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父母
關燈
小
中
大
第82章父母
言若凝隨著他去了後廚，做了好些菜。她靜靜在一旁給他打下手，心裏藏著一堆的話，卻又不敢開口問。
她覺得，她這父親、未免太淡然了些。
冷夜辰吩咐人將飯菜端了過去，帶著言若凝去廚房旁邊的小屋拿了一些果子，切好放入了盤中，才移步去見墨衣夏。
言若凝心裏煩得很。這怎麽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自己跟個木瓜一樣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只能跟在他身後。
墨衣夏所居的那間宮院，有些偏靜，從後殿過去，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一路兩側都是各色各樣的牡丹，開得極盛。就連宮院門口，也都是比她還高了半截的牡丹。從招搖山、到魔界，再到這裏，這牡丹花她眼睛都看疼了。
話說這些男人怎麽都喜歡這樣，都不是自己喜歡的，還弄一大堆。人若真喜歡他，管他這兒有沒有喜歡的東西，自然而然會留下來。
“這裏好安靜。”進入院子，言若凝忍不住說了一句。
冷夜辰看了她一眼，應聲道：“嗯，小夏喜歡清靜。”他從言若凝手裏拿過果盤，朝著左側的走去。
那邊的屋外，端著一道人影，似乎是在等人。
言若凝被方才的牡丹晃得眼花，走近才看清，原來是承燁。
“你在這裏做什麽？”冷夜辰瞄了他一眼，問話的時候語氣有幾分不快。
承燁嬉笑道：“是娘讓我過來的。”他說話間，推開了房門。
看承燁這狀況，也是知曉這件事的。
好氣。他們誰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言若凝跟著這兩人一同走了進去，這屋內寬敞明亮，陳設雅致，很是像蓬萊島的居室。
“小夏。”冷夜辰往裏側走去，溫和地喊了一聲。
言若凝邁動腳步，看到墨衣夏的那一瞬，立馬怔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望著墨衣夏，眉眼以下，這半張臉，委實是極像。怪不得那些墨衣夏的故人，見了她都會說她與娘親相像。
她這娘親……長得真好看，衣著素凈卻不掩仙氣，隨意紮束的長發，顯得格外清冷。即便她們樣貌相似，可墨衣夏也比她要好看許多，那張臉，令人瞧著有一種獨特的舒適感，還半分不顯年歲，看著像是比她都要年輕一些。
言若凝呆楞許久，本想等著他們先開口說話的，可屋內三人，皆是安安靜靜。墨衣夏看了她一眼後，亦是淡定自若，不言語，坐於桌前緩慢地吃著飯菜，沒理會承燁，也沒理會冷夜辰，平靜得好不像話。
言若凝東看西看，顯得有幾分錯愕，一時間不知自己應該要說什麽做什麽。
冷夜辰僵了片刻，放下手裏的果子，沖言若凝微微一笑，拉著她坐下，輕聲道：“先吃點東西吧。”
言若凝看了看墨衣夏，她面上半分笑意不沾，一句話也不說，只顧著自己吃飯。她心裏實在驚詫：這怎麽……比之冷夜辰還淡漠？起碼她爹會主動與她說話，還會對她笑。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言若凝現在才覺得，在雪山面對雪南玉和白落宸的時候，他們有多平和易近。再怎麽說也不會看見她了跟沒看見一樣的。
可此刻屋內的人，分明都是她的至親啊。
整的她是撿來的一樣。
真是弄不懂，哪怕喊她一聲也好。
言若凝心裏煩躁，膳食放在嘴裏，半點胃口都無。她側頭看了一眼承燁，奈何這廝低頭吃著菜，毫不在意此時屋內境況為何，好像對這樣的情景早就習以為常。而冷夜辰，只顧給墨衣夏夾菜，更加沒在意她此刻是何心境。
這一家子的相處方式，她不理解。
她輕輕放下了碗筷，開始靜靜地盯著對面的墨衣夏。
察覺到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墨衣夏才擡過眼，用著很溫和的聲音問了一句：“你看著我做什麽？”
“咳咳咳！”承燁正在喝水，聽得這句話，差點嗆死。
冷夜辰不禁一笑，“這麽大了，還毛毛躁躁的。”
承燁擦了擦嘴，不敢說話。
言若凝拿起筷子，煩躁地戳了戳碗裏的白飯，目光仍舊盯著墨衣夏，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娘親這些年，過的好嗎？”
