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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不要丟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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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但那些深入骨髓的痛,卻會時不時以一種淩遲之痛的形式,猛地竄上心頭。

少年離去前,那翩然一笑。

靦腆而青澀,稚嫩卻倔強。

竹染……

心中的仇恨,宛若巖漿噴發,她死死盯著為首那名黑甲男子,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夢。”手腕上陡然一涼,南宮靈沛的聲音悠然在腦中響起,輕的像是天邊一抹浮雲,卻鏗鏘有力:“小不忍則亂大謀,放松一些。”

緊緊蜷握的手,在這樣誠摯幽渺的勸告下,慢慢松開,可即便如此,細白的掌心,還是被指甲割裂出一道道傷口。

深吸口氣,掀開馬車簾,對駕車的竇鐘道:“就停在這裏,不必向前了。”

竇鐘擔憂道:“那山上怎麽辦?”

“先看看情況再說。”軒轅慈的黑甲騎兵可不是好惹的。

竇鐘聽命將馬車停在山腳下的一片灌木叢中,軒轅夢吩咐其餘幾人留在馬車中,自己沿著陡坡,爬上山道,小心翼翼朝騎兵所在的方位潛了過去。

如果不是為了大局著想,她一定會立馬出手殺了孟安,只是她現在要顧忌的事情太多,只能暫時放他一馬。

不過沒關系,她還有大把的時間,背叛過自己,傷害過自己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因為軍寨地處隱秘,想要找到具體方位,並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辦到的,她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戚如花會怎麽處理眼下的威脅,與黑甲騎兵正面對抗不但吃虧,還有可能會暴露軍寨的位置,她必須先偷偷溜上山,提醒戚如花,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正打算尋路上山,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驀地傳來,由遠漸近,似乎很是焦急。

“報——”三人一隊的騎兵疾奔而來,其中一名衛兵迅速翻身下馬,雙手舉著一只明黃卷軸,半跪在孟安馬前,“皇上急召,請大人過目。”

孟安接過聖旨,展開一看,頓時變色:“眾將聽令,立即撤兵。”說著,調轉馬頭,朝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黑甲騎兵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一支精銳部,奉行絕對服從命令,首領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調轉馬頭,沒有半絲猶豫,緊跟著孟安而去,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後,之前還被黑甲兵圍得滴水不漏的山道,此刻變得空空蕩蕩,連個鬼影都瞧不見。

奇怪,孟安到底收到了什麽旨意,竟能讓他反應那麽大。

雖好奇,卻也知道,不論自己怎麽猜也猜不到,既然猜不到又何必去猜?時機到了,一切自會見分曉。

按照原路,抄近道返回,遠遠的就看到一顆腦袋。白蘇草木皆兵、杞人憂天的毛病還是沒改掉,趴在窗戶上,一臉的緊張。

軒轅夢飛掠回來時,順便在他臉上偷了個香。等他回過神來時,軒轅夢已經坐在他身旁,一臉促狹地看著他。

剛才發生的事,除了她本人和白蘇以外,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曉。看著他似怨似嗔,又隱隱含著得意的表情,軒轅夢恨不得就此將他壓入身下,狠狠掠奪。

幻想雖美好,但只能是幻想,她可沒有大膽到當著三個人的面翻雲疊浪,就算她敢,白蘇也必然是不願的。

軍寨裏依舊祥和安寧,暖暖的日光,如碎金般灑落大地,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看來,戚如花果然不負她的期望,短短時間內,就將禦龍軍壯大了不止一倍,甚至她還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操練聲,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如果沒有回來時,在山道上見到的那一幕,那這一切,就真的完美了。

她的到來,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水,原本寧逸的氣氛,驟然沸騰起來。

有認識他們的,禮貌地打著招呼,不認識的,傻傻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的馬車緩緩駛入。

戚如花剛帶著一隊人馬回來,雖說不擔心朝廷的鷹犬會找到這裏,但未雨綢繆還是很必要的。

“老大,您看那邊!”有人眼尖,隔著老遠,就看到了軒轅夢的馬車。

戚如花揉著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快,過去看看!”隱秘的軍寨裏,突然駛入一輛陌生馬車,任誰都會心慌。

