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凝睜開了眼，視線前移，恰好看到了白落寒腳下的那雙紅色靴子。心裏忍不住吐槽：又不是什麽吸血鬼要和血打交道，這麽喜歡紅色。

她緩緩爬了起來，理了理亂了的頭發和衣服，隨即才看向白落寒：“你，你都不會接一下我嗎？”就這樣眼睜睜看我掉下來？

白落寒輕輕笑了笑，回答得坦然：“本公子倒是不怕別人誤會，只是你，大抵會受不住那些流言。到頭來，又要遭罪。”

言若凝：“……”話雖不怎麽中聽，但很有理。

“本公子上回沒接你，這回也不會接你，以後你再喜歡這樣——”

白落寒盯著她，緩緩靠近，一字一句說：“更不會接你。”

言若凝：“……”

她望了望周邊，沒有見著一個其他身影，“你師姐呢？”

白落寒語氣增了些寒意：“言若凝，你以為我師姐是什麽人，你想見她，她就得出天山讓你見麽？”

言若凝怔怔地凝視著他，說話聲輕又小：“是你說她三日後會來魔界的。”

“我叫她來魔界，她就得來嗎？我在她心裏還沒這麽重的分量。”

？

難道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言若凝憶起三日前他在魔界說的話，確認自己記憶準確無誤，好像認清了眼下的情況。

“白落寒，你在騙我。”

“她本今日是要來的，只是出了點事，走不開了。還要等些時日。”白落寒面不改色，將聲音放輕了許多，“我沒有騙你，只是此番害你摔倒受累了，算是我欠你的，下次還你。”

言若凝一噎。說說不過打打不過，軟硬不吃。說的就是這號人。

白落寒笑了笑，靠近言若凝，伸過手很是熟絡地攬住她的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本公子帶你去個地方。”

言若凝擡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知道自己與他抗拒也無用，只得談條件：“……我可以與你走。只是先說好，不去魔界。”

“不去魔界。”他點頭應道。

言若凝心裏默嘆了口氣，委實是後悔。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的。

他拽住了白落寒的衣袖，緩緩閉上了眼。

感受到身邊刮過的風漸漸轉的柔和，言若凝睜開了眼，嗅到了桃花的清香。白落寒帶著她穩穩落於一片桃林之中，等她先松開手，自己才放開。

怎麽又是桃林？

白落寒邁步朝前走去，言若凝楞了下，才小跑著跟上他，問道：“這是去哪裏的路？”

白落寒輕哼了聲，說的一本正經：“一個你會喜歡的地方。”

“哪裏啊？”

白落寒邊走邊說：“過這片桃林，才能去到蓬萊島。”

言若凝聞言皺了皺眉，“我依稀記得，去蓬萊，是不用路過這裏的吧？”

“那是你和你哥哥，旁人不一樣。”

言若凝不知怎的，被他這句話逗笑了，見他走的太快自己就要跟不上，輕輕拉住他的衣服，想要他走慢些，嘴上問：“敢問白公子，今年貴庚？”

白落寒似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接話：“我比你年長了兩千來歲。”

這算是在提醒她，他比自己多活了兩千年？言若凝嗤笑：“我怎麽看不出來？”

白落寒臉色僵了下，沒有說話。在這瞬間心裏有些狂躁，分明是同樣的一張臉，說著同樣的話，可眼前這個女子……卻好似從未認識過自己。

直到走出桃林，白落寒才再次開口，似是在向言若凝解釋什麽：“這裏的桃樹是你娘親小時候親手種下的。我娘當年拜墨老前輩為師，在蓬萊島待了近千年，她最愛的就是這片桃花林。”

“後來她嫁到魔界，我父王見她時常來這裏看桃花，索性在魔界也種了一片，供她觀賞。”

原來魔界門外那些桃樹是這麽來的。言若凝聽著點了點頭，不禁感慨：“你父王待你娘親真好。”

哪似言賀？就跟那三皇子一樣是個渣男。比不得比不得。

卻聽白落寒嘆了口氣，言道：“可我娘自始至終想要看的，都不是這些桃花。”

？

一下說最愛這桃花林，一下又說不是要看？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言若凝閉上嘴，自也沒有多問。

