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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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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細看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因為她剛與那獸類擦身而過,雪白的影子就突然回轉,速度快得令人驚愕。

帶著腥味的熱氣撲面而來,濕熱中裹著濃濃腐味的氣息讓軒轅夢幾欲作嘔。

屏住呼吸,將從胃部翻滾而上的惡心生生壓了下去,軒轅夢看準時機,在那雪白從地面一躍而起時,她猛地俯下身子,一個鯉魚打挺,從猛獸飛撲起的龐大身軀下滑了過去,還沒站穩腳步,那雪白竟再次折回,軒轅夢不敢有絲毫停滯,對方快,她只能比對方更快,一陣風聲湧動,她運足氣力,想也不想沖著院門便拔足狂奔。

可她錯估了那野獸的反應,原以為自己一套動作下來,銜接連貫,絲毫也不拖泥帶水,就是人類,也不一定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看出她的意圖,可當她馬上就要奔出庭院大門時,雪白的影子,將她所有的去路全部堵死。

“歐碼噶的!”

陰雲散盡,月光大盛,軒轅夢終於看清了那巨獸的廬山真面目——

高大的,健碩的,兇殘的,通體雪白的一只雄性白獅!

獅子長有一身茂盛的雪色鬃毛,碩大的頭顱,幽藍的瞳孔,鋒利的獠牙,無一不代表著可怕的毀滅性。

軒轅夢與它兩兩對峙,大冷的天,後背的貼身小衫卻早已被汗水浸濕。

該死的!如果早知道邵煜霆養了這麽一只可怕的白獅,打死她都不會來冒這個險!

現在這麽辦?眼前這家夥似乎挺不好對付的,自己要走的每一步都被它看了個透徹,這畜生難不成已經成精了!

心中雖然恐懼萬分,她卻傲然而立,用同樣凜冽的氣勢與白獅保持對峙。

不是她想故意耍帥,而是她知道,獸類都喜歡找膽子小的獵物下手,一旦你露怯,它會憑借動物天生的敏銳直覺捕捉到你內心當中的恐懼,然後,它們會毫不猶豫地朝你撲來,將你死死摁在利爪之下,再用那張血盆大口中鋒利的牙齒切斷你的喉管。

不能讓它以為她在害怕,她必須給這頭龐大的猛獸一種我也很強的感覺,只有這樣,它才會有所顧慮,才會退縮,她才能找到逃生的辦法。

緊盯對面同樣蓄勢待發的猛獸,軒轅夢忽然感到一陣悲哀。這輩子從來沒這麽狼狽過,堂堂一國太女,被一只野獸逼得無路可走,想必這府裏的男人,都很樂意看到這樣一副場景吧?

她甚至懷疑,這只兇猛的白獅本就是邵煜霆為了報覆自己而豢養的,她已經在這太女府住了這麽長時間,竟不知道這看似雅致安逸的府宅內,竟藏了這麽一個危險品,雖然白獅沒有主人的命令不會擅自離開院落,但畜生畢竟是畜生,野性難除,萬一跑了出去,咬死幾個人,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怎麽?覺得你很厲害?”終於被白獅的寸步不讓逼得耐心盡失,她咬咬牙,從腰間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匕首,只是一件裝飾物,用來削削水果還差不多,用來對付這個龐然大物,實在有些不夠看,但她找遍全身,也找不出一件像樣的武器,只能拿這柄匕首先湊湊數。

白獅似乎也看出她那柄匕首根本就沒多大威力,上前一步,昂起碩大的頭顱,沖她大聲咆哮起來。

將匕首翻轉,緊緊握在掌心,她後退一小步,挑釁一般對白獅勾勾手指:“來啊,來比比看,究竟是你的牙齒鋒利,還是我手裏的刀子鋒利。”

白獅似被她輕慢的態度所激怒,張開血盆大口,怒嚎著朝她撲來。

不可否認,在看到白獅張開嘴巴,露出那一排尖利獠牙的時候,她心裏確實有些害怕,但當白獅與她逐漸接近,駭人的血口近在眼前時,她卻突然不害怕了,那種志在必得的自信,讓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側身一避,白獅朝她心口揮去的爪子抓了個空,趁它身軀下落來不及回身攻擊,軒轅夢猛地揪住白獅頭部的鬃毛,用力將手中匕首狠狠插入白獅的脖頸,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吼,白獅因負傷而變得狂怒,竟不顧脖子上的傷口,開始朝軒轅夢發起猛烈的攻擊。

