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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切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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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錦瑤在街上遇驚的事驚動了很多人,她們回府後,老夫人特意把趙氏留下來,仔細問了問。

“聽下人說今日路上不太平,怎麽了?”

趙氏站在老夫人身邊,把今日在首飾店的見聞,街上的變故,以及齊家綢緞莊子的事情一起說了。老夫人聽了以後,沈默了一會,道:“我本意是想讓你們出去散散心,倒沒料到遇上了這些波折。宮家的那些公公我們惹不起,避開是對的。不過,五姑娘看著溫軟,倒是個性子烈的。”

趙氏聽了這話有些詫異,楚老夫人慣常和小輩們不親,除了楚錦嫻,很少有人能得她一句好。楚老夫人這話雖然是指責,但仔細聽,其實讚賞多於埋怨。趙氏很奇怪,什麽時候,楚錦瑤竟然得了楚老夫人這般看重?她順著老夫人的話說道:“母親說的是。錦瑤她才回家兩個月,能有今日,都是您教導的好。”

老夫人搖頭不語,顯然不太讚同。她原本以為,後輩都是教出來的,若是哪家出了敗家後輩,不怨孩子,必然是長輩管教之過。但是現在楚老夫人卻覺得,教導固然有責,但是人的天性,才是一切的基石。

就比方楚錦妙,富貴鄉裏好吃好喝地養大,從會走路起,管教嬤嬤、長輩言傳就沒少過,可是你看看,楚錦妙還不是長成了這樣一棵歪脖子樹?而楚錦瑤在農家長大,聽說那對農民夫妻還很是市儈愚昧,對名下幾個孩子非打即罵,可反倒是楚錦瑤長成了正直、堅強的脾性。現在楚老夫人都不敢說了,是不是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是沒法動搖的?

趙氏看著楚老夫人的臉色,小心地說:“娘,今日妙兒跟著姐妹們一道出去,路上開心極了。她在車上和我說,很希望能和姐妹們一起行動。娘,您看妙兒已經知錯,她的禁足是不是……”

因為王妃來帖子的事,楚家的姑娘們結夥出去買首飾,不可能單單把楚錦妙落下,所以一來二去,楚錦妙也出來走動了許多次。眾人心照不宣,再沒人再提禁足這一茬,楚錦妙便算是解禁了。然而小輩可以用這樣撒嬌的手段耍賴,趙氏這個當母親的卻不行。她總是要來和楚老夫人說一聲,得到老夫人的首肯。

一般這種情況,長輩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認了。姑娘都是嬌客,沒人會對她們較真了懲罰。而這次楚老夫人聽了之後,卻開口道:“是她讓你來求情的?前幾日二哥兒也來了,也和我說起這件事。”

趙氏一聽,連忙叉手站好,說:“沒有,是媳婦自己心疼,這才自作主張來找母親。”

楚老夫人一輩子都在後宅裏和女人打交道,如何看不透這些圈繞?楚錦妙和趙氏的心思,在她眼裏就和玩笑一樣,一眼就能看穿。楚老夫人看破卻不想說破,道:“四姑娘是在你跟前長大的,你更疼她是人之常情。但是民間有說法,一碗水要端平,多少家宅之禍,都起於長輩的偏袒寵溺?你不要太偏心一頭,五姑娘那邊,也要看顧起來。”

楚老夫人又在說她偏心了,趙氏心裏有些膩歪,面上恭敬地應下。楚老夫人見她答應的勉強,就知道她心裏肯定不當回事,於是加重了語氣,微微喝道:“這種事情是為人主母的職責,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三次。於共你是侯府的宗婦,要操持全族的內務,於私你是幾個姐兒的母親,你要記得你的身份,不要總盯著楚錦妙一個!不說五姑娘,你看看八姐兒,才六歲,身邊的丫鬟婆子疏忽成什麽樣子?我只是懶得說你,你真當我不知道嗎?”

趙氏被說得冷汗涔涔,扶著羅漢床跪下:“是我不對,請母親息怒。”

楚老夫人本來打算點到而止,沒想到趙氏腦子不清楚,非要讓她說到這個份上。楚老夫人也動了氣,她深深呼吸,道:“起來吧,你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我也不想在人前給你沒臉。但凡你的所作所為能讓人看得過去,我都不會這樣說你。以後回去,好好端正心態,肅整幾個姑娘的院子。長輩偏私,乃禍患之源!”