這整片山頭都寂靜無比，至少一路走過的地方，是沒見著一個“活物”。

白落寒帶她上了島，一句話也沒有再說。墨衡喜清雅素凈，蓬萊島的居室，都極其簡樸，無任何華麗之色。

言若凝很心疼墨衡。墨衣夏多年前嫁到天宮，她舅舅墨蕭，大多時日都和夫人一起待在凡界，整日搗鼓些花花草草，甚少回蓬萊。能陪著老人家的嫡親血脈，便只有墨晶晶。

可偏生她那小表妹，性子格外歡脫，整日閑暇到處亂逛，東跑西跑，墨衡想尋她也沒個人影兒。

臨近門口，迎面走來一位小仙。

白落寒先開口道：“勞煩通知你們島主，魔界白落寒前來拜會。”

那小仙並無驚異之色，倒是看了眼言若凝，隨即應道：“公子請稍等。”

只片刻，那小仙又從裏走了出來，對著白影恭恭敬敬地揖手：“島主有請，公子請進。”

言若凝原先不知，這白落寒竟還如此知禮數，倒是不硬闖。

她側頭看了看那位藍衣小仙，瞧見地面上掉落了一片淡藍色的羽毛。

“蓬萊島為上古仙山，這裏的仙神也多為靈獸修煉得道——”

“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麽？我又不是第一次來。”言若凝撇了撇嘴，暗自翻了個白眼。

墨衡看到言若凝的時候，當真是歡喜的很。畢竟這麽些年來，是言若凝頭一回主動來蓬萊島。

言若凝面對眼前已白了大半頭的老人家，溫和恭敬地喚了聲“外祖”。

言若凝陪著老人家說了好久的話，又下了幾盤棋。墨衡絲毫沒有提及墨衣夏，也沒提任何過去的事，言若凝乖巧地只接他的話，沒有主動跳話題。

只是她聽著白落寒和墨衡談話間，這白落寒態度同自己一般無二，便是如他當日在司命閣所言，他對於墨衡，是很放在眼裏，是敬重的。

臨走之時，墨衡萬般不舍地送言若凝到門口，叮囑她：“若凝，若是不願待在司命閣，就回蓬萊島。九重天上誰欺了你，大可還回去，有祖父和舅舅給你撐腰，你誰都不必畏懼，我斷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不知怎的，言若凝瞬間就紅了眼眶，連聲應道：“若凝知道了，等哥哥得空，若凝會和他一起來蓬萊島陪您的。”

墨衡笑了：“好生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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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蓬萊島回去的時候，白落寒一直心神不寧，只顧往前走，一句話都沒說。

分明先前一直都好好的。言若凝有些不習慣和他在一處他卻久不出聲，最後忍不住問他：“你怎麽了？”

白落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半響後才淡聲說了句：“沒事。”

“哦。”言若凝輕輕地踩在落下的桃花上，低頭一直看著地面，也徹底靜了下來。

她腳步邁的慢，很快就墜到了白落寒身後。

白落寒走著走著覺不對勁，轉頭看向她，反過來又問她：“你怎麽了？”

她怎麽了？她沒事啊，不過是覺得踩上去很好玩兒。

言若凝擡頭，雙目微怔，正要啟唇，卻見前方的白落寒臉色一沈，驟然間移到了她身側，一把攬住她的腰，往邊上挪開了些。

“唰”的一聲，眼前迅速劃過一支黑箭。

言若凝整個腦子都是懵的，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緊接著耳邊就落入了一陣慘叫聲。

白落寒松開了手，將她輕輕推開了些，抖了抖袖口，莞爾一笑，指著她身後道：“真是猖獗。沒想到會有人想要你的命。”

言若凝面色一白，陪笑道：“彼此彼此。”

她轉身往後看去，方才路過的一棵桃樹下，赫然間多了一個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他口吐鮮血，捂住心口蜷在地上，本來四肢健全，眼下卻是一只手臂生生離了體，流出的血遍地，痛的發出低低的□□聲。

言若凝頭一回見到這般場景，慘烈、血腥味又重，差一點就要吐了。

白落寒輕輕扯了一下言若凝的衣角，接她方才的話：“若本公子的命，這般輕易就會沒掉，哪兒還敢和墨老前輩提娶你的事？”

言若凝側開視線，臉上一熱，輕叱道：“你胡說什麽呢？”

白落寒冷笑一聲，看向那地下之人，“找這樣的廢物過來，真是太看不起你了。”

言若凝輕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咳了一聲，又重新對上了白落寒的視線：“你怎知他是要殺我的？”

她猜測道：“說不定是要殺你的。”

除了三皇子和慕心悅，她似乎沒得罪過誰。可三皇子、他不會想要她的命，他要的是自己能夠幫助到他。慕心悅就更不可能了，她左不過只會耍些小女子的心機，要人性命這種事，她做不來。

反之，白落寒的仇敵可就多的數不勝數了。

“是嗎？”白落寒沖她挑了挑眉，邁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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