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3-1 18:51:18 字數：4326

仙族都城，羽城。

明亮的太陽照耀在大地上，陽光溫暖地擁抱著山川、河流、城池和生靈。

又是很平淡很美好的一天。

禾家就在這美好的一天裏，迎接了一個美好的生命。

“長老，看啊，發的是紅光！天啊，這麽濃烈的火屬性，定然是天才啊，恭喜長老，賀喜長老。”一群人等在房間外，看著房裏沖天的紅光興奮地叫嚷著，

“哪裏哪裏，肯定是個火爆脾氣。”一個穿著白袍的中年人已經笑的合不攏嘴了。

“火爆脾氣？那敢情好啊，要是個女娃，我們家要了。”一個豪邁的聲音老遠就傳了過來。

“你個老東西怎麽回來了？”突然的聲音讓白袍中年人楞了一下，顯然，他沒有想到聲音的主人會出現在這裏。

“反正也打不起來，不是你家崽子快出來了麽，我來看看能不能收個兒媳婦。”說話的是一個紅發大漢，他雙目如電，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個老軍人。

“你要是敢打我兒的主意，小心著你家小子！”白袍中年人雖然穿著長相都很儒雅，但這脾氣卻……果然人不可貌相。

就在兩個為老不尊的家夥互相鬥嘴的時候，一聲稚嫩的啼哭將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出來了，出來了！”大家興奮的叫著，為新的生命而歡呼。

白袍中年人卻微不可查地皺皺眉，並沒有初為人父應有的興奮，紅發大漢很少見到好友失態，他低聲問：“你怎麽了？”

白袍中年人深吸一口氣，臉上換上了一副歡喜的表情，但他看向房間的目光卻充滿了擔憂。

紅發大漢沒有再追問，只是好奇地看著傳出啼哭的房間，隨口問：“男孩女孩？”

“女孩。”白袍中年人雖然沒有看到，但他是仙族巫醫長老，自然能從氣息中分辨出孩子的性別，還有，一些其他東西……

房內，只有一個淡妝素雅的婦人，眉宇間是和白袍中年人一樣的擔憂，她看了看身邊破碎的蛋殼，又聞著孩子散發出的淡淡香氣，悲傷而憐惜地為還濕乎乎的嬰兒打理。當嬰兒的皮膚變的幹爽，也不再哭泣，睜開的黑溜溜的大眼睛時，美婦卻緩緩流下了淚水。

幼小的女嬰睜著明媚而純凈的眼睛，看著這個好看的婦人，她覺得，這婦人是她的整個世界，她笑起來，咿呀著對婦人伸出白白嫩嫩的雙手，想去抓她臉上閃亮的東西，當然，她還不知道那是水滴，更是悲傷的淚水。

婦人聽見外面有人催促她把孩子抱出去看看，她有些驚慌，但看著孩子的時候，她忽然就充滿了勇氣，她的眼中沒有了迷茫與驚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然和閃著光的溫柔，如果有人看見過雌性動物保護幼仔，那麽他就一定知道，婦人現在所表現出的一切，是世上最偉大的力量，名為母愛。

她雙手一招，將蛋殼收集到身邊，然後打出各種奇異的手印，那些破碎的蛋殼漸漸被揉合成了一塊精致小巧的紅色晶體。

婦人沒有管自己已經大汗淋漓，黑發也變得灰白，而是立刻劃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流在晶體上。那些血在接觸到晶體後，竟全被吸了進去，婦人的臉色很快蒼白下來，但她沒有停下，她恨不得那些晶體將血全吸取才好。

房外，紅發大漢感受到了房內微微波動的力量，他一把抓住白袍中年人，瞪著他，卻沒有說話，但所有的質問都被他血紅的眼睛表達出來了。

“暖兒，何必。”白袍中年人沒有介意大漢情緒激動間克制不住的力量，他轉頭沖大漢苦笑一下，勉強地笑笑：“孩子控制不住這麽大的力量，力量和性命，只能保住一個。”

“那暖兒呢，暖兒呢？”大漢終於怒吼了出來。

“她是我們的女兒啊，是暖兒懷孕三年生下來，又擁抱了三年的孩子啊。”白袍中年人沒有回答大漢的話，反而仰頭望著天，眼中有些濕潤，他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我去幫她！”大漢說著就要沖進房中。