不過當走近後,看到駕車的竇鐘,戚如花提起的心立馬就放下了。

肯定是那個不可一世,驕狂不羈的女人回來了。

果然,馬車停下後,第一個從馬車上跳下的女子,便是明媚飛揚的軒轅夢,她下車後,沖著戚如花做了個鬼臉,不待她做出反應,就又將視線放回到馬車上,同時伸出一只手:“蘇蘇,下車吧。”

清新俊逸的男子扶著軒轅夢的手,臉上帶著一絲隱隱的羞澀,從馬車上步下。

戚如花看呆了眼。

接著,飄渺空靈的男子,也搭著軒轅夢的手,矜持地從馬車上步下。

戚如花看傻了眼。

最後,跳脫張揚的男子,也伸手抓著軒轅夢的手,毫不顧忌形象地從馬車上跳下,軒轅夢微微一笑,傾城絕色,卻隱含陰險,在男子雙腳落地前,手一撤,俊朗的男子就跌了個狗啃泥。

戚如花終於不淡定了,沖上前,大吼一聲:“不公平,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為什麽全天下的艷福全被你一個人占了!為什麽啊!”

軒轅夢幽幽瞥她一眼:“人比人,氣死人,我勸你不要跟我比,否則你會羞愧而死的。”

戚如花嘴角狂抽:“你是吞毒藥了還是怎麽著?嘴巴越來越毒。”

“我嘴巴毒嗎?”她咂咂嘴:“我倒覺得很甜。”若不是甜,怎麽哄男人。

“不要臉。”這句“稱讚”,絕對是由心而發。

軒轅夢無甚在意地一笑,摸摸臉:“什麽都能不要,就是臉不能不要,我可是靠這張臉吃飯的。”

戚如花受不了地搓著胳膊,一臉的不敢恭維:“你跟誰學的,越來越沒正經了。”

“跟誰學?”思緒忽然變得飄渺,一張妖媚動人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如果你想娶我,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世,連同生辰八字一起告訴你。

——是,我想嫁給你,一直都想。

——只要是你的夫,哪怕是偏房,也無所謂。

雖是玩笑話,但不知為何,這些看似可笑至極的調侃,卻深深印入了腦海,嚴重到幾乎她一閉上眼,眼前就會出現那張清魅中略帶惆悵的容顏,以及他那些雖不著調卻句句深入肺腑的話語。

當初在國師府,就覺得自己對贗月其實並不是很排斥,那時候還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餵,你傻了?”戚如花喚了她好幾次,她卻像是靈魂出竅一樣,半天沒反應。

盯著眼前雖不傾國傾城,卻也算是端莊清秀的臉,軒轅夢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戚如花,你是男是女?”

“啊?”戚如花被問得一呆,這叫什麽問題。

軒轅夢索性也不問了,直接付諸行動,人們常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眼見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贗月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還是手摸為實。

呱呱——手捏上兩團飽滿,用力抓了兩下。嗯,很有質感,也很綿軟,但誰又能說,這一定就是真的呢?

所以,還得繼續深入。

扯開衣襟,探手而入,軒轅夢就差把自己的眼睛貼在戚如花的胸部上,好好觀摩一番了。

“餵餵餵,你你……你想做什麽?”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戚如花又驚又嚇,連忙攏好衣襟,後退數步:“我對女人沒興趣,你……你可別亂來!”

軒轅夢舉著手,一臉不解地喃喃:“是女人?好像是女人……手感不會錯,應該吧……”

南宮靈沛率先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戚姑娘不必驚慌,夢只是想驗證一下你的性別而已。”

戚如花吞了吞口水,往南宮靈沛那邊挪了挪,還是和男人站在一起有安全感:“什麽意思?”