“是。”

“我聽嫻兒說,今日出去,她自己動用私房給錦瑤買了一套頭面,你也送了一套。眼看五姑娘越來越大了,這些衣服首飾,該多準備些了,她畢竟是我們侯府的嫡出姑娘,嫡庶尊卑不可亂,她的用度不說最好,也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趙氏諾諾應是。楚老夫人雖然說的是嫡庶尊卑,可是趙氏卻知道老夫人暗指的是楚錦妙,畢竟她是原頭正妻,還能捧庶女越過自己的嫡女去?老夫人說來說去,還是不滿楚錦妙,這是讓她縮減楚錦妙的用度,不可越過楚錦瑤去。

剛剛老夫人才說一碗水端平,現在卻說這種話。趙氏並不是一昧糊塗的人,她既然知道了楚錦瑤才是自己的親生閨女,難道還會故意苛待楚錦瑤嗎?可是自從楚錦瑤回來,身邊不斷有人逼迫她,訓斥她,提醒她,趙氏聽著反感,心裏不知不覺就起了逆反心思。

仿佛她們都是好人,就趙氏一個壞人一般,趙氏實在很膩煩。

其實楚老夫人這樣說,所思所想比趙氏要長遠很多。老夫人想著,楚錦妙這個女孩已經徹底廢了,不說她有沒有這個福分,便是有,楚老夫人也不敢讓她高嫁。這種心性,高嫁了才是楚家的劫難。楚錦嫻是老夫人從小看大的,各方面都完美無缺,論理是高嫁的最好人選,然而老夫人終究有私心,她還是想讓自己看大的孩子日後過得輕松快活些,所以老夫人默不作聲,任由趙氏給楚錦嫻定了娘家表兄這門親事。

可是長興侯府已經到了最後一代,底下這些晚輩沈迷於眼前的富貴中,懶得思索侯府的未來,她這個做長輩的卻不能這樣憊懶。楚錦嫻的終身已然定了,剩下的姑娘中,二姑娘、三姑娘都是庶出,即便本朝不如前朝那般看重嫡庶,但是出身低,終究不如嫡姑娘名正言順。原先楚錦妙是長興侯的嫡女,身份是楚錦嫻之外最高的姑娘,老夫人因此還費心教養了許多年,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老夫人一直都不喜歡楚錦妙的性子,動不動鬧別扭使小性,小家子氣極了。至於楚錦妙之後,三房的那個女兒想都不想,再剩下的要麽小,要麽身份不合適,數來數去,楚家竟然沒有一個姑娘能拿得出手,讓楚老夫人搏一把富貴。

楚老夫人為此暗暗憂心了很多年,而現在,楚錦瑤出現了。老夫人冷眼看了這麽多天,不得不承認,楚錦瑤,恐怕才是她找了許多年的那個人。楚錦瑤的身份,容貌,性格,都適合的恰到好處。雖然前十三年她沒在侯府裏長大,和家裏人不太親,但是楚錦瑤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都能奮身相救,更何況家族?楚老夫人不擔心楚錦瑤日後發達了忘本。

今日之事更是讓老夫人下定決心,將日後的教養重心,轉移到楚錦瑤身上來,侯府的資源,自然也要跟著傾斜。雖然楚錦瑤小時候沒長在跟前,規矩、女紅比起其他姑娘差了些,但是楚錦瑤才十三,一切都還來得及。楚老夫人想到這裏很是遺憾,若是沒有楚錦妙這一茬,楚錦瑤順順當當地在侯府長大,哪裏有今天這麽多幺蛾子?楚老夫人想起蘇家那對惡人夫婦就煩,而楚錦妙還膽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楚老夫人想到此處,神色越發淡。

老夫人已然下定決心,若是楚錦妙此後安安分分的待到出嫁,那老夫人就出一份嫁妝,給她找個中等人家,也算全了這場養育緣法。若是楚錦妙還敢動小心思,那就別怪老夫人打壓她的婚事,畢竟,在楚老夫人眼裏,沒有什麽,比長興侯府的傳承更重要。

而現在趙氏聽到楚老夫人要削減楚錦妙的份例,心裏還很是不甘。楚老夫人看著趙氏這個樣,越看越生氣,忍不住說:“你是侯夫人,眼睛要放的長遠些,不要只盯著後院那一畝三分地!你是正室,誥冊上欽封的侯夫人,你和那些姨娘置氣做什麽?你就把她們扔在那裏,任她們爭寵,又能怎麽樣?”

