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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騎奴 馬匹差距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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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侯府豢養的馬匹不少,但多是性情溫和用來套索駕車的騸馬。

騸馬沒有什麽攻擊性,便是侯府中跛腳脾氣差的老仆將草料砸到它眼前,用鞭子抽它,它也只會默默吃了。

因而府中擔著養馬職責的仆人大都願意飼養著騸馬。

然而府中還有一匹先帝賜予平陽公主的馬,它是一匹脾氣火爆未曾去勢的烈馬。

烈馬與平陽公主相熟,不會傷了她,卻是不願府上這些陌生的仆人們接近的。

府上仆人稍一靠近,它便要尥蹶子。

這若是被踢中不死也得重傷,自然讓仆人們會生出懼意。

劉徹也見過這匹烈馬,原想著應會是個強力可壓得住它的壯年男子來飼養它,沒料到竟會是個個子不及馬高的小少年看顧著它。

穿著灰藍色麻布衣的少年似乎與烈馬已熟稔相知,抱著草料走入馬棚時,烈馬只懶懶擡眼看了看他,打了個響鼻便容著他將草料餵給自己,打理自己的鬃毛。

“那就是衛青。”平陽公主見劉徹的註意力已經在衛青身上了,微笑著道:“我夫君說這他不僅在養馬上頗有心得,還很有報國之志呢。”

這卻說得劉徹不太相信,衛青養馬有一套或許確實是有些天賦,但到底也就只是平陽侯府上一個養馬的騎奴。

滿朝文武尚且不能說人人懷著報國之志,他就能有了?

但他也沒有直接反駁平陽公主的話,只是漫不經心地道:“既然平陽侯如此說,那我便瞧瞧他有什麽能耐。”

平陽公主喚了衛青一聲,衛青向二人看來,又很快垂眼不敢看,恭敬地行至二人跟前,低聲拜道:“見過夫人,陛下。”

“朕聽阿姐說,你很擅養馬?”劉徹其實沒起什麽仔細問的心思,不過是看在平陽公主的面上稍問問打發時間。

“不敢說擅長,只是身擔養馬之責,所以盡力而為。”衛青仍然低眉垂首,身影稍顯佝僂。

倒是個盡職盡責不說大話的人,劉徹對於這類人還是有些欣賞的。

於是他又問道:“那為何不挑個好照料的馬匹照看著。我瞧著以平陽侯和阿姐對你的看重,府上人應也不敢壓著你去照顧烈馬。”

“夫人的馬匹總需有人照顧著的,我受侯爺和夫人的恩寵,更不能避險畏難。”

劉徹聽得出他的對答是出於真心,並非大話虛言,心中對他的評價又高了一分,只是仍不太信他會有報國之心。

然而這心意本也不好證明,劉徹也沒想著強相印證,便隨口將一個他也不知答案的問題問了:“你既然如此知馬,可明白我大漢馬匹較之匈奴到底是差在了哪裏,才叫我大漢騎兵對上匈奴總是不敵?”

他剛將問題說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荒唐。

這問題哪怕拿去問軍營中的將軍怕也得不到個確切答案,拿來問平陽侯府一個小小騎奴,豈不是刻意為難?

果然面前的小少年沈吟一會兒也是答:“我沒有見過匈奴馬匹,未曾比較過,不知道馬匹差距到底在哪裏。”

劉徹點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中,談不上失望。

他只是想著問也問的差不多了,衛青得平陽侯看重確有一番道理,好奇心已經得以滿足了,便要終結談話回去了。

然而衛青方才的話原來只是一個開頭。

他沒有擡頭,不知道劉徹現在已經不再等候他的答案,就接著他先前的話說了下去。

“我只是想著,馬匹皆是用草料餵著的,我大漢疆域廣闊糧草富足,馬匹也養得四季雄壯。而境外匈奴不曾耕種,只能逐牧草而生。牧場草料不及我大漢優良,更是冬來荒蕪,馬匹無法養膘。所以單以馬匹飼養而論,我大漢的馬匹應是優於匈奴馬的。”

劉徹聽了他這番與眾不同的說辭陷入了沈思,止了已經準備離開的腳步。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琢磨過,詢問過,但是旁人總拿馬種優良來搪塞他,說什麽匈奴馬就是較漢馬勇猛。

可是軍中所配的馬匹他親見過了,大多就是匈奴馬的配種後代——總不能馬匹也與橘枳相似,搞什麽馬養匈奴則強,馬養大漢則弱吧。

如今衛青說出的話倒是與他的想法合上了。

“這些話都是你自己琢磨的?”只是養馬就能思索到這一層面上,劉徹信了平陽公主說他有報國心思的說法。

然而劉徹不信衛青這樣小年紀的一個騎奴,單憑著他自己想就能有這樣的見識——那樣的話,他軍中的謀士將領豈不都是酒囊飯袋?

