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傳上來，南暮絕也沒用幾口。洛海棠不在身邊，又國事纏身，他一點胃口都沒有，草草的吃了幾口。想想將洛海棠送走也有些時日了，就算洛海棠熬得住，他也耐不住心中的想念了，該是去將她接回來了。

瑯華谷中，他的娘親還在等著他歸勝的消息，趁著這次機會，也該去給自己的娘親一個交代了。

用完午膳想要出去透透氣，卻剛好看見南青，這才想起自己答應揚如沁的事。轉身去了奇鷹殿。

從大殿過時，看到楚天塵像個乞丐般躺在角落，酒瓶子散了一地，南暮絕的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楚天塵確實也是無辜的，他生來就成了珍妃的棋子，兩人從小的兄弟情義，終究是在現實面前崩塌了。若不是因為他有珍妃這個娘親，他們應該還是好兄弟的。

他召來宮裏的宮人，有些斥責的語氣道：“你們是怎麽做事的，就任由主子這麽灌醉自己，像個乞丐一樣躺在地上，毫無半點臉面嗎？”

宮人沒想到南暮絕會因為楚天塵的事情發怒，嚇得趕緊跪下解釋，“皇上恕罪啊，非是奴婢伺候不好，是辰王……不，是主子他不願讓我們再旁伺候著。”

“不過短短幾日，你就成了這副模樣，真是可笑啊。我本以為你會振作起來，想辦法對付朕呢，看來是朕高看你了！”他話語裏充滿了諷刺，本想著刺激一下楚天塵，讓他至少像個人樣，可他卻無動於衷，依舊楞在原地。

南暮絕無奈，朝內殿走去。揚如沁端坐在座塌上，等著南暮絕的到來。揚如沁看到南暮絕的身影似乎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倒像是有些失望他這時才來。

揚如沁擡頭看了眼南暮絕身後的疾風，有些嘲諷的意味，“聖上龍威，竟到哪裏都要跟著隨從，難道還怕我一介女流之輩會對您有什麽威脅不成？”

南暮絕聞言，擺了擺手示意疾風退下。疾風有些不情願，他總覺得揚如沁支開他是想要對南暮絕不利，可是南暮絕態度強硬，他只好退下，在南暮絕的耳邊小聲的提醒他要小心。

揚如沁從座塌上走來，給南暮絕倒了杯茶，還笑意盈盈的讓他品這茶怎麽樣。南暮絕喝下以後才發現這是早年的陳茶，宮裏但憑有點品級的人都不會飲這種茶。

“聖上覺得這茶如何，苦澀得很吧？辰王府落魄了，沒什麽可招待聖上的，還請聖上莫要介懷才是！”揚如沁一番話說來雖苦澀，可她卻始終嘴角掛笑。

南暮絕看了眼揚如沁意味深長的眼神，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如沁，朕既來了，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聖上可還記得當年我為聖上擋刀之時，聖上答應過我，會允諾我一件您可以做得到的事作為報答？”

“你想讓我放了你？還是楚天塵？或者是你們所有人？”

兩人目光對視著，揚如沁的眼神突然的溫柔起來。她終究是無法狠下心來，所有想要報覆的心，在那一刻全部破碎。她不知道若要求他放過楚天塵他會不會答應。可他知道楚天塵若是有機會反撲，是絕不會給南暮絕留下任何生機。

她心中縱然有恨，可也不願意南暮絕收到一絲威脅。“不，我希望你能夠善待百姓。從我嫁入宮裏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打算再出去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謀反，可你既已做了，就請你做好。天塵他……請你留他一條命吧。”

揚如沁邀南暮絕前來，本是想讓南暮絕放他們出宮的。可她不知道出了宮他們還能去哪裏，楚天塵又會做出什麽。思來想去，她能做的，也只有讓南暮絕留楚天塵一條命，算是彌補自己心中的愧疚。

南暮絕本已做好答應揚如沁送他們出宮的條件了，可揚如沁卻說了這樣一番話，讓他心中一顫，他看不懂揚如沁心中到底在想什麽。

揚如沁轉過身來，眼角的淚滴流了下來。這滴淚她忍了好久，終究還是為他流了。她以為她心中都是恨，可她又豈是那樣記恨的人。用心愛過的人，又豈是說放就放的。她強撐著笑道：“海棠她……還不知道吧，你打算怎麽跟她說？”

“我還沒想好。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相信她會原諒我的！”只有南暮絕心中知道他這話有多麽沒有底氣。他知道洛海棠心地善良，為人正直，也正是因為如此，南暮絕才更沒有把握，可是他不能失去洛海棠，不能！

揚如沁聽了擦幹了眼角的淚滴，笑著說自己真是羨慕洛海棠，羨慕她即使南暮絕成了一人之上的君王也未曾忘記過她一分一秒；依舊會擔心洛海棠會因為什麽事而生氣。

每一句都像刀刺進她的心中，刻骨銘心。

“我的話說完了，聖上請回吧！”

南暮絕應聲離開。揚如沁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才真的釋然了。這一輩子，她只愛過他一人，縱使他未能傾心相對，也至少將她銘記在心。

天下驟變，一瞬間天堂地獄。似水年華一去難返，寄留相思回憶度華年。

胡之文將蕭柔照顧好便直奔禦書房，他知道朝堂動蕩，蕭柔一再勸說，只好火速進宮。南暮絕看到胡之文，一顆心終於落了地。他與胡之文商量好官員暴動的應對之策，並下令他不在期間朝中一切大小事務皆有胡之文暫代，疾風旁助。

胡之文不懂他這話什麽意思，他才剛登基，就要放下朝政嗎？如此他怎麽對的起蕭柔的一片期望？若不是因為蕭柔苦勸，自己也不可能前來相助的。

“皇上這是何意？皇上打算放下朝政？去何處？”

南暮絕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我是時候該去接洛海棠回來了，給我幾天時間，我不會耽誤太久的。”

胡之文這才明白，她知道洛海棠一定還不知道京都裏發生的事，他們之間的事確實需要時間去解決。可是諾大的皇宮就這樣交給他，難道不怕他趁機為非作歹，扶楚天塵上位嗎？胡之文忍不住有些自嘲的詢問著。

南暮絕只是笑笑，不假思索的答說他相信他，若是他會這麽做，今日便不會進這禦書房的門。

兩個人之間的信任，唯有眼神說不了謊。南暮絕既已決定托付，便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不但讓胡之文安下了心，也奠定了兩人不可分割的關系。

夜裏南暮絕簡單的收拾了幾件平日裏出門的衣裳，打算明日一早就動身。疾風看出南暮絕心中的急切，有些話猶猶豫豫的半天說不出口來。南暮絕知道疾風心中定是有話想說，便讓他不必隱晦，直言即可。

疾風說若洛海棠知道他兵變之事，無法體諒他，不願意和他一起回來他該怎麽辦？就算她可以理他的苦衷，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暴露了，他就成了她的殺父仇人，他們之間還可以和從前一般嗎？

南暮絕聞言頓了一下，這些問題他從來就知道，不過是不想承認罷了。他覺得只要他能夠瞞住洛海棠的身份，他們之間就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是他真的瞞得住嗎？

“但願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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