這就是陳年舊事了,當初趙氏懷孕,長興侯的妾室黃氏受寵,楚老夫人打發了一個丫鬟過去平衡後院,結果趙氏硬著壓著不讓開臉。得,拖到後面黃姨娘一家獨大,趙氏才害了怕,匆匆把芙蓉擡成姨娘,然而這時候,黃氏大勢已成,再難撼動。

楚老夫人提起這些很是不滿,而趙氏聽到婆婆居然又說起芙蓉姨娘的事,也暗自惱恨婆婆手長,插手她的房裏事,心下同樣怨懟不已。場面越說越僵,楚老夫人見了,對這個眼皮子淺的長媳失望透頂。看來以後,得好好給二少爺尋一個能幹的孫媳,趙氏這樣子,等她走後,如何能撐得起門戶?楚老夫人打住這個話題,說:“行了,我話就說到這裏,日後該怎麽做,你自己來掂量。你今日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趙氏低著頭,輕聲應是,慢慢走了出去。她都要走出門了,突然聽到楚老夫人說:“楚錦妙和楚錦瑤那日在抱廈裏的事,另有隱情。楚錦妙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臉皮子嫩,我給她留著臉面。我原本不想再提這些腌臜事,說出來我都嫌丟人,但是看你這樣子,恐怕她另有一套說辭糊弄你。具體如何我懶得說了,你也沒必要打聽,我只是提點你一二,你心裏有數就行。”

另有隱情?莫非楚錦妙被禁足有其他的說法?趙氏聽了疑惑不已,但是楚老夫人已經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趙氏不敢再問,低頭諾了一聲就出去了。

第二日請安時,楚錦瑤按時去趙氏的院子應卯。長興侯也在,看到楚錦瑤,特意問起:“聽說你昨日救了個孩子,還被一夥來路不明的官兵頂撞了?”

楚錦瑤神色怏怏的,她聽到長興侯問話,打起精神說:“說不上頂撞……那夥人,似乎來路很是不凡。”

長興侯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他愈發跟緊了問:“聽母親說,為首的似乎是個公公。那個公公長什麽模樣?”

今日長興侯在,大房的女孩們早就來了,現在都坐在趙氏屋裏吃瓜果,打發時間。聽到長興侯的話,三姑娘放下手裏的果子,楚錦妙略有吃驚地擡頭,就連年幼的八姑娘也停下打鬧,被奶嬤嬤抱起,安靜地站到一邊。

楚錦嫻感受到長興侯話裏的鄭重,問:“父親,你問起此事,莫非這夥人有什麽大幹系不成?”

長興侯沈著臉色搖頭,說:“現在還不好說,但是山西等閑不會來內侍,這位公公悄不作聲地來了太原,無論他是什麽來意,都不能怠慢。不過現在還不好說,我得確認了這夥人何等來路,才好判斷。”

趙氏一聽,得知自己覺得不甚要緊的倒黴事竟然有這麽大的幹系,立刻絞盡腦汁地回想昨日之事。然而她昨天最開始把那群人當作普通的小官小卒,壓根不放在眼裏,後來發現為首之人似乎是位太監,驚慌之下站都站不穩了,怎麽敢擡頭看這些人的長相?趙氏想了半天,都想不起這夥人是什麽模樣,有什麽特征,她只能說:“這夥人騎著馬,很兇。”

長興侯噎了一下,這可說的真細致。他要辦的是正經事,怎麽能這樣糊弄!長興侯暗暗有些窩火,但是對著妻子女兒,他不肯露出火氣,而是盡量維持著原本的聲音,問:“還有呢?”

三姑娘、楚錦妙都搖頭,她們是侯門閨秀,除了衣服首飾,哪會關心外面那些平民的事?還是楚錦瑤想了想,說:“我記得他們大致是七八人上下,每個都騎著高頭大馬,在鬧市裏都能騎得那樣快,想來騎術很是出眾。為首那個人特別兇,他當時急停,竟然把棚子都撞翻了!不過他雖然看起來兇悍,身材卻不太高,比旁邊的人瘦了許多。我當時和他對視一眼,就記得他眼睛極黑,皮膚卻很白,臉上的肉仿佛不會動一般。”楚錦瑤說到這裏,忍不住低聲說:“就和活死人一樣。”

真是好大的膽子,趙氏屋裏的女子趕緊拍她:“別亂說。”

而長興侯已經沒心思理會楚錦瑤的失言了,他嘴都合不攏,震驚地想了一會後,急切地問:“他臉上有沒有疤?”

