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安歌全程冷眼旁觀著，她不屑於宣諾的這些善意，這世上沒有什麽好與壞，只有她喜歡還是不喜歡，想要還是不想要，她喜歡和想要的就是善意的。

宣諾不急不緩的往月琪睿的屋中走去，慢慢將臉上剛才因為樓安歌而凝聚的怒意消散掉，她不喜歡狼狽的出現在月琪睿面前。

推門而進，宣諾微微一楞，除了首位坐著的月琪睿，還有冷度旭、六成、阿木，當然，樓安歌也跨入了屋中。

“王爺，你找我什麽事情？”雖然詫異怎麽會他們幾人都在，宣諾還是規矩的問道。

月琪睿的眼神意味不明，從頭到腳將宣諾看了一遍，又從腳到頭看了一遍，宣諾頭皮已經有些發麻，他才道：

“過來”

宣諾上前，站在了眾人的正中，離月琪睿還有三步的距離，眼神因為緊張微微閃爍。

月琪睿站起身，此時宣諾發現垂在他兩邊的手竟然在微微發抖，宣諾看向阿木，阿木沒有任何反應，立刻看向六成，希望他給點提示。

可六成與她對視了一眼，立刻就避開了她的目光。

月琪睿已經走到了宣諾面前，兩人之間僅有半步的距離，他擡起手，抖得太厲害了，他立刻用左手抓住右手，這才好了些。

“王爺...，你這是....”

“別說話”，月琪睿打斷了宣諾的詢問，這三個字就好像是風暴來臨之前，海上偶爾的海鷗聲。

他的手摸到宣諾的臉上，以前這樣，他的目光中是憐愛，是情意，現在什麽也看不出來。

他的手順著宣諾的臉頰滑動到她的額頭，宣諾戰栗了一下，一把抓住月琪睿的手，道：

“王爺，你想做什麽”

“別動”，月琪睿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將宣諾的手放回到她胸前，這一次，他一只手捏著宣諾的兩邊臉頰，一只手在她的額頭上尋找著什麽。

完了，宣諾的心中只有這樣一個聲音。

她轉動眼球好容易看到了樓安歌，那是一雙幸災樂禍看好戲的眼睛，轉回來已經是帶著淚光，直視著月琪睿。

自從成為宣諾以後，林諾恩就有一個習慣，喜歡貼花鈿，各式各樣的換著來，不貼的時候就花額間妝，從來如此。

這樣的原因當然是為了和林諾恩分開，因為林諾恩從來不貼花鈿和畫額間妝，但其實，更重要的是，別人的易容都是在脖子的位置掀開，哪裏最容易有破綻。

但是她的這種不是，她的是在額間。

所以當初她換皮昏迷，月琪睿去看她，在她的脖子處抹了兩圈也沒有找到。

而在同和成親時，準備給樓安歌用的蠱毒要從額間進去，這才會讓她的面皮崩壞，才會得知她就是林諾恩。

現在，月琪睿的手指就在宣諾的額間上的花鈿上，一提，那貼上取的銀色花鈿就剝落了，從月琪睿的手上滑了下去。

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不小，不過這點聲音被六成捂住了嘴還是露出來的呼聲壓住了。

現在沒有銅鏡，不過宣諾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模樣，因為她曾經對著鏡子看了無數次。

不過現在不用回憶，因為看月琪睿好看的桃花眼就能看到現在是什麽樣子了。

人皮面具順著額頭開始分裂，到鼻子，到嘴唇，到下巴，分成兩半後，又從上到下一點一點的掉下來，再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月琪睿抖動的手輕輕一勾，然後兩半邊人皮面具掉到了宣諾的衣服上，然後掉在了地上。

現在穿著尚國衣服，梳著冷度旭安排的丫鬟特地梳的發髻，帶著和那畫像上的女子一樣的首飾。

現在站在月琪睿面前的，就是當初那四個尚國人拿給他看的畫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樣。

這也是林諾恩。

林諾恩微微擡起頭，這樣才能看到月琪睿臉，他臉頰上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動了起來，帶著痙攣，眼中的神色變換萬千，不知該以什麽樣的目光來面對面前的這個女人。

時間仿佛在兩人的對視中已經過了百年，可其實就是一瞬，他一下子推開宣諾。

宣諾沒有任何防備，後退了兩步，然後往地上摔去，阿木一個晃眼抱住了宣諾，手中的劍已經出鞘了一半。

宣諾按住阿木的手，將劍收了回去，搖了搖頭，她站起身，發現腳踝一陣疼痛，只能任由阿木半抱著。

“...琪睿”，林諾恩出聲道。

“林小姐，你的聲音”，六成繼那聲驚呼之後，終於找回了聲音說了第一句話。

林諾恩反應過來，取了一粒藥吞下去。

這才又對著良久沒有動的月琪睿喊了一聲：“王爺”

月琪睿似乎回過神來，道：“出去，你們都先出去”

樓安歌不情願的嚷了一聲：“王爺...”

月琪睿冷眼看著她，聲音陡然提高了不少，“本王讓你出去，出去”

林諾恩低聲勸了阿木出去，忍著腳踝的疼痛站在原地，門被關上，屋裏只剩下她後月琪睿。

似乎空氣都已經被吸幹凈了，壓抑得林諾恩胸口難受，她從偽裝成宣諾那一天起，就知道，將來遲早會有這樣一天的。

她想象過無數次，但是沒有那一次是這種被樓安歌無理取鬧了以後，出去散了一個小時的步回來，突然就被叫道月琪睿面前，被他親手掀開偽裝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早就準備好的話語這個時候說出來都太過蒼白了，不如沈默。

突然，她感覺身子一懸，被月琪睿抱了起來，然後一放，她穩穩的坐在了椅子上。

月琪睿蹲下身，握住了她剛才被扭傷的腳，脫掉鞋子，輕輕的揉搓著她的腳踝。

林諾恩的武功腳趾蜷縮在一起，緊張的想要扣地板，卻沒有地板可以扣。

月琪睿一點一點的揉著，將她的腳趾磨平，慢慢將她腳踝的傷痛消散。

“...剛才我下手重了”，月琪睿道。

林諾恩喉嚨一下子幹澀，鼻子一酸，別開臉，差點抽泣出聲。

她感覺腳背微涼，回過頭，見那漂亮的腳背上一滴淚水，月琪睿手一抹，便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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