“我去，我是她的丈夫。”白袍中年人忽然冷靜地說，他知道這話阻止不了莽撞的大漢，所以又添了一句：“也是醫生。”這才讓大漢停了下來。

進了房間，白袍中年人轉身認真關上門，他回頭看見婦人跪倒在床邊，雖然有思想準備，但他還是忍不住跑過去失聲叫道：“暖兒！”

這時的婦人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甚至連肌膚都幹癟了下去，白袍中年人抱著她，卻沒有阻止她的血向晶體流去，他只是緊緊握著拳，顫抖著抱著自己的妻子。

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著生命的一點點消亡，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這種無助的感覺，他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無法救回自己的妻子，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婦人恍惚間，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呼喚她，然後她就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那麽堅強，那麽溫柔。她扯動嘴角，想給丈夫一個安慰的微笑，卻不知道成沒成功，然後，她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白袍中年人看著妻子瘦骨嶙峋的臉上布滿了安詳，他緊緊摟住妻子，咬著牙低聲嗚咽著，像一匹受了傷的狼。

房間裏，唯有嬰兒的啼哭響亮著，仿佛知道她永遠失去了母親一樣……

三天後，所有人都知道了，禾長老的女兒天生就有仙族無法控制的強大的力量，禾夫人為了保住女兒的性命，用了血印之結，以她所有的精血封印了女嬰的力量，用自己的命換回了女兒的命。

長老院的幾位只能感嘆幾句，說些安慰的話，剩下的事還是要按規矩來的。

在女嬰滿月時，蔔祝長老為她進行了占蔔，這是每個長老的後代都有的榮幸，主要是為孩子占蔔未來的吉兇，以提前為其前程做準備。

本以為很簡單的一次占蔔，卻出人意料地持續了一天一夜，餓的女嬰哇哇大哭起來。蔔祝長老面無血色地從占蔔室內走出，說出了一段令人驚悚的話：“一片混沌，最初的力量！她的未來我看不見，她的命運不可侵犯，任何人都無法束縛她。”

沒有人想得的，一個被封印了力量的女孩，竟然連命運都有這麽強大的能量，不可見，不可控。蔔祝長老說，她的命運一定充滿了註定與意外，但也因此，她的心不可琢磨，就算將來投靠了魔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為蔔祝長老的話，大家覺得這是個不祥的女孩，有人建議將她流放，有人建議將她殺死，仙族的高層們，很難容忍這麽一個不能掌控的存在。

“禾谷長老，雖然她是你的女兒，但你要為整個仙族考慮，不要……”

“轟！”大門被踢開的聲音打斷了青音長老的話，一頭紅發的大漢不顧長老們驚怒的表情，大吼道：“誰敢對我兒媳婦不利，問過老子了沒有！”

“楊焱！”青音長老大聲斥責來人：“長老會沒有你說話的份！”

可惜，青音畢竟是管音樂的長老，這時候又不能用音攻，說話的聲音怎麽也不如天生大嗓門的大漢高。

“青音你給我閉嘴，否則我砸了你的百樂天下！”楊焱毫不氣弱地威脅道。

“你敢！”青音性喜音樂奢華，他費了好大力氣，收集天下最好的材料打造了百種樂器，並按照奇異的陣法擺成了一個音樂的空間，名為百樂天下，那是他的命根子，一聽楊焱這麽威脅，一貫的優雅早就扔到九天之外，立刻就如炸毛的公雞一樣跳起來。

“試試啊，你敢動我兒媳婦一下試試，看你的百樂天下還剩不剩得下一塊石頭！”楊焱示意地揮揮拳頭。

青音抽出背後的琴，眼裏怒火熊熊燃燒，他已經想殺人了，他一直看楊焱不順眼，覺得他不過仗著是大長老的弟子才橫行無忌。

“行了。”坐在首席的白胡子老頭睜開眼，輕飄飄地掃了青音一眼，又看向楊焱，緩緩開口：“不過是個女嬰，你們吵吵鬧鬧像什麽樣子？百樂長老，註意你的言行。楊焱，你想保她？”

“廢話，我兒媳婦呢。”楊焱依舊不給大長老面子，但說話卻不再用吼的了。

“巫醫長老，你覺得如何？”大長老問一直沈默著的禾谷。

禾谷擡頭看了看在座的眾人，他心中有些悲涼，沒有一個人為他的女兒說話，他救了一輩子人，現在卻沒有人肯救救他的女兒。甚至，只為了一個無法預測的未來，就要殺了他妻子用命保住的女兒。最後，他看到楊焱，那雙牛鈴般的大眼裏，透著一股別樣的執著，這令他感到了一些安慰。

