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其實我們不是姐弟，而是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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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其實我們不是姐弟，而是母子
“相親！！！！”夏曲顧不得護士正好在病房裏，失聲驚叫道，“不是吧師姐！求你不要再鬧了！這裏是醫院啊！！！”
然而曹曹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醫院怎麽了？病房相親這種橋段不是很有戲劇性嗎？要知道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人生苦短，必須性感！病號服什麽的也可以搞得很性感呦，你可以真空穿病號服，然後把扣子解開到胸口……哎呦，我兒子醒了！在哭著喊我呢！不說了親我餵奶了啊！拜拜！”
握著手機半躺在病床上，夏曲只覺得全身都是冷汗，打著石膏的右腿似乎更腫脹了……
……
因為覺得齊寂雇傭護工的行為實在太奢侈糜爛，所以在入院第三天，夏曲就擅自辭退了護工。轉眼到了曹曹安排的相親這一天，夏曲為自己的英明決策感到萬分欣慰——萬一遇到個極品相親對象，發生點極品事情，能少被一個人見證也是好的……
更幸運的是，這一天下午正好沒有朋友來看望夏曲，齊寂、石蒼也和吉光羽三個人也都忙工作無暇到醫院照顧，而同病房的那位病友被老公偷偷“偷渡”到醫院外看她期盼已久的電影大片去了……因此，夏曲得以一個人面對相親這件略顯尷尬的私人事務。
雖然根本不指望一向不靠譜的曹師姐介紹來的男人能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但出於禮貌和女孩子的愛美天性，那天她還是稍微捯飭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可捯飭的，病號服必須穿著，也沒有化妝品，她也就是素顏，然後別了個發卡。
下午三點二十八分，夏曲坐在病床上盯著自己那打著石膏的腿發呆。雖然手中有本上次石蒼也給她買的時尚雜志。但她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一心為等會兒該如何與相親對象接觸而發愁。
三點二十九分半，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來了！還挺準時！
夏曲趕緊把雜志塞在枕頭下，坐正身體。“請進。”
因為走進病房後有一段3米左右的小走廊，走廊一側是病房附帶的洗手間，所以從夏曲病床的位置是看不到門口情況的——她聽到門被推開，又關上，有腳步聲走過小走廊，然後……
她的相親對象華麗麗出現在病房裏。
在兩個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夏曲和那個男人的瞳孔裏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曹師姐介紹來的相親對象。居然是她的表哥——吳桐川！！！
一瞬間，夏曲真心覺得自己一定是穿越了！曾以為她和這位入江醫生此生再無緣相見，沒想到本應在大洋彼岸的他此時此刻竟如此真實地站在她面前——依舊是那雙透著理性冷峻光輝的眼睛。依舊是那穿著白襯衫的挺拔身姿……依舊是那個看一眼，便會令她心跳不已的男人……
“入江醫生……”震驚恍惚之下，夏曲居然直接說出了自己對吳桐川的“昵稱”，“……您……您不是在美國嗎……”
到底吳桐川要成熟穩重一些，他已經率先恢覆了鎮靜。無可奈何地淺笑一下，“在美國的項目已經結束了，我剛回國不久。曹曹這孩子實在是……又哭又鬧非要讓我聽從她的安排過來相親，還說如果我不來，她一著急就沒奶了，到時候孩子就只能餓肚子……”
其實曹曹的無理取鬧是有原因的——在給吳桐川回國接風的飯局上。她趁表哥去洗手間時“不小心”偷看了他的手機，結果在裏面發現了表哥的“驚天秘密”！手機裏，居然還保存有吳桐川一直不舍得刪除的夏曲的短信。以及兩人當年在三亞時的一張合影！
發現了這個秘密的曹曹頓時醍醐灌頂——原來表哥那個既矯情又冷面的家夥果真還是對小夏曲有意思的！！！只不過一直扭扭捏捏不敢主動出擊！！！
一直有心撮合表哥和小師妹的曹曹當下便決心努力一次，再給兩人創造個機會。於是，便有了今天的這次病房相親……
明白過來這又是曹師姐的“陰謀詭計”，夏曲也不由得無奈地笑了，“師姐還真是喜歡當紅娘啊。她真應該開個婚姻介紹所。”
“腿怎麽樣？怎麽會傷到？嚴重嗎？”出於外科醫生的本能，吳桐川走到病床邊問道。
“沒事了。就是還有些腫脹……”近距離望著吳桐川五官立體的側臉，夏曲再次感到一陣心悸，不由得趕緊垂下眼簾，把自己被一只體重與她相近的大白熊巨犬撲倒的倒黴事簡單描述了一番。
