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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和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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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口中,咀嚼幾下吞下去。齊國靠近濱海,盛產海鹽。但是這肉膏還是沒放多少鹽,吃起來如同嚼蠟。而昭娖也管不了這麽多,哪怕再難吃,只要有營養她也要吃下去。

“嘔……唔!”突然胸口翻騰起來,昭娖丟下手裏的勺返回身捂住嘴。

兩三個侍女見狀趕緊將專門用的木盆奉上來,等她平伏下來。趕緊給她漱口擦臉,還有侍女收拾案上的餐具。

“誰叫你收拾了!”昭娖輕喘著斥責道。

收拾餐具的侍女白了臉,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俯□告罪。

昭娖搖搖頭揮了揮手,讓她們下去。侍女們擡著用過的清潔用具退了下去。她繼續伸手拿起勺,將食物送到嘴邊。

張良此時在室內一方案前將手中豪筆放下,待案上帛書上字跡幹透後卷好塞進一只竹筒中加上封泥蓋印。

下首除已經有一名武士坐著等待。

“務必將此物呈送給漢王。”張良單手將竹筒交給那名武士。

“嗨!”武士垂首應道,雙手將那只竹筒接了過來退出去。

看著武士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張良起身繞過木案朝外面走去。

他走到昭娖房內時,正好看到昭娖把手中的餐具放下。這一碗肉膏昭娖吃的並不舒服,本來就油膩又加上她頻頻反胃,還真的頗為痛苦。

“還好嗎?”張良眼角一瞥,立即有侍女進來將餐具收拾好退下去,他坐在昭娖身邊問道。

“能好嗎?”昭娖有氣無力靠著他,“大將軍齋戒就要完了吧?”

張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昭娖能舒服一些“明日就結束了,不過授予綬印儀式禮儀繁多,也不是那麽容易能夠準備完畢的。阿娖可安心在此處靜養。”

昭娖靠在他胸口上,聽了他的話有些懨懨的“靜養,我能在這裏靜養到生產?”她想起日後的糟心事就更煩。懷孕前三個月是危險期,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懷孕跟著張良一路奔波到齊國。現在知道了再如何她也不敢再這麽做了。

張良手臂圈過來將她抱住,“此事我有安排,不必憂心。”

“聽說那位大將軍是從楚營出來的,在項籍那裏曾經做過持戟郎中。說不定我還見過他呢。”說著自己都笑出來。昭娖知道這個大將軍就是那個從楚營裏跑出去的韓信。可能她也見過只是不知道而已。

張良眉頭微鎖似是想起什麽,唇角微翹但眼中全無笑意。

“阿娖在楚營裏……與許多丈夫交好?”

“交好?我躲他們還來不及。”昭娖毫不在意說道,突然她一下反應過來,噗嗤笑出來頭在張良懷中擡起來。“吃味了?”

她聲音輕輕,卻是戲謔十足。

張良面色微怔,隨意眼轉開不和昭娖的交匯。

昭娖也不窮追猛打,只是在他懷裏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她臉剛埋進張良胸口,眉頭忽而一皺。她立即一手掐住了他的腰。

“我這受苦,全是因為你!”

莫名的張良就挨了這麽一掐。

因為是授予齊王之印,齋戒之後,盛大的儀式在齊王宮舉行。韓信攻下齊國臨淄頗有些爭功之嫌,前來和前齊王商議投降的酈食其也因為他而死。

張良望著這個青年,將手中的齊王綬印交予他。

臺下大雅之樂響起,冠冕周正的韓信雙手接過齊王綬印,由人系在腰間。

剛剛上任的齊王韓信顯然精神格外好,比起齊王的這個位置他更開心的還是漢王劉邦對他的承認。宴會上他讓張良坐在自己的手邊。

韓信一手持著羽觴,和張良說話,“從關中一別,我和成信侯已多日沒有見面了呢。”當年張良從楚國西歸到關中,正好是劉邦沖破三個秦王的封鎖還定三秦的時候。那時候韓信正是大將軍助劉邦沖破防線,當時他也見到了一身風塵仆仆的張良。

兩人在漢軍之中也有交情。

“良的確與齊王多有時日不見了。”張良笑道。宮殿中宮娥起舞,絲竹之樂不絕於耳。從齊王席下觥籌交錯間一片熱鬧。

韓信看著底下的那一片熱鬧,腰上齊王綬印頗有些感嘆,“信有今日要謝兩人。”