墨衣夏吃了口菜，面無表情，“他每日美味佳肴伺候著我，什麽都是親力親為，我掉根頭發都擔心得跟什麽似的，能不好嗎？”
言若凝：“……”她怎麽聞到了一絲，狗糧的味道。
身側承燁沒忍住，笑出了聲。
言若凝偏頭看向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承燁用筷子的另一頭戳了一下她的臉，“阿姐，別問了，我們家的規矩，吃飯的時候，是一句話都不能說的。”
阿姐？
這改口倒是改的快。對她隱瞞秘密的時候，怎的不見這麽主動。
墨衣夏瞥向言若凝，片刻後，唇角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她喝了口熱茶，看著言若凝說：“小菀，我離開九重天的時候，你不過三四歲，一眨眼，都這般大了。”
言若凝勉強回應了一個笑容，實在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麽。
她真的不理解。
墨衣夏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你哥哥近來可好？”
她話音一落，承燁趕忙驚呼道：“我還有個哥哥啊！”
墨衣夏瞄了他一眼，面上笑意散了散。
“娘，你是說言憶辰他也是……”
“你就別說話了，整日聽你神神叨叨的，頭疼。”墨衣夏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
承燁忙為自己喊冤:“娘，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怎的說句話都還不讓了？”
“承燁，閉嘴。”冷夜辰輕叱了他一聲，沖他擺手道，“你先出去吧，別煩你娘了。”
承燁：“……”
靜了片刻，墨衣夏攸地開口說了一句：“上回的那件事，我聽說了。”
冷夜辰看向她，忙問：“怎麽了？”
“此事，多半是花神所為。”
冷夜辰點點頭，“嗯。”
“娘說的對！”承燁也跟著起哄，附和了一句。
冷夜辰極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怒道：“你能不能滾出去？”
面對幾方的嫌棄，承燁快被氣笑了。他最終忍無可忍，丟下碗筷氣呼呼地快步走了出去。
言若凝：“……”
關於每日面對這樣莫名其妙的爹娘好，還是在九重天面對言賀好。言若凝覺得：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承燁走出去後，冷夜辰還不忘吐槽了一句。
言若凝心裏為承燁默哀片刻，這一看就是親爹親娘。
墨衣夏輕輕嘆了口氣，又問：“我只是隨口說說的，你信我？”
冷夜辰下意識地點頭，一面對她的時候，語氣瞬間又變得溫和：“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言若凝：“……”
這般會哄人，當年又豈會眼看著墨衣夏嫁給了言賀？
墨衣夏神色微變，“花神想害我，不是一日兩日了。”
“她不會得逞的。”
“她已經得逞過一次了。”
冷夜辰面色一怔，被她這句話堵得有些無言。
“小夏……”
墨衣夏輕笑一聲，冷冷道：“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你出去。”
冷夜辰應她所言，立馬站起了身，微笑道：“好，我走。”他說著將視線移到言若凝那兒，叮囑她，“若凝，你好好陪陪你娘。”
言若凝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她覺得，這倆人……比白落寒還不正常。
等到冷夜辰走出去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阿娘，你們……這算是吵架了嗎？”
墨衣夏唇角的笑意更加冷了幾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念說道：“當年是他先懷疑我，後來我去向他解釋，他半個字不肯與我說，回了章尾山。”
她吃了幾口菜，漠然道：“若非是雲荒在天山，我恐怕死的連絲殘魂都不剩了。”
言若凝眉頭微皺，試圖想問清楚當年之事，“娘，當年你們……”
“沒事，都過去了。”墨衣夏不願多言，打斷了她的話。只是緊接著又問：“你與白落寒，可還好？”
