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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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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為雍王,約定讓章邯稱王關中。若是諸侯軍一來,沛公您還可得地幾何?”

“這……”一想起項羽的做派,劉邦啞然無言。他眼神瞄向士人,謙虛問道“那……此事為之奈何?”

“臣認為,沛公眼下應當趕快派軍駐守函谷關,不可讓諸侯軍入關,並征召關中士卒以增強己方軍力來與諸侯對抗。不知沛公意下如何?”

劉邦一聽細細一琢磨,覺得此言大有道理,不禁向士人行大禮,“多謝先生之策。”隨後立即命令薛歐、陳沛帶領軍隊駐紮在函谷關,並發令征召關中男子入軍。

武關和函谷關是秦都鹹陽在東邊的兩道大門。走武關必須要通過南陽南陽郡道,而從之前項羽在趙國的巨鹿和秦軍作戰來看,項羽若是想要入關必定要走函谷關。

事實上也是如此,四十萬大軍諸侯聯軍向函谷關靠近。隊伍排成蛇陣前進。待到駐紮營地安歇的時候,坐在馬車內的範增打開馬車的門遙望西方。項籍小心扶住他的胳膊。

眼下是十一月中旬,越是靠近秦地就越是苦寒。範增年紀已大,耐不得這樣的寒氣,因此項羽格外吩咐在範增的馬車內鋪上厚厚的錦帛,放進暖手爐之類過冬的東西。

“亞父小心。”項籍小心翼翼的扶著老範增從馬車上下來。

老範增在項籍的攙扶下下來車,厚重的狐裘將這個七十的老人重重圍住。

老範增看著西方,眼神不同於老年人渾濁的眼神,格外的明亮。他拍拍項籍扶著他的手。神情裏頭露出激動的神色來。

“上將軍,時隔百年,我們楚人終於又兵臨函谷關了!”上一次楚國兵臨函谷關乃是百年前魏國丞相公孫衍發動五國合縱攻秦的戰事,當時楚懷王為聯軍之首。秦軍依據函谷關大破五國聯軍,後來楚懷王更是在武關和秦昭王會面的時候,被秦王突然擒住,借此要挾楚國割地。

“懷王之辱,懷王之辱啊!”範增一回想起那段歷史禁不住連連感嘆。

“亞父莫憂,此時籍西攻函谷關,必定要攻破鹹陽,一雪先人之恥。”項籍見老人家情緒有些波動,出言安慰道。

範增嘆了口氣,“不知當年秦王和懷王在武關之時,秦王也料到也有今天。”

“就算料不到,籍也要讓他們看看。”項籍哼笑一聲。

先前已經派出斥候前往偵探敵情,項籍扶著範增入營帳,他有一些格外重要的事情要和範增說說。

就在兩人說在興頭上,突然斥候來報。項羽和範增不得不先放下正在商議的事情。

“稟上將軍!沛公已在一個月前入關!現已經派兵駐守函谷關,並向外稱絕不讓諸侯軍入關!”

“甚!”項籍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搶在他之前入關,頓時火爆脾氣上來一把就把面前的漆案給掀翻了。

項籍的臉頓時漲紅了。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一定會第一個入關,沒想到劉邦竟然會先他入關,等於在天下人的面前扇了他一個耳刮子。

“上將軍!”老範增見項籍發怒出聲道“眼下發怒無益於事,還請將軍立即想出辦法解決才是。”

項籍聽了喘出一口粗氣,立刻下令“將英布和蒲將軍傳入幕府!”

昭娖聽到項籍發布攻打函谷關的將令時,半點都不奇怪。讓她眼珠子快掉到地上的是,七十歲一把老骨頭的範增竟然也跟隨到了函谷關前,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結果守軍堅決不肯開啟關門,老爺子自己氣了個倒仰。

範增氣的渾身發抖,大聲斥罵“劉季欲反乎!”