張良眉梢一挑,“哦?願聞其詳。”

“一是蕭丞相,二便是漢王。”韓信說道,眼中不乏感嘆之意。“當年信在楚軍營中,項王遇事自專,不能聽於左右。我便在關中投奔漢王。後來遇見夏侯公……”一幢幢往事在韓信眼前浮現,那名長髯深衣的蕭丞相幾次來與他相談,當談及他對眼下漢王如何還定三秦時,他說的那句“明燒棧道,暗度陳倉”讓蕭何當即拍板決意一定向劉邦推薦他。

眼前這人便是向劉邦提出要火燒棧道之人,韓信對張良心懷敬意,親自拿起酒爵朝他羽觴中倒酒。

“信聽聞當年向大王提議火燒棧道是成信侯,信一直對成信侯十分敬佩。”說罷,韓信雙手持起羽觴向張良敬酒。

張良趕緊側身,持起手中羽觴道“當年小小伎倆不足以讓齊王如此。”

“成信侯當得。若是無當年你的那一句‘火燒棧道’如果使得項王放下心來?成信侯心智世間罕見,自然當得。”韓信俯□子用只有兩人才可以聽見的嗓音說道。他年輕的臉上露出潮氣蓬勃的笑容。那種不失天真的笑容看在張良眼裏化作嘴角的一縷風淡雲輕的淺笑。

“此次漢王被項王所牽制,我得到消息漢王已經向西撤,此行路途遙遠,路上兇險難料。若是成信侯不嫌棄,信願意派兵相送。”酒酣上耳,韓信對張良說道。

此時兩人已經喝了不少酒,張良不至於韓信那種耳朵都發紅,但是面上還是起了一層桃色,越發襯得那雙昳麗的雙眼水意瀲灩。

“齊王一片好意,良不敢推遲。”張良也沒有多做推辭,徑自就受了韓信的這個人情。齊國離關中路途遙遠不說,一路上楚漢兩軍勢力如同犬牙交錯。還別說路途上強盜之類數不勝數。韓信這個人情他就受了。

張良讓人準備了一輛馬車,馬車外面看來沒什麽,但是內部盡可能鋪墊了厚厚的褥子。昭娖的妊娠反應隨著時間的推移,只壞不好。脾氣也有很大的改變,有時候心情壞的能把一個侍女訓斥到哭。

盡管昭娖本人並不像這樣,脾氣一上來不管不顧,就算是張良也多有被她弄的無言以對的時候。

張良不可能在齊國過於久留,他對於劉邦實在是不能多放下心。當初在滎陽的時候,他離開一會,劉邦就險些做下禍事。

在武士的隨行下,馬車向臨淄城外行弛而去。

昭娖在馬車內也不正坐,只是靠著憑幾。馬車行弛見望見臨淄城內破敗不堪的場景,想起當年她和張良一同奔赴齊地拜見滄海君。如今滄海君已不在人間,而齊地多毀於戰火。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昭娖生出些許感嘆。

車馬行弛間,臨淄與眾人越行越遠。

再怎麽舒適的馬車,車馬勞頓起來還是相當累人。昭娖一開始擔心的要命肚子裏的孩子會不會因為一路上的辛苦而有個好歹,趕路的時間裏昭娖戰戰兢兢,每日更衣的時候更是怕自己衣下會出現血跡。

她有時候近乎絕望的想,要是這孩子真的在顛簸中沒了,她是要怪誰。怪張良還是劉邦?一想到這個頓時心如刀絞。晚上休息之時,她楞是把張良肩頭咬出個牙印。

但肚子裏的孩子卻知曉她的擔心似的,過了三月的孕期後,嘔吐反應漸漸消停。食量也增加。

原本平坦的小腹也微微的有些隆起。因為孕吐的消停,昭娖的心情也變得不錯,偶爾還會打開馬車的車窗看看外面的風景。

到達南陽宛縣的時候,前去探路的武士一路快馬飛奔而來,“稟告成信侯,我軍已經進駐進縣城了!”

武士的聲音很大,裏面壓抑不住的喜悅。昭娖在車內都能聽得到。

張良問“城中的確是漢軍駐紮嗎?”

武士答道“是的,臣特意看過,錯不了!”

