走進大殿，洛海棠敏銳的嗅覺問到一股發黴的氣息。再看看四周，一片狼藉。花瓶被摔得遍地都是，那些鋒利的瓷片在地上密密麻麻地零亂地躺著，一不小心就會割破腳趾。青銅燈架也被擱倒在地上，蠟燭散落四方。還有桌子凳子，能移位的通通移位了，有的甚至被摔在了遠處的角落裏。

洛海棠一步步地小心走著，她不知道這裏竟然是如此混亂不堪，那些下人也沒有人來收拾收拾，洛海棠有些生氣地想。

遠遠地，洛海棠就聽見主間裏傳來一陣陣地咒罵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洛海棠知道這大約是珍妃的聲音，她一步步靠近，正要掀開簾子進去時，裏面又一個瓶子飛了出來，辛好洛海棠眼疾手快，迅速往一旁閃去，不然她的腦袋恐怕就要開花了。

花瓶“碰”一聲砸在她身後的木闌上，木頭發出一聲吃痛的悶響，破碎的瓷器發出幾聲不整齊的碎裂聲。

“該死的南暮絕，快來放本宮出去！你這個該死的皇帝！”一聲咒罵重簾子裏面傳來，咒罵過後，又是幾聲細微的抽泣。

“母妃，您還是別砸了，丫頭都收拾不過來了，再者，就算咋們把這房子掀了，恐怕南暮絕也會給咋們再找一個更結實的籠子罷。”洛海棠聽出來了，這是楊如沁的聲音。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就沒有了燈火的孔明燈，再也飛不起來，死氣沈沈地耷拉在樹枝上。

“兒啊，不然我還能有什麽辦法！”珍妃欲哭著說。

自始至終，洛海棠都沒有聽到楚天塵的聲音，她往裏面看了看，迷迷糊糊地看見燭光下確實有三個人的影子。

既然楊如沁都在，那肯定楚天塵也在這裏了，洛海棠的嘴角輕微勾起，勾成一摸嘲笑。她心裏不得不佩服南暮絕的心思，為了防止這對母子亂權，又方便控制他們，索性把他們軟禁在一處，讓他們彼此朝夕相處，自然就會多了許多顧慮。尤其是楚天塵，他不可能不顧自己的母妃和妻子。

“珍妃娘娘……”

洛海棠遲遲地開口道，她隔著簾子站在外面，這一聲小聲呼喚，足以讓裏面浮躁的氣氛安靜了一瞬。

珍妃正在氣頭上，以為來人是平時伺候自己的婢子，所以拿了桌子上的茶杯就用力砸了過去，“滾！本宮現在沒功夫！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洛海棠被珍妃鋪天蓋地都罵了一通，她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雖然她知道珍妃不知道來者是自己，但是還沒有見面就被給了個下馬威，心裏實在犯嘀咕。

況且，在眾人眼中，她是南暮絕的人。

就在她猶豫之際，珍妃見她還杵在外面，心裏正好有氣沒有地方發洩，就幹脆拿起另外一只茶杯說：“本宮叫你滾！怎麽現在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

說著，珍妃正欲把手裏的杯子朝洛海棠砸去的時候，正在一旁的楚天塵眼疾手快地上前抓住了珍妃的手腕，邊奪下她手裏的杯子邊說：“母妃，先別動怒。”

說完，楚天塵便上前去。他剛剛聽到聯系外人的聲音，他隱隱覺得熟悉，後開仔細一想，這婢女遲遲不肯離開，莫非有什麽事？或者她根本不是婢女？

楚天塵掀開簾子的剎那驚得呆住了，他睜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巴，喚到：“海棠，真的是你。”

洛海棠擡起臉來，看見站在自己面前驚訝地合不攏嘴的楚天塵，昔日驕傲白皙的他，如今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也清瘦黝黑了不少。

“方便讓我進去坐坐嗎？”洛海棠透過他掀起來的簾子，看見裏面的景象，猶豫了一下說道。

既然已經來了，索性就進去吧，洛海棠對自己說。

楚天塵似乎沒有聽到洛海棠的話，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地說：“你……你怎麽來了？”

不管怎麽說，此時見到洛海棠著實讓他驚訝，況且他心裏其實不願意洛海棠見到自己這副落魄的樣子，即便洛海棠的心裏只有南暮絕，但是他也希望留在洛海棠心中的自己，永遠都是那麽驕傲而明快，就像，三月融雪的春天。

南暮絕，又是南暮絕，楚天塵一想到南暮絕就覺得頭疼，心口突然感覺悶悶的。昔日先皇的寵幸是他的，洛海棠是他的，現在連自己垂手可得的皇位也變成了他的。

“我來這裏看看你……還有珍妃娘娘。”洛海棠頓了頓說，目光掃過楚天塵身後的兩人，她們也和楚天塵一般，驚訝地看著她，尤其是珍妃，她的神色由剛剛的憤怒變成了吃驚。

楚天塵這時才反應過來，立即把簾子全部掀起來，讓她進去。洛海棠低頭鉆進去，瞬間感覺空氣都變得格外壓抑。

她咳嗽了一聲緩解了些許尷尬，又走過去像珍妃和楊如沁行李道：“奴婢參見珍妃娘娘，參見王妃。”

珍妃率先反應過來，立即站起來將她扶了起來，“來，好孩子快起來，沒想到如今還有你惦記著我們母子，真是苦了你了。”

洛海棠見珍妃說話時候，眼眶含淚的樣子，心想這些天她應該受了不少的委屈，才會這麽感動於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頭的問候，但是想想她又覺得愧疚，因為她這次來，不是為什麽問候她，要不是為了弄清楚南暮絕到底怎麽回事，也許她根本不會想到珍妃這個人。現如今卻白白賣了一個乖，讓珍妃感動了一次。

但是轉念一想，洛海棠覺得自己何不順水推舟，將計就計，任由珍妃去感動，等下自己套起話來，也方便了不少。

“珍妃娘娘請恕罪，奴婢來晚了，奴婢本來應該早些來探望您的，可惜奴婢今日才進宮，一聽說您也還在宮裏，於是連忙過來了。”洛海棠順著珍妃的話說道。

一聽到洛海棠的話，珍妃更加感動了，她激動地伸出雙手去握住洛海棠的手說：“孩子，快別跟本宮客氣了，你能來，本宮已經很高興了。來這裏還有點心，吃一些吧。”

面對珍妃的熱情，洛海棠有些不知所措，她猜想珍妃能這樣對自己或許一方面是因為感動於自己的探望另一方面是知道自己算是在南暮絕面前說得上話的人，所以才會如此吧。

她推脫不掉，只好拿起桌子上的點心吃了兩口，別說，南暮絕雖然禁足了他們，但是對他們的衣事仍舊是不帶半分苛刻的，單就這糕點來說，味道也算得上是百般可口了。

“來，喝點水，別噎著。”珍妃又親自給洛海棠倒了一杯茶，讓她慢慢吃。

洛海棠惶恐地擡起臉去，正要謝過珍妃，卻看見珍妃正慈祥地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這樣的笑容，就剛剛生了孩子的母親，把小嬰兒抱在懷裏心疼地哄著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洛海棠一身從來沒有經驗過，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有一個人會用這樣的表情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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