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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命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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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命緣(下)

一盞茶的功夫,他總共寫三大張紙,再度提筆蘸墨時,林旭送來一副請帖,是剛剛調到鄴城為官的崔禮邀他一敘。

高長恭和崔禮早就相識,現在好不容易同地為官,難得有機會聚一聚。我十分讚同他應邀而去,想不通他為何捏著請帖猶豫。

直到他洗過手擦幹,看我的神色揶揄起來,我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高長恭指了指請帖:“崔禮說既是舊識,不如帶上夫人一起去。走吧,夫人。”

“不去!”想到曾經烏龍的逃婚,我一口回絕,“要麽你一個人去,要麽誰也不去。”

這回倒惹得高長恭哈哈一笑:“崔禮應該並不知道你嫁給我的事情。”

高長恭赴宴離開,我拿起他寫的字觀摩,洋洋灑灑一整篇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怪不得方才沒有回答我,如此心境,估計他都沒聽到我問了什麽。

滿樹嫩晴春雨歇,梅杏青青已著枝,高長恭被調任定州刺史。

定州在鄴城北上甚遠,往返一趟需要三四日路程,調回之期不定,所以在啟程上任前,高長恭帶我去哥哥弟弟家一一做客,算是告別。

因高孝珩臨時有事,所以我們最後拜訪廣寧王府。想起二哥大擺滿月酒時我和高長恭沒能到場,我特地編了一個平安結送給小孩做禮物。

兩歲的小娃娃,穿著紅色的小襖,撅起屁股在榻上爬來爬去,一會兒拍拍白玉石枕,一會兒又扯扯崔洛晚的衣襟。

我趁機摸了摸他圓圓的小臉,他稍稍停頓,揚起臉樂顛顛地朝我笑。

小孩的笑容天真無邪,牙齒顆數寥寥無幾,模樣十分可愛。不禁想再摸摸他,心卻驀地一蟄,手也僵住了。

酸楚漸漸自心底向外流淌,我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匆忙別過臉。

剛要喘口氣舒緩心情,恰恰觸上高長恭投來的目光。我齜牙楞住,他溫和地朝我笑了笑,眼底藏著淡淡的安撫。

等我比比起嘴巴想回他一個同樣安撫的笑容時,他已經轉回視線繼續與高孝珩聊天。

此前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多,畢竟少提一次便少傷心一次。高孝珩和崔洛晚知道,曾到去府上探望我。方才我和高長恭的剎那互動,沒有逃過崔洛晚的眼睛。

她握了握我的手,淺笑道:“去了定州,再西去一些,便能到滄州轉轉了,我記得四弟的好友滕公子是在滄州吧?”

我點點頭:“嗯。”

從廣寧王府準備打道回去時,已是傍晚,崔洛晚照顧孩子走不開,高孝珩則親自出來送我們。

我走在最左邊,高長恭在中間,高孝珩則在最右邊。一行三人都沒說話,影子被月色投映,泛著幽幽清泠,腳步聲輕緩卻略有節奏。

小路上無人,從小路拐到道路偶見三五侍從。大路的盡頭是遮擋路口的假山,我們轉過假山,幽靜的沈默被高孝珩率先打破:“定州不比鄴城並州,突厥向來禍亂幽並一帶,此去之後切記多加小心。”

高長恭的步履頓住,面容隱在陰影中:“二哥的叮囑,我都記下了。”

高孝珩自袖口中取出一物,交個高長恭:“倘若真有難處,此物倒可以用來救急。”

我好奇地湊過去看,還真不清楚何物這麽厲害,竟能和傳說中的兵符起到相同作用。

高長恭目光湛湛,仿佛陷入沈思中。我目光倒是怔了一刻,此物極其普通,瞧著還有幾分眼熟。我更加迷惑了,一根綴著紅色流蘇的玉笛子,高孝珩一定是搞錯了。

高長恭將玉笛鄭重放回高孝珩手中,道:“曾在幽州用過一次,不想再用一次,父親留下的分分毫毫,將來大抵會有更大的用處。”

我驀地楞住,原來是我曾經看上想據為己有的笛子,那時他沒送我,事後送了玉鐲等禮物。我以為笛子是高孝珩所愛之物,萬般沒想到其中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高長恭又道:“小弟也有一句話,憋在心中許久。鄴城不比從前,二哥多加小心,三個五弟四弟性子直率,全靠二哥照拂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點頭,我卻覺得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高長恭究竟能看透多少,總之北齊這個國家,以及皇室成員,大多生生葬送在皇帝手中。我垂眸,擡起左腳踩了踩自己的影子。

耳邊突有氣流微動,右手已被高長恭握住,他似笑非笑:“在想什麽,如此入神,該走了。”

擡頭看了看,高孝珩站在四五步之外。很明顯,兄弟兩人互動之後便繼續邁步,而我因專註於踩影子落下了好幾步。

我覺得有點熱,於是用力抹抹臉。不過十分慶幸現在是晚上,沒人看得出來。

追上高孝珩,我才註意到他目光正在我臉上停駐。還未明白這是什麽神色,他便微笑開口:“這麽多年,小昀始終還是當初的樣子。”

高長恭松開手,轉頭也瞧了瞧我,眼中卻蓄著我看不懂的光彩:“一如初見。”

繼續前行,兩人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我左看看,又看看,覺得很是茫然,想不通高孝珩方才所說是什麽意思,也不明白高長恭口中的初見究竟如何。

於是,我追上他們的步子,扯住高長恭的袖子,狐疑地問:“我當初是什麽樣子?”