張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回頭望了一眼昭娖所在的馬車。昭娖此時正打開馬車車窗,正好看到張良望著她。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遙遙相望。望著張良臉上的笑意,昭娖也彎了彎嘴角。

劉邦的確在宛縣縣城內,他用了陳平的計策從滎陽逃出來後,在關中征召士兵後出了武關,遇見九江王英布,一起向東推進。

張良一行人向關中走的時候正好就與劉邦遇見,劉邦聽見張良前來的消息趕緊派人相迎。馬車行弛至轅門處停下。武士將車廉打起,張良站在馬車便扶著昭娖下車。

此時昭娖腹部已經有些隆起顯懷了。

劉邦帶著一大群的將領笑呵呵的趕來。看著張良扶著一個婦人,不由得一楞。

“臣拜見大王。”張良放開昭娖對劉邦行禮。

昭娖也是雙手攏在袖中對劉邦微微拜下,“楚羋拜見大王。”

劉邦聽見婦人自稱楚羋,心裏明白應該就是張良的妻子。又見她寬大的深衣下腹部微微隆起,明顯是有了身孕。雖然路途上受了勞頓之苦,臉色有蒼白,卻絲毫不掩其麗色。

不過劉邦在意的不是這個,這個婦人看著總覺得有幾分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而此時劉邦身後的樊噲已經是大驚失色,“昭兄弟?”

樊噲一雙眼瞪的老大,來回不止的對著昭娖打量。盧綰見著不像樣,趕緊把人一把拉回來,免得再失禮。

“作甚呢!”盧綰抓住樊噲小聲道。

“那那不是昭兄弟嗎?怎麽成了婦人了?”樊噲瞪大眼睛還要去瞧,又被盧綰拉了下來。

“你看錯了!那是子房先生的妻子,還這麽看不怕觸怒先生嗎?!”沒幾個男人願意自己妻子被另外的男人那麽冒失的打量。樊噲聽了之後訕訕的收回目光。

劉邦聽見樊噲的那聲喊,腦海中隱約間想起了什麽。

他笑道“子房這次回來,寡人甚是高興。來人!設宴為子房洗塵!”說罷,笑吟吟的伸手親自為張良引路。

又有人帶昭娖去為張良設置的帳篷去歇息。

昭娖跟隨帶路的軍士走著,迎面走來一個人。昭娖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眉頭一皺低下頭就想當做沒看見。可惜對方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平見過成信侯夫人。”陳平叉手對昭娖行禮道。

昭娖微微躬身“中尉。”

陳平的目光在看到昭娖鼓起的腹部閃了閃,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夫人一路上可安好?”

昭娖點了點頭“楚羋安好,多謝。”說完,也不再去管陳平,只是再次行禮後與他擦身而過。

到了營帳內,有人送來膳食和熱水。膳食是燉爛了的肉羹還有菜蔬,一碗熱氣騰騰的粟米羹看得她不由覺得腹中饑餓。昭娖草草梳洗了一下,持起雙箸進食。

剛將膳食用完,營帳的垂布被掀起。昭娖一擡頭看見陳缺進來。

昭娖放了手中的餐具,趕緊正坐好。正坐間越發顯得腹部顯眼。

陳缺走來在食案對面坐下,看到昭娖已經隆起的腹部“幾個月了?”

“四個月了。”昭娖答道。

陳缺看著身前的食案,點了點頭,“成信侯年已而立,膝下無子,你有身是好事。”說完擡頭看昭娖,“只是你有身,在軍中實在不便。去關中待產吧,你阿母在櫟陽,也能照應你一二。”

144胎氣

昭娖聽了立刻就在心裏皺了皺眉,從宛縣到關中一路上山水迢迢,少說也要兩月有餘。她和張良才從齊國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程。如果要再趕兩個多月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是否還能留得住。

突然她非常想抓起陳缺的領子來回往死裏搖。他是真的以為孩子在女人肚子裏就不會出意外??

你個婦科盲!

她面上不動聲色,,“待子房回來後,我會問他的。”

陳缺見昭娖沒有立即答應,身上也有要事。點點頭安撫了幾句就離開了。陳缺離開後,進來兩三名侍女將她用過的水盆和餐具收拾好,昭娖坐在那裏手撫摸肚子。此時的腹部已經不像前兩三個月那樣平坦,腹部微微隆起。摸著隆起的腹部她想著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已經長出小鼻子小眼睛了。

最艱辛最危險的前三個月她都已經走過來了,沒道理她要繼續死扛讓肚子裏的孩子來遭罪。

她抿了抿唇,手上的動作越發溫柔。

劉邦為了張良的歸來設宴洗塵,宴會上眾人言笑晏晏。劉邦把張良的位置設置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命令自己善舞的姬妾起舞。