楚錦瑤想了想,點頭:“好像有,說來也奇,他的疤都是死白死白的,就在這裏。”楚錦瑤在臉側比劃了一道,長興侯看了後用力撫掌:“對,就是他!”

趙氏等人被長興侯嚇了一跳,趙氏連忙問:“怎麽突然這樣大聲,這是怎麽了?”

而長興侯已然激動地站起來轉圈:“竟然是湯公公!天哪,湯公公竟然大駕光臨,來了太原!”

湯公公是誰啊?幾個姑娘面面相覷,都好奇地盯著長興侯。長興侯的事在趙氏這裏都是大事,趙氏忍不住問:“侯爺,湯公公是什麽人?”

長興侯沒空回話,還是沈浸在思緒裏無法自拔。楚錦瑤見趙氏被晾下,接了一句:“或許湯公公是太子的人?”

趙氏低低“啊”了一聲,看反應顯然有些不以為意,楚錦妙低頭翻了個白眼,覺得楚錦瑤什麽都不懂還瞎顯擺,丟人現眼。而長興侯聽到楚錦瑤的話,卻猛地站住身,炯亮的目光直逼楚錦瑤:“你怎麽知道的?”

竟然是真的?趙氏大驚,楚錦妙更是不可置信地張大嘴。三姑娘驚得把手裏的橘子都掉了,丫鬟連忙俯身去追,屋子裏一下子人仰馬翻。楚錦嫻也問楚錦瑤:“你怎麽知道這些?”

“我猜的呀。”楚錦瑤見屋裏所有人都刷得看向她,聲音都虛了虛,“我記得上次姑姑來,沒有說懷陵郡王府裏有太監。既然郡王府都沒資格用內侍,那整個山西,有資格帶著內侍的,也唯有太子了啊!我猜的不對嗎?”

這樣一說,楚錦妙聽了,立刻覺得就是這個理,很簡單啊,她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已。長興侯聽到楚錦瑤的回答,既驚又疑:“你怎麽知道往這個方向上想?”

“我也不知道,我瞎猜的。”楚錦瑤被父親的目光看得有點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理所應當地就想到了太子身上。許是秦沂在時,總是和她說這些宮廷官場的事,慢慢的,楚錦瑤自己也能想到了?

楚錦瑤想到秦沂,心裏又低落下去。她昨日興沖沖地回去,想和秦沂分享喜悅,然而卻猝不及地發現,秦沂走了。

走的這樣突然,竟然連句道別都沒有。

楚錦瑤有些傷心,有些不舍,也有些悵然若失。她早就知道秦沂遲早要離開,她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她卻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突然。

楚錦瑤神情寂寂,長興侯以為是自己問的太急,把女兒嚇著了。於是趕緊放緩了神色,好聲好氣對楚錦瑤說:“我不是在喝斥你,你不要多想。”長興侯說完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能順著區區三言兩語都猜到真相,這很好。”

女子是不管外務不問朝事的,這很好,好在何處?長興侯話中有話。楚老夫人前幾天,隱晦地和他提過楚錦瑤的事。經了老夫人的提醒,他再仔細地看楚錦瑤,發現楚錦瑤可謂脫胎換骨,剛回來時還有些黑瘦,這兩個月調理下來,人迅速勻稱了不說,皮膚也養白了很多。

楚錦瑤和楚珠、楚錦嫻一樣,是天生的雪白皮膚,一旦好好調養,宛如明珠拂塵,很快就恢覆了原本的光澤。這似乎是楚家特有的相貌,二少爺就天生白,上一輩以美貌著稱的楚珠也是,現在小輩裏,楚錦嫻和楚錦瑤也傳承了過來。當下楚錦瑤和姐妹們等人站在一起,竟然比三姑娘還要白些。黃氏以妖嬈身段和黃鸝嗓音取勝,三姑娘學到了一半,身姿風流,只是她卻像生母,皮膚微有些發黃。平日裏三姑娘站在楚錦妙身邊,這一點還不顯,現在和楚錦瑤一比,馬上就對比出天生的膚質之別來。