南宮靈沛微笑著望向還處在發呆中的軒轅夢:“這你就要問她了,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最後一句,被軒轅夢聽到了。其實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吧。不知是怎麽回事?他明明想說的是:我也不知為何與夢互為知己的贗月,突然就變成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朝思暮想?呸呸呸!這個成語運用有誤。

“你別擔心,我的性取向正常得很。”軒轅夢走過來,一把扯過南宮靈沛。其實自己的獨占欲也很強吧,就是看不得南宮與別的女人過於親近,哪怕這個親近,只是普通字面上的親近。

戚如花哼了哼,開始四處尋找小麻子:“這樣最好,我的心裏只有我的小寶貝,你長得再像男人,我也不會喜歡你。”

能不能不要再強調她長得娘娘腔的這個事實了?早知道當初就讓穆采頤把自己的臉整得粗獷一些,多點所謂的女人味。

“媽咪媽咪!”一個小小的身子,旋風般飛撲而來,緊緊抱住她的腿:“媽咪你終於回來了!”

許多天未見,小丫頭似乎胖了不少,這應該是綿兒照顧用功,都不知他是怎麽嬌慣小丫頭的。

抱起肉呼呼的一坨肉球,軒轅夢在她臉上親了親:“媽咪不在的這些天,小湉兒乖不乖啊?”

小丫頭抱著她的脖子,親昵地蹭來蹭去:“乖,非常乖,我是最乖的寶寶。”有其母必有其女,全都擅於自誇,且臉不紅心不跳。

白蘇在小丫頭飛撲過來,抱著軒轅夢叫媽咪的時候,就傻眼了。

雖不知媽咪是什麽意思,但想想就能知道大概含義。

她有孩子了?竟然有孩子了?一股難言的酸澀,漸漸攏上心頭,一路上他都在告訴自己,軒轅夢不是只屬於他的,他要學著放開手,不要讓那一縷流沙,因他的倔強而流逝,可看著眼前一幕,還是感到難以控制的傷感。

小女娃很可愛,笑起來就像她一眼明媚耀眼,可那是她和別的男人所生的孩子,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小丫頭靠在軒轅夢的肩上,目光正巧落在白蘇臉上,楞了楞後,問道:“媽咪媽咪,那個美人哥哥是誰啊?”

噗——女兒啊女兒,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麽驚世駭俗了,見到個美男就叫美人哥哥,漂亮哥哥,幸好,自己沒教她“帥哥”這個形容詞,難以想象,她見到美男時蹦出帥哥倆字,會是多麽得天雷滾滾。

拉過白蘇,讓他的手,與小丫頭握在一起:“這位哥哥叫白蘇,你可以叫他蘇蘇哥哥。”

小丫頭大眼骨碌碌一轉,甜甜喚道:“蘇蘇哥哥好。”

“你讓她叫我哥哥?”雖然剛開始有些排斥小丫頭,但面對那這樣一雙澄澈明晰的眼睛時,白蘇卻發至內心地喜歡上了這個小丫頭,不管她的父親是誰,她都是他最愛之人的骨血,所以,愛屋及烏,他也會對她好的。

“怎麽,不願意啊?”軒轅夢小心翼翼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生怕他會一直排斥小湉兒。

“不是,只是……”他看著小丫頭,忍不住刮了刮她嫩嫩的小臉蛋:“你讓她喊我哥哥,那我們之間……”

軒轅夢眨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白蘇說的也沒錯,小丫頭哥哥長哥哥短的叫,以往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可白蘇是自己的男人,她遲早要娶他為夫,按照輩分,小湉兒該喊他一聲爹爹才對。

爹爹……

哎呀,這個詞,她當真能讓小湉兒喊出來?

“先這麽著吧,以後再改就是。”不就是稱呼問題嘛,等小湉兒長大了,再改口也沒問題。

白蘇臉上的喜悅又黯淡下去,他其實迫切的希望,軒轅夢能讓小丫頭喊他一聲爹爹,這樣就代表,自己在她心裏是獨一無二的。

“那個……”在小丫頭吵著找綿兒去玩時,白蘇忍不住問:“孩子的父親……是……是……”他也不確定到底是誰。

“這很重要嗎?”軒轅夢淡淡一句反問。

“是不重要。”但對他來說,卻很重要。

軒轅夢牽過他的手,按在胸口上:“你只需要記住,我這裏有一個位置,永遠都為你而留,這就足夠了。”

是啊,這就足夠了,只要她的心裏有他,還何須在意其他的形式?她既然願意給他承諾,他就要相信她,無條件地相信。

“我是你的夫。”他環上她的腰,同時輕吻她豐潤如嬌花的唇瓣:“永遠都是。”