張良對於起舞的美姬沒有多大的興趣,他將這次齊國之行簡單的向劉邦做了一下總結。

劉邦臉上的笑意依舊濃厚,可是眼中卻是越發渾濁。

“韓信這小子,呵!”劉邦留下這麽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後,轉過頭去觀看歌舞。起舞中的美姬中,戚姬伸展身體展露出格外窈窕的身姿。

自從上次被懲罰過後,戚姬也知道收斂不如以前那麽囂張。劉邦不在乎自己的寵物有爪子。但是給自己帶來麻煩的話,他不介意將這只漂亮的寵物殺掉,換另外一只更加美貌聽話的寵物。

劉邦手抵住下巴,嘴角挑起觀賞歌舞。

戚姬在起舞中察覺到劉邦的目光,更加賣力舞蹈,以求他的視線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些。

“恭喜君侯將要有嫡大子了。”期間有人向張良恭喜道。昭娖身材苗條,所以微隆起的腹部格外顯眼。

嫡大子也就是嫡長子,更是以後的侯太子。依照世人觀念,只有正妻所出的嫡長子才是繼承家業的繼承人。張良如今正妻有孕自然要恭賀他一番。

張良嘴角噙著笑意,回謝幾番。他看了看喝酒觀賞歌舞的將領,心中盤算著這場宴會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但喝酒談笑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敷衍之意。

張良和劉邦那幫老弟兄相識頗久,樊噲拿著手裏盛酒的羽觴到張良面前勸酒,他一臉糾結欲言又止。盧綰看了知道他想要問什麽,趕緊催促他把羽觴中酒喝完,就把他拉下去省的出什麽簍子。

陳平身為劉邦得用的謀臣,在滎陽的時候更是因為用了他的計謀,從滎陽逃出來。劉邦麾下的謀臣眾多,但是最倚重的謀臣還是陳平和張良兩個。

陳平雙手持起羽觴,於對面對張良一敬,仰首便將酒液一飲而盡。張良見狀淺笑也向陳平持起羽觴回敬。

兩人同樣是心思剔透,有時候不需言語,只需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便可了解對方的心思。

陳平持起酒爵笑的一派風流無限,有姬妾無意中看見他那一笑,楚腰三折中動作不由得滯了一滯。

漢營中姿容出眾者,以張良和陳平為最。但是張良對女姬都是冷冷淡淡,向來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予。陳平則不同,面對美人兒投來的如水秋波,既不至於色中餓鬼立刻上鉤,也不至於張良那樣讓美人一番秋波白拋。

相比較對女色冷清的張良,顯然知情知趣,又有一番風流的陳平更加惹得美姬們喜歡。

陳平嘴角微微翹起,手持羽觴看著那纖細不盈一握的楚腰彎折而下。似是玩味又似是無心。楚人好細腰,而楚舞中舞姬多是身體苗條的女子,舞蹈起來長袖舒展間格外賞心悅目。

但也僅僅是賞心悅目了。

陳平瞧著美姬望來的盈盈秋波,燭光落在眼眸裏越發顯得他顧盼生輝,弄得那些偷偷看他的美姬們都認為他正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

“中尉覺得,這些美姬如何?”旁邊突然聽得有將領在問。話語間都是男人間熱切的不能明說的猥瑣和欲望。

陳平放下持觴的手,看了一眼發問的將領,再擡眼望一眼那些美姬,嘴角的笑越發漫不經心,“大王之美姬向來是好的。”

簡簡單單,也不做評說。

宴會在鬧哄哄中結束了,張良拱手向劉邦和眾位同僚告辭急急離去。離去步伐平穩,寬大袍袖隨著步伐微微擺動,自然透露出一股華貴氣質。

陳平望著張良遠去的背影,知道他急著往哪裏去。

也好。在心中他自己這麽說道。

**

張良趕回昭娖所在的營帳,掀開營帳前的垂布,見著昭娖斜躺在折榻上。手臂下靠著憑幾,眼睛向前盯著什麽東西。

“身子還好吧?”張良上前去坐在昭娖身邊,“膳食用過了沒有?”言語間關懷之意立顯。

昭娖聽見他清朗不失溫潤的嗓音,眼眸才轉動一下來看他。

“我用不用膳食,有什麽關系?反正肚子裏的孩子我也保不住。”昭娖看了一下張良,將目光轉開淡淡道。

張良聽見她這麽說立刻就皺了眉頭,“怎了?”他知道有身的婦人脾性會與平日有很大的不一樣,但是以往昭娖發脾氣從來都不會拿肚子裏的孩子來說事。今天卻說孩子保不住?