白獅的反應,早在軒轅夢的意料中。

畜生就是畜生,輕輕松松就可將其激怒,這一怒,攻擊就沒了章法,軒轅夢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全部躲開,原想這麽離開也就算了,但剛才被這白獅嚇了個半死,又差點命喪獅口,略一思索,幹脆永絕後患得了。探出手,準備拔出先前插入白獅脖頸的匕首,然後再給它來個致命一擊,這時,茫茫風雪中,忽地傳來一個極輕極淡卻又沈穩有力的聲音:“赤牙,回來。”

像是牽線木偶一般,在那話音落下的瞬間,瘋狂攻擊她的白獅竟嗷嗚一聲,龐大的身軀向後躍去,落在了一名端坐在輪椅上的青衣男子身邊。

軒轅夢收回手,雙眸輕瞇,視線如一支冷箭倏地射向對方。

男子也回她一道冷厲如劍的對視,二人隔著風雪,隔著蒼白月色,隔著劍拔弩張,像兩柄利劍,在空中驟然相遇,發出鏗鏘有力的嗡鳴,連受了傷的白獅,也因這回蕩在風雪中的強大震懾力而變得安靜起來。

這算是她與他第一次正式會面,沒想到竟是這般的硝煙彌漫,戰火味十足。

軒轅夢踏前一步,伸手指向窩在他腳邊舔舐傷口的白獅:“這畜生的主人,是你?”

因她不客氣的口吻而皺緊眉頭,邵煜霆緩緩伸手,輕撫白獅被鮮血染紅的鬃毛:“不許你喚它畜生。”

他的語氣認真而嚴肅,仿佛那名為赤牙的白獅,不是他飼養的寵物,而是他的朋友,他的親人。

她該尊重他,可當看到他膝上厚厚的積雪後,軒轅夢卻陡然笑了,“明明就是畜生,不喚它畜生,該喚它什麽?”

男子斜飛的劍眉緊緊擰了起來,他捏緊了雙拳,曜黑的瞳仁裏燃起了一把冷幽怒焰:“我說了,不許你喚它畜生!”

“邵煜霆,我不管你如何想,這畜生敢對我不敬,我便要殺之,小懲大誡!”她的語氣比他還要生硬,既然他要坐視不理袖手旁觀,那就別怪她出手無情。

或者是想借殺戮來發洩心中的煩躁,又或者,是想報覆邵煜霆袖手旁觀的冷漠行為,總之,她今天非得將那白獅薄皮抽筋剁成肉泥包餃子不可!

受了傷的白獅,已不如之前行動靈活,軒轅夢一個閃身,就堵住了白獅逃跑的去路。

之前是她被逼得走投無路,現在也該輪到這畜生嘗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了。

冷冷一笑,軒轅夢用最溫柔的目光,朝白獅伸出一只手:“過來,別逼我動粗。”

白獅垂頭一聲低吼,似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沒人會救你,指望那個癱子?”不經意間說出了最傷人的話,她想道歉,可心裏卻沒有半點愧疚,瞥一眼男子冷到極點的臉色,她從鼻中哼出一聲,不再多說,直接沖向白獅,去拔出刺進白獅頸部的匕首。

“軒轅夢,別忘了你承諾過我的話!”一聲怒吼,來自於輪椅上的男子。

他怒目而視,渾身都因極度的憤怒而散發出灼人的火焰,明明是有求於她,卻做出一副她不得不聽他命令的樣子。

軒轅夢揚起一邊眉毛:“承諾?比起性命來,承諾算個屁!”

邵煜霆面色鐵青,緊抓輪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迸綻:“你答應過我,會尊重我,別讓我看不起你!”

軒轅夢哈哈大笑:“我答應的是尊重你,可沒說要尊重一個畜生,而且,還是一個差點要我命的畜生!”

他眼中的火,直欲將她焚燒幹凈,“好,你殺吧,也就是多添了筆血債而已,你我之間的仇,總有一天要算個清楚!”

