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冰冷無半分溫度，分明是答應了，這神情語氣卻又好像在說“他不高興了不樂意了”。

去找古籍之前，言若凝確實是答應了他來著的。他當時還滿臉欣慰地拉著她去幽都，想來這會兒聽她這般說，是個人都會不樂意的吧。

可是，她是真不想與七皇子有什麽牽扯。當時七皇子說把東西還給她，是她沒要，說了那只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現在若是又回過頭找人家要，人家指不定要怎麽想她。

言若凝心虛的看了看白落寒，試著解釋說：“那個，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落寒輕輕“嗯”了一聲，仍是面色冰涼，問她：“不是什麽？”

言若凝略微有些尷尬，面對白落寒緊盯自己的那道目光，覺得格外無助，“我的意思是說，就是那個——”

“你的意思是什麽？”

“……”

言若凝一噎，被他這樣一問，更加不知道要怎麽說了。她既不知該如何解釋，更不知，自己為何要向他解釋。

不就是一支簪子？有什麽要緊的？有什麽非要不可的？

她這還是個傷號，怎麽倒還要反過來哄他，哪裏來的道理。

真是個祖宗。難伺候。

靜默了半響後，言若凝再次擡眸，說：“能再給我喝杯茶嗎？”

……白落寒靜靜看著她，一直未動。

言若凝心裏一驚一慌的，又怕這祖宗什麽時候會撒一道火燒在她身上。

“呵。”片刻後，他戲謔地笑了聲。倒是站起了身，走過去再次倒了杯茶，遞過來給她。

言若凝雙手捧著茶杯，湊到嘴邊溫了一口。

白落寒不禁又笑了聲，只是聽著這笑裏帶了幾分寒意。

他淡然道：“你若是喜歡，把東西帶回去一些吧。想來這趟回去後，你也不會再來魔界了。”

言若凝手一頓。

什麽叫、這趟回去後，就不會來魔界了？

她不過就是提了句簪子的事，他真生氣了？

罷了罷了，若是那簪子真的非要不可，那依著他還不行嗎。

“白落寒，我是想——”

她剛想開口，從外匆匆跑進來了一人，緊隨著一聲叫喚：“哥！”

一身紅衣的白萱瑤佇在了床榻前。

白落寒面上的寒意消散了些，“你怎麽來了？”

白萱瑤臉色有幾分焦灼，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微微擡著眸看向言若凝，小聲發問：“嫂子好些了嗎？”

“噗”的一聲，言若凝剛喝進口的茶吐了出來。

“……？？？”

幸而她方才往裏邊挪了些，若是此刻還靠著白落寒，可不都要吐他身上了。

她尷尬地咳了兩聲，速速擦了擦嘴，又把被褥輕輕拭了拭，還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白落寒，生怕他會覺得自己弄臟了他的地方。

然而白落寒淡定自若，半點反應都沒有，活脫脫就像方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白萱瑤卻有些不淡定，匆忙問：“嫂子，你怎麽了？這茶不好喝？”

……言若凝把茶杯遞回給白落寒，望著白萱瑤，滿眼驚詫，有些不可思議道：“你，你管我叫什麽？”

“嫂子啊！”白萱瑤刻意將字咬重了些，生怕她是真的沒有聽清。

言若凝：“……”

白萱瑤惶然地瞄了眼白落寒，“天真”地問言若凝：“怎麽，這稱呼有何不對？你不是都要和我哥成親了嗎？”

“你聽誰說的啊？”

白萱瑤垂眸，面色帶著幾分心虛，又瞄了眼白落寒，很沒底氣的問：“難道不是啊？”

言若凝真是恨不得一棍將白落寒打死。

她看著始作俑者那副淡然之態，一口血差點吐出來，“你對你妹妹還胡言亂語？”

“傷口還疼嗎？”白落寒不答反問。

“好多——”她話語一頓，改口道：“疼，疼死了。差點要了我的命，醒來你還氣我。”

白萱瑤聽著這話，實在沒忍住，捂嘴嗤笑了一聲。

白落寒唇角漸漸掛上了笑，看著她，溫聲道：“好，是我的錯，以後不這樣了。”

這才像他平時的正常樣。

言若凝心裏一驚，天哪，她怎麽能盼著白落寒時時刻刻都對她服軟？她是他什麽人。

白落寒看向白萱瑤：“屋裏悶久了難受，你帶她到處走走。”

白萱瑤笑的合不攏嘴，點頭應道：“好好好，知道了。”

白落寒出去之後，白萱瑤才湊過來，笑瞇瞇地說：“嫂子，我哥和你說話這麽溫柔。”

言若凝：“……”

她想了想，又問：“你是怎麽把控住他的心的？”

言若凝：“……”

恕她實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哪裏能把控的了他的心。

言若凝下了榻穿好衣服，白萱瑤挽住她，拉著她往外走：“嫂子，我哥其實沒有那麽他們說的那麽壞，你別太嫌棄他。”

