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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哢嚓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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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劃出,他的嘴角,有著慘烈的意味。

那是不死不休的決絕與瘋狂。

殷俐珠臉色一變,急忙指揮山莊弟子布陣,“煜霆,你看清楚了,你殺的可都是你的同門!你怎可如此喪心病狂!”

青衣男子,手執軟劍,如閃電般在人群中橫沖直撞,所過之處,一片哀嚎。

殷俐珠握緊了手中的劍,只是一個孩子而已,為了那個孩子,他竟然向自己出手,向月影山莊出手!

月影山莊的陣法雖然精妙,可牽敵制敵,但對於邵煜霆,從小就熟識山莊所有陣法的他來說,這看似精妙絕倫的陣法,在他面前,只如脆弱的薄紙般,不堪一擊。

很快就從陣中突圍而出,他的眼中,不再是漠然一片,而是仇恨滔天。

那是一雙殷俐珠所沒有見過的眼睛,那麽陌生,陌生得令人心悸。

她呆呆望著那道青影逐漸朝自己接近,一點點,一步步,她手下的弟子,竟沒有一個能阻攔住他,沒想到人的憤怒,竟然可以激發出如此力量。

他在憤怒?

多麽可笑啊,他竟然在憤怒。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個清冷如冰的人,在他冷峻的面容下,是冰凍三尺亦有餘的堅冰,無論怎樣都無法鑿開,一窺究竟。

這麽多年了,她還以為,他根本生來就沒有感情,不論是喜悅,痛苦,還是憤怒。

可此時,那裹在冷漠下的堅硬冰層,竟然被一擊而碎,露出了冰層下無人可窺的熾熱巖漿,如噴湧的火焰,幾欲噬人。

她看著那雪亮的眸,看著有灼灼怒火和撕心劇痛的眼神,突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與喜悅。

他終於,向她露出了除冷漠外的其他情緒。

能逼得他如此失控,她很高興,很自豪。

煜霆,這樣烈火如焰的情緒,這輩子,你可曾對誰展示過?沒有,一定沒有,當然,除了我以外。

手中的劍迎著朝陽,泛出刺眼的耀光,鋒利的劍刃有薄薄的霜氣凝聚,草葉震動,霎時,周遭疾風如狂,山石碎裂,連明媚的陽光也變得暗沈。

青衣上染滿了鮮血,一片一片,如綻出的血色蓮花,淬了殺意的眼眸,像是在目光中釘入了刀刃,每一次對視,都鋒利透骨。

殷俐珠緩緩舉起劍,她忽然間覺得,男子此刻的情緒,根本不能算的上是熾烈如火,因為他根本沒有情緒,沒有屬於人的情緒。

他被激怒了,不是一般的激怒,而是被毀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之物的激怒。

他,已經理智盡失。那雙眼中,除卻仇恨,什麽都看不到。

她不是不知,他一直在尋找他母親當年逝世的真相,即便猜到這件事與所謂的養母,實則卻是殺母仇人的師父有關,他亦能保持平靜,而現在……

呵,那樣狠辣的眼神,他滿心滿眼,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她。他自己都沒察覺嗎?這種失控的憤恨,已經讓他變得不像一個人,而是一具被仇恨所控制的行屍走肉。

軒轅夢,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麽?竟能讓一個沒心的人,因仇恨而失去了自我。

那青影終於掠到了面前,交手的第一下,就能感覺到他體內激發出的洶湧力量。

殷俐珠皺了皺眉,連續抵擋邵煜霆數次攻擊後,找到緩氣的機會,開口喝道:“邵煜霆,你瘋了嗎?區區一個小野種,值得你如此拼命嗎?”

男子卻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般,手下不停地做著攻擊,兵器相擊的鏗鏘聲,生聲刺耳,劍刃與劍刃相撞的劍氣,將半人高的蒿草盡數斬去。

一道晶亮如冰的雪線劃過,“噗”的一聲,青衣男子脫力倒地,口中鮮血溢出,一瞬便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混亂的場面,頃刻間安靜下來。

此時,方能聽見,重傷躺倒在的那些山莊弟子的哀嚎和呻吟。

還劍入鞘,殷俐珠冷厲的目光掠過身後的女子:“你好像很緊張?”