長興侯雖然並不願意靠著女兒求富貴,可是此刻他卻得承認,老夫人的眼光很好,遠比他的妻子趙氏強得多。

長興侯對妻子沒什麽要求,能替他料理好後宅妻妾子女的衣食住行就好了,在這一點上,趙氏說不上做得多好,但也不算失職,至於其他的,長興侯會另外找人。所以他外面遇到什麽事情,從不會回來和趙氏說,反而會去榮寧堂找老夫人商量。就如昨日的事情,也是老夫人和長興侯,直接越過趙氏商量的。

楚老夫人的意思長興侯聽懂了,他們侯府已到最後一代,哥兒要督促著上進,姑娘們的教養也不能落下。他們不是賣女求榮的人家,可是多子多福,女孩兒多,日後多結一門親家,也是好事。嫡長女楚錦嫻的婚事已經定了,嫁給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表哥,順順遂遂地過一輩子,這樣也好,而嫡次女楚錦瑤的婚事,倒要好好選一門了。

楚錦瑤身份合適,容貌比楚珠年輕時還要漂亮,楚珠能高嫁,楚錦瑤未免不能。老夫人比較看好懷陵王府的世子,在山西,長興侯府的嫡女想高嫁,挑來挑去無非就那麽幾家人家,相比於另加幾戶在朝中勢頭很好的官宦人家,楚老夫人更喜歡懷陵王府。畢竟王府的鐵帽子是穩的,而仕途卻不一定能一直順利,長興侯雖不太認同母親保守的觀點,但是對於懷陵王府的世子,他倒也樂見其成。

所以,這次去懷陵王府的伴讀人選,長興侯和楚老夫人這裏就已經定下了,另一個人,只能作為楚錦瑤的幫手,或者陪襯去。說是伴讀人選要由王府那邊的嬤嬤王妃相看,但長興侯府又不是什麽破落人家,他們家的女孩真的能任由對方挑?說到底決定權還在兩家的老祖宗手裏。楚老夫人下定主意後,給王府的老祖宗遞一句話,王府老祖宗也不會拂楚老夫人的面子,那麽這事便穩了。

懷陵王府存了搏一把富貴的心思,長興侯府未嘗沒有,只不過兩家人地位各有高低,所以搏的富貴也不同罷了。懷陵王府盯著的是太子妃的位份,而楚老夫人則相中了對方家裏的世子妃。當年楚珠高嫁,但終究只是嫁給了郡王的弟弟,算不得王府的正頭主子,這一次,老夫人想一擊到位,拼一拼懷陵王府的下一代宗婦之位。

其實楚老夫人多少能猜到郡王和郡王妃的心思,他們家的縣主,實在有些……驕縱。郡王府想挑幾個伴讀,未出閣前處一處脾性,若真讓懷陵王府成了,把兩個伴讀帶到東宮未嘗不可。然而懷陵王府這樣想,楚老夫人卻不大樂意,她可不想看到自己家的嫡女去給縣主當傀儡,日後恐怕生了孩子,也養不到自己手裏。於其給人家做小,不如成了縣主名正言順的嫂子,這樣順理成章是一條船的人,可不必當陪嫁強?

楚老夫人和長興侯一說,兩人一拍即合。當然了,如果王妃真的想給縣主找個去東宮的伴,他們楚家也不是出不起這個人,就比如三姑娘,身段妖嬈,慣會小意逢迎,就很合適。只要楚錦瑤真的成了世子妃,一個姑娘而已,楚老夫人完全舍得下。

現在長興侯再仔細看自己的幾個女兒,心裏就有琢磨了。他轉過許多念頭,然而對著三姑娘和楚錦瑤,卻一點也不顯。他想著,母親的眼光果然一向精準,楚錦瑤才十三,就已經能聯想到湯公公是太子的人,只要從現在起精心栽培,日後是個當世子妃、當宗婦的料。至於三姑娘,就不必將她和黃氏隔開了,跟著黃氏再學一些籠絡男人手段,未嘗不好。

楚錦瑤和三姑娘發覺長興侯目光沈沈地看著她們,心裏都有些打鼓。三姑娘悄聲問了一句:“父親?”

長興侯回過神,道:“你們昨日受驚了,這幾日好好歇息,等一會,我讓人給你們送些小玩意進來,權當給你們壓驚。嬋兒,你的衣服還夠穿嗎?”