言若凝手一抖，戰術性地捧著茶杯喝了好幾口熱茶。
墨衣夏淡淡一笑，將聲音放低了些許，“別緊張，我不過隨口問問，不想說可以不說。”
這問都問了，不說能行嗎。言若凝為自己順了口氣，沈思半響，還是選擇不隱瞞墨衣夏，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了。
索性墨衣夏沒對白落寒沒有什麽太大的成見，只囑咐了她幾句話，讓她別傷著自己，若是認定了便要早些去蓬萊，需讓墨衡知曉。
言若凝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只是瞧著墨衣夏這番模樣，又實在沒辦法問出口。
言若凝在妖界待了四日，這四日間，都是與承燁一起陪著墨衣夏，再沒見過冷夜辰。仿佛那日他惹了墨衣夏，真就依著她不讓她看見了。
經過這幾日的接觸，言若凝才從她這娘親身上體會到幾絲親切感。只是墨衣夏身子很孱弱，說不了許久的話便覺得累，整日基本都躺在軟榻上。還時不時頭疼。
她問了承燁，承燁也不太清楚，只言這半月以來墨衣夏總身子不痛快，弱不禁風的。而且這段時間，冷夜辰同她接觸得比以往要頻繁很多。
言若凝實在迷惑，她爹娘的相處方式，她不理解。若換做她，一千多年都是這樣接觸，倒不如殺了她。
“阿姐，明日你要去魔界嗎？”晚間承燁過來找她，送了好些糕點，說是他特意去凡界的那家點心鋪買的。
言若凝拿過一塊吃了一口：“嗯，他傷應已大好。我和阿娘說好了，去看看他，很快就回來。”
承燁朝她靠近，伸手搭上了她的肩，攸地問：“你與他，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言若凝斜眼看向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將人推開了一些，嫌惡道：“笑得跟狐貍一樣的，離我遠點。”
承燁撇撇嘴，將糕點放在了桌上。
他正想離開，腳步聲自外響起。言若凝轉開視線朝門邊看去，見冷夜辰緩步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陰冷。
承燁沒太註意，待他走近後拿過一塊糕點遞過去，“父王，這糕點……”
冷夜辰漠然推開他的手，目光盯著言若凝，“你要去哪裏？”
“我和娘親說好了，要出去一趟，過兩日再——”
“你要去見白落寒？”
言若凝淡然地點點頭，“嗯，是去見他。”
冷夜辰定睛看了她片刻，情緒中只透著冰冷，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我不允你去見白落寒。”
言若凝面上一驚，“父親，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費盡心思，想要找到我，如今已經找到了，也和你娘相認了，就要聽我的，好好待在妖界，不要與他有什麽牽扯。”
他語氣很平和，像是真的在語重心長地勸解言若凝。
言若凝正過視線，同樣盯向他，神情不似方才那樣松快，卻還是坦然了自己的想法：“我做不到。我已經答應與他在一起了，你和娘親很重要，他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閉嘴！”冷夜辰面上添了些許怒意，“我不許你和九重天糾纏不清。”
言若凝委實覺得好笑，“落寒是魔族的，與九重天有何瓜葛？”
“你心裏清楚，不必我多言。”
“……父親，你不覺得你說這話很可笑嗎？你分明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曉哥哥的，卻任由我和哥哥待在九重天。即便後來與我碰面，半個字都不肯同我多言。”
“現在你卻說，不想我和九重天扯上關系？”
冷夜辰眼神變得冷冽，“你如今已經與我相認，以後要做什麽、與什麽人結交，自然要顧忌到妖族，顧忌到小夏，不能給她惹麻煩。”
言若凝快要被他氣哭了，“你總是做什麽說什麽都要顧忌我娘，可當年不信她的是你，一聲不吭離開天山的也是你。你說我給娘親惹麻煩？”
她咬了咬牙，壓著的怒意忍不住發作了，怒吼了一句：“冷夜辰，墨衣夏她是你妻子，可她更是我娘！”
“放肆！”
重重的一巴掌落到了臉上，言若凝被這帶著幾分靈力的力道震得腿腳一軟，徑直跌坐下地，嘴裏幹吐了一口血。