隨後下令火燒函谷關城門。

昭娖是連尹為射官,火燒城門自然少不了弓箭手。昭娖心裏感嘆範增可別被氣出什麽病來,一把抽*出腰上長劍,劍尖指定函谷關城門的方向下令。

“射!”

一時間火箭從弓箭手的弓箭手的弓上射出,楚人善射,鋪天蓋地的火箭頓時從天空之上落下齊齊射向函谷關城門。

秦地幹冷,火箭落在城門和城頭上。陣前弓箭手分為好幾隊,前面一隊射完,立即由後面的弓箭手替補。就這樣毫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時間,火箭接連不斷的一排一排射上城門。

熊熊火光沖天,昭娖擺手讓弓箭手停止射擊。她轉過身看著前方火光直照天日的函谷關口,嘴角勾出一抹略帶詭異的弧度。

函谷關大破,諸侯軍長驅直入西行二百多裏,渡過戲水,駐紮於鴻門。

諸侯聯軍楚軍部內部,關於打還是不打,項伯和範增先卷起袖子掐起來了。

範增的意思自然是要打,最好要將劉邦抓起來殺了。項伯覺得對於劉邦沒必要用殺,適當懲處即可。

兩派人當著項籍的面,你來我往好不熱鬧。昭娖當時坐在那裏看著兩個話語暗藏鋒芒互掐,又看看上面坐著揉眉心的項籍,不由得同情他一把。

一個是亞父,一個是季父。幫誰都不成。活似夾在老媽老婆中間兩頭受氣的男人。

在掐的正歡的當口,外面突然有人來報“有人求見上將軍,說是沛公軍左司馬所遣!”

“讓他進來。”項籍一聽放下揉弄眉心的手指,說道。

範增和項伯停下爭執,一同看向進帳的使者。

使者進帳後,同項籍和帳中諸人見過禮後,開口道“小人為沛公左司馬曹無傷所遣而來,左司馬有要事要告知魯公。”

項籍被楚懷王封在魯地,故可稱呼他為魯公。

項籍一聽見魯公這個稱呼,臉色便有些黑,他擡起眼睛看向使者“有何事?”

“左司馬讓我告知魯公,沛公意欲做關中王,使子嬰為相,秦宮中珍寶皆為其占矣。”

“甚!”項籍頓時怒氣沖天,使者的那一番話正中他心底的擔憂,突然他呵呵的笑起來“原來這般!拒我等入關,好讓他做關中王,這般打算當真是妙!”

他來回急躁走了幾回“傳我軍令,明日旦日饗士卒,擊沛公軍!”

此言一出,帳中將領全部響應。

項伯萬萬沒想到正在爭執的重要當口上,劉邦自己軍中出了個叛徒。他轉頭看著幕府中一眾喊打的將領,到了嘴邊的話語也吞了下去。

範增也知曉乘熱打鐵,走過去連連說劉邦在關中行事和在關東大不一樣,甚至還把楚人巫師觀氣的那一套給擺出來了。說劉邦頭上有五彩的雲氣為天子之氣,不可錯失良機。

就這樣,攻打劉邦的事情就這麽一錘子定音。

夜晚,昭娖沒有入營安歇,而是徘徊於出營的小道上,秦地連綿不斷的山脈朝遠處延伸而去,山上的大樹在深冬的夜色中越發顯得格外鬼魅。

昭娖的等待沒有白費,一陣馬蹄聲傳來。昭娖擡眼正好望見一身黑色鬥篷打扮的項伯。項伯萬萬沒料到前面有人,一驚之下拉住馬韁呵斥馬兒停下來。

當他看著前方的人是昭娖的時候,松了一口氣。

“孺子快快讓開,我去將子房帶離劉季軍中。”項伯知曉以前昭娖和張良交往過深趕緊出言道。

昭娖聽了沒有說話,面上也沒多表情站在道路中央。一雙眼睛看著項伯,沒有半點相讓的意思。

“孺子!”項伯見她沒有任何相讓的動作,不禁急了,“你難道忍心看著子房陪著劉季一道去死麽?”