“沒錯,永遠都是。”她反客為主,含住他纖薄柔嫩的唇,細細吮吻。

……

為了安撫白蘇那顆玻璃般易碎的心,軒轅夢一臉幾天都與他同榻而眠,盡一切可能滿足他的所有要求,床榻間的細膩溫存,如癡如狂,漸漸驅散了掩埋於他心底的惶恐與噩夢,婉轉承歡中,彼此交換著這七百多個日夜的思念,那些烙印在兩人身上的傷痕,也隨著激狂的歡愛而一點一點褪去。

當夜深人靜時,軒轅夢吻了吻睡熟中的白蘇,披衣而出。

靜立在山頭,瞭望遠處的萬家燈火,心中忽生一種淡淡的寥落。

有家的人,真好……可惜自己,根本沒有家。

手腕輕翻,指尖多出了一枚綠豆大小的紅色藥丸,剛吞入腹中,就聽身後傳來腳步聲:“那位公子是真心愛著你的,你也很喜歡他,為什麽要服藥?”

那種藥丸,龍華和宛東的女子都認得,有避免受孕的功效,只需一粒,此後的一個月內,便可高枕無憂。

轉身,黑色的發絲在夜風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暫時不能為他實現心願。”白蘇的心願,無非就是想要一個屬於她和他的孩子。

“那小湉兒是怎麽回事?”

“她……是個意外。”當初發現自己有身孕後,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孩子不能要。現在回想起來,若當時真的打掉這個孩子,她該有多後悔。

走到她身旁,戚如花手裏,也捏著一粒藥丸:“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麽意思?”她瞥向她手裏的藥丸。

戚如花盯著手裏的藥,忽然揚手一拋,黑漆漆的夜色下,也不知那藥丸落去了哪裏:“我永遠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啊?”軒轅夢一怔。

戚如花卻笑得輕松:“瞧你那表情,有那麽奇怪嗎?”

“是你?還是……”戚如花身體這麽好,也會不孕?該不會問題出在小麻子身上吧。

戚如花依舊一臉輕松,“不管是誰,我都不在意了。”

“其實你沒必要這麽悲觀。”不是還有白蘇嗎?區區的不孕不育癥,是難不倒他的。

“有興趣做老大嗎?”戚如花突然換了話題。

“什麽?”這話題轉變的也太快了。

“禦龍軍的首領。”

軒轅夢瞬間沈默,她做這麽多,無非就是為了最終的權利與霸業,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機會。

“你是將才,我只是個出謀劃策的人,這禦龍軍的首領,還是你最合適。”

戚如花卻笑了,不知是無奈,還是自嘲:“將才?你說的對,將才通常都只有俯首稱臣的份,我可以為你征伐天下,但最終坐上那個高高在上,接受萬人拜膜位置的人,還是你,軒轅夢。”

“你……”腦中的某根神經猝然一跳,藏在寬大衣衫下的手,差一點,就要揮戈相向。

戚如花卻像是沒發現她的動作一樣,目光遠眺:“我了解你不願信任我的原因,但這是最後一次,我希望你不要把人心看得太涼薄,你自己是遭受過欺騙和背叛的,應該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試著真正敞開心扉吧,你會發現,其實信任,比懷疑更簡單。”說完這句話後,戚如花便轉身離開。

軒轅夢依舊沈靜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信任?敞開心扉?

在遭遇過那樣的背叛與傷害後,她還怎麽敞開心扉?

戚如花在揭露她真實身份的那一刻,她從她眼裏看到的,不是憤怒,也不是責怨,而是悲憫,是可憐,是難以言說的嘆息。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可從前的信任,又換來了什麽!

胸肺間騰起一股又酸又脹的怒氣,這股怒氣,漸漸由身體裏迸發而出,周遭的草葉急劇顫動起來,瞬間化為齏粉。

長長吐出口氣,自己總勸白蘇放下仇恨,可自己呢?還不是一樣。曾被挑斷手腳筋的痛,依舊殘留在身體中,疤痕雖逝,回憶卻難以消磨,要真正放下仇恨,談何容易?