她慌亂地摸了摸嘴角，擡過頭，有幾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竟敢這麽和我說話！”冷夜辰手指輕輕一顫，聲音也有幾分發抖，“這麽多年，你學到的規矩，便是這般？”
“……父王。”震驚了好半天的承燁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輕扯了一下冷夜辰的衣角，“別……”
冷夜辰目光仍只看著言若凝，冰冷地喝了一句：“滾出去！”
言若凝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緩緩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冷夜辰橫過手上的玉簫攔住她，低聲道：“我沒說你，我說承燁。”
承燁：“……”
“是，孩兒告退。”他看了眼言若凝，面色不滿地走了出去。
言若凝抿了抿唇，差點就要哭出來。
她一定是撿來的。
“我的確沒規矩，從小到大，無人教過我規矩。”她很是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那邊臉，“你既然這麽不喜歡我，這麽容不下我，我走便是了，不會留在這裏礙你的眼。”
冷夜辰側過頭，看著她溫聲喚道：“小菀。”
言若凝閉了閉眼，也不知是怎的，一滴滴眼淚就那樣掉了出來。
“小菀。”
冷夜辰低低嘆了口氣，擡手輕輕拭了拭她的眼角，“好了，別哭。”
言若凝推開他的手，哽咽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習慣了……”
冷夜辰眉頭微蹙，問她：“言賀打過你？”
言若凝沒回答，他接著又道：“好啊，我記住了。這幾日，你好好待在屋裏歇息。”
言若凝偏頭看向他，一時間有些茫然。
只是下一刻，便聽他說：“這幾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邁出這間院子。”
“……”
她委實後悔自己沒有聽白落寒的，非要自己跑來章尾山。
言若凝跺了跺腳，在冷夜辰離開後，轉身將桌上的茶點統統推到了地上，連帶著打碎了好幾個花瓶。
聽得那些碎裂聲，心裏才勉強平靜了幾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言若凝隨著他去了後廚，做了好些菜。她靜靜在一旁給他打下手，心裏藏著一堆的話，卻又不敢開口問。
她覺得，她這父親、未免太淡然了些。
冷夜辰吩咐人將飯菜端了過去，帶著言若凝去廚房旁邊的小屋拿了一些果子，切好放入了盤中，才移步去見墨衣夏。
言若凝心裏煩得很。這怎麽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自己跟個木瓜一樣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只能跟在他身後。
墨衣夏所居的那間宮院，有些偏靜，從後殿過去，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一路兩側都是各色各樣的牡丹，開得極盛。就連宮院門口，也都是比她還高了半截的牡丹。從招搖山、到魔界，再到這裏，這牡丹花她眼睛都看疼了。
話說這些男人怎麽都喜歡這樣，都不是自己喜歡的，還弄一大堆。人若真喜歡他，管他這兒有沒有喜歡的東西，自然而然會留下來。
“這裏好安靜。”進入院子，言若凝忍不住說了一句。
冷夜辰看了她一眼，應聲道：“嗯，小夏喜歡清靜。”他從言若凝手裏拿過果盤，朝著左側的走去。
那邊的屋外，端著一道人影，似乎是在等人。
言若凝被方才的牡丹晃得眼花，走近才看清，原來是承燁。
“你在這裏做什麽？”冷夜辰瞄了他一眼，問話的時候語氣有幾分不快。
承燁嬉笑道：“是娘讓我過來的。”他說話間，推開了房門。
看承燁這狀況，也是知曉這件事的。
好氣。他們誰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言若凝跟著這兩人一同走了進去，這屋內寬敞明亮，陳設雅致，很是像蓬萊島的居室。
“小夏。”冷夜辰往裏側走去，溫和地喊了一聲。
言若凝邁動腳步，看到墨衣夏的那一瞬，立馬怔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望著墨衣夏，眉眼以下，這半張臉，委實是極像。怪不得那些墨衣夏的故人，見了她都會說她與娘親相像。
