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芯片還給他們，如果你想的話。”安德莉亞說。

“給他們吧。”林可說,她真的已經疲憊不堪。

安德莉亞握緊手中的東西,她把身體的重心移到左腳,低下頭，眼瞼遮住了她眼中的猶豫不決。她藏起這東西並不僅僅是為了艾米,也是為了她自己。安德莉亞開口道：“詹納告訴我……”她突然噤聲，瞥了一眼四周,然後往前走了一步，幾乎湊到林可身前。

“他告訴你什麽？”林可問，正如她猜想的，詹納告訴了安德莉亞一些事情。

安德莉亞咀嚼著口中的單詞,想要把它們都咬碎,那樣，那些字眼就不會將她的喉嚨割破。“他告訴我，我們都被感染了。我們，瑞克，肖恩，卡爾，索菲亞……我們所有人。”

“……”林可知道這件事情，這群人都被感染了。不管他們是被喪屍咬死還是自然死亡，他們都會在死後變成喪屍。“這會改變什麽嗎？”她問。

“你沒有明白，”安德莉亞不安地將汗濕的掌心在褲子上摩擦，然後說道：“我們的血液裏有這種‘病毒’，我們將無法擺脫。”

“擺脫什麽？”林可不知道，是否就像她無法擺脫沮喪？

“我們都攜帶著這種‘病毒’。詹納說的政府基地裏的人是否也也我們一樣？或者，我們會被當成瘟疫的傳播者……”安德莉亞想起詹納的話——這種病毒通過什麽介質傳播呢？是空氣，那最好不過，所有人都被感染了，那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可是，如果不是呢？“我們什麽也不知道，詹納什麽也不知道！”她有些歇斯底裏起來。

“我們確實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的猜想，或者詹納的猜想是否正確。”林可也不知道，她把了解劇情當成優勢，可是劇情這玩意兒瞬息萬變。

“沒有人知道，關鍵就在這裏！”安德莉亞的眼淚流下來，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她充滿痛恨地捂著自己的胸口，用憎惡的語氣說道：“你知道嗎？我會祈禱，很久以前我有信仰。可是現在，我的心裏只剩下疑惑，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靈嗎？什麽樣的神靈會創造出這樣一個充滿痛苦的血淋淋的世界？我們也許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娛樂節目！我終於看清了，這讓我窒息，你知道嗎？”

“安德莉亞……”林可的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什麽也沒有！”安德莉亞擡手抹過臉頰，繼續說道：“等待救援或者自己求生，這兩條路上都沒有希望。我想告訴瑞克他們，可是我說不出口！他們，還有你！”她指著林可，一字一句地吐出她全部的痛苦，“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林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了解這種感覺，有人將兩條路放在她面前讓她選，可是她寧願自己別無選擇。有選擇就會有對錯，沒有選擇，即使錯了，也不會後悔。

“艾米，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安德莉亞問道。

林可想說不知道，可是，是她給安德莉亞帶來了這個選項。“把東西給瑞克，把詹納告訴你的事情告訴他，他會做出選擇。”對不起，林可心裏默念，她無法做出決定，她曾經做出的決定讓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會選擇隱瞞。”安德莉亞說。

“那是他的選擇。”林可說，她示意安德莉亞靠近一些，然後擁抱住她。“把那些事情都忘記，一天就一天吧，安德莉亞，我們就開心地過這一天吧，。”她不想看到安德莉亞崩潰。

“沒有你，我該怎麽活下去？”安德莉亞的眼淚落在她的肩頭。林可怔了一下，這個擁抱是個謊言，安德莉亞的生命靠謊言維持著。林可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安德莉亞最深的人，也許會比這個血淋淋的世界傷的還要深。

安德莉亞把瑞克找來，在林可面前把芯片給了他，然後把詹納說的話告訴了他。

瑞克因為安德莉亞的行為憤怒，但是也感謝她做出了正確的決定，最後，他皺起了眉頭。他將視線投向了遠方，芯片被握在手心，像是握著一個定時炸彈。他應該讓紅色的信號閃爍起來了嗎？它會帶來什麽呢？是敵是友？是死亡還是希望？如果一切重來，他寧願自己從未走進過疾病控制中心。他看著遠方，那裏只有無盡延伸的黑暗和婆娑搖曳的樹影。

“瑞克，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我們都不會有意見。”安德莉亞說。

瑞克看向她，拿出了那個碎成兩半的黑匣子，撕開了裹在外面的黑膠布。他已經做出了決定，把它放回去。“當我知道洛莉和卡爾還活著的時候，我決定絕不離開他們。我不會放棄任何生的希望……”他說著把芯片插了進去。

林可以為他會猶豫很久，但是顯然她也不了解瑞克。她有些緊張地看著瑞克合上黑匣子，可是紅點並未閃爍。

它壞了。在安德莉亞粗暴地把它撬開的時候，邊緣的電路已經被破壞了。

“這他媽就是個玩笑！”瑞克氣氛地黑匣子扔在了地上，急匆匆地逃開。

安德莉亞臉色慘白。

林可也楞在了那裏，過了一秒之後，她忍不住笑起來。“我們到底在爭些什麽？我到底想為你爭取些什麽？我毫無用處……”