吳桐川望著夏曲，“沒想到齊寂還會對飼養寵物感興趣，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對所謂生活情調和樂趣毫無感覺的男孩。”
不知是不是夏曲多心，她總覺得吳桐川在提到齊寂的時候，語調稍稍有些不自然，於是趕緊引開話題，“不是木耳買的，其實是小也和小羽怕我平時寂寞，所以買來送我的……”
為了活躍氣氛，夏曲便將現在家裏多了兩個住客，以及平時發生的好玩兒瑣事講給吳桐川聽。然而見吳桐川臉上好像沒什麽表情，夏曲便覺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總說自己的事，這樣太不禮貌。於是她便轉移話題，故作隨意地問道，“我沒想到吳大夫您還會回國來，以為您肯定會留在美國了呢……”
吳桐川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並沒有註視夏曲，只是淡淡回應，“國內還有放不下的牽掛，所以就回來了。”
……放不下的牽掛啊……會是什麽呢？家裏人嗎……唉，反正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是我啦……夏曲極力不讓心中滋生的傷感表現出來。
“那麽……你們……還好嗎？”沈默片刻之後，吳桐川突然問道。
雖然夏曲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吳桐川口中的“你們”是指她自己和齊寂，但她還是覺得這個問題好難回答——無論怎麽回答，在吳桐川心裏，這個問題的前提都是她與齊寂是暧昧關系……
一陣委屈感襲上夏曲心頭，而對面前這個男人持續數年的暗戀已經充盈了她的整個心靈容器，眼看就要在這一刻溢出。
……現在講出來。應該已經無所謂了吧……
……雖然入江醫生不喜歡我，雖然我和他無論“相親”幾次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但是為什麽我現在格外希望能夠得到他的理解？
……是的，我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理解我為何放不下對木耳的牽掛和在乎，理解我為什麽在木耳和其他男人之間，無論選擇多少次，都只會選擇木耳……
……入江醫生，我希望你能體諒，這份難以言述的隱忍之苦。我真的忍了太久……
見夏曲臉色不佳，吳桐川覺得自己可能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於是忙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只是隨便問問，如果你不願……”
“吳大夫。”夏曲擡起一直低垂的頭，亮晶晶的眼睛裏帶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潮濕霧氣，“對不起。有件事我一直在欺騙您……真的很抱歉……”
吳桐川聽了這突如其來的道歉，不由得一楞，“這話怎麽講？”
“吳大夫……我和木耳他……我們其實……”在夏曲的靈魂深處，理智和感性在激烈鬥爭，最終，她選擇了說出真相。不願再忍受靈魂的煎熬。“我們其實不是……不是表姐弟……”
病房裏一片寂靜，吳桐川凝望著夏曲的眼睛，幾秒鐘之後才動了動喉結。“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不過還是謝謝你這麽信任我，願意告訴我這些……”
“不是您想的那樣，吳大夫。”夏曲明白吳桐川依然誤會了——他以為她要說的是，他們不是表姐弟，而是情人……
咬了咬嘴唇。夏曲聚集起有生以來能量最強的勇氣，說出了在這個時空裏她最大的秘密。“我和木耳，不是表姐弟，是母子——也就是說，我其實是他爸爸的妻子……”
這回，病房裏再度陷入了死寂，吳桐川難以置信的盯著夏曲的瞳孔，整個世界觀都在崩塌。
說出剛才那句話仿佛用盡了夏曲的所有力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於是不由得再次垂下眼簾，不敢再看對方。
“對不起吳大夫，其實我結過婚，還有個兒子……這些事情也只有我和木耳兩個人知道，連曹師姐我都沒有告訴，所以你不要埋怨她……如果知道我的過去，她肯定也不會總安排我們相親了……”說到這兒，夏曲的鼻子已經有了泛酸的跡象，但她決心借著眼下的勇氣，把一切說清楚，否則以後她恐怕再也不會有這個勇氣了。
“在木耳還上高中的時候，我就和他爸爸齊一川結婚了，可惜他英年早逝，留下我和木耳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一川一個人把木耳辛苦養大很不容易，所以他離開後，我就暗自發誓一定要代替他繼續好好照顧木耳，守護他一天天長成個成熟的男子漢，考上大學、畢業工作，甚至將來結婚生子，我要用我的眼睛，代替一川看到兒子獲得幸福和成功……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不辜負一川他過去十幾年的辛勤付出，才能讓他在天之靈感到安慰……”