被問話的女子,正是那名被玲兒喚為大師姐的女弟子。

女子垂首道:“弟子只是……擔心莊主。”

殷俐珠一聲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對那孩子心有不忍是嗎?”

女子剛想否認,目光掠過不遠處的破草席,咬了咬牙,道:“是,弟子確實心有不忍。”

殷俐珠原以為她會否認,聽了她的回答,神色稍霽:“你做的很好,既身為大弟子,就要有大子弟的擔當,我對那個孩子已經很仁慈了,只餵以毒藥,沒有將她碎屍萬段。”目光落回昏迷的邵煜霆身上:“我已經很仁慈了,他為什麽還要恨我?”

女子手心滿是冷汗,只看著自己的腳尖,靜聲道:“邵公子遲早會明白莊主的苦心。”

“哼,但願如此。”冷然拂袖,殷俐珠對並未受傷的弟子吩咐道:“將他擡上馬車。”

兩名山莊弟子扶著昏迷的邵煜霆上馬車時,殷俐珠的目光,忽地定格在那只卷著幼童屍骸的破草席上:“不知把這個送給軒轅夢,她會有怎樣的反應。”說著,手中的劍,便要挑起蓋住屍骸的席子。

女子見此,心頭狂跳,緊張得差些軟倒在地,剛想上前勸阻,卻見殷俐珠收回了劍,一臉嫌惡:“算了,反正她死定了,看不看得見也無所謂。”說罷,牽過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

望著策馬遠去的殷俐珠,女子這才長舒了口氣,卻不敢再看那卷破草席,匆匆爬上自己的馬,緊跟在殷俐珠身後。

……

已經三天了。

軒轅夢在這個看似密閉的溶洞中,已經待了整整三天!

為什麽內力還是沒有恢覆?這一點讓她無比郁悶。

還好血瞳這家夥話多,以前總覺得括噪,現在卻有如天籟。

軒轅夢仍在鍥而不舍地尋找溶洞出口,可不論她怎麽找,這破山洞還是原來的模樣,別說找出口了,就是一條裂縫都找不到。

難道她的下半輩子,就要在這個連蒼蠅都不拉屎的地方渡過?她還要回家娶相公呢!

“餵,你別傻坐在那裏不動,趕緊幫忙!”走過去,在睡的正香的血瞳身上踢了一腳。

現在她這一腳,對血瞳來說跟撓癢癢沒什麽區別,血瞳抓了抓被踢過的地方,繼續睡:“反正也出不去,還不如睡覺。”

“睡睡睡!我算是明白了,你丫就是頭實實在在的豬!”氣死她了,為什麽要把她跟血瞳關在一起啊!這不是故意氣她嘛!

彎下身,正要去揪血瞳的耳朵,眼前一花,原本只有倆人的山洞,突然多出了四個人。

軒轅夢已經見怪不怪了,這些被那珠操控的傀儡人,每天按時送來食物和水,悄無聲息地出現,再悄無聲息地離開。

她連看都不看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意識,完全就是個會動的木偶而已,跟他們那也是白說,比對牛彈琴還坑爹,起碼牛還有自己的思想,你彈得不好聽,它們還知道不高興呢,這些人壓根就不知何為高興,何為不高興。

果然,這些人放下事物和水後,便準備要離開。

軒轅夢突然朝前一跳,抱住了其中一個,既然他們能出去,那麽只要跟著他們,應該也能出去。

但事實上,她發現自己手裏只抱了一團衣物,那個被她抱住的人,正淡定從容地朝前走,除了光著膀子外,一切無常。

她知道這個山洞會給人以錯覺,沒想到這些被操控的人也會給人以幻覺,她以為自己抓住了對方,可實際上,抓住的卻是對方的衣裳。

或許,只要找到竅門,就能找出離開的辦法。

可怎樣,才能找到竅門?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既然那珠敢放心地將兩人丟在這裏,那就說明這個傀儡幻境,真的很堅固很牢靠。

可她就不信,這麽一個破山洞真的能困住自己。

一定能找到出口的!

摸著摸著,好像真的摸到了什麽,堅硬的殼,殼上有絨毛,好像還有爪,爪子還不止一只,一二三四五……

胡亂在石壁上亂摸的手猛地停下,軒轅夢瞪大眼睛,往墻壁一看,當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抖著身子朝後跑去,一把拽住血瞳,顫聲道:“快……快起來!有、有很可怕的東西!”