“怎了?我還要問你怎了!”昭娖回身就要將張良從榻上推下去,“孩子在我肚子裏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懷胎一月滎陽大饑,二三月我跟著你在齊楚之間奔波。我多擔心這孩子保不住你知道嗎?”昭娖說著想起一路上的擔心受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原本推搡張良的手也變成拳頭打在他身上。

“現在你還要我去關中!你分明就是要我母子活不下去!”昭娖的拳頭落在張良身上,她一腳都踹過去要趕他走。

“去關中?”張良聽見昭娖的話心中奇怪,伸手抓住昭娖的手腕,沒想到她雙手被擒,腳也沒閑著,一腳就踹在他大腿上。即使隔了好幾層布料,那一腳挨下來也疼的夠嗆。

張良吸了一口冷氣,雙手抓在昭娖雙腕上,“阿娖,我何時要你去關中了!”

“你嫌棄我拖累你了,是不是?!”昭娖卻不回答他,一腳踹在他大腿上後就要掙脫張良加在雙腕上的桎梏。她扭動著雙臂,掙的額頭上一層薄汗“你嫌棄我母子,我也不會不知羞臊的繼續留下來。我和你和離便是!我回郢都,我回會稽去!”

張良見她狂語間越說越不像話,幹脆一撈就將她抱在懷裏。

“我沒有要阿娖你去關中。關中距離宛縣千裏迢迢,花費時間不錯,對你和腹中孩兒有何益處?”張良把昭娖抱在懷中,不知道她的怒意從何而來。更加不知道她為何說自己要送她回關中去。

昭娖在他懷中,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突然她臉上表情變的痛苦起來,她蜷縮起身子,手伸向自己隆起的腹部。

“痛……”她臉色蒼白,身子蜷縮起來,“孩子……我的孩子……”昭娖雙手護住肚子聲音痛苦。

“阿娖,阿娖!”張良看著懷中的人痛苦蜷縮起來,平日裏的冷靜全部消失無影。他緊緊抱住昭娖,嘶聲力竭“來人!快來人!喚疾醫——!!”

外頭的軍士聽見帳中的大喊,趕緊入帳來看,發現張良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婦人,婦人臉色蒼白。一看這架勢,軍士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趕緊去叫疾醫。

軍中上工幾乎是被軍士們架著一路拖進營帳裏。

張良袖著雙手,看著疾醫為昭娖針灸施藥。他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袖中的雙手都在發抖。

他看著昭娖的衣裳被解開,上工手中施針刺於穴道,昭娖躺在榻上被汗水打濕的長發貼在臉頰上。施針完畢後,醫者起身,令侍童取來竹片和刀筆。

張良見醫者將藥方寫好,趕緊問“上工,內子如何?”

“婦人痛胎。胎氣動矣。”疾醫讓侍童去準備藥物後回答道。

張良聽了面上一怔,趕快又問道“那眼下如何?”

“已無恙,不過重身婦人脾性本就無常,激怒之下動了胎氣。此事以後莫要再有。”疾醫答道。

“喏。”張良應下,讓人送醫者出營帳。自己坐到昭娖身邊,伸手緊緊攥住她的手。

“子房。”昭娖的聲音很輕,似乎有些有氣無力“我不要去關中。”

張良攥住昭娖的手,唇角扯出一絲笑“嗯,不去關中。”

張良在漢營中向來以溫潤君子的形象居多,像今天這般大吼叫軍士去喚來醫者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頓時引來好求知者的關註。

此事被劉邦知道了。劉邦當時正在和幾個姬妾調笑,聽見這個消息,揮手下令讓軍中的上工定時到成信侯那裏為侯夫人診治。

戚姬聽到這個消息後偷笑,想起昭娖那一副一切都不在她眼中的樣子,心中越發快意。

活該!腹中胎兒沒了才好!她在心中想著。

昭娖在榻上一躺就是好幾天,她也知道自己前幾天的那場火鬧過頭了,老老實實躺榻上不敢動。

心裏也後悔怎麽和張良吵了那麽一架。

新來的侍女將燉好的骨湯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餵給昭娖喝。昭娖將湯汁全部喝完又躺回去。此時張良從外面回來,侍女跪伏於地給張良行禮過後將收拾餐具退了出去。