“艾米……”

“噓！”林可豎起手指，放在唇邊，然後躺下，把自己藏了起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她說。她聽到腳步遠去的聲音。很好，一切回到了原點。她帶來的改變已經全部被抹殺修正，現在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聽到腳步聲靠近，是達裏爾。

“我聽到你們說的話了，不會有救援。”達裏爾爬進車廂裏，坐到她的對面。林可坐起身，和他面對面。達裏爾繼續說道：“告訴我莫爾在哪裏，我應該去找他了，我想要離開。”

“我不知道，”林可說，她也想要離開。她看不出留下的意義——照顧安德莉亞？她自身難保，更何況她對安德莉亞的感激和同情已經過度消耗，這讓她疲憊不堪。她想要結束，即使那會傷害到安德莉亞，但是內心深處，她不再在乎。“我騙了你，”她說。

“你！”達裏爾撲了上來，將匕首壓在了她的脖子上，“我說過，如果你騙我，我就殺了你！”

“現在你可以動手了！”林可說。她不想吃生肉，不想沒有感覺地活著。積蓄在心底的壓抑絕了堤，她不想像現在這樣，也不想回到過去，更不想走向未來。她想要一個徹底的終結。

達裏爾看到她的崩潰從體表向外擴散出來，他松開了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痛苦讓她無聲哽噎，即使沒有眼淚也讓人心痛。

“對不起。”達裏爾忍不住道歉，他以為自己嚇到她了。“我說了對不起，我不會殺你，你放心好了！”

林可掙紮起來，她想把手從手銬裏抽出來，她做到了，雖然手上脫了一層皮，但是她什麽也感覺不到。

“嘿！停下！你瘋了！”達裏爾想拉住她。

林可跳下車，往林子裏跑去。林子裏或者公路上，多的是人想殺死她，殺死一個喪屍。她可以自己去尋找。

達裏爾追了過去。

跑出去10分鐘後，達裏爾將她撲倒，但是她還在不停地掙紮。

“艾米！你發什麽瘋！”達裏爾按住她的雙手。

“你放開我！”她擡腿，把達裏爾蹬開，然後起身奔跑，卻被抓住了腳踝，她再一次摔倒。

“想想安德莉亞！”達裏爾說，“你這樣離開，她會死的！”

“……”林可頓了一下，她想起被殺死的護士薩拉，想起被勒死的格萊姆醫生，想起那些因她而死的可憐女孩們，想起被槍殺的加勒特·霍布斯，想起作為Lindsey·Colt被處決的自己，想起作為阿比蓋爾·霍布斯被殺死的自己……那些痛苦蔓延全身，讓她的心也變得冰冷，“每個人都會死！安德莉亞也不例外！”

“艾米……”達裏爾有些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達裏爾松開手，林可再一次爬起來，但是她沒有再跑，她站在達裏爾對面，說道：“要怎樣你才肯殺了我？如果我不是艾米，你會殺我嗎？”

“你真的瘋了！”達裏爾覺得她不可理喻，但是她的表情，讓他膽寒。

“艾米喜歡賈斯汀比伯，我甚至唱不全一首《baby》；艾米喜歡天空的藍，我喜歡黑白；艾米喜歡暮光之城，我喜歡夜訪吸血鬼……”她想起安德莉亞跟她說起的那些，她只能應和：我喜歡比伯，我喜歡幻想，我喜歡浪漫！只差一句：我喜歡謊言。

“……”

“我不是艾米，”她心裏一陣輕松，“我不喜歡謊言。”對於她來說，說謊永遠不會像呼吸那樣簡單。

“你是誰？”安德莉亞從暗處走了出來，她的聲音顫抖著，臉上表情已經有些扭曲了，“你！是！誰！不！你是艾米！你說謊！”

“我是個騙子。”林可轉身看向她，他們三人站成一個三角。“但是我不想再騙你了。我是占據了你妹妹軀殼的死人。”她說，她想大聲地說，所以她又大聲說了一遍，“我是占據艾米軀殼的陌生靈魂！”

安德莉亞有些站不穩。她是姐姐，她了解自己的妹妹。艾米忘記了很多事情，她變得不像艾米。安德莉亞都知道，但是選擇不去看不去猜測，只希望艾米可以陪在她的身邊。但是這都是假的，不是嗎？自欺欺人的日子，真的很美好，但是夢醒了。“殺了她，達裏爾，殺了她！”

“什麽！”達裏爾有些懵了。

“殺了我！”林可說。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安德莉亞跌坐在地上，閉上眼睛。“殺了她……”她說，她的語氣已經毫無力氣，就像失去生機的樹木。

作者有話要說：崩潰了崩潰了，終於崩潰了……

目測行屍走肉還有1~2章會完結，下面一個部分Hotch要回歸了,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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