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番外三·前世蕭蒙

◎她變成了蕭蒙的永恒。◎

夕陽給天地間的一切都鋪上了紅, 晚風輕輕吹拂，柳樹細長的枝葉隨之而舞，天邊泛著一輪太陽垂死的光。

柳樹下, 站著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 遙遙望著遠方。

身後腳步響起，她回過頭來：“蕭王爺，您來了。”

蕭蒙頷首，目光不經意間一掃, 凝固在杜阮的臉上。

那張向來顯得蒼白又病態的臉頰大約是托了夕陽的福, 變得紅潤而動人，頰邊鋪開一層火燒雲般艷麗的紅霞。

像是被烈火點燃的蝴蝶，就連翩飛的衣角都艷得驚人。

蕭蒙站在她身邊，長久地註視著她, 而杜阮的眼神卻落在遠方——那並不是空然的一點，她眼睛裏有東西，是遠方的群山。

蕭蒙問她：“去敵國的事情……準備好了麽？”

杜阮點頭, 又說：“明天就走。蕭王爺現在來, 是有什麽吩咐嗎？”

蕭蒙便搖頭。杜阮做的一切都過了他的眼, 沒什麽可以挑刺的地方。但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蕭蒙忽然想找個話頭，或者說, 找個理由，把她留下。

但，那又是為什麽呢？

蕭蒙想不明白。

他看著杜阮, 過了半晌, 才低聲說：“……路上小心。”

杜阮一楞, 大約是沒有想到他專門來這一趟只為了說一句“路上小心”。

但她很快把這理解成蕭蒙的小心謹慎或是收買人心，笑著說：“謝謝您，我會的。”

她只是說話的時候看著蕭蒙，好像這是什麽必要的禮節，等到蕭蒙無話可說之後，就將視線重新投向遠方的群山。

夕陽終於落入的山的另一側，月亮掛在天邊等候已久，迫不及待地灑下它的清暉。

蕭蒙一直看著杜阮，夕陽落下後，她的面頰又重新歸於蒼白，多奇妙，熱烈和冰冷在這麽短短的一瞬間於她身上交換輪替，卻又全然沒有違和感。

蕭蒙說：“明天，我去送你出城。”

於是杜阮側過頭來。

寂靜的月光中，她輕聲說：“此去山高水長……蕭王爺，不必送我，與我說再見。”

……

蕭蒙從夢中驚醒。

燭火惶惶，人影幢幢，蕭蒙按著額頭劇烈地喘息，好半晌，他回過神來，啞著聲音喊了一個名字。

一個暗衛立刻從黑暗處現身。

蕭蒙張嘴要問他什麽，話還沒說出口，反倒楞住了。剛從夢中驚醒的他急切的想要得知答案，在下意識中脫口而出，但平覆了喘息，他反倒問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己只能得到一個答案。

過了一會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杜阮呢？”

暗衛說：“按您的吩咐，將杜小姐的遺體帶回來葬在柳樹下了。”

杜家是“叛國投敵”，皆盡斬首，沒有人敢安葬他們，杜阮自然沒有可葬身的祖墳之類地方。

於是蕭蒙做了主，把她帶回了京城。

蕭蒙得了答案，沒再問些別的。他出神地坐了很久，忽然躺下，閉上了眼睛。

熱烈而壯麗的火燒雲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雲下樹旁，仍舊站著一個青衣女子，遙遙望著遠方。

蕭蒙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走到她身邊。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杜阮。”

沒有回應。

“杜阮，我想過了，你還是不用去……”

青衣的女子仍然站在原地，她眉頭微微蹙去，像是有什麽極為憂心的事情，但無論蕭蒙怎麽呼喚，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分明就站在蕭蒙的身邊，卻像是跟他隔著兩個世界一般，不為所動。

天邊的火燒雲再次覆蓋了她的面容，蕭蒙怔怔地看著杜阮，事實上，他也只能看著她。

紅色爬上她的裙角，轉瞬又被月色覆蓋。

紅潤只是短短一瞬間的錯覺，短得如同每一段夕陽，轉瞬即逝。

日月交替，她是烈火中掙紮舞蹈的蝴蝶，旋即成為柳樹下葬埋的冰冷屍體。

她與人世間的愛憎苦難做了訣別，從此獲得了永恒的寧靜。是的，這世上春去春來，滄海桑田，唯有死亡永恒，如同星月山海。

柳枝隨風而動，她站在樹下，捧著人世間的愛恨與蕭蒙可笑的貪婪，像一面令人心碎的鏡子。

她變成了蕭蒙的永恒。

打更的鑼鼓響過三道，蕭蒙是在天光微曦時醒來的。

有侍從敲了門，顫巍巍地說：“王爺……該上朝了。”

蕭蒙沒有理會，他合衣躺下，再一次閉上了雙眼。

再一次沈入夢境，去見他的愛人和永恒。

【作者有話說】

這本書到這裏就結束啦！感謝一直陪伴的大家，感謝看到這裏的大家，感謝喜歡阮阮的大家，謝謝大家，鞠躬~

新文本來預計是無縫銜接的，但是醫生說我的眼睛最近不能多看手機電腦，所以準備先休息一段時間，等到十二月初再開，喜歡的寶可以收藏一下，到時候更新會有提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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