血瞳正睡得香,被她吵得難以入眠,只能迷糊著眼坐起身:“你就不能消停會兒嗎?”

“消停?消你個頭的停!”她揪住血瞳耳朵,用力一擰,“趕緊起來,再睡下去,我們全得沒命!”

血瞳疼得倒抽一口冷氣,瞌睡蟲終於被完全趕跑,“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那珠又不在……”說到這裏,他也不由得睜大眼睛,楞楞地看著前方。

軒轅夢又是一聲尖叫,躲到血瞳身後,指著他所看的方向:“這個那珠,小小年紀,心腸怎麽這麽歹毒啊,竟然放蜘蛛來咬我們!”她最怕蜘蛛一類的甲殼類爬行動物了!

整個山洞,除了腳下地面以外,四面八方到處都有蜘蛛在爬,這些憑空爬出來的蜘蛛,布滿了山洞的石壁,密密麻麻,一只疊一只,越看越滲得慌。

軒轅夢挫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緊緊掐著血瞳的手臂,這輩子她都沒有如此驚恐過,原本她就怕蜘蛛,再加上密集恐懼癥,她覺得自己或許立刻暈過去會比較好。

尼瑪!這簡直就是美國大片中經典的恐怖場景!

血瞳也有些懵,一下子看到這麽多的蜘蛛,只要是個正常人,心裏都會覺得害怕吧。

這時,洞內響起那珠那甜美嬌俏的聲音:“夢姐姐,這裏一共有上千只蜘蛛,但只有三只是帶劇毒的,如果你們可以找出來殺死,這場游戲就算你們贏,我不但立刻驅走這些蜘蛛,還會給你一個看破幻境的提示,怎麽樣?你覺得好玩嗎?”

好玩?確實好玩!她現在不僅覺得那珠變態,而且還心理扭曲!

原本想呈口舌之快痛罵兩句,但一轉眼,看到一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蜘蛛後,從嗓子中發出的驚叫,便壓回了即將脫口的怒罵。

“咯咯咯……”那珠發出清脆的笑聲:“夢姐姐,原來你怕蜘蛛啊,那怎麽辦?萬一你被嚇得昏過去,這場游戲你就輸定了。”

軒轅夢一邊跳腳,一邊指揮血瞳滅蟲。昏?她倒想一昏了事,可問題是血壓持續飆高,腦袋沈沈,心跳如鼓,一切都是昏迷的征兆,但她就是昏不過去。

雲錦說,她屬於那種越是緊張,越是危險,就越是精神,越是全神貫註的一類人。好比現在,她緊張的不得了,那種綿密的、無孔不入的恐懼,正在一寸寸侵蝕她的精神與勇氣,可那幾乎將她溺斃的恐懼感,卻讓她的思維變得更加敏感和清晰,她甚至能聽見爬蟲爬過石壁時,彼此摩擦所發出的嗤嗤聲。

有一只蜘蛛落在她肩頭上,正想擡手揮掉,卻發現這一只,與其他的蜘蛛不太一樣,灰黑的背上有紅點,前鰲較長,體型也比其他蜘蛛要大一些。

腦袋立馬充血,如果她猜得不錯,這一只,就是三只帶毒蜘蛛中的其中一只!

她不敢說話,生怕驚擾到這只可怕的毒物,萬一給她來上一口,只怕連說句遺言的機會都沒有。

伸手拽了拽血瞳,這家夥正在那裏踩蜘蛛踩得歡,一腳跺下,哢嚓哢嚓。軒轅夢發誓,這個場景,這個聲音,一定會在她脆弱的心靈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今後只要聽到類似“哢嚓哢嚓”的聲音,她就會想起今日的一幕幕。

“血瞳,我怕。”軒轅夢兩手垂在身側,腳掌貼著地面,以僵屍的行進方式,一點點朝血瞳挪去。

血瞳一個激靈,軒轅夢那聲我怕,比這滿山洞的蜘蛛帶給他的震撼還要大。

扭頭,看到正一動不動停在她肩上的那只蜘蛛,血瞳反應再遲鈍,也知道那蜘蛛有毒,剛想過去幫她消滅蜘蛛,那原本安靜蟄伏的蜘蛛突然快速爬動起來,從她的肩上,爬到了脖頸上。

軒轅夢開始翻白眼,血瞳以為她中了毒,正欲搶身上去,軒轅夢卻猛地擡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她沒有中毒,她只是差點被嚇死。

緩了緩氣,她以手勢告訴血瞳,讓他從她身後一點點接近。可血瞳剛一動,那蜘蛛就蹭蹭蹭繞著軒轅夢的臉頰,爬到了她的太陽穴處。

死亡似乎已經臨近,但這種要死不死,卻隨時會死的感覺,真是太TMD的刺激了!