“我哪兒敢啊。”言若凝側頭看了白萱瑤一眼，這丫頭、先前不都看著對她挺不喜的。這才去了趟岱嶼島，怎的回來就完全變了張臉。

白萱瑤帶著她去了那片桃林，悉心地著人拿了好些糕點給她，一直說著話，好像謹記白落寒的話，生怕言若凝會無趣。

這魔界的風，也著實清爽的很，吹得言若凝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白萱瑤陪她坐了片刻，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墨晶晶跳著步伐跑了過來。

白萱瑤立馬站起，面上增添了幾分不悅：“墨晶晶，你怎麽在這？”

墨晶晶走到言若凝身側站著，朝著白萱瑤輕挑了下眉頭：“怎麽，這裏是你的地盤，我來不得？”她說著話，擡起手落到言若凝肩上，輕輕給她捏起了肩。

言若凝偏過頭看了看她，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白萱瑤坐下去，握著手邊的酒飲了兩口，擡眼看著墨晶晶：“這裏一草一木，皆是屬我魔界。”

“魔界是你的嗎？”墨晶晶低頭笑了起來。

白萱瑤朝她翻了個白眼：“我哥哥的，自然也是我的。”

墨晶晶忙同她爭辯道：“將來魔尊娶了我阿姐，這裏也是她的！”

“咳咳！”言若凝被茶水嗆得不輕。

“阿姐，你沒事吧？”墨晶晶拍了拍她的後背。言若凝搖搖頭，“無礙。”

白萱瑤輕屑的笑了一聲，看著言若凝道：“嫂子，你平日裏怎麽不管管她，動輒就是嫁娶放在嘴上。”

墨晶晶聞得她這稱呼，立馬就不樂意了，“白萱瑤，你瞎叫什麽呢？”

“嫂子啊。”白萱瑤瞇眼笑著，“怎麽，就許你管我哥叫姐夫，我就不能叫嫂子了？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倆人……跟小孩玩泥沙一樣的，委實幼稚。

“女子家名節最重要，你每日將這稱呼掛在嘴邊，若是讓旁人聽了去，我阿姐的聲譽豈不是全毀了？”

“你阿姐如今有我哥護著，還怕別人議論？誰若是膽子大喜歡議論，那便讓我哥砍了他的舌頭。”

墨晶晶險些吐血，“白萱瑤，你是個女子，怎的動不動就是殺啊砍的。”

白萱瑤偏頭笑了笑，“女子又如何？女子便就不能提刀動劍了嗎？別人欺負我，我還不能還回去了？”

言若凝被她逗笑了。

她先前還覺得墨晶晶前衛，原來真正前衛的，是白萱瑤啊。看不出來，這小丫頭，還有這般思想。嗯，不愧是白落寒的妹妹，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你不是一直都有你哥護著，何時需要自己動手了？”墨晶晶又爭了起來，“更何況，這六合八荒之中，誰不知道你白萱瑤的身份，誰敢輕易招惹你啊。”

白萱瑤面色對比方才松緩了不少，“你既喊我哥哥一聲姐夫，以後他也會護著你的。畢竟我嫂子，只有你這一個妹妹呢。”

“照你這樣說，你哥哥也只有你一個妹妹，我阿姐以後也得好好護你了。”

“墨晶晶，你總算是說了句能聽的話，你我將來是一家人，照理說就要相互——”

白萱瑤說話間視線落到了言若凝那兒，忽的一頓。

言若凝忍著沒讓自己一直笑，見白萱瑤止了口，忙問：“怎麽不說了？”

白萱瑤看了眼墨晶晶，又看向言若凝，嗓音放輕了許多：“嫂子，你是在笑話我嗎？”

“沒有。”言若凝搖頭。

“誰敢笑話你啊？方才說話的時候不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墨晶晶如小孩鬥嘴吵贏了一般高興，站在一旁說風涼話。

白萱瑤瞪了她一眼。

墨晶晶沒有理會她，對言若凝說著：“阿姐，我先回去了，過兩日我去司命閣看你。”

“嗯，小心些。”

墨晶晶離開後，白萱瑤起身湊近，蹲在言若凝身側，搖著她的手臂同她打商量道：“嫂子，岱嶼島的事，你別告訴墨晶晶。”

言若凝不說話。

白萱瑤吸了口氣，“她老喜歡嘲笑我了。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她嘲笑你什麽？”

“先前我同她一並去昆侖山采集神草，碰到了守山的神獸白澤。”她小聲嘟囔著，似是在告狀，“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她笑了我三天。”

言若凝輕輕拍了拍白萱瑤的手背，依著她，“好，我不說。”

她目光頓了頓，忽然間想到了什麽，才問：“對了，你濯姐姐去哪兒了？”

“她自然是被冷門主抓回天山了。”

言若凝聞言，忍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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