她這娘親……長得真好看，衣著素凈卻不掩仙氣，隨意紮束的長發，顯得格外清冷。即便她們樣貌相似，可墨衣夏也比她要好看許多，那張臉，令人瞧著有一種獨特的舒適感，還半分不顯年歲，看著像是比她都要年輕一些。
言若凝呆楞許久，本想等著他們先開口說話的，可屋內三人，皆是安安靜靜。墨衣夏看了她一眼後，亦是淡定自若，不言語，坐於桌前緩慢地吃著飯菜，沒理會承燁，也沒理會冷夜辰，平靜得好不像話。
言若凝東看西看，顯得有幾分錯愕，一時間不知自己應該要說什麽做什麽。
冷夜辰僵了片刻，放下手裏的果子，沖言若凝微微一笑，拉著她坐下，輕聲道：“先吃點東西吧。”
言若凝看了看墨衣夏，她面上半分笑意不沾，一句話也不說，只顧著自己吃飯。她心裏實在驚詫：這怎麽……比之冷夜辰還淡漠？起碼她爹會主動與她說話，還會對她笑。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言若凝現在才覺得，在雪山面對雪南玉和白落宸的時候，他們有多平和易近。再怎麽說也不會看見她了跟沒看見一樣的。
可此刻屋內的人，分明都是她的至親啊。
整的她是撿來的一樣。
真是弄不懂，哪怕喊她一聲也好。
言若凝心裏煩躁，膳食放在嘴裏，半點胃口都無。她側頭看了一眼承燁，奈何這廝低頭吃著菜，毫不在意此時屋內境況為何，好像對這樣的情景早就習以為常。而冷夜辰，只顧給墨衣夏夾菜，更加沒在意她此刻是何心境。
這一家子的相處方式，她不理解。
她輕輕放下了碗筷，開始靜靜地盯著對面的墨衣夏。
察覺到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墨衣夏才擡過眼，用著很溫和的聲音問了一句：“你看著我做什麽？”
“咳咳咳！”承燁正在喝水，聽得這句話，差點嗆死。
冷夜辰不禁一笑，“這麽大了，還毛毛躁躁的。”
承燁擦了擦嘴，不敢說話。
言若凝拿起筷子，煩躁地戳了戳碗裏的白飯，目光仍舊盯著墨衣夏，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娘親這些年，過的好嗎？”
墨衣夏吃了口菜，面無表情，“他每日美味佳肴伺候著我，什麽都是親力親為，我掉根頭發都擔心得跟什麽似的，能不好嗎？”
言若凝：“……”她怎麽聞到了一絲，狗糧的味道。
身側承燁沒忍住，笑出了聲。
言若凝偏頭看向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承燁用筷子的另一頭戳了一下她的臉，“阿姐，別問了，我們家的規矩，吃飯的時候，是一句話都不能說的。”
阿姐？
這改口倒是改的快。對她隱瞞秘密的時候，怎的不見這麽主動。
墨衣夏瞥向言若凝，片刻後，唇角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她喝了口熱茶，看著言若凝說：“小菀，我離開九重天的時候，你不過三四歲，一眨眼，都這般大了。”
言若凝勉強回應了一個笑容，實在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麽。
她真的不理解。
墨衣夏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你哥哥近來可好？”
她話音一落，承燁趕忙驚呼道：“我還有個哥哥啊！”
墨衣夏瞄了他一眼，面上笑意散了散。
“娘，你是說言憶辰他也是……”
“你就別說話了，整日聽你神神叨叨的，頭疼。”墨衣夏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
承燁忙為自己喊冤:“娘，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怎的說句話都還不讓了？”
“承燁，閉嘴。”冷夜辰輕叱了他一聲，沖他擺手道，“你先出去吧，別煩你娘了。”
承燁：“……”
靜了片刻，墨衣夏攸地開口說了一句：“上回的那件事，我聽說了。”
冷夜辰看向她，忙問：“怎麽了？”
“此事，多半是花神所為。”
冷夜辰點點頭，“嗯。”
“娘說的對！”承燁也跟著起哄，附和了一句。
冷夜辰極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怒道：“你能不能滾出去？”
面對幾方的嫌棄，承燁快被氣笑了。他最終忍無可忍，丟下碗筷氣呼呼地快步走了出去。
