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凝往面前的杯子裏倒了倒茶，遞到言憶辰嘴邊，一臉笑吟吟的模樣：“好哥哥，我都已經幾百歲了，總不能還像小時候一樣，一直跟在你身後吧？”

言憶辰接過茶水，飲了一口，半響後道：“怪不得外祖會來天宮，見了陛下讓他管好三皇子，不要再打你的主意了。”

言若凝微微一怔，“外祖真是這麽跟陛下說的？”

“嗯，他回去的時候和我碰見了，讓我好生照顧你，有什麽事就告訴他，他定會護著你。”

言憶辰低低嘆了口氣，飲了飲茶水，滿眼憐惜地看著她：“妹妹，這麽多年，你一直顧忌阿娘生前所言，不願和蓬萊島走的太近，我怎麽勸你都沒用。”

“你如今，還要像娘親一樣執拗嗎？”

言若凝擡起眼眸，這句話怎麽聽著就那麽想笑。

她沖著言憶辰搖了搖頭，“不了不了。”

“當真？”

言若凝眼見言憶辰這般不放心的模樣，將話說死了些，好教他徹底放下心來：“我從前是依著阿娘的話，也總覺得，當年阿娘任性，寒了外祖和舅舅的心，實在是對不住他們。”

“父親不喜歡我們兄妹，言若雲更是視我如眼中釘。”言若凝將聲音放的極近溫和，面上真誠無比，“哥哥，蓬萊島住著的，才是我們的至親。”

言憶辰笑了，“妹妹，你能明白這一點便好。”

她自然明白。她知曉所有人原本的結局，知曉所有主角配角的恩恩怨怨。言賀喜歡慘了墨衣夏，可對於他們兄妹，也確實是厭煩慘了，整的跟不是自己親生的一樣。

言憶辰話鋒一轉，忽的問：“你何時認識了白落寒？”

言若凝手一抖，茶杯差點沒拿穩。

她雙手握緊杯子抿了口茶，謊話信手拈來：“數年前去凡界，碰到過他一次，只是不知曉他的身份。”

她有些驚詫，“哥哥，為何要問我這個？”

“外祖那日離開九重天之時，就是和白落寒一起。”

聽言憶辰這話的意思，當日白落寒定是說過什麽話，表現出他們認識了，可——

“哥哥，外祖是何日來的天宮？”

言憶辰怔了片刻，才回話道：“大約五日前。”

“哦。”言若凝平靜地點了點頭。

可心裏卻是沒有辦法平靜。五日？那比她被三皇子害還要早了兩日。她那時都沒有見過白落寒，白落寒也不認識她，又怎麽會……墨衡來天宮還是慕心悅說給她聽的。她好像不記得原作墨衡有來過這麽一遭。

言憶辰見她這般松心，不由有些擔憂，“你可知他——”

話未說完，院子門猛然間被大力推開，兩道人影已朝她靠近。

言若雲和……

未來得及看清楚來人的樣貌，“啪”的一聲，巴掌已落到了自己臉上。

言若凝捂住了臉，被打的有些疼，火氣驟然間蹦了上來，怒道：“你有病吧？”

言若雲在一旁驚呼：“若凝，是誰教得你如此同父親說話？”

哈？她父親？

言若凝定睛看向眼前面目岸然神態肅重之人，轉了轉眼珠，奧，她父親——言賀，這司命閣的主人、九重天上掌人生死壽命的大司命。

分明也是個儀表莊重受人敬仰的神官，奈何整日只會學些小女子行徑想方設法地找自己一雙兒女的麻煩。

果真是年紀大了腦子也跟著壞了。

言若凝斂了斂怒意，站起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微微低下頭，裝作自己方才什麽都沒說，淡定道：“不知若凝做錯了何事，惹得父親如此生氣。”

言賀甩了甩袖子，似乎不願多看言若凝一眼，語氣生冷：“你做了什麽事，自己心裏應當清楚！”

“……”這是不是更年期晚期？

言若凝垂眸，強忍著心裏的火氣沒有發作，咬牙道：“若凝不知，還望父親告知，好讓我挨打也能挨個明白。”

言賀的無名怒火再次被點燃，又一次揚手過去，言若凝躲得快，才沒有再次挨上他的巴掌。

她很清楚言賀對待自己的態度，今日切身體會了一次，才覺這個人真是蠻橫不講理到了極點，亦是腦子壞透了。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好歹當年墨衣夏也是為了他和整個蓬萊島對著來，即使不喜歡、也斷不要厭惡成這個樣子。

“你這個逆女，枉費我將你養這麽大！”過去他打罵言若凝，言若凝從不曾沖撞過他也不曾閃躲過，眼下惹得他更來氣了，那雙眼瞪著言若憐，只恨不能一腳踹死她的樣子。

言若凝：“……”這是哪路家長的臺詞？

她往樹下隨意一坐，看都不願再看言賀一眼，心裏也是窩火的很。

過了好半響，她才聽到自己維持住的平靜聲音從嘴裏說出：“自我出世開始，你有好好管過我麽？”