軒轅夢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窒息,那種極度的恐懼在身體裏四處亂竄,身上乍冷乍熱,如同身處冰火兩重天。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掙紮和恐懼,她現在甚至希望這蜘蛛趕緊咬下去好了,免得自己在這裏擔驚受怕,就算僥幸沒死,怕也得嚇成神經病。

正在心裏念叨,一擡眼,一道紅光一閃而過,是血瞳的眼睛。

他的眼睛,突地變為艷麗的紅色,但時間很短,在那道艷紅色消逝的同時,穩穩停留在她太陽穴上的毒蛛,像被一根線牽引著一般,朝血瞳所在的方向爬去。

還沒等爬到他近前,就被一只大腳丫狠狠壓在了五指山下。

喀嚓。

這聲音似乎更大,更響,更脆,不過軒轅夢卻因這聲音而放下了一顆懸起多時的心。

成千上萬只蜘蛛,手邊沒有武器,也沒有內力,軒轅夢只能學血瞳——用腳踩。

哢嚓哢嚓,寂靜的山洞,只聞如此千篇一律的聲音。

吃過薯片嗎?就那聲音。

說什麽?太惡心?事實就是如此!軒轅夢心想,幸好這是古代,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再吃到桶裝薯片了。

如此一想,這倒是件好事,從此斷絕她對薯片的幻想。

毒蛛似乎特別喜歡她,總喜歡往她身上跑,又一只順著她的腿,爬上了她的腰,停留在她的後頸上。

“血瞳……”可憐巴巴看向對面的除蟲衛士。

血瞳如法炮制,繼續用攝魂術牽引毒蛛離開軒轅夢,再一腳伺候。

眼看兩只已經解決,只剩下最後一只了,可最後一只在哪呢?軒轅夢直覺,那只毒蛛更厲害,沒準正潛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別動!”一聲怒喝,嚇得她虎軀一震,擡起的腳就這麽停留在半空,保持著*金雞獨立姿勢。

“啪!”身體的某個部位,驀地傳來疼痛。

這個部位——別人看得見,自己看不見。

的確很不為人知。

“嗬,好大一只!”某人彎下身,腦袋朝她臀部湊去,伸出狼爪,從她屁股上拿下了某樣東西。

疼,他這一掌真疼,她忍不住懷疑,這廝是不是故意公報私仇。

最後一只毒蛛,提醒足足有一個手掌那麽大,被血瞳一個如來神掌怕死在她的屁股上,竟留下了一大攤血。當然,軒轅夢是看不到的,否則怎麽能說是不為人知的地方。

血瞳盯著手裏被拍成蜘蛛泥的毒蛛,無視軒轅夢屁股上那一灘如月事般的血紅,“這小東西挺可愛的,錦禹養了只小狗,雲錦養了只金絲雀,狗兒養了只錦毛鼠,我也想養個寵物,可惜我把它拍死了,要不然,我把它帶回去,肯定比所有人的寵物都威風。”

軒轅夢嘴角一抽,伸手在他後腦拍了把:“可愛個屁!老娘差點死在它的嘴下!”

血瞳被她這麽一拍,手沒拿穩,那被拍扁的毒蛛掉在地上,立刻被軒轅夢的小腳丫踏成了蜘蛛泥。

手往腰上一叉,氣勢十足道:“我贏了,給獎勵吧!”

好久沒有動靜,大大小小的蜘蛛還在不停地往山洞裏爬,軒轅夢眉頭一擰,內心當中的小人不停拍地狂嚎:“騙人的騙人的,就知道是騙人的!期待那珠這個小變態信守承諾,還不如期待母豬會爬樹!”

正嚎著,周圍所有蜘蛛突然朝反方向爬去,不一會兒,山洞裏就恢覆了平靜,連那些蜘蛛屍體都消失的幹幹凈凈。

眼前一晃,那珠突然出現在洞中,那張蘿莉臉上滿是怒氣:“討厭,竟然沒有咬死你!”