“不全是。”衛青誠實地答道:“匈奴如何飼馬的事情是侯爺告訴我的,侯爺曾向我了解我們的草料是否有什麽不足。”

原來是平陽侯,這就能夠解釋了。

只是劉徹聽了,心中卻更生出了些遺憾。

他這個姐夫曹壽繼承了先祖曹參在軍政上的才能和敏銳,性情上也很合劉徹的性子,每每於朝上進言,寥寥數語便能直指問題核心。

唯一可惜的就是曹壽沒有康健的身體,劉徹總不能強逼著他為自己效力。

“平陽侯還與你討論了些什麽?”劉徹現下已經比較認可衛青了,一個忠誠而聰明的人,讓他動了些心思想要提拔他看看。

“別的就沒了,侯爺不過是與我閑談,許多事我不懂,他也就不與我說了。”

劉徹頷首又問:“那你既然有報國心思,為何不入軍中效力?”

他後半句當著平陽公主的面沒問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甘心只在平陽侯府做騎奴,難不成是自甘於此?

衛青的身子顫了顫,這一次沒有答上來,還是平陽公主為他解的圍:“他父親鄭季與母親衛媼沒有任何名分。他出生後,在鄭家只被當個牲畜,幾乎活不下去,這才回到了母親所在的平陽侯府,連姓氏也改了。”

說得好聽些是沒有名分,說得不好聽那便是私通,一個私生子是難以入漢軍的。

劉徹了然衛青私生子的身份了,不但絲毫不在意,反倒是心中更起了些用他的念頭——這樣一個人若是被他啟用,唯一可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他。

平陽公主了解劉徹,雖然劉徹沒有說,但是她已經看出來劉徹正在考慮的是什麽了,便道:“可惜了他這個身份,想要報國都沒有門路,即便是有才能也只能空耗在我府上了。”

“衛青,你擡起頭來,朕問你一句話。”劉徹不再像先前一樣隨意了,凝視著臉上還沾了些塵土的少年一會兒,問道:“如果有一日,朕讓你去與匈奴惡賊拼殺,你可怕死?”

“陛下,我不怕!”衛青也明白劉徹的意圖了,一條他從未想過的光明坦途在他面前鋪開,他先前的冷靜對答都有些維持不住,人也激動了起來。

劉徹看了一會兒便也笑了:“好了,那一日還早著呢,你先去上林苑替朕養著馬,多想想先前朕問你的問題吧。”

定了衛青的前程,劉徹便與平陽公主重回了先前姐弟兩說話的屋子,重又抱起了予他安心的曹盈,道:“就這麽給衛青安排差事有些顯眼,阿姐說衛青有一位姐姐在我後宮中?”

“是,衛子夫歌喉極好,人又溫柔小意,去歲被阿徹你帶入宮了。”平陽公主向劉徹稍形容了一下:“就是那個穿青衣的歌女,阿姐還因她得了你千金的賞呢。”

劉徹回憶一會兒,想起他似乎確實帶了一個伺候自己極周到的女子回宮。

只是當時阿嬌夥同著館陶公主與他一陣鬧騰,逼得他沒予衛子夫位份。

之後沒得到她什麽音訊,劉徹入後宮也只隨意找些好顏色的美人,沒見到她便將她漸漸給忘了。

此刻盡管他盡力回想,也沒想起她的面容,便直接掠過了過往,問道:“她如今如何了姐姐可知道?一直都是母後替我料理著,我未曾過問後宮,不知曉。”

“皇後和竇太主都不喜歡她,支著她在宮中做些苦活,只好在母後看在我的面上對她多有照拂。我前些日子帶盈盈進宮時見了她一面,人消瘦了許多倒更見窈窕風韻了。”

劉徹輕輕地“嗯”了一聲,半天沒有再回話。

平陽公主有些忐忑,她所能幫的也就這麽多了。

劉徹向來有主見有想法,她若是再說好話怕還要惹了劉徹的煩。

許久之後劉徹才道:“想個不那麽惹眼的法子將她重新引到我身邊吧,省得阿嬌發瘋得厲害。”

平陽公主心下稍松,辦法總是可以想出來的,只要劉徹這邊發話願意,一切都好說。

“還有就是,等盈盈滿周歲了,若還未尋到良醫,便送她入太皇太後宮裏吧。”

劉徹沒等平陽公主說出拒絕的話語便道:“阿姐你也知道盈盈的身子不能久耽擱著,老太太那裏到底有個現成的周先生。且我姐弟二人都在老太太那裏不親近,有個盈盈長在她身邊,老太太往後應也不會對竇太主偏心太嚴重。”

平陽公主仍不太樂意,她還是擔憂自己孱弱的女兒會被館陶公主使人欺辱。

劉徹嘆了口氣又道:“你且安心,有我與母後在總不會讓人輕慢了她去。何況本就是老太太主動提的讓盈盈入她的宮室成長,陪侍太皇太後身邊,盈盈理所應當得一個翁主的身份。”

一個貨真價實的翁主,宮人們便是聽了館陶公主的令怕也不大敢了。

平陽公主將利弊在心中過了一遍,為著曹盈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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