“今日如何?還好麽?”張良坐在昭娖身邊,伸手給她順順頭發問道。

昭娖點了點頭,“嗯,好多了。”

張良聽見笑起來,去摸昭娖的肚子。

“似比昨日要大些了。”張良道。

“這都能看出來?”昭娖聽見張良的話,自己也伸手去摸。手扶上隆起的肚子,張良的手覆了上來,將她的手包容在其中。

感受到張良手心的老繭,昭娖躺在那裏直直的望著他。

“良所擔憂者……無外乎妻與子平安是否。阿娖不要過於擔憂……”頓了頓,“信我。”

那雙昳麗的鳳目望著她。

昭娖濕了眼眶,她轉過頭去。

半餉張良聽見一聲低不可聞的回應。

“嗯。”

145西行

漢王上次以紀信和兩千女子作為替死鬼,出了滎陽進入關中休養一段時間後再卷土重來。項羽聽見劉邦在宛縣,立刻出兵攻打。這次劉邦卻不肯與楚軍直接面對面作戰,在宛縣加固城墻,任憑城墻外楚軍如何挑釁,劉邦都不出城作戰。

劉邦吃項羽的虧已經不是頭一回了,他對自己和楚軍誰強誰弱,清楚的很,自己在城中屯糧修城墻安然不動。

他安然不動可是項羽卻是坐不住了,韓信平定燕趙等國,並且一路打進他東邊的後院齊國,形勢已經對西楚相當的不利了。他麾下原本的一員大將英布已經投靠劉邦,其他大將像是鐘離昧,他心底裏因為覺著他們對他並不是十分的忠心,也疏離了他們。

幕府裏安安靜靜,楚軍將領們保持安靜。前兩個月前,被漢軍一挑撥項羽懷疑範增和劉邦有勾結,把老人家氣的擱擔子走人。那些楚將心裏都清楚,範增都七十多歲了,從反秦之初就輔佐項梁,項梁甚至還要侄子認這位老謀士做亞父。如今只是漢軍的一頓膳食就讓項羽對亞父如此猜忌。

範增被賜骸骨離別後甚至都沒有走到彭城毒瘡發作死在了路上,氣由心生,範增這病誰能說不是被氣出來的呢。消息傳來,一眾的楚將對項羽更是心寒。

對亞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他們?

項羽坐在幾案前,看著上面的羊皮地圖。他眉宇深鎖,下首站著的那些楚將一個個只是盯著自己的靴尖,沒有一個人為他出謀劃策。

項羽遇事多有自己的決斷,不管外人如何勸誡,都難使得他搖動半分。日月積累下來,楚將們也選擇了沈默閉嘴。項羽下了命令,他們只管去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龍且!”項羽道。

“嗨!”一名大將出列。

“寡人命你帶軍立刻趕往齊國,將韓信這豎子的人頭給寡人送來!”

“嗨!”龍且領命後,轉身大步走出幕府。

他一走出幕府,眾多楚將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韓信用兵幕府中的楚將都有目共睹。這個大將可不是當年楚軍幕府前的執戟郎中。出三秦定京索,北征趙代,東伐齊國。這些功績不管是哪一個楚將都難以匹敵。

與這麽一個對手,眾人心裏難免有些膽寒。而項羽又是做不好不問原因統統重罰的做法。推出去一個擋著,正好。

龍且率領軍隊奔向齊國,下邳又傳來壞消息:彭越在下邳與項聲對上,楚軍大敗。

項羽是一個容不下失敗的人,得到楚軍大敗的消息後,勃然大怒之下自己親自帶兵與下彭越一定勝負。

就在項羽怒氣沖沖想要找彭越算賬的點上,劉邦也出了宛城向北用兵拿下成臯。漢軍主力也隨著漢王的勝利開往成臯。

昭娖作為張良的家眷在得到漢軍駐紮成臯也一並趕往成臯,家眷乘坐的馬車帷帳拉的死死的。禦者站在馬車前,小心翼翼的駕駛,免得有什麽顛簸讓車中人不適。

昭娖肚腹中的胎兒已經五個月,比四個月的時候肚子更加膨大。隨著肚子脹大昭娖的腰也有些酸疼,為了照顧孕婦車中加了厚厚的褥子。昭娖伸手撐住腰,靠在車壁上。

懷孕從來就不是一件舒服事情,昭娖伸手撩開車窗前的帷布,看著外頭向後退去的風景。新鮮的空氣從窗口處不斷湧入讓她有些郁卒的心情有些好轉。

“夫人?”同車照顧她的侍女見昭娖開窗不解問道。

“無事。”昭娖搖搖頭。因為是隨軍而動昭娖看到的是滿滿的漢軍赤色的軍服。劉邦是楚人,手下士兵的軍服多著楚人所尚的赤色。士兵們頭頂上也沒梳發髻,只是將頭發全都在後腦勺綰成發髻。