她吐字有些模糊，言賀似是沒聽清：“你說什麽？”

言若凝低著頭，卻是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他。

一旁言若雲忍不住煽風點火：“父親，我便說她如今是愈發目中無人了，來日若是真攀附上了那白——”

“言若雲！”言若凝瞄了眼言憶辰，聽出了言若雲要說什麽，連忙打斷。

她這句話要是說出來，一會兒言憶辰又得找自己刨根問底了。

言若凝偏頭過去望著言若凝，“你膽敢多說幾個字試試。”

“我說又怎麽了？”

言若凝不禁冷笑了一聲，“你膽子這麽大，那日怎的人家沖你瞄一眼都嚇得魂不附體？”

言若雲微微一怔。

言若凝沖她輕輕點了下頭，笑的好生無害：“好姐姐，慢走，不送。”

言若雲看了眼言賀，咬著唇面色不甘地走了出去。此舉惹得言賀一楞，他看了眼言若凝後，沒有再說什麽，甩了甩袖子，怒著也走了出去。

“怎麽回事？你又做什麽惹惱父親了？”言憶辰看著言若凝，溫聲開口。

她失語。

“我就算是不做什麽，他還不是看我不順眼。”難不成這麽多年，他給過自己好臉色？

言憶辰眼見面前的言若凝有幾分不對勁，訝異道：“妹妹，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了？”

“……沒有啊。”

言若凝揉了揉自己還有些疼的臉，緩緩從地上起了身，挨在言憶辰身邊坐下，一雙眼睛幹巴巴地望著他。

她的這位兄長，在原作中雖是個男二，卻同她一樣，從頭悲到尾，喜歡女主愛而不得，到最後也沒個其他cp，孤身一人。

此刻看到這張溫潤清和的臉，心裏竟不自覺的抽了一下。

言憶辰生怕言若凝體內餘毒未清，每日去瑤池摘了新鮮的蓮藕拌著玉冉從蓬萊島帶過來的靈芝熬成湯藥給她喝下，一再叮囑她好生歇著，暫且不要出門，免得那三皇子又來打鬼主意。

偏生她不出去，有人卻是要上趕著主動來見她。

言若凝對那三皇子著實是厭惡至極，礙於自己當下處境，不能和他硬著來。一次兩次的，只能讓玉冉推脫稱她身子不適，需要臥榻歇養。

然而渣男渣女來不了，有些人可是非見不可。

言若凝在院子裏澆花，轉眼間就看見言賀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兩步，倒也不含糊，直言道：“父親有話便說，若凝身子還未好，望父親不要動輒就打罵。”

言賀冷冷地瞧著她，驟然發問：“你和魔尊，是如何相識的？”

？

言若凝鎮定接話：“我和他，不是很熟。”

“哼！”言賀冷哼一聲，怒道：“非他不嫁，不是你當著你姐姐和三皇子的面說的？”

！！

這言若雲還真敢打小報告。

“言若雲她敢這樣妄議白落寒，就不怕他朝被滅了口麽？”言若凝面色淡定，坦然的很，好像心虛的不應該是自己。

確是不應該是自己，白落寒本尊那兒都沒有發話非要怪罪於她，怎的就輪到言若雲和言賀了。

言賀怒意消散了些，轉而又道：“三皇子對你一片真心，你當知曉。”

哦，原來主要還是來為那渣男當說客的。

渣男見不到自己，就找言賀來在自己面前嘀咕了。

這人分明是她的父親，卻總喜歡和旁人蛇鼠一窩來坑害她。這樣的父親，自己雖同他是血脈相連，但也著實是要不得。

“我不可能嫁給他。”言若凝擡眸看著他，語氣不容置喙。

言賀冷聲道：“嫁不嫁，也不是由你說了算！”語氣中還帶著點威脅的意味。

“我不想嫁，父親就強迫不了我。”

“三皇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該知足！”

“我娘當年嫁給你，也是你的福分，怎的不見你知足？”

“放肆！”

言若凝欲要反駁，才將啟唇，卻見言賀身後驟然間冒出了一道紅色身影，那熟悉慵散的嗓音拂過她的心底——“原來覺得本座比不過這些個天宮皇子的，並非是言姑娘你啊。”

言賀側身看向來人，瞬間就定在了原地，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面色僵硬至極。

白落寒湊近，對著言若凝挑眉一笑，隨即轉而看向言賀，“本座有一些事情，想和言姑娘單獨說說，還請司命大人，回避一下。”

話雖說的尊敬，語氣卻是冷到了極致，任誰聽著都只覺身側一陣寒風刮過。

“小女頑劣，恐得罪——”

言賀一開口，便被白落寒打斷：“本座很喜歡她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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