“算個清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多日前從南宮靈沛那裏看到的幻景:“是不是要拿把劍,從我這裏刺出去?”她擡手,撫上自己心口的位置。

邵煜霆斷然道:“沒錯,就是你說的那樣,用最鋒利的劍,刺進你的心臟!”

她楞了楞,隨即放聲大笑:“邵煜霆,你在做夢嗎?你以為,以你現在的能力,有這個機會殺我嗎?”夢,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連那痛,都一寸寸侵蝕入體。

可她不怕,在為那詭異悲慘的夢境煩憂恐懼了數日後,突然之間,她卻釋懷了。

該來的總會來,是福是禍,總要親身經歷才知道,況且,她一直都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那是天意,她也要逆天改命!

她的不屑與狂妄,是他早就見識過的,可如今的她,卻比從前更加傲慢,更加鐫狂,她似乎在意一切,又輕視一切。

放在椅背上的手,不由得移向自己的膝蓋。

沒錯,他已經是廢人一個,別說是殺她,連站立都是問題。但就如她想得一樣,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她看輕一切,他難道就要自憐自艾嗎?

不,他不會認命,就算這是他的命,他也要為自己爭取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軒轅夢,你敢跟我打賭嗎?”他忽然收斂了所有的怒氣,不慍不怒,就那樣以最平靜的語調與她打著商量。

她冷嗤:“你拿什麽跟我賭?”

“我的自由,我的自尊,我的人性。”

“就這些?”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他推動輪椅,從黑暗中慢慢移出,剛柔並濟的俊顏上,帶著令人折服的氣勢。

軒轅夢原不想與他多做糾纏,卻被他那股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凜然霸氣所吸引,她決定,耐下性子來,聽聽他到底想賭什麽。

見她站定腳步,並未轉身離去,也沒有再出手傷害赤牙,邵煜霆便知她對自己的提議產生了興趣。

讓她最有成就感的事,無非就是磨去他的棱角,毀掉他的自尊,讓他變成一具徹底失去人性的行屍走肉。

他賭上了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而這些,也是她最想得到的,所以,他篤定,她一定會答應。

“軒轅夢,你信不信,有這麽一天,我會淩駕於你之上,就如你此刻高高在上,欣賞我的落魄與狼狽一般,我也會成為主宰你命運的主人。”

他目光如炬,胸有成竹,似乎透過濃濃夜色,已親眼看到了如他描繪中的未來,連軒轅夢都不禁相信,這一天的到來,似乎不遠了。

可她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朗聲一笑,輕彈了彈袖上塵埃:“就算有這麽一天,你淩駕於我之上,但絕對不會是主宰我命運的主人,因為我的命運,只有我自己可以主宰。”

她不輕不重的話語,像一柄巨錘,砸進了他沈穩的心湖,蕩漾起狂烈的波瀾。

在那波瀾達到最頂峰時,他竟忍不住也朗笑出聲:“好一個命運只有自己可以主宰,看來這場豪賭是越來越有趣了,只希望你能一直這麽自信,千萬不要在我的面前,失去你的驕傲。”

“放心吧,雖然我願意和你打這個賭,但我並不認為這一天會真的到來。”她移開膠著在他臉上的視線,投向院落深處:“我要帶祁墨懷離開,讓你的寵物老實點。”說罷,擡步朝院落內走去。

一聲低吼,白獅出於本能,掙紮著從地上站起,想要將她攔住。

“赤牙,過來。”邵煜霆轉向白獅,及時阻止了它不自量力的行為,白獅似乎極是委屈,那樣兇猛的野獸,竟在喉中嗚咽一聲,像只乖巧的寵物狗一樣,挨到了邵煜霆的腳邊,用鬃毛濃密的碩大頭顱,在邵煜霆的腿上來回蹭著。

來到內院,她發現這裏的布局,處處都透著如主人般的冷毅,倒是與那人的風格相得益彰。

在院落最裏面的一間廂房找到了祁墨懷,這家夥似乎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安危,不管刮風下雨,雷打不動地在那裏敲木魚,篤篤篤,吵得人心神不寧。

軒轅夢二話不說,直接拉起他往門外拽,他倒也安靜,知道她心情不好,竟沒有抗拒。

在扯著他離開院落時,聽到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你的東西,拿走!”