正欲轉身回房,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寧靜的夜空。

軒轅夢心中一咯噔,難道白蘇老毛病又犯了?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速疾奔,當一輪明月映入眼中時,不妙的感覺,猛地襲上心頭。

糟糕,今天是月圓之夜!她怎麽把這一茬給忘了!

趕到事發地點,軒轅夢被眼前一幕震得說不出話來,那個一頭紅發,半*的身子上全是紅色圖騰,充滿了狂暴戾氣的男子,真的是血瞳?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那麽有男人味。

她在這邊看得津津有味,那邊血瞳已化身惡魔,逮人就咬,細白的齒縫間,不斷有鮮血滴落,配著他現在妖異的模樣,簡直酷斃了!

聽到動靜的戚如花也趕了過來,南宮靈沛原本在看書,聽到聲音,也從房內走出,只有白蘇,累了一個晚上,此時睡得跟死豬一樣,壓根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

自打讓綿兒照顧小丫頭以來,她就黏上了綿兒,晚上都不跟軒轅夢睡,死活要讓綿兒陪著。綿兒給她講了一個晚上的故事,才把她哄睡著,為避免吵醒她,自己又要重新哄她入睡,連忙蓋上被子,關緊窗戶,隔絕外面的一切聲響。

“怎麽回事?”戚如花看著發狂的血瞳,也是一臉驚愕。

戚如花的質問,拉回了軒轅夢游離的思緒,戲雖好看,但也不能任由他這麽鬧下去,得想辦法阻止才行。

傀儡術一旦發作,血瞳便會失去所有自主意識,別說是認出軒轅夢來,就是連自己的行為都無法控制。軒轅夢一手去擰他的手臂,卻被他用力掙開,一雙暗紅色的眸子,就像淬了血一樣,死死盯著她。

“血,鮮血……”紅發如火,在朝軒轅夢接近時,血瞳脖子上的一處血色圖案,漸漸由暗紅變為深紫,並暴突而起,看著實在駭人。

“血,血……”血瞳似乎極為難受,不停地伸手去撓脖子上那塊圖案。

軒轅夢想了想,將自己的手臂遞向他,血瞳毫不猶豫抓住,狠狠咬下。

“啊。”一聲輕呼,出自南宮靈沛。

雪白的手臂,立刻出現一個深深的牙印,有艷麗的鮮血,順著手臂蜿蜒而下。

血瞳貪婪地吸食著自軒轅夢體內流出的熱血,那種每次月圓時,都折磨得他幾乎發瘋的痛苦,竟隨著腥甜的血液入喉,而被漸漸平覆。

軒轅夢無視正吸食自己血液的血瞳,目光只膠著在他脖頸的突起上。

手指輕輕撫上去,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薄薄的皮膚下微微顫動。

她猜得果然沒錯,只有不停地吸血,才能讓種在血瞳體內的傀儡蟲平靜下來,一旦缺少新鮮血液,傀儡蟲便開始瘋狂騷動,同時帶給寄主難以承受的痛苦。

猛地抽回手,疾點血瞳身上數個大穴,軒轅夢轉向南宮靈沛:“南宮,去蘇蘇房裏把玉露丹拿來,小心,千萬別吵醒他。”

南宮靈沛望著她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欲言又止:“你的手……”

“沒事,小傷而已。”與曾經的體無完膚相比,這確實是小傷中的小傷了。

南宮靈沛取來丹藥,同時還帶來了傷藥:“我幫你包紮一下。”

知道南宮是擔心自己,但她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傷口,血瞳雖然暫時被制,但他體內的傀儡蟲缺少鮮血,還會再次騷動,因痛苦而帶來的強大力量,實難估測,說不定也自己都牽制不住。

看了眼目帶擔憂的南宮靈沛,軒轅夢雖不忍心拒絕,卻還是道:“南宮,你先回房吧,我必須留下來看著血瞳,以免他再傷人。”

南宮靈沛沒有表示任何不滿,只收起手裏的傷藥,對她說了句:“萬事小心。”

他一向都是如此,給予理解的同時,也給予她絕對的自由和尊嚴。

望著南宮靈沛離去的背影,感謝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血瞳就猛地掙開桎梏,瘋了一般朝後山的方向跑去。