言若凝：“……”
關於每日面對這樣莫名其妙的爹娘好，還是在九重天面對言賀好。言若凝覺得：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承燁走出去後，冷夜辰還不忘吐槽了一句。
言若凝心裏為承燁默哀片刻，這一看就是親爹親娘。
墨衣夏輕輕嘆了口氣，又問：“我只是隨口說說的，你信我？”
冷夜辰下意識地點頭，一面對她的時候，語氣瞬間又變得溫和：“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言若凝：“……”
這般會哄人，當年又豈會眼看著墨衣夏嫁給了言賀？
墨衣夏神色微變，“花神想害我，不是一日兩日了。”
“她不會得逞的。”
“她已經得逞過一次了。”
冷夜辰面色一怔，被她這句話堵得有些無言。
“小夏……”
墨衣夏輕笑一聲，冷冷道：“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你出去。”
冷夜辰應她所言，立馬站起了身，微笑道：“好，我走。”他說著將視線移到言若凝那兒，叮囑她，“若凝，你好好陪陪你娘。”
言若凝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她覺得，這倆人……比白落寒還不正常。
等到冷夜辰走出去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阿娘，你們……這算是吵架了嗎？”
墨衣夏唇角的笑意更加冷了幾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念說道：“當年是他先懷疑我，後來我去向他解釋，他半個字不肯與我說，回了章尾山。”
她吃了幾口菜，漠然道：“若非是雲荒在天山，我恐怕死的連絲殘魂都不剩了。”
言若凝眉頭微皺，試圖想問清楚當年之事，“娘，當年你們……”
“沒事，都過去了。”墨衣夏不願多言，打斷了她的話。只是緊接著又問：“你與白落寒，可還好？”
言若凝手一抖，戰術性地捧著茶杯喝了好幾口熱茶。
墨衣夏淡淡一笑，將聲音放低了些許，“別緊張，我不過隨口問問，不想說可以不說。”
這問都問了，不說能行嗎。言若凝為自己順了口氣，沈思半響，還是選擇不隱瞞墨衣夏，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了。
索性墨衣夏沒對白落寒沒有什麽太大的成見，只囑咐了她幾句話，讓她別傷著自己，若是認定了便要早些去蓬萊，需讓墨衡知曉。
言若凝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只是瞧著墨衣夏這番模樣，又實在沒辦法問出口。
言若凝在妖界待了四日，這四日間，都是與承燁一起陪著墨衣夏，再沒見過冷夜辰。仿佛那日他惹了墨衣夏，真就依著她不讓她看見了。
經過這幾日的接觸，言若凝才從她這娘親身上體會到幾絲親切感。只是墨衣夏身子很孱弱，說不了許久的話便覺得累，整日基本都躺在軟榻上。還時不時頭疼。
她問了承燁，承燁也不太清楚，只言這半月以來墨衣夏總身子不痛快，弱不禁風的。而且這段時間，冷夜辰同她接觸得比以往要頻繁很多。
言若凝實在迷惑，她爹娘的相處方式，她不理解。若換做她，一千多年都是這樣接觸，倒不如殺了她。
“阿姐，明日你要去魔界嗎？”晚間承燁過來找她，送了好些糕點，說是他特意去凡界的那家點心鋪買的。
言若凝拿過一塊吃了一口：“嗯，他傷應已大好。我和阿娘說好了，去看看他，很快就回來。”
承燁朝她靠近，伸手搭上了她的肩，攸地問：“你與他，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言若凝斜眼看向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將人推開了一些，嫌惡道：“笑得跟狐貍一樣的，離我遠點。”
承燁撇撇嘴，將糕點放在了桌上。
他正想離開，腳步聲自外響起。言若凝轉開視線朝門邊看去，見冷夜辰緩步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陰冷。
承燁沒太註意，待他走近後拿過一塊糕點遞過去，“父王，這糕點……”
冷夜辰漠然推開他的手，目光盯著言若凝，“你要去哪裏？”