昭娖聽了僵硬的面上扯出一絲笑。

看著張良陪著劉邦一起去死?當真絕妙。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阿娖,咩……其實咩……人家一開始沒想過要寫個氣吞山河的女主,當然現在也沒想過。其實一開始的設定,阿娖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會哭會叫,看見血還能會犯暈,看見殺人直接就能尖叫而遁。說白了就是個沒啥野心也沒啥太多氣勢的軟妹紙。後來隨著秦末這大環境上,她也能殺人,但是看見屠殺平民會覺得憤慨,看見虐待坑殺戰俘心裏會有不忍,說白了還是有那麽一點聖母心。

雖然這樣子,她到還沒真的成為聖母瑪利亞,她有七情六欲也有愛恨。所以她還真的不會給張良守什麽……而且她心裏會對張良有隱約的恨意。

亂七八糟說了那麽多,阿娖就是一個會恨會愛,心底裏還是存著些聖母心,有時會軟弱的妹紙罷了。

PS:不出意外,下一章見面了。

110鴻門

秦地的寒風遠比趙國寒冽,雪粒子如同撒鹽一般一鬥一鬥潑撒下來。風卷著豆大的雪粒子砸在人身上生疼。在這種天氣裏人走路都是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縮進衣襟裏,昭娖走在風雪中,突然揚起頭來,粗大鹽粒似的雪粒砸在她的面龐上。她微微張開嘴吸進一口空氣,過於冷冽的空氣鉆進她的氣管裏立刻凍的昭娖忍不住咳嗽起來。

腳下步行的速度不禁加快,走回她自己的營帳。

營帳之內暖意融融,原本在外頭凍僵了的身子一走到營帳裏,雖然感覺暖和了些,還是有些覺得難受。昭娖走了進來,用腳把火盆給移遠了一些。

坐在榻上,她將腳上的短靿靴和足襪都脫下,然後一下子倒在榻上。過了一會聽到帳門那裏開合關閉的聲響,昭娖在榻上睜開一只眼睛,看完一抹深衣寬袖拂過的殘影。

“怎麽今晚上來了?”昭娖起身問道。平日裏陳平也來,不過那都是白日裏比較空閑的時候。項籍今日下了明天一早攻打劉邦的命令。陳平這會應該在自己營帳裏休息,怎麽會到她這裏來。

“我饗食時分見你不在,也不知你去何處了。”陳平走到昭娖面前說道,那一雙桃花眼裏望著她。

“想知道我去哪裏了?”昭娖輕笑一聲,然後她別過眼看了一下申深,申深會意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昭娖一下子坐到榻上去,裸*露出雙腳也不遮掩。她擡頭笑看著陳平“你猜?”

陳平的嘴角勾起,落在身側的袖子一拂身上的雪粒。雪粒被寬袖掃下落在地上,漸漸融化開來。

他坐在她榻上,嘴角的笑意越發濃厚,“你不說,我也猜不出來。”

昭娖側躺在床榻上手撐著頭,眼睛斜瞟想坐在身前的陳平,唇也勾起來。

“我去等左尹給劉邦通風報信去了。”

左尹是項伯在項羽軍中所擔任的官職,此言一出陳平的臉色微微一滯,手指停在她的腳踝前。

“此事當真?”陳平的視線凝在她的笑容上。

“也不該說是和劉邦通風報信,他是去劉邦軍中將韓國申徒張良帶回來,左尹和張良有舊,不忍看他和劉季一同赴死。”

“原來是以俠義行事。”陳平笑道。項伯這番做法頗有些游俠氣息,非以君為重而是以道義二字。

“得了這個消息,不去告訴上將軍?眼下上將軍亞父可是等著抓左尹的把柄。”昭娖笑道,話語裏帶了幾分輕快活似在說什麽笑話似的。一雙眼眸也難得的光彩流轉,露出幾分屬於女子的嬌媚狡黠來。