安靜病房裏，夏曲輕柔的聲音宛如一條小溪，纖弱，卻又勇敢地向前流淌著。吳桐川始終默不作聲地望著她的臉，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沒有呼吸心跳的雕塑。
終於說出了最艱難的話，夏曲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和解脫，這個秘密從幾年前開始就將她緊緊包裹其中，讓她變成了一顆琥珀，雖然看上去透明，卻始終無法真正與他人靈魂相觸。而此時此刻，當她終於第一次將這個秘密告訴給一個“外人”之後，無論後果如何，她都覺得無所謂了……
“吳大夫，其實告訴您這些，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並不是希望得到您的憐憫或是同情……我也知道，作為一個結過婚，還帶著個孩子的女人，我肯定配不上您。其實我只是……只是希望您能不要再誤會我和木耳……因為您的誤會，會讓我非常……”夏曲咬緊嘴唇，艱難而小心地選擇詞匯，“……非常難過……”
說完最後四個字，夏曲的眼眶紅了，她盯著自己病號服上的淡藍色條紋，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素顏，想必臉色不會太好；寬松沒型的病號服松松垮垮不成樣子；打著石膏的“粗壯”右腿，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瘸腿的後遺癥；結過婚，還帶著一個兒子；沒有正經工作。只能自己開個小培訓班，前途未蔔……這樣一個“簡陋”的她，這樣一個毫無優點的她。在身旁那位英俊、高智商又前途無量的外科醫生面前，簡直相形見絀……
越想越情緒低落，夏曲甚至沒有力氣擡起眼皮看吳桐川一眼。
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麽久，吳桐川終於從剛才令人震撼的真相中勉強恢覆過來——他幾乎已經確定夏曲和齊寂之間的情侶關系，然而卻萬萬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超現實！她居然曾嫁給過他的父親！
“我承認。這真是我迄今為止聽到的最令人震驚的消息了……”為了緩和氣氛，吳桐川露出個笑容，但他自己也感覺到了，這笑容十分勉強。
夏曲的頭垂得更低了，“對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騙您……因為這件事……確實很難說出口……對不起……”
“你也不必道歉，想必處在你的位置上。也挺不容易的……”吳桐川不易察覺地輕聲嘆了口氣，“雖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子，但你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我還是很欽佩的……”
“啊？”夏曲不由得擡起頭來。
……沒有血緣關系……繼子……
……入江醫生他沒聽懂我剛才的話嗎……
不過夏曲立刻便反應過來了——也難怪吳桐川會理解成她是齊寂的繼母，因為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夏曲這個女孩居然會是從另一時空穿越而來的……
……哎……就這樣吧，就讓入江醫生這樣繼續誤會下去吧，不管是親生母子，還是繼母子。反正他已經了解了——我和木耳不可能是情侶……
想到這兒，夏曲諾諾地開口說道。“那個，吳大夫，這件事請您務必不要外傳……因為，畢竟我和木耳的年齡只差四歲，萬一傳出去，恐怕對一川的名聲不好，而且一定會有無聊的人胡思亂想我和木耳的關系……”
“放心。”吳桐川立刻說道，“謝謝你能如此信任我，把這樣重要的隱私秘密告訴我。我自然會守口如瓶。”
夏曲輕輕點了點頭，病房裏再度寂靜下來。
只覺得一陣空虛，夏曲覺得自己好像懸浮在水中的微小浮游生物，然而空氣中的尷尬在蔓延，她不得不集中精力，冥思苦想新話題。
好在吳桐川率先開口打破了沈默，“現在每天都有鍛煉吧？盡早開始進行踝關節和足部關節的活動是很重要的，可以促進血液循環，對消腫和防止深靜脈血栓都很有幫助。另外，如果現在不太疼痛了，最好立即開始練習肢四頭肌等長收縮，這樣可以給以後下地行走打下基礎——每小時不要少於100次，可以防止肢四頭肌粘連和萎縮。”
吳桐川的話題選得很好，這段醫生腔十足的話說完之後，夏曲覺得兩人之間難以描述的暧昧尷尬氣氛瞬間煙消雲散。於是她打起精神來客氣地笑笑，“謝謝吳大夫，我會照做的……吳大夫您要是忙的話也不用專門留下來陪我，這幾天我已經習慣住院生活了，而且明天就出院了，沒事的。”
“好……”吳桐川不易察覺地做了個深呼吸，“那我就不多打攪了，你休息吧。”說著，他站起了身。