回頭,一樣物事印著月色,閃出銀亮的光澤,如一顆流星,在空中劃過半弧形拋物線,直直朝她而來。

伸手接住,原來是她插進赤牙脖子裏的匕首。

“路不拾遺,值得誇獎。”突然想起什麽,探手入懷,取出一紙文書,揚手朝後拋去:“送你的,不用謝了。”

……

小花廳內,軒轅夢直勾勾盯著祁墨懷光溜溜的腦袋,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讓你還俗嗎?”

祁墨懷垂目,盯著自己手上的珠串靜聲道:“小僧一心侍佛,早已了斷紅塵,此生此世若能長伴青燈古剎,唯願足矣。”

軒轅夢瞪他,恨不能將手裏的茶杯扣在他那顆光溜溜的腦門上:“一心侍佛?了斷紅塵?那你老爹要死了,你不想回去看一眼?”

平靜的眼波終於有了一絲裂痕,祁墨懷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珠串,輕輕別開眼:“既以決心出嫁,故國的一切,都與小僧再無關聯。”

“出嫁?”端起茶杯,軒轅夢吹去水面上的浮沫,斜睨一旁的祁墨懷:“是出嫁還是出家啊?有娶和尚當相公的嗎?”她真是看不慣他那副像是看透紅塵俗世,實際卻為不能一展宏圖而郁郁寡歡的樣子。

祁墨懷仍是低著頭,對她有意無意的譏諷絲毫也不在意,語氣一如既往的悠遠寧致:“殿下身邊另有佳人相伴,既是神仙眷侶,想必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也無甚關系。”

“祁墨懷,若不是知道你的脾性,我還以為你是吃醋了呢。”

祁墨懷頭垂得越發的低,謙卑道:“殿下是人中龍鳳,小僧不敢有任何妄想。”

軒轅夢放下茶杯,一連翻了幾個白眼,“祁墨懷,你夠了吧?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也什麽都明白,何必裝模作樣,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你直說,到底還想不想回昊天,如果不想,那就一輩子當個碌碌無為的和尚,老死在龍華吧。”

在面對這樣大的誘惑時,沒有人會絲毫不動心,既能擺脫男寵的身份,又能回到故國,或許這對於他來說,是一份想都不敢想的天大恩賜,但或許真的是侍奉佛祖的時間太久,已是心如止水,他目光微微一閃後,竟再次歸於沈寂:“小僧若回歸故國,最終的結局,只怕與在龍華無異。”

原來他是擔心這個,既然他心中還放不下紅塵俗世,那她就有辦法說服他。

“祁墨懷,你知不知道,其實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一個障礙,一塊絆腳石?”

聽了她的話,祁墨懷一點也不訝異,“所以,殿下想讓小僧徹底消失?”

軒轅夢蹙眉,聽他的口氣,好像知道有人要殺他,卻把罪名扣在了自己的頭上,“我若真的想殺你,還需要偷偷摸摸嗎?你信不信,只要我現在動動手指,你就看不到明天初升的太陽?”

祁墨懷默然,他知道,她從不是說大話的人,她若決定要殺自己,無論他躲到哪裏,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我不瞞你,要殺你的人,正是我的母皇。”軒轅夢淡淡道出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真相,沈默中的祁墨懷倏地擡眸,雙目中寫滿了驚詫。

軒轅夢輕抿一口茶水,徐徐道:“你父皇病重,只怕時日不多,一旦他駕崩,整個天下的形勢都會跟著逆轉,我的母皇是個野心極大的女人,為了一統天下的夢想,她會不擇一切手段鏟除她前進道路上的障礙。”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祁墨懷滿心不解地看著她,如今的軒轅夢,似乎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軒轅夢與他直直對視,“因為我想幫我的母皇,完成天下一統的大業,而這一偉大的理想,必須要有你的幫助。”

他更加迷茫:“我的幫助?”

“是,因為只有你,才是昊天唯一理想的繼承人選。”

她輕柔如呢喃的話語,卻似一道重錘,敲響了祁墨懷心中沈寂許久的鐘聲。

那雙如古井一般的死寂黑眸,開始從最底層泛出令人讚嘆的鼎盛光芒,一點點,將那毫無生氣的眸子點亮,“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不需要向你請示吧?想保命,就聽我的話,趕快還俗。”只有這樣,她才有把握保他一命。因為她既不想讓他白白送死,也不願與那位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作對,能說服女皇放他一馬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變成一把最有價值的利劍,一把可以幫助女皇實現理想而非阻礙的利劍!