陳平垂下頭輕笑了一身,然後修長的手指從袖口中探出,如同矯捷的獵人撲捉獵物一般,迅速出手扣住她露出衣物外的腳踝。

昭娖見陳平突然緊扣住她腳踝,立刻心裏一嚇,轉頭怔怔望著他,嘴也微微張開。

“這等事情,就算我前去和上將軍說了,與我陳平又有甚利處?”陳平言笑和柔,他一只手扣住昭娖的腳踝。

他指腹輕輕摩挲腳上肌膚,似是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左尹和亞父彼此為了沛公爭論不休,此時若是抓住左尹把柄,亞父自然高興,但是”他擡起眼來,那雙桃花眼裏流轉著微微的不明光輝,“左尹再怎麽不是,也是上將軍季父。上將軍雖然性情暴烈似火,但對項氏族親還是格外優待。就算到時依照軍法不得不嚴懲左尹,恐怕也是回頭將火撒在告密者身上。”

說罷他俯過身來,腳踝上的那只手也隨著他俯身緩緩前行,手掌劃過腳上緩緩沿著腿直上。僅僅是在外面的衣料上拂過,就足夠讓人臉紅心跳。

昭娖擡腳欲踹,陳平卻一下子拉開距離,讓她的動作落了個空。

陳平眉眼間笑意盈盈的看著她那一瞬間的氣急,等到她扭過頭去後,才說道“亞父和左尹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為將者最好不要攙和進這種紛爭裏。免得大禍臨頭還不自知。”說罷,他又歪了歪頭對著昭娖一番看。

“看甚?”昭娖察覺到他流連在她面容上的視線,轉過頭來問道。

陳平一哂,突然俯身下來,昭娖眼前的視線一下子變暗。唇上壓上一個柔軟的東西,雖然還有著被冬日侵染的冷意,但不失柔軟。濕潤的鼻息掃在面上。還沒等她做出任何的反應,不管她面上是憤怒還是嬌嗔,陳平已經離開。

“夜晚了,還是歇息吧。明日又是一番勞累。”說罷,也不去看昭娖臉色如何徑自下榻就往門口走去。

“今夜只管好眠,明日打不起來。”昭娖臉上發燙,但是看他離開到底還是說了這麽一句。

陳平腳步頓了頓,微微側過臉來說“如此更好。”說罷拉開營帳的門出去了。

陳平一走,昭娖立刻一下子完全躺倒在榻上,一口濁氣盡數呼出。

她到底還是讓項伯去找張良了。昭娖閉上眼睛,她承認那個瞬間,她是真心有一種張良將要大難臨頭的痛快。

他不是以覆興韓國為己任麽?他不是後來輔佐劉邦了嗎?那麽讓張良和劉邦死在一起,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昭娖身體側翻過去,身子蜷縮起來。

“孺子!快快讓開,你和子房交好,難道真忍心看他去死不成?!”那時候的項伯又氣又急,那樣子似乎昭娖再擋路就要強行沖道。

她,有一瞬間真的想要看他失意的模樣的。

寒冽入骨的冷風早已經從脖頸處衣襟的空隙處鉆進,她的整個人都似乎被浸泡在秦地這凜冽的寒冷中,她開口了“左尹,若是見到韓申徒,願左尹替成問候一二。”

說罷,已經是側身讓開。地上厚厚的積雪被她踩的咯吱作響。項伯被她奇怪的態度弄得頗為摸不著頭腦,但是眼下也根本沒有那個時間去追根究底。

“駕!”項伯一聲叱喝,絕塵而去。

漸漸的暖意從身體內部一點點的升起來,蜷縮起來的身子舒展開來。

昭娖翻過身來,躺平在榻上。再次回想起自己當時的那個念頭,也不禁覺得些許好笑,當年張良也算是完全沒有拖泥帶水,更沒有搞出劈腿這種惡劣的事情來。

從女人的角度來看,他還算是果斷的。

她輕輕哼笑一聲,眼下她身邊已經有一個美男子,甚至方才還與他調*情,前段時間要不是被打擾,恐怕兩人連榻都滾過了。說起來就是張良另外找女人她也沒有資格指手劃腳了。她如今還是他什麽人呢?