“我和娘親說好了，要出去一趟，過兩日再——”
“你要去見白落寒？”
言若凝淡然地點點頭，“嗯，是去見他。”
冷夜辰定睛看了她片刻，情緒中只透著冰冷，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我不允你去見白落寒。”
言若凝面上一驚，“父親，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費盡心思，想要找到我，如今已經找到了，也和你娘相認了，就要聽我的，好好待在妖界，不要與他有什麽牽扯。”
他語氣很平和，像是真的在語重心長地勸解言若凝。
言若凝正過視線，同樣盯向他，神情不似方才那樣松快，卻還是坦然了自己的想法：“我做不到。我已經答應與他在一起了，你和娘親很重要，他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閉嘴！”冷夜辰面上添了些許怒意，“我不許你和九重天糾纏不清。”
言若凝委實覺得好笑，“落寒是魔族的，與九重天有何瓜葛？”
“你心裏清楚，不必我多言。”
“……父親，你不覺得你說這話很可笑嗎？你分明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曉哥哥的，卻任由我和哥哥待在九重天。即便後來與我碰面，半個字都不肯同我多言。”
“現在你卻說，不想我和九重天扯上關系？”
冷夜辰眼神變得冷冽，“你如今已經與我相認，以後要做什麽、與什麽人結交，自然要顧忌到妖族，顧忌到小夏，不能給她惹麻煩。”
言若凝快要被他氣哭了，“你總是做什麽說什麽都要顧忌我娘，可當年不信她的是你，一聲不吭離開天山的也是你。你說我給娘親惹麻煩？”
她咬了咬牙，壓著的怒意忍不住發作了，怒吼了一句：“冷夜辰，墨衣夏她是你妻子，可她更是我娘！”
“放肆！”
重重的一巴掌落到了臉上，言若凝被這帶著幾分靈力的力道震得腿腳一軟，徑直跌坐下地，嘴裏幹吐了一口血。
她慌亂地摸了摸嘴角，擡過頭，有幾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竟敢這麽和我說話！”冷夜辰手指輕輕一顫，聲音也有幾分發抖，“這麽多年，你學到的規矩，便是這般？”
“……父王。”震驚了好半天的承燁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輕扯了一下冷夜辰的衣角，“別……”
冷夜辰目光仍只看著言若凝，冰冷地喝了一句：“滾出去！”
言若凝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緩緩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冷夜辰橫過手上的玉簫攔住她，低聲道：“我沒說你，我說承燁。”
承燁：“……”
“是，孩兒告退。”他看了眼言若凝，面色不滿地走了出去。
言若凝抿了抿唇，差點就要哭出來。
她一定是撿來的。
“我的確沒規矩，從小到大，無人教過我規矩。”她很是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那邊臉，“你既然這麽不喜歡我，這麽容不下我，我走便是了，不會留在這裏礙你的眼。”
冷夜辰側過頭，看著她溫聲喚道：“小菀。”
言若凝閉了閉眼，也不知是怎的，一滴滴眼淚就那樣掉了出來。
“小菀。”
冷夜辰低低嘆了口氣，擡手輕輕拭了拭她的眼角，“好了，別哭。”
言若凝推開他的手，哽咽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習慣了……”
冷夜辰眉頭微蹙，問她：“言賀打過你？”
言若凝沒回答，他接著又道：“好啊，我記住了。這幾日，你好好待在屋裏歇息。”
言若凝偏頭看向他，一時間有些茫然。
只是下一刻，便聽他說：“這幾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邁出這間院子。”
“……”
她委實後悔自己沒有聽白落寒的，非要自己跑來章尾山。
言若凝跺了跺腳，在冷夜辰離開後，轉身將桌上的茶點統統推到了地上，連帶著打碎了好幾個花瓶。
聽得那些碎裂聲，心裏才勉強平靜了幾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