室內的光線不是很亮,但有種奇特的隱秘光芒,在不大的鬥室內大放異彩。

其實,對於一統天下的什麽的,軒轅夢原先並沒有過多的想法,認為那只是女皇的野心,可在對祁墨懷說出這樣的決定後,她突然發現,自己對這樣一個聽起來遙遠做起來更是難上加難,不但失敗會死的很慘,就是成功也未必會被後世所瞻仰的偉大理想,竟也生出了難以形容的激情。

“在我說服母皇之前,你就先住在我這裏,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踏出院落一步,聽到沒有?”

祁墨懷一聲苦笑,明知她願意放自己自由,全完是因為私心,可他卻還是選擇信任她順從她,這樣一個女人,讓他連恨都不知從何恨你,當真可惡至極。

起身,斂目道:“小僧明白了。”

“別一口一個小僧,我聽著難受。”他自稱小僧,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在欺負佛祖的人?

祁墨懷怔了怔,淡淡應了聲,轉身便走。

“等等。”叫住他,軒轅夢指指桌案的方向,然後自己走過去,拿起筆,沾了些墨汁,憑記憶在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寫下兩個筆畫繁瑣的字體:“這兩個字你認識嗎?”

祁墨懷只飛快瞥了眼,就從口中吐出兩個字:“辟天。”

“辟天?”那本武功秘笈就叫辟天?什麽古怪的名字,武功秘笈難道不該叫九陰真經,玉女劍法,葵花寶典,打狗棒法什麽的嗎?

“辟天是江湖中為之紛爭不斷的一本武學典籍,聽說這本秘笈中的武學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有資格修煉,每練成一式,功力便較前一式提升數倍,若能全部練成,將天下無敵。與之相對的,還有一本斬龍,兩者都是整個江湖中人甚至皇室成員覬覦的絕世寶典,為這兩本秘笈,江湖中不知掀起過多少腥風血雨,只是近幾年來,這兩本秘笈無故失蹤,如同人間蒸發,故而為秘笈而起的紛爭也逐漸有所平息。”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隨後輕輕搖頭道:“這只是傳說罷了,畢竟沒有人真正見過這兩本秘笈,也不知究竟威力如何。”

軒轅夢有些出神:“哦,這樣啊……”

“難道殿下見過這兩本秘笈?”曾幾何時,他也曾幻想過,若能擁有這兩本絕世秘笈,一統江山指日可待。

回了神,軒轅夢故作失望道,“沒有見過,若是見了,必定搶過來占為己有。”

似對她的霸道已經習以為常,第一次見面,她不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嗎?

“如果殿下沒有其他事,請恕小……小人先行告退。”

“祁墨懷,你難道不覺得,你和我是最相配的一對夫妻嗎?”她看著祁墨懷那顆光滑的腦袋,突生戲謔之心。

祁墨懷轉身的動作一頓,略帶驚慌地看著她。

她目光自下而上,落在他的雙眼處:“屆時,你為帝,我為皇,我們不就是天生一對?”

祁墨懷因她的前半句話而心神大動,聽到後半句,硬生生收回心中悵惘,微微彎下身子,低聲一句:“殿下,請自重,小人如今是出家人,不能沾染女色。”

軒轅夢挑眉,想到他出生的國度,唇角染了點譏誚的笑:“若我記得沒錯,昊天國應該是男子為尊的吧?”

祁墨懷沒有接話,只靜靜看著腳下的青地。

“在你出家前,玩過幾個女人?”軒轅夢問他這個問題,完全是出於好奇,據她所知,前世男尊女卑的國家,皇子到了十三四歲,就會初嘗男女之事的滋味,祁墨懷今年也有二十了,在嫁到龍華前,身邊應該不止一個侍妾。

被問及這樣*的事情,祁墨懷大感窘迫,只好選擇避而不答:“殿下,您別忘了,小人是出家人。”