左右不過是個相熟的陌生人罷了。

昭娖起身脫衣,拉過被衾將自己包裹起來。

**

霸上的風雪如同鴻門一樣寒冷刺骨,軍營轅門的項伯正在等待,轅門卒已經早早離開,雙手一句凍僵,項伯向手心稍稍哈一口氣,讓掌心稍稍溫暖一些。

等待間,項伯遠遠的望見有身影朝這邊走來。一個戴冠的身影並不高大,但腳下步伐極其穩當,甚至邁步中每一步都是間距相同。項伯能確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果不其然當身影靠近,轅門口的火把照亮那張昳麗柔美的臉的時候,項伯知道自己想對了。

“一年未見,不知項兄可否安好?”張良見到項伯,面上露出遇見好友後真摯的笑容,擡手向項伯行禮。

“安好安好,子房可否借一步說話?”項伯還禮後道。

張良點了點頭。

張良和項伯才入營帳,立刻有有眼色的豎仆取了暖酒奉上。項伯顧不得喝酒暖身,只是眼睛微微向那些伺候的豎仆轉了一下。

只消一眼,張良已經明了項伯的意思。

“你們都退下”話語裏沒有半點頤指氣使,甚至他話語平和嗓音溫潤,但是卻讓人不敢違抗。

營帳中的豎仆都躬身退出後,項伯才伸手一把按在張良的手上,神情急切,“你可知劉季那豎子闖下怎樣的禍事麽?阿籍明日將要一舉攻打劉季,你快快與我歸去,毋從死也!”說罷就要督促張良趕緊收拾東西,和他一起走。

張良面上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但臉上的笑容已經慢慢斂起,他一手按在項伯拉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狹長昳麗的鳳眼裏光輝一下子沈下來。

“此事不可,良聽從韓王之命以送沛公,如今沛公有難,私自逃走於他無義。不可不告之。”說罷,張良拱手就告辭出去見劉邦。

待到張良再回來,竟然帶著項伯去見劉邦去了。

項伯必須要趕在天亮之前趕回去,被劉邦一番糾纏,親口答應為他周旋一二。張良親自送項伯出營。

待走到轅門時,項伯突然想起什麽,“我來找你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子瑜,她要我向子房你問好。”

張良嘴角溫和的笑有一瞬間的凝固,他拱手“多謝了。”

項伯回營後,立即向項籍勸說。項籍在戰場上勇猛難當,但是在一些事情上還猶豫難斷。

**

果然第二天旦日時分,劉邦帶著張良樊噲還有夏侯嬰等幾個老兄弟坐馬車迅速朝諸侯聯軍駐紮的鴻門弛去。

諸侯聯軍裏的士卒們此時也是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昨天上將軍明明下令今日旦日埋釜做飯出兵攻打沛公軍。但是旦日時分飯吃是吃了。卻等來暫時不發兵的命令。

陳平聽見下達的軍令,想起昨日晚上昭娖說的話頓時一樂。

一個時辰過後,軍營轅門那裏竟然傳來沛公劉邦前來告罪的消息。再不多時,昭娖陳平等人被傳喚入帳。

帳中坐著的都是項羽和諸位忠臣還有那些諸侯們。昭娖眼下還沒正位,只能站在眾人後面。

“稟告上將軍,沛公和韓申徒求見。”一名執戟郎中進來報道。他身材高大,面容清秀清瘦昭娖瞅著有幾分臉熟。

主位上的項籍面上頗為不悅。左手下的季父項伯笑吟吟對項籍道,“上將軍,此次沛公前來求見,上將軍何不一見?”