“嗯，吳大夫您慢走……”夏曲望著站在床邊的吳桐川，希望自己內心的不舍沒有從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來。
“你多保重。再見。”
“再見……”
看著吳桐川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隨後，開門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關門的聲音。當病房裏再度寂靜下來之後，夏曲忽然有種流著淚微笑的沖動。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想到了吉光羽。
……小羽他也是這樣，明明很愛對方，卻只能把那個人從自己身旁推開吧……
……小羽，我了解了……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轉身離開的傷痛感受，真的需要之後的漫長歲月來撫慰……
……呼……這下終於可以心無掛礙了吧……知道了我的過去，想必入江醫生再也不會對我感興趣了……不過他之前本就對我無感……
……好了，都結束了，誤會澄清，塵埃落定……以後不必再心存幻想，不必再奢望我和那個男人之間還會有什麽未盡的緣分……
……這樣也好……這樣最好……
夏曲筋疲力盡地靠在枕頭上，閉上雙眼，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就在夏曲一遍遍鼓勵自己振作起來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以為是同病房的病友或是護士進來了，夏曲並沒有在意，然而幾秒鐘之後，她像被電擊了一樣直起身體！
吳桐川再次出現在病房裏！
“吳大夫？忘了什麽東西嗎……”話一出口夏曲就知道這話等於白問，因為她註意到吳桐川的瞳孔中閃動著她從未見過的異樣光芒。
“是忘了點東西……”吳桐川臉上沒有笑容，卻並沒有令人覺得冰冷生硬，“我忘了問你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女人敏感的第六感作祟，夏曲忽然感到呼吸困難，預感到下一秒將會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吳桐川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夏曲的病床前，凝望著她的眼睛，“我想問你——我是不是有那個榮幸，能做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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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夏曲顧不得護士正好在病房裏，失聲驚叫道，“不是吧師姐！求你不要再鬧了！這裏是醫院啊！！！”
然而曹曹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醫院怎麽了？病房相親這種橋段不是很有戲劇性嗎？要知道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人生苦短，必須性感！病號服什麽的也可以搞得很性感呦，你可以真空穿病號服，然後把扣子解開到胸口……哎呦，我兒子醒了！在哭著喊我呢！不說了親我餵奶了啊！拜拜！”
握著手機半躺在病床上，夏曲只覺得全身都是冷汗，打著石膏的右腿似乎更腫脹了……
……
因為覺得齊寂雇傭護工的行為實在太奢侈糜爛，所以在入院第三天，夏曲就擅自辭退了護工。轉眼到了曹曹安排的相親這一天，夏曲為自己的英明決策感到萬分欣慰——萬一遇到個極品相親對象，發生點極品事情，能少被一個人見證也是好的……
更幸運的是，這一天下午正好沒有朋友來看望夏曲，齊寂、石蒼也和吉光羽三個人也都忙工作無暇到醫院照顧，而同病房的那位病友被老公偷偷“偷渡”到醫院外看她期盼已久的電影大片去了……因此，夏曲得以一個人面對相親這件略顯尷尬的私人事務。
雖然根本不指望一向不靠譜的曹師姐介紹來的男人能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但出於禮貌和女孩子的愛美天性，那天她還是稍微捯飭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可捯飭的，病號服必須穿著，也沒有化妝品，她也就是素顏，然後別了個發卡。
下午三點二十八分，夏曲坐在病床上盯著自己那打著石膏的腿發呆。雖然手中有本上次石蒼也給她買的時尚雜志。但她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一心為等會兒該如何與相親對象接觸而發愁。
三點二十九分半，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來了！還挺準時！