高孝珩輕咳一身,淡淡別過頭,眸光落到別處。高長恭替我撣了撣衣襟,傾身低語:“噓——回去再告訴你。”

這等距離,就算低語,高孝珩也能聽到。既然都能聽到,應該沒什麽好避諱的。我更加奇怪:“為什麽現在不說啊?”

高長恭揉揉我的腦袋:“好奇心甚重,哪裏來的這麽多為什麽?”他突然頓住腳,朝高孝珩拱手:“二哥留步,就送到此處吧。”

高墻大門就在眼前,想到回家之後可以飽飽吃上一頓,心裏一陣愉悅,我不再糾結此前的問題,應和道:“二哥留步,出來久了,二嫂會擔心的。”

高孝珩還真不客氣,拍了拍高長恭的肩膀,順勢道:“路上小心。”

十四的月亮很圓,滿滿的一盤皎潔,格外明亮。

馬車碌碌前行,未到蘭陵王府,高長恭便開口喊停。我尚在迷迷糊糊養神中,便被他牽著手拉下車:“不到五十丈的路程,我們走著回去。”

站在地上,我摸摸餓得前胸貼後背,左翻右轉的肚子,十分委婉地同他商量:“我們坐馬車回去吃飯如何?吃過飯你想散步,我陪著走到明天清晨都可以。”

“你餓了?”高長恭的目光閃爍一下,飄飄忽忽落在我的肚子:“方才二哥留飯你是最先說不餓的吧……”

我癟癟嘴,徹底攤牌:“我那是客氣話,客氣啊!”

“所以?”

“哪裏想到你家二哥那麽實在,說不餓果真不留飯!早知如此,打死了我也會說我早就餓了!”

“……”

最終,我以餓著沒力氣散步為由讓他選擇,一是我們坐馬車回去,二是他背著我回去。本以為高長恭會選擇前者,畢竟後者比較累,沒想到他竟選了後者,二話不說將我背了起來。

月光將我們疊在一起的影子投在前方,我伏在他後背上,一路胸口貼著他砰然有力的心臟,漸漸覺得世間難得如此靜謐。

眼見門口的石獸煢煢而立,沒想到五十丈的距離轉瞬便被走完,真快,快得我還來不及問他累不累。高長恭沒有放下我的意思,背著進門,我伏低腦袋,貼著耳朵問他:“長恭,說實話,你背著我累不累?”

高長恭反問:“你覺得呢?”

“又不是我自己背自己,我怎麽知道累不累?”

我覺得這個時候他一定會說“我一點也不累,背著你,我滿心愉悅。”然後我就地摟住他的脖子,嬌羞道,“那我一直都給你背著好不好?”他然後再說……

高長恭卻突然截斷我的胡思亂想:“小昀,說實話,我背著你有點累。”

“……”有必要回答得如此對仗工整麽?

“還有。”我看到他眉毛微微皺了皺,“小昀,我覺得你好像重了不少。”

“……”

回到王府,蓮洛他們早就備好熱氣騰騰的飯菜。略路看去,擺在桌上的三五菜肴,都是我喜歡吃的。

我率先洗好手,端起瓷碗夾了幾片菜葉開始狼吞虎咽。

高長恭坐定,端起碗未動一口便放下,目光靜靜地看著我。我放下筷子,有點奇怪:“你看我做什麽,吃飯呀,你不餓嗎?”

高長恭瞄了眼桌上菜,伸手指指我的碗,悠悠道:“只是好奇,你只吃菜不吃肉,居然還變重了。”

“……”

我覺得額角狠狠跳了跳,憤憤道:“當一個男子談論一個姑娘體重問題時,他會被大家鄙視。所以,不許你再說我變重之類的話!”

高長恭忍著笑,給我夾了兩片肉:“何處聽到這麽亂七八糟的言論,我不過想讓你多吃點肉而已。”

冷靜冷靜,我深深吸了口氣:“拜托,蘭陵王殿下,您方才哪句話有希望我多吃點肉的意思了?”

“嗯……”他無害地笑了笑:“最後一句吧。”

“……”我啃了口肉包子,“這句不算!”包子還沒咽下,腹中一動,胃裏頓時翻江倒海。

我緊緊捂住嘴巴,匆忙躲開飯桌撲到洗手的銅盆處幹嘔。胃中酸水一波一波朝外漾,高長恭按著我的胳膊,焦急起來:“怎麽樣,好些了麽?”

蓮洛急忙遞上杯盞,我搖了搖頭,輕喘幾口氣。某種預感仿佛原地炸開,心底升起難以抑制的激動。

想到月事似乎已經推遲很久,我扒著高長恭胳膊的手都有些發顫,半響都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字。高長恭的手似乎也不太穩,看我的目光都被緊張和不安渲染。

他擡頭看了看蓮洛,一字一句地吩咐:“快去請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我是親媽!

——姑娘們,這文不久就要結局了,隱身的都出來冒個泡吧,大家熟悉一下唄~~求臉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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