“嗯。”項籍發出一聲,然後道“讓他們進來。”

“唯。”郎中退了出去。

不一會,劉邦和張良入帳。張良入帳的同時,昭娖的眼睛就看向了那個男人。同樣看向張良的還有陳平。陳平在這個忠臣諸侯雲集的營帳中沒有座位,他的眼睛盯在那個一同和劉邦進來的男人身上,細細的打量並且掂量著。

相別一年,張良的容貌與記憶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昭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心中的浪潮波濤洶湧,面上依舊沒有半點情緒表現出來。

劉邦和張良行禮過後,項羽並沒有給他們賜坐,甚至看向劉邦的眼神裏都流露出一股殺氣。

鴻門宴上暗流湧動,不管是項羽本人還是那些重臣和諸侯對劉邦封鎖函谷關一事相當憤慨。甚至恨不得殺掉劉邦而後快。

昭娖深吸一口氣,盡量將自己的註意力從張良的身上拉回來到眼下這場千古留名的鴻門宴上。她知道劉邦面對的情況非常艱巨,只要一個話頭不好就會惹來殺生之禍。昭娖已經不記得他是怎麽對答了,不過她很像親耳聽聽他是怎麽回答的。

和眾人意料之中,劉三開口就說函谷關之事不同。

劉邦立刻就涕淚居下,“上將軍,季思上將軍欲死……”

頓時眾人就被他這一聲哭給搞得呆滯坐在那裏。

劉邦不顧眾人的呆滯,依舊眼角帶淚,聲音哽咽“季見上將軍忍不住落淚啊,當年秦□無道,劉季有幸投於武信君門下,更是有幸和上將軍一同征戰。二世七月,城陽、濮陽、定陶、雍丘。這一路的征戰,還在雍丘處斬下了三川郡郡守李由的人頭,上將軍可否還記得?”

劉邦擡起淚眼去望項籍,項籍想起當年兩人崢嶸歲月,有些動容。

“上將軍和劉季一同攻打陳留之時,武信君卻被秦軍所害!”說到這裏劉邦幾乎泣不成聲,“我等被迫退向彭城,上將軍……項賢弟……這一切……可還記得否……”

頓時帳下啞然一片,原本那些想要喊打喊殺的諸侯和將領們回想起往事,都不好意思低下頭去。

帳中只有劉邦的哭泣聲嗚嗚咽咽好不淒慘。

“……”

範增萬萬沒想到劉季竟然進來就是哭,而且是一邊哭一邊追憶當年。當下他也只有木訥著臉坐在那裏。

不知劉邦的哭聲太過淒慘勾起項籍心中的仁慈,還是劉邦說起的往事讓他感嘆。項籍臉上密布的陰雲漸漸散去些露出懷念的樣子。

他面上的變化被哭泣中的劉邦迅速撲捉道,接下來他哭的更加悲戚“上將軍戰於河北,劉季戰於河南,一別便是一年之久……期間生死難料,先行入關非劉季本心,萬萬沒想到還能在此見到上將軍,劉季、劉季……喜不自禁矣!”

劉邦一面哭,一面不停用袖子擦拭眼淚。

項籍似乎被過去一同作戰的記憶所感動,面上也開始動容起來。

那哭功一下一下的,看得昭娖嘆為觀止。說哭就哭,這不是一般人啊!

劉邦放下擦拭眼淚的袖子,此時他的嗓子也帶著濃厚的嘶啞和哭音“如今卻有小人挑撥,令上將軍和劉季有了嫌隙……”

此時項籍已經是一臉懊悔,“若不是你帳下的曹無傷對我說你有稱王關中之心,我又何必如此!”

噗嗤!!項籍的話立刻讓昭娖心裏一口血噴出來。

你個二五仔!

昭娖完全不敢相信項籍竟然這麽爽快的就把曹無傷給賣了。從此之後誰還敢給他通風報信!