軒轅夢也不氣,依舊保持雙手叉腰的姿勢,笑瞇瞇道:“你想出爾反爾的話,我也不反對,反正你這小變態早就沒有信譽可言了。”

“誰說我要出爾反爾!”雖然她有這麽想過,但也只是想想。

就知道你有這麽想過,我若不激將你,只怕你就不只是想想了。軒轅夢心裏腹誹,面上卻笑意盈盈:“真的嗎?光說不練假把式,拿出實際行動來啊。”

那珠癟了癟嘴,知道軒轅夢在故意氣她,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說就說,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軒轅夢扯了扯唇:“小妹妹,要是害怕呢,姐姐是不會笑話你的……”

“哼,你少來嘲笑我!”那珠兩眼一瞪,怒道:“我之前就說過,這個山洞,是我以傀儡術織就的幻象,要想看穿幻象,用眼睛是不夠的,必須要用心眼。”

“心眼?”她心眼很小的,怕看不清楚。

那珠說完,便轉過身:“以心為眼,以眼為心,別說是幻象,就是人皮人骨,在你眼裏,也不過是死物而已。”

聲還在,人已消失。

雖說消失,但軒轅夢知道,一切都只是眼睛看到的罷了,實際上是怎樣,誰也不知道。

人們常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運用到實踐中,耳聽的不一定為虛,眼見的也不一定為實。

說什麽心眼,直接說天眼不就好了。

長嘆一聲,她必須盡快找到離開這裏的辦法,以那小變態的手段,三天一折磨,五天一發瘋,遲早被她玩死。

“血瞳。”現在,她和他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必須要互相協作,互相幫助,才能共度難關,她覺得有必要跟他談談心了。

血瞳蹲在地上,目光還落在那只被踩爛的蜘蛛屍體上,仿佛那只蜘蛛是他死去的愛人一般,連眼神都溫柔得可怕。

軒轅夢邁出去的步子生生頓住,這場景誰看了不害怕?一個大男人,深情款款地望著一坨爛泥肉,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尼瑪!剛才是恐怖片,這會兒換鬼片了。

軒轅夢吞了吞口水,想離他遠一點。

腳步剛動,卻見他驀地擡起頭來,目光直直射向她。

軒轅夢心口怦怦直跳,這丫的不會魔怔了吧,萬一他要為那只被自己踩扁的蜘蛛報仇,該如何是好?

暗紅色的眼眸,既清亮,又晶亮,似最純凈的紅寶石,她沒看到仇恨,也沒看到怨怪,只有一波柔柔淺淺的漣漪,在那眼瞳中晃啊晃。

不知這的,心跳更快了,為的卻不是什麽古怪的報仇想法。

對視良久,他忽地笑了,似乎遇到了什麽極為開心的事,他拍拍褲腿,站起身,頗為自豪道:“以前我不知道有討厭自己這雙眼睛,因為這雙眼,我被父母拋棄,被夥伴拋棄,人人都罵我是妖怪,不過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這雙眼,其實就是為你而生的,被我厭惡了十幾年的攝魂術,竟然可以保護一個人,而不是只有傷害。”

今天是什麽日子?天上下紅雨了?面對血瞳有些過於炙熱認真,她感到有些接受不能。

轉變太快了!先是恐怖片,接著轉為鬼片,現在……變成倫理愛情片了!

愛情片?不不不,是她多想了,血瞳這廝哪懂什麽叫愛情,他只是為自己那雙不祥之眼終於擺脫了不祥的詛咒而感到高興罷了,她可以當現在正在上演的,是倫理友情片,或者是熱血冒險片。

“血瞳啊……”還是正事要緊,管他什麽片,找到出口最重要!否則,就只能上演悲情片了!

血瞳卻沒讓她說下去,三步並兩步地跑過來,握住她的雙肩,眼裏爆發著狂烈的喜悅:“我可以保護你了!”

“呃,那個……咱們還是……”

“我也不是一無長處的,對不對?”

“啊,其實那個……”

“讓我保護你,我可以的!”

“我真的不……”

“我現在一點都不討厭我的這雙眼睛,反而很喜歡,你簡直就是我的福星!”