從馬車一眼望過去赤色浩浩蕩蕩。昭娖想起以前自己在楚軍的時候也是經常看到這種場景。

三年在楚軍中,結果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等來項伯要她先逃命的消息。

正在回想間,郭石已經打馬前來“夫人請放下簾子。此處丈夫太多,若是被哪個瞧見冒犯了就不好了。”

昭娖聽了啞然失笑,此處男人多是沒錯。但是應該也沒有人有膽子來冒犯她吧?

“眼下夫人腹中懷有大子,若是被風邪所侵,那就不妙了。”郭石見她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後說道。

孕婦懷孕最好不要有個什麽病痛,不然很容易連累到腹中的孩子。昭娖聽了立刻就把車窗拉的嚴嚴實實。

禦者的駕馭技術相當好,昭娖坐在馬車中沒有感覺到太大的顛簸。即使如此昭娖還是有些不安的按住腹部。

前往關中待產,路途遙遠再加上路上不可預料的因素使得昭娖不敢輕易上路。她決定留下來。

雖然知道非常任性,但是她還是這麽做了。

到達成臯漢軍所在的地方,侍女小心翼翼的將昭娖從馬車上扶了下來。五個月的肚子已經相當顯懷,行動間頗為不便。

眼下張良還在劉邦幕府裏議事,沒有前來接她。昭娖知道他忙,也沒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回到住處。

雖然五個月的肚子比不得八個月臨盆的時候,但是跪坐對於昭娖來說還是有些辛苦。她只得手臂靠在憑幾上,讓身上輕快些許。

她剛剛在房中休息一段時間。外間侍女又來告訴她疾醫前來為她診治。昭娖趕緊讓人進來。

昭娖身體比較好,疾醫診斷之後說是腹中胎兒無虞。又吩咐了幾點關於要註意的地方便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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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幕府內,一群將領關於接下來如何要和楚軍對戰討論的快要翻了天。

當日劉邦從滎陽城中逃出,一路逃到關中,武關以西的土地除了滎陽這座孤島之外幾乎全部落到楚軍勢力範圍下。當時虧得周苛、樅公等人,滎陽才沒有落入項羽之手。此次劉邦出武關盤踞在宛縣,未必沒有效前人圍魏救趙的意思。

不過待到局勢的轉好,劉邦的目的還是回到原來的破楚去了。

眾謀臣將領對著地圖一番商議,張良望著地圖眉頭微皺。等到好不容易商議完畢,張良出了幕府,看到郭石掛劍而來。

“某不負君侯所托,夫人已經平安到府上了。”郭石走過來對張良叉手道。

張良淺笑持手還禮“內子有勞壯士了。”

“某既然答應了君侯,自然要做到。有勞二字過重了。”郭石道。說罷又是叉手轉身離去。

張良站在那裏見這個矯健的游俠遠去,轉身離開。

回到住處,正好看見昭娖挺著肚子,手裏拿著一張弓箭。挺著一個肚子動作頗為不便。昭娖雖然精通騎射,但是此時還是有些吃力。她手裏提著弓正琢磨著要不要自己射一射試試看。

張良趕緊走上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弓。

“你這是要做什麽?!”張良劈手奪過她手中的弓,沈聲問道。他眉頭皺起,黑色的眼裏浮現出怒氣。

“弄弓為男,戴簪為女。你忘了?”昭娖手中的弓被奪下來,見張良面有不悅解釋道。

秦漢時代的人相信胎兒的性別可以通過母親來決定。孕婦懷孕的時候多擺弄弓箭,則胎兒為男。若是多戴耳簪之類的飾物,則腹中孩子為女。

昭娖自然不會信秦漢的這一套胡說,孩子的性別是男人決定的,和女人沒關系。她也只是突然來了興趣想回味一下當年而已。

“別人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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