“既然如此,你和韓申徒坐吧。”說罷,項籍令人設坐。原本項籍沒打算多聽劉邦說幾句。如今改變主意,自然要給他重新設坐。

楚人以東為尊,項籍和項伯自然坐在東位,亞父範增坐南面。劉邦坐北面,張良在西面陪坐。

張良忌坐在茵席上,持起手中酒爵向羽觴中傾酒。他察覺到一道視線凝在他身上。張良面上不動任何聲色,他雙手持起羽觴向在座的楚營重臣敬酒。似是無意間,他眼睛向視線來源處瞟去。

那是一個軍士模樣的年輕男人,面若春月雙眸顧盼生輝,是一個美男子。只是他不記得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男人。

那個男子似乎也知道張良發覺了自己正在看他,微微轉回打量的目光。

姿容皎皎,如圭如璧善戲謔兮 。如此容貌性情出眾的男子,也難怪那人會一直在心裏藏著。

但張良的視線移到後面另一名軍士身上的時候,向人敬酒勸飲的動作當即一滯。那個軍士的容貌在一旁火燭的映照下格外清晰,她的容貌輪廓於男子來說太過柔和,對於女子來說卻有幾分柔美。

那容貌是他極為熟悉的。

對方似乎知道他看見了她,眼神中微微夾帶了稍許譏諷。張良的視線僅僅是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緩,然後他神色如常轉過頭去。

昭娖望見他如同沒事人一樣回過頭照樣和人喝酒作樂,心裏頭方才作出來的譏諷和高傲瞬間土崩瓦解。

濃厚的苦澀和酸意湧上心頭。

她轉開視線。

“韓申徒,您請。”已經一人向張良勸飲。

張良溫和一笑,寬袖一掩,羽觴貼在唇上,仰頭見酒液已經流入口中。放下寬袖,他面容上笑意溫潤如玉,只是口中的酒不覆醇美,心下甚至有稍許的急躁和壓制的擔心,還夾帶著隱隱的怒意。

作者有話要說:見面了。

111相請

宴席間觥籌交錯,劉邦方才的那一番痛哭將諸侯和項羽的敵意消解了大半。此時他也是頻頻向項羽敬酒。

昭娖看見範增袖中露出一塊玉玦,忽然明白這是範增讓項籍動手殺劉邦的信號。這時項伯端起一觴的酒轉身向項籍。項伯是項籍的長輩,這酒他也沒有多少底氣受的,趕緊避過身去,這一避過正好和範增手中的玉玦。

範增見項籍竟然只顧著和項伯喝酒,沒有看向他這邊,心下隱隱約約就有些怒意。老人家年紀大了脾氣就有些執拗。大眾廣庭之下也不便發火,只有暫且按壓下心中升起的怒意,等著項籍回過身來,立刻舉起手中的玉玦。項籍望見範增手中的玉玦,想起方才他和劉邦在方才已經何解,此時再動手出爾反爾說不過去。只當做沒看見扭過頭去。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無視後,範增原本就忍耐不住的脾氣終於按壓不住。他借故起身到帳外,召來項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都在意料之中了。

昭娖看著項伯拔劍和項莊這個後生鬥在一處,讓項莊無處下手。昭娖透過兩人舞劍的空隙看見張良嘴角噙著一絲微笑,手中的羽觴已經放回面前的幾案上。雙眸望著項伯和項莊的糾纏,那神情似乎真的很欣賞兩人的技擊。

裝吧,你就可勁的裝!

昭娖看著他白皙的面容上的笑容不無惡意的想。恐怕張良這會看上去是欣賞項伯和項莊的劍術,心裏急得恨不得飛出去了吧?