三姑娘受寵若驚,連忙行了個萬福:“謝父親關心,女兒一切都好。”

長興侯說:“你漸漸大了,即便是庶出,也不能在衣服首飾上露怯。過會我叫人進來,你自己喜歡什麽布料,讓他們去買,銀錢不必操心,都從我的賬上走。”

三姑娘開開心心應了,她此時再看向身邊的姐妹,餘光裏就帶了得意。

長興侯又對楚錦瑤說:“你昨日救人,還為此受了傷,這是善事,值得嘉獎。我聽說齊德勝還給你送了兩箱子布料,你直接收下就好,不必擔心欠人情,自有我去和齊德勝說。你身邊可缺人?”

楚錦瑤被問的一頭霧水,她直覺不太對,長興侯素來是撒手不管內宅的事的,現在非但問起她和三姑娘,還給三姑娘做衣服。若是長興侯一視同仁地問她缺什麽衣服,楚錦瑤倒不會多想,父親給女兒送東西,能送些什麽。可是長興侯卻問她是否缺人……

楚錦瑤心裏轉過許多念頭,最後乖順地說:“女兒年幼,什麽都不懂,旦憑父親安排。”

這個回答就很讓長興侯滿意。他笑著拈了拈胡須,道:“好,人手的事情,過幾日你祖母會安排。這幾天你受了傷,你祖母很是擔心,你沒事的時候,多去祖母那裏走一走。”

楚錦瑤自然應是。三姑娘本來不滿楚錦瑤也得了父親的關註,可是聽到後面,她暗暗嗤之以鼻,說來說去,長興侯並沒有賞賜楚錦瑤什麽值錢玩意,還是她的待遇更好。三姑娘和楚錦瑤並不知道,她們倆未來的路,日後是什麽樣分量的身份,已經在長輩眼中標價了。

長興侯囑咐完楚錦瑤後,自然也挨個詢問了楚錦妙和楚錦嫻,八姑娘還是個娃娃,他提一嘴就過去了。他給女兒們都發了補恤後,屋裏的氣氛這才好些。楚錦瑤看長興侯心情還不錯,大著膽子問:“父親,如果湯公公是太子身邊的人,那他為什麽會出現在西街?”

長興侯聽了之後,臉上的笑不自覺收斂了些。這個問題,他也一直在想。長興侯原本不會對女眷說這些,可是如今楚錦瑤在他眼中的身份已然不同,長興侯破天荒地回答道:“具體緣由我們還不知道。為父打算瞅機會遞拜帖,看看湯公公肯不肯接見。若是他肯見我們,那或許能打探出一二。”

朝中勳貴官員,見了公公都是畢恭畢敬的,更別說這位湯公公是太子身邊的得力人,大禮相待都是應當的。楚錦瑤看到父親都對湯公公誠惶誠恐,而她昨日還很不客氣地和湯公公對視……

楚錦瑤默默撇過這個話題,不打算將此事告訴長興侯了。既然湯公公當時沒有發作,日後便不會記恨,湯公公即便是個閹人,也是有頭有臉的身份,不會為難她一個小姑娘的。

趙氏和楚錦妙聽說長興侯打算去拜訪湯公公,她們對接下來的話題就不大感興趣了,楚錦瑤倒是想再問一問。可是,她是未出閣的女眷,不好過多詢問父兄朝中的事情,只能作罷。

等楚錦瑤從趙氏屋裏出來之後,還是在想,長興侯能根據她只言片語的描述便認出湯公公,可見這位湯大人在朝中很是出名。既然是這樣一個有分量的人物,那麽他為何會冷不丁出現在太原?昨日看他們的情形,仿佛還很是焦急。

楚錦瑤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她習慣性地想問秦沂,然而剛剛張開口,就想起來,秦沂已經不在了。

他終於離開了。

……

一間縱深高大的屋宇裏,深深重重的床幔後,一個年輕男子面無血色,正安安靜靜地睡在明黃色的軟枕上。

他的睫毛微微震了震,片刻後,他慢慢掀開了眼瞼。

秦沂只是稍微動了動,隔間外守著的小太監立刻發現了。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看到來人,雙眼瞪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太子爺,您可算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給秦沂的一封信:

楚家老夫人和長興侯讓我們開著挖掘機挖你家墻角,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某藍技校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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