“出家人又怎麽了?酒肉和尚遍地都是,別假惺惺了,其實你心裏特別不服,因為你原本高高在上,將所有女人都踩在腳下,可現在,你卻不得不屈居於女人之下,聽她們的命令,看她們的臉色,你心裏藏著的不是恨,而是怨。”

她將他的心理剖析得如此透徹,如同醜陋的傷疤示於人前,羞愧與憤怒交雜,他第一次與她爭鋒相對:“我不是怨,也不是恨,我只是想不明白,同樣都是天之驕子,為何你我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終於逼他說出了實話,軒轅夢笑意加深:“看,你連老天爺都敢怨都敢恨,還出什麽家,侍奉什麽佛祖?既然放不下紅塵俗世,那就跟佛祖徹底說再見,你這種意志不專一的弟子,我想佛祖也不稀罕。路走錯了沒關系,但若是抱著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想法,那就麻煩了,你生來就不是做天使的料,跟我一起吧,展開你身後的黑色翅膀,選擇真正屬於你的路。”

如同罌粟般帶毒的蠱惑,混合著夜的濃郁與神秘,就像一個魔咒,輕易了俘虜了一名曾經揮舞著純潔翅膀的神聖教徒。

手中的佛珠落地,砸在青磚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卻靜靜站立著,並沒有彎下身子將代表慈悲與高潔的珠串撿起。

“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就要靠自己的雙手,而不是老天,更不是佛祖,祁墨懷,你若當真胸懷大志,就拿出點氣魄來,昊天國皇子雖多,但我相信,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像壞人了,通常這種蠱惑好人棄明投暗的,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奸賊,電視劇裏這種人通常都是反面角色,最終結局,必然邪不壓正,被正派角色秒得渣都不剩。

她是壞人,那誰是好人?這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也不知祁墨懷到底有沒有被自己染黑,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她這個連心都是烏黑烏黑的壞人呆久了,他一定也會被染黑的。壞人變好人難,可好人變壞人簡單啊,祁墨懷本就不甘心只做他人禁臠,給他這個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早上醒來,神清氣爽,連上朝都有勁了。

見一個官員打一聲招呼,心情亢奮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撿了座金山?高興成這樣!

朝堂上,女皇再次提到了昊天帝病重的事,雖然兩國時常暗中較勁,但明面上還得維持基本的禮儀,一國之主生了病,總得派個使臣去看望一下,做做樣子,派一般的官員不夠鄭重,丞相又政務繁忙抽不開身,總不能女皇親自去探望吧,那也太給他們面子了!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派一名皇女去昊天,這樣也顯得比較有誠意,順道還能探聽一下敵國的虛實。原本,軒轅夢以為這件事又得落自己頭上,可沒想到,女皇壓根就不考慮她,直接在五皇女和二皇女之間選擇,這讓她詫異的同時,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女皇不選擇她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祁墨懷。

凡是牽扯到政治,都會化簡為繁,就算是過了氣的皇子,也擺脫不了成為棋子的命運。

不過這樣也好,昊天國此刻必定動蕩不安,她若是去了,沒準又是九死一生,在京城呆著反倒安全,再說,想知道那邊的形勢,難道一定非要親自去不可嗎?她有的是辦法。

退了朝,軒轅夢沒有離開皇宮,而是去了女皇所在的寶華殿。

來到偏殿,經過通傳,軒轅夢得到女皇傳召,這才步入殿內。

就說皇家子女和民間不一樣,她從小父缺少母愛,原本期望可以在這一世得到補償,可事實上呢?她與女皇的每一刻相處,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觸怒龍顏,招來殺身之禍。

撿了些並不重要又能討女皇歡心的話題聊了陣,她這才往正題上轉:“昊天帝已經病了有些時日了,也不知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女皇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太女很關心昊天帝的病情?”

軒轅夢並不否認:“昊天帝的生死,關系這三國的運勢,兒臣怎能不關心。”

見她答的坦蕩,女皇這才收回探究的視線:“朕倒是不希望他死得太早,昊天的太子,一直私下裏與宛東秘密聯絡,兩國在搞什麽貓膩,當朕不知道嗎?哼,黃口小兒,以為這樣就能與我龍華抗衡,簡直不自量力!”

“母皇說的是,以我龍華國力,對付一個昊天自是綽綽有餘。”軒轅夢先恭維一句,再由衷提出建議:“只是,若能將其收歸己用,對母皇的春秋大業,必大有助益。”

女皇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只是沈聲反問了一句:“你那三夫現下如何?”