再也顧不得什麽愧歉,軒轅夢只能緊跟而上。

血瞳應該一直都在與傀儡術做著對抗,因他天生的攝魂能力,所以才沒有被傀儡術完全操控,但越是反抗,就越是痛苦,這樣下去,他總有一天會被這種痛苦折磨而死。

“血瞳!”她死死攥著他的手臂,強迫他看著自己:“要擺脫傀儡術的控制,只能靠你自己!你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

“你……你是……”血瞳睜著一雙茫然無措的血眸,身體因為極度的痛苦而戰栗不停:“你是……軒轅……”他突然閉上眼睛,用力掙紮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眼看他又要暴躁起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軒轅夢只能出手敲暈他。

接住血瞳倒下的身體,心頭一片覆雜。

這就是他兩年來過得生活,在痛苦與焦慮中不停地掙紮。若是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就應不堪重負而選擇自殺了,他卻頑強地活了下來,這要有多強悍的毅力和勇氣,才能做得到。

手指,輕撫他額上的汗水,第一次以溫柔細心的姿態來對待他。

歸根究底,害他遭受無妄之災的人,的的確確是自己。她罵他蠢,罵他愚笨,可若不是因為她,他又怎會被卷入骯臟的是是非非中!沒有她,他現在就是一只快樂無憂的山雀,隨性而為,自在逍遙。

不論是白蘇,蕭倚樓,還是南宮靈沛,都不能說是完全無辜的,只有血瞳,是因她,才會被拽住無邊的地獄。

望著緊閉雙目,即便昏過去,眉心還是緊緊蹙起的男子,軒轅夢再也說不出半句傷害他的話來。

血瞳,對不起……

“不要,不要丟棄我!”她正準備帶他回房,懷裏的人,卻突然激烈地嘶叫起來:“我不是怪物,我不是!不要丟棄我,不要!娘!娘!爹!你們在哪裏,我好怕,我好怕!”

不知是不是在發噩夢,軒轅夢只能抱緊他,阻止他的掙紮。

冰冷的身體,被擁入一個暖融的懷抱,無數個夢中出現的恐懼,竟在這樣一個懷抱中,煙消雲散。血瞳像個孩子般,緊緊抱住軒轅夢,喃喃囈語:“娘,我今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和爹,你們……不要丟掉我,我會很乖的,真的……”

一下下撫著他汗濕的額頭,軒轅夢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

從來沒想過,這麽沒心沒肺的人,竟會有這樣一個悲慘的童年。

因他的一雙血眸,和可怕的攝魂術,所以被他的父母當成怪物殘忍地丟棄了。

表面快樂開朗,實則內心卻早已千瘡百孔,這樣活著,一定很累吧?可他從來不說,所有人都以為他根本不懂痛苦,可哪知,他只是比一般人更能隱忍,更堅強而已。

掌心抵著他的後背,源源不斷為他輸送真氣,以驅走他體內的痛意。

血瞳漸漸安靜下來,像個嬰孩般,倚在她懷裏,沈沈睡去。

見他不再狂暴,軒轅夢長舒了口氣,剛要起身,血瞳卻緊張地抱住她,期期艾艾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好害怕……”

“不走不走,我哪都不去。”軒轅夢也很緊張,生怕驚醒他,連帶著已經蟄伏的傀儡蟲也一起蘇醒。

得到她的保證,血瞳這才安下心來,往她懷中蹭了蹭,以尋求更溫暖的熱源。

軒轅夢有醇厚熾熱的內力護體,倒不覺得冷,只是一直維持著同一種姿勢,實在難受。

抱著血瞳,在林間傻傻吹風,這恐怕是她這輩子過得最荒唐的一個晚上了。

當初升暖日的第一縷光芒照射到林間時,血瞳悠悠轉醒。

這次睡的床似乎和以往睡的都不同,他奇怪地四處打量,卻在看到頭頂上的一張絕麗嬌顏時怔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自己會在她的懷裏?

通常情況下,好人家的男兒突然在一個女人懷裏醒來時,不應該尖叫一聲,再甩對方一個耳光嗎?

血瞳舉起手,正猶豫著要不要打下去時,一個清泠的嗓音冷不丁自頭頂響起,“哪只手打,我就把你哪只手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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