想到這裏,她的視線更是黏在張良的面孔上,恨不得從那張笑臉上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可惜張良的面上還是那種略帶高興又不失禮的笑容。雙手撫在膝上,寬大的深衣衣袖將膝上的雙手蓋住,衣袂平整的落在兩側。

他深黑的眸子上映出面前兩人纏鬥的身影。似乎除此之外,再也無其他事物能入他的眼。

項莊瞅準項伯身形露出一個破綻,抽劍直刺而去。項伯見狀趕緊用手中長劍一擋,鏘——的一聲硬生生將項莊擋住。

項伯是軍中的左尹,更是項莊的長輩。萬萬沒有傷到長輩的道理,可是範增的話他還是要聽。兩人逐漸鬥的不分伯仲。項伯到底年事已高,比不得項莊這樣的年輕人,漸漸的動作就慢下來,露出的破綻也多了。

在座的諸侯都看出怎麽一回事,不過他們可沒有替劉三出頭的心思,這天下打下來,都等著分肉吃呢,死一個能分到的肉就多一份。

項籍也看出項莊意圖刺殺劉邦,而項伯是要保下劉邦。他學起那些諸侯,只當做看不見聽不到,任由項伯和項莊去鬧。

劉邦這會還看不出什麽來?當下深衣裏冷汗都把裏衣給打濕了。偏偏臉上還要一副愉快欣賞的模樣。

張良此時不急不緩起身,朝外頭走去。

因為眾人見項氏叔侄鬥得難分彼此,註意力都放在那上面。也沒有多少人去註意張良的去向。

昭娖卻是一個例外,她見著張良起身,腳尖不禁朝外一進。差點就跟著他出去了。還沒等她走動身子,張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帳中。沒有回眸去看她,更沒有任何愧疚的表情,似乎他剛剛看見她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怔忪只是錯覺。

心下一陣刺痛,雖然早知道男人絕情起來比女人狠絕千百倍,但真的看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難受。

女人報覆男人,大多因為想看到男人後悔,讓男人後悔當年對她的壞,釋放心中的恨。可是男人真的不在乎一個女人的時候,女人的一切報覆手段落在他眼裏也不過四字:可笑透頂。

當報覆引不來對方的痛苦後悔,就失去了許多快意。

可……到底還是意難平。

昭娖將視線從門口收回,默默將視線轉了回來。那邊項伯和自己的侄子扛上了。

項莊此時也是心裏發苦,想要殺了劉邦又要不得罪自己眼前的季父。怎麽看都是相當困難的事情。正在兩人繼續過招的當口,張良已經從外面返回。他手輕輕拂過深衣跪坐下來。

大帳之中兵器相接的聲音依舊,外面傳來噪雜聲。

“讓我進去,我是沛公身邊的人!”聲音粗獷,想來應該就是樊噲了。

“大膽!帳中皆是貴人,豈可放爾等宵小進去打擾貴人?!”門前護衛的衛士毫不客氣就用手中長矛驅趕樊噲。

“豎卒!”樊噲面對前來相趕的衛士用盾牌大力一頂,衛士立刻就被撞的撲地。樊噲趁著衛士撲地的當口立刻沖入大營內。

樊噲踏在地上的腳步聲赫赫作響,原本還在纏鬥的項伯項莊聽見聲響統統停下手上的動過,回過頭來看著闖進來的樊噲。

眾人被這個突然沖進來的家夥弄得一驚。有些甚至按上了腰間的長劍。

樊噲怒發沖頂,目眥盡裂狠狠瞪著東位上的項籍。

項籍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上,身子也跪直繃緊蓄勢待發。

“客人是來作甚?”他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緊緊盯著樊噲道。

張良此時見樊噲闖進來,原來的坐姿也改為了跪,“此人乃沛公的衛士。”

不管是不是沛公的衛士,未受召喚竟然自行闖入帳中,怎麽著都是以下犯上的罪。就算看在劉邦的臉上當場不拖出去斬首,也是挨一頓打的懲罰。

就在一雙雙眼睛盯著等項籍的時候,項籍開口,“壯士!賜酒!”

頓時可以聽見眾人心中垮塌的聲響。禮賢下士可以,愛惜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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