軒轅夢心頭一跳,難道被女皇看出什麽了?不敢怠慢,忙道:“兒臣已讓他還俗。”

“還俗?”女皇深深看她一眼:“太女,你是朕最得意的一個女兒,朕之所以立你為皇儲,就是看重你行事穩妥張弛有度的性子,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怎麽回事?難道適得其反了?女皇不但不認為她的提議可行,甚至覺得她在故意賣弄,行事輕浮?

這可不得了,她雖然想幫祁墨懷爭取些時間,保他一命,但若幫他的前提是惹女皇對自己心生不滿,那她可就虧大了。

正想說些什麽以改觀女皇對自己的印象時,又聽女皇柔和道:“你想為朕分憂解難的心思,朕明白,但這件事關乎兩國邦交,你還年輕,對朝政之事涉足不深,朕擔心你被奸人所蠱惑,從而做出錯誤的決斷,有失德行。”

被奸人蠱惑?聽到這話,軒轅夢不禁在心裏笑了。

還不知是誰蠱惑誰呢,女皇若是知道,她軒轅夢才是那個利用人性弱點蠱惑他人的奸人,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管他什麽反應,總之女皇沒有對自己心生不滿就好,她腦子沒被門板夾,幹嘛傻乎乎告訴女皇真相。

“母皇,您放心,關於這件事,兒臣自有分寸,也知道該怎麽做,絕不會被奸人所利用。”軒轅夢義正言辭,口吻堅定。

能不堅定嗎?被利用的人又不是她,她當然可以臉不紅心不跳。

女皇似也感受到她的堅定,微微頷首:“若真能將昊天收歸己用,倒也不失為一個絕佳之計。”

聞言,軒轅夢心中一喜,卻很快斂去目中喜色,正色道:“如果母皇信任兒臣,不妨讓兒臣一試。”

女皇雖沒有怪罪她,但對她所言卻依舊持有懷疑態度:“此事非同小可,朕還不能答應你。”

果然,要說服女皇實在不易,在來見覲見之前,軒轅夢就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本該放棄,但她偏偏有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毛病,所以,短暫的沈吟後,她忽而起身,幹脆也不顧君臣之儀了,直接走到女皇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母皇不試一試,又怎知此事究竟能否成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母皇的大業,兒臣願做這先驅者,為母皇掃清成功道路上的一切阻礙。”

女皇眸光一窒,第一次,用另一種眼光,看向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

以前的軒轅夢,雖驕傲狂妄,卻從未像此刻這般給她一種光芒乍現的感覺。

短短時間內,這個在她眼中還是個孩子的女兒,已經成長為一名可獨當一面的王者了。

女皇眼中的神色,有些覆雜:“朕,從來都沒懷疑過你的能力,但……”她擡起手,目中漸漸露出一個慈母該有的愛憐,輕撫上她的發旋:“夢兒,你可知,高處不勝寒,你今日所作的一切,有可能會成為將來置你於危境的禍根。好好做你的皇儲,難道不好嗎?”

軒轅夢愕然,女皇這番話說得實在古怪,她現在難道就不是高處不勝寒了嗎?她也想做個不問世事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絝太女,但倘若她真的這麽做了,女皇不把她剁成肉渣渣餵狗才怪。

想了想,組織了一下措辭,軒轅夢才道:“兒臣一心只想為母皇分憂,其他的事,兒臣不願也不想去考慮。”

女皇一聲嘆息,收回了手,“好吧,夢兒,既然你這麽說,母皇隨你便是。”

這就算是攻略成功了?這麽簡單?軒轅夢怔怔望著女皇,有些不敢相信。

“朕給你一年時間,如果一年後,你依舊毫無作為,朕不但要殺祁墨懷,連你,朕也不會輕饒,你可明白?”女皇威嚴凜冽的聲音傳來,一眨眼的時間,這位溫柔的慈母,就再次變回了那個讓人敬畏的尊貴帝王。

女皇突然的轉變,將軒轅夢剛冒出的撒嬌念頭生生掐斷。

搞什麽啊,她這女兒也做的太辛苦了些,幸好她沒有一激動沖上去抱著女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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