夏曲趕緊把雜志塞在枕頭下，坐正身體。“請進。”
因為走進病房後有一段3米左右的小走廊，走廊一側是病房附帶的洗手間，所以從夏曲病床的位置是看不到門口情況的——她聽到門被推開，又關上，有腳步聲走過小走廊，然後……
她的相親對象華麗麗出現在病房裏。
在兩個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夏曲和那個男人的瞳孔裏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曹師姐介紹來的相親對象。居然是她的表哥——吳桐川！！！
一瞬間，夏曲真心覺得自己一定是穿越了！曾以為她和這位入江醫生此生再無緣相見，沒想到本應在大洋彼岸的他此時此刻竟如此真實地站在她面前——依舊是那雙透著理性冷峻光輝的眼睛。依舊是那穿著白襯衫的挺拔身姿……依舊是那個看一眼，便會令她心跳不已的男人……
“入江醫生……”震驚恍惚之下，夏曲居然直接說出了自己對吳桐川的“昵稱”，“……您……您不是在美國嗎……”
到底吳桐川要成熟穩重一些，他已經率先恢覆了鎮靜。無可奈何地淺笑一下，“在美國的項目已經結束了，我剛回國不久。曹曹這孩子實在是……又哭又鬧非要讓我聽從她的安排過來相親，還說如果我不來，她一著急就沒奶了，到時候孩子就只能餓肚子……”
其實曹曹的無理取鬧是有原因的——在給吳桐川回國接風的飯局上。她趁表哥去洗手間時“不小心”偷看了他的手機，結果在裏面發現了表哥的“驚天秘密”！手機裏，居然還保存有吳桐川一直不舍得刪除的夏曲的短信。以及兩人當年在三亞時的一張合影！
發現了這個秘密的曹曹頓時醍醐灌頂——原來表哥那個既矯情又冷面的家夥果真還是對小夏曲有意思的！！！只不過一直扭扭捏捏不敢主動出擊！！！
一直有心撮合表哥和小師妹的曹曹當下便決心努力一次，再給兩人創造個機會。於是，便有了今天的這次病房相親……
明白過來這又是曹師姐的“陰謀詭計”，夏曲也不由得無奈地笑了，“師姐還真是喜歡當紅娘啊。她真應該開個婚姻介紹所。”
“腿怎麽樣？怎麽會傷到？嚴重嗎？”出於外科醫生的本能，吳桐川走到病床邊問道。
“沒事了。就是還有些腫脹……”近距離望著吳桐川五官立體的側臉，夏曲再次感到一陣心悸，不由得趕緊垂下眼簾，把自己被一只體重與她相近的大白熊巨犬撲倒的倒黴事簡單描述了一番。
吳桐川望著夏曲，“沒想到齊寂還會對飼養寵物感興趣，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對所謂生活情調和樂趣毫無感覺的男孩。”
不知是不是夏曲多心，她總覺得吳桐川在提到齊寂的時候，語調稍稍有些不自然，於是趕緊引開話題，“不是木耳買的，其實是小也和小羽怕我平時寂寞，所以買來送我的……”
為了活躍氣氛，夏曲便將現在家裏多了兩個住客，以及平時發生的好玩兒瑣事講給吳桐川聽。然而見吳桐川臉上好像沒什麽表情，夏曲便覺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總說自己的事，這樣太不禮貌。於是她便轉移話題，故作隨意地問道，“我沒想到吳大夫您還會回國來，以為您肯定會留在美國了呢……”
吳桐川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並沒有註視夏曲，只是淡淡回應，“國內還有放不下的牽掛，所以就回來了。”
……放不下的牽掛啊……會是什麽呢？家裏人嗎……唉，反正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是我啦……夏曲極力不讓心中滋生的傷感表現出來。
“那麽……你們……還好嗎？”沈默片刻之後，吳桐川突然問道。
雖然夏曲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吳桐川口中的“你們”是指她自己和齊寂，但她還是覺得這個問題好難回答——無論怎麽回答，在吳桐川心裏，這個問題的前提都是她與齊寂是暧昧關系……
一陣委屈感襲上夏曲心頭，而對面前這個男人持續數年的暗戀已經充盈了她的整個心靈容器，眼看就要在這一刻溢出。
……現在講出來。應該已經無所謂了吧……
……雖然入江醫生不喜歡我，雖然我和他無論“相親”幾次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但是為什麽我現在格外希望能夠得到他的理解？
……是的，我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理解我為何放不下對木耳的牽掛和在乎，理解我為什麽在木耳和其他男人之間，無論選擇多少次，都只會選擇木耳……
……入江醫生，我希望你能體諒，這份難以言述的隱忍之苦。我真的忍了太久……
見夏曲臉色不佳，吳桐川覺得自己可能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於是忙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只是隨便問問，如果你不願……”