他一字一字沈穩地說：“她是我的女兒，是我妻至死都在保護的女兒。”

說到這，他停了停，他相信，沒有人能聽懂這句話，他本來就隱瞞了一些東西，而所有的隱瞞，都只是為了讓他的女兒活下去，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死，絕不！

他攥了攥拳頭，繼續說：“作為父親，我會用我的性命保護我的女兒，如果你們想殺她，就先殺了我。而作為巫醫長老，我要告訴你們，你們沒有權利殺死一個什麽都沒做過的女嬰，無論她是誰的女兒。作為一名長老，我要為臣民負責，沒有誰，有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命！生存，是長老院對每一個仙族臣民的承諾！”

他的話擲地有聲，長老會竟寂靜了許久。

“唉！”大長老的嘆息打破了寧靜，他對楊焱擺擺手，“你下去吧，這是長老會。”

楊焱還想說什麽，卻被大長老一瞪，囁嚅著退了出去。

“沒出息的東西，我腦子裏的東西一點都沒學到！”大長老輕聲罵了一句，楊焱擅闖長老會的罪就這麽輕輕揭過了。

大長老習慣性地揉揉額頭，道：“巫醫長老，進了長老會，你就不是個人了，你代表著我族族人的權利，不要再說自家的事了。”

“是。”禾谷躬身一禮。

“嗯，現在說說吧，這個女娃究竟犯了什麽錯，讓你們爭論是流放還是死刑？”大長老的質問讓眾人明了了他的意思，他也要保這個女孩。

見眾人不說話，禾谷大聲道：“她無罪！”

“既然無罪你們還爭什麽？”

“大長老，可這蔔祝長老說……”青音也就是百樂長老不服氣地提醒了一句。

“你們都聽著，我再重覆一遍，蔔祝長老確實能占蔔出一個人的罪行，但是，在此人沒有犯罪之前，他仍是無罪的，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的未來而制裁他的現在！”大長老嚴肅地說道，說完，他做了個手勢，宣布：“禾谷的女兒無罪，會議結束。”

所有的長老跟著做了個同樣的手勢，表示接受了會議的結果。

而此刻，那會議的話題中心——才滿月不久的小女嬰，正喜滋滋地抱著一個四五歲男孩兒的手指啃啊啃，不時還咯咯地笑兩聲。

“老爹，我不要她當媳婦兒！她弄的我滿手的是口水！”男孩兒抗議地叫著，卻很識趣地沒有把手抽出來，剛才他已經面對了一次女孩的哭聲攻擊和老爹的拳頭攻擊了。

紅發霸氣地飄揚，楊焱拍拍兒子稚嫩地肩頭，裝模作樣地道：“兒子，你還嫩啊，她將來可是個大美人，現在不訂，以後排隊都輪不到你。”

男孩兒明顯不聽楊焱的糊弄，撇撇嘴，問：“你怎麽知道她是個大美人？”

“她媽是個大美人，她肯定也是。”

“還有她爹呢。”

楊焱楞了一下，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之後才說：“不會這麽倒黴吧？”

正在這時，禾谷走進來，“她會不會我不知道，你肯定會。”

楊焱上上下下把禾谷打量了個遍，才轉頭對兒子說：“沒關系，你看他長得勉強也能算漂亮！”

“大長老找你。”禾谷幸災樂禍地看著楊焱，果然，楊焱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楊焱一把抓起兒子就向外沖，邊跑邊喊：“我已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所以現在正在回培城的路上，我剛才什麽都沒聽見。”

“老爹，如果師公知道你跑了，會扒了你的皮的。”男孩兒好心地提醒道。

“臭小子！”

罵聲遠去，禾谷失笑，當看到女兒的時候，卻斂去了笑容，撫摸著女兒的肉肉的小臉頰，禾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小家夥，我要怎麽保護你？暖兒，我們的女兒可是個不得了的小家夥呢，你，放心吧。”

“咿呀……”剛想哭的女嬰抓住禾谷的手，立刻又樂呵呵地啃起來。

禾谷抱起女兒，緩緩地搖晃起來，他身上清新的藥草氣味讓女嬰舒服地抽抽小鼻子，在他懷裏拱了拱，女嬰抓住禾谷的衣襟安靜地睡去了。

禾谷看著窗外的夕陽，一言不發地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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