“這些事情先……”

“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你交給我,女人就該站在男人的身後,由男人來保護!”

先……先放一放啊,魂淡!

“stop!”終於受不了,軒轅夢擡起手,做了停止的手勢,血瞳雖看不太懂,卻還是閉上了嘴巴。

指著石壁,面無表情道:“找出口。”

“啊?”

“我讓你找出口啊,大笨豬!”

上天把血瞳派到她身邊,一定是為了懲罰她的多情和花心。真怕和血瞳待久了,她會患上恐男癥。

為什麽這世上,會有血瞳這種生物呢?僅僅因為用攝魂術保護了她一次,就高興成這樣,他的腦袋一定在幼年時期進了水,造成腦回路短路,以至於成年後,變了現在這副模樣。

看著喜滋滋的血瞳,軒轅夢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一定要——立刻、趕快、馬上找到出口!

……

某個小鎮的客棧後院。

殷俐珠將一盒熏香遞給看守邵煜霆的山莊弟子:“每隔六個時辰,換一次熏香,切忌,不可有任何的耽誤。”熏香中摻有軟骨散,濃郁的清香卻掩蓋不住嗆鼻的藥味。

目光投向緊閉的門扉:“聽說他連續兩天都沒有進食?”

捧著熏香的弟子惶恐道:“公子他……脾氣有些大,子弟……不敢近身。”

脾氣大?呵呵,不是脾氣大,而是殺意濃吧。

一個孩子,就能讓他的心智昏聵至此,果然,山莊的莊主之位,還是得由自己來繼承,只有自己,才能將山莊發揚光大,於刀光劍影、瞬息萬變的江湖中屹立不倒。

“放心,他沒有了功力,傷不了你。”目光從門扉上移開,眼中雖有不耐,卻很快消失:“他不吃,就讓他餓著,他還有殺母之仇沒報,不會讓自己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去。”

邵煜霆不是雲錦,軒轅慈為那個男人費盡心神,最終卻仍是沒有得到他,可她愛的男人不一樣,他有著鋼鐵一樣的意志,竹子一般的韌性,這樣的男人,就算要死,也必會死得其所。絕食而死?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武林大會即將召開,她必須將全副身心放在武林大會的選舉上,只要奪得武林盟主之位,便離一統江湖之日不遠了。

男人,可以先放一邊,要不是因為軍寨裏混入了軒轅慈派去奸細,她也不會半途趕回,浪費這許多寶貴時間。

一個時辰後,還要會見青城派掌門,不可馬虎。

不再理會這邊的情形,殷俐珠帶著手下的四大弟子匆匆離去。

屋內,邵煜霆目光如電,直射那匆忙而去的人影,拳頭緊緊握住,手背上青筋迸綻。

殷俐珠,即便我化身為鬼,也必然不會放過你!’

閉上眼,眼眶滾燙,呼吸急促而沈痛。

他答應過她,會將孩子毫發無傷地帶回到她身邊,可……可他做了什麽!

他食言了!這輩子,還有什麽面目再面對她!

微風從洞開的窗欞鉆入,窗戶咯吱作響,無星無月的夜,如一團漆黑的漩渦,將他徹底湮沒。

他雖功力受制,但緊閉的門被人推開的那一剎那,他便有所察覺,拔出發髻上鋒利的烏木簪,朝來人招呼去。

那人似乎早有所準備,在他刺下的同時,閃身避開,騰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邵公子,且慢!”

他轉眸,看到來人的面貌後,殺意雖減,冷意依舊:“你來做什麽?”

女子手裏似乎抱著什麽,被漆黑的鬥篷遮住,看不真切,她凝神細聽了一陣,確定房外無人後,才小聲道:“如今的月影山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月影山莊了,但我既然身為大弟子,就有義務維護山莊以善德振家聲的祖訓。”她停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這是軟骨散的解藥。”

邵煜霆二話不說,直接拿過服下。

當他伸手去拿自己的佩劍時,卻被女子攔住:“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現在有比報仇更重要的事。”

他語聲清冷,似攜了冰刺:“沒有什麽更重要的事。”

女子伸手扯開懷中的鬥篷,露出一張帶著驚懼與怯意的稚嫩小臉,“那麽保護這個孩子呢?算不算更重要之事?”

他猛地回頭,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小臉上,眼中閃過失而覆得的狂喜:“小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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