“吳大夫。”夏曲擡起一直低垂的頭，亮晶晶的眼睛裏帶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潮濕霧氣，“對不起。有件事我一直在欺騙您……真的很抱歉……”
吳桐川聽了這突如其來的道歉，不由得一楞，“這話怎麽講？”
“吳大夫……我和木耳他……我們其實……”在夏曲的靈魂深處，理智和感性在激烈鬥爭，最終，她選擇了說出真相。不願再忍受靈魂的煎熬。“我們其實不是……不是表姐弟……”
病房裏一片寂靜，吳桐川凝望著夏曲的眼睛，幾秒鐘之後才動了動喉結。“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不過還是謝謝你這麽信任我，願意告訴我這些……”
“不是您想的那樣，吳大夫。”夏曲明白吳桐川依然誤會了——他以為她要說的是，他們不是表姐弟，而是情人……
咬了咬嘴唇。夏曲聚集起有生以來能量最強的勇氣，說出了在這個時空裏她最大的秘密。“我和木耳，不是表姐弟，是母子——也就是說，我其實是他爸爸的妻子……”
這回，病房裏再度陷入了死寂，吳桐川難以置信的盯著夏曲的瞳孔，整個世界觀都在崩塌。
說出剛才那句話仿佛用盡了夏曲的所有力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於是不由得再次垂下眼簾，不敢再看對方。
“對不起吳大夫，其實我結過婚，還有個兒子……這些事情也只有我和木耳兩個人知道，連曹師姐我都沒有告訴，所以你不要埋怨她……如果知道我的過去，她肯定也不會總安排我們相親了……”說到這兒，夏曲的鼻子已經有了泛酸的跡象，但她決心借著眼下的勇氣，把一切說清楚，否則以後她恐怕再也不會有這個勇氣了。
“在木耳還上高中的時候，我就和他爸爸齊一川結婚了，可惜他英年早逝，留下我和木耳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一川一個人把木耳辛苦養大很不容易，所以他離開後，我就暗自發誓一定要代替他繼續好好照顧木耳，守護他一天天長成個成熟的男子漢，考上大學、畢業工作，甚至將來結婚生子，我要用我的眼睛，代替一川看到兒子獲得幸福和成功……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不辜負一川他過去十幾年的辛勤付出，才能讓他在天之靈感到安慰……”
安靜病房裏，夏曲輕柔的聲音宛如一條小溪，纖弱，卻又勇敢地向前流淌著。吳桐川始終默不作聲地望著她的臉，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沒有呼吸心跳的雕塑。
終於說出了最艱難的話，夏曲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和解脫，這個秘密從幾年前開始就將她緊緊包裹其中，讓她變成了一顆琥珀，雖然看上去透明，卻始終無法真正與他人靈魂相觸。而此時此刻，當她終於第一次將這個秘密告訴給一個“外人”之後，無論後果如何，她都覺得無所謂了……
“吳大夫，其實告訴您這些，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並不是希望得到您的憐憫或是同情……我也知道，作為一個結過婚，還帶著個孩子的女人，我肯定配不上您。其實我只是……只是希望您能不要再誤會我和木耳……因為您的誤會，會讓我非常……”夏曲咬緊嘴唇，艱難而小心地選擇詞匯，“……非常難過……”
說完最後四個字，夏曲的眼眶紅了，她盯著自己病號服上的淡藍色條紋，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素顏，想必臉色不會太好；寬松沒型的病號服松松垮垮不成樣子；打著石膏的“粗壯”右腿，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瘸腿的後遺癥；結過婚，還帶著一個兒子；沒有正經工作。只能自己開個小培訓班，前途未蔔……這樣一個“簡陋”的她，這樣一個毫無優點的她。在身旁那位英俊、高智商又前途無量的外科醫生面前，簡直相形見絀……
越想越情緒低落，夏曲甚至沒有力氣擡起眼皮看吳桐川一眼。
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麽久，吳桐川終於從剛才令人震撼的真相中勉強恢覆過來——他幾乎已經確定夏曲和齊寂之間的情侶關系，然而卻萬萬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超現實！她居然曾嫁給過他的父親！
“我承認。這真是我迄今為止聽到的最令人震驚的消息了……”為了緩和氣氛，吳桐川露出個笑容，但他自己也感覺到了，這笑容十分勉強。
夏曲的頭垂得更低了，“對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騙您……因為這件事……確實很難說出口……對不起……”
“你也不必道歉，想必處在你的位置上。也挺不容易的……”吳桐川不易察覺地輕聲嘆了口氣，“雖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子，但你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我還是很欽佩的……”
“啊？”夏曲不由得擡起頭來。
……沒有血緣關系……繼子……
……入江醫生他沒聽懂我剛才的話嗎……
不過夏曲立刻便反應過來了——也難怪吳桐川會理解成她是齊寂的繼母，因為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夏曲這個女孩居然會是從另一時空穿越而來的……
……哎……就這樣吧，就讓入江醫生這樣繼續誤會下去吧，不管是親生母子，還是繼母子。反正他已經了解了——我和木耳不可能是情侶……
想到這兒，夏曲諾諾地開口說道。“那個，吳大夫，這件事請您務必不要外傳……因為，畢竟我和木耳的年齡只差四歲，萬一傳出去，恐怕對一川的名聲不好，而且一定會有無聊的人胡思亂想我和木耳的關系……”
“放心。”吳桐川立刻說道，“謝謝你能如此信任我，把這樣重要的隱私秘密告訴我。我自然會守口如瓶。”
夏曲輕輕點了點頭，病房裏再度寂靜下來。
只覺得一陣空虛，夏曲覺得自己好像懸浮在水中的微小浮游生物，然而空氣中的尷尬在蔓延，她不得不集中精力，冥思苦想新話題。
好在吳桐川率先開口打破了沈默，“現在每天都有鍛煉吧？盡早開始進行踝關節和足部關節的活動是很重要的，可以促進血液循環，對消腫和防止深靜脈血栓都很有幫助。另外，如果現在不太疼痛了，最好立即開始練習肢四頭肌等長收縮，這樣可以給以後下地行走打下基礎——每小時不要少於100次，可以防止肢四頭肌粘連和萎縮。”
吳桐川的話題選得很好，這段醫生腔十足的話說完之後，夏曲覺得兩人之間難以描述的暧昧尷尬氣氛瞬間煙消雲散。於是她打起精神來客氣地笑笑，“謝謝吳大夫，我會照做的……吳大夫您要是忙的話也不用專門留下來陪我，這幾天我已經習慣住院生活了，而且明天就出院了，沒事的。”
“好……”吳桐川不易察覺地做了個深呼吸，“那我就不多打攪了，你休息吧。”說著，他站起了身。
“嗯，吳大夫您慢走……”夏曲望著站在床邊的吳桐川，希望自己內心的不舍沒有從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來。
“你多保重。再見。”
“再見……”
看著吳桐川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隨後，開門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關門的聲音。當病房裏再度寂靜下來之後，夏曲忽然有種流著淚微笑的沖動。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想到了吉光羽。
……小羽他也是這樣，明明很愛對方，卻只能把那個人從自己身旁推開吧……
……小羽，我了解了……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轉身離開的傷痛感受，真的需要之後的漫長歲月來撫慰……
……呼……這下終於可以心無掛礙了吧……知道了我的過去，想必入江醫生再也不會對我感興趣了……不過他之前本就對我無感……
……好了，都結束了，誤會澄清，塵埃落定……以後不必再心存幻想，不必再奢望我和那個男人之間還會有什麽未盡的緣分……
……這樣也好……這樣最好……
夏曲筋疲力盡地靠在枕頭上，閉上雙眼，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就在夏曲一遍遍鼓勵自己振作起來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以為是同病房的病友或是護士進來了，夏曲並沒有在意，然而幾秒鐘之後，她像被電擊了一樣直起身體！
吳桐川再次出現在病房裏！
“吳大夫？忘了什麽東西嗎……”話一出口夏曲就知道這話等於白問，因為她註意到吳桐川的瞳孔中閃動著她從未見過的異樣光芒。
“是忘了點東西……”吳桐川臉上沒有笑容，卻並沒有令人覺得冰冷生硬，“我忘了問你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女人敏感的第六感作祟，夏曲忽然感到呼吸困難，預感到下一秒將會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吳桐川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夏曲的病床前，凝望著她的眼睛，“我想問你——我是不是有那個榮幸，能做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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