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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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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也沒有跟他寒暄的計劃,說完那幾句話,就不說話了,擺出一副送客的臉色。

但闊哥什麽人啊,只要他想,沒有厚不了的臉皮。

有些話他還是想掏心窩地跟季然談一談。

不說別的,他還是傾向於季然多少為了唐越才放棄了洗盤重來的機會。那季然從這一刻開始,直接從陳霭的家屬升級成他陸闊單方面的死黨,日後不管發生了什麽都歸他罩的那種,和陳霭發生矛盾他絕對幫忙打陳霭的那種。

“你爸那邊打算怎麽辦?”陸闊問。

季然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展現出了“這跟你有什麽關系”的表情。

陸闊也是很服氣了。

“怎麽想的?”陸闊覺得他也不會搭理自己了,但不影響自顧自說話,“我一開始也猜過你是不是故意自殺洗盤,但馬上覺得你也不是這種人。只是覺得,你這麽做也太厲害了,你就這麽放得下?”

不但把陳霭那事兒給放下了,也把爸的事放下了?陸闊就覺得特別驚訝,也有點隱約的擔憂,他怕季然從上一次穿越那事後就持續看破紅塵、生無可戀的狀態,那也不太好吧,很容易出家的,那發小還他媽是啥也撈不著啊,關鍵是糾纏出家人就很喪心病狂了,發小恐怕能上熱搜,那太可怕。

季然淡淡地說:“不用套我話了,我並沒有原諒我爸,他的事情和陳霭的事情不是一回事,我不會用一個處理方法。如果當時能給我五分鐘思考時間,我不一定會擋那一刀。”

那個時候,只是本能反應而已。

季然並不覺得那代表任何父子親情,他對季松良的親情早就消耗完了,在漫長的歲月裏面,一開始還有怨和恨,懼,惡,逐漸地,只剩下了“遠離”。他只想遠離季松良這段回憶。

甚至,那一下子都不能代表自己有什麽高尚品格。

季然心想,這就是純粹的一個人的本能。

一個人殺人,需要理由,需要謀劃很多,但救一個人,只是本能,哪怕那是個陌生人,甚至那個人是那個小三那個小三的小三,季然覺得自己大概也會下意識地沖上去擋著。

他估計自己事後都會後悔。

所以他並不高尚。

不後悔的那才叫無私。

一切都是身體本能反應罷了,和拍一拍膝蓋,就會有膝跳反應是同樣的原理。

但也正是在那一瞬間,他徹底地悟了。

不是悟了和季松良的事情,而是悟了和陳霭的事情。

人活著就會遇到很多的事情,很多事情發生之後,人都會追悔莫及,又會因為這份追悔莫及而不甘心,因為不甘心而蹉跎更多的時間。

沒有意義。

再來一次洗盤,最好會怎麽樣呢?

會改變和陳霭的那件事情。

改變之後,會怎麽樣呢?

會徹底擺脫陳霭,和郭小斐在一起,過自己想要過、也應該過的生活。

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呢?

他想了很多種自己想要的生活,卻發現,每一種生活裏面,都有陳霭。沒有,大概也沒大事,就是覺得沒有想象中開心,有一點不開心。

換了數年前的自己,大概會想,這只是因為習慣了陳霭,都是因為陳霭當初莫名其妙地插|入了自己的生活,所以自己莫名其妙地習慣了,做不得數。

但是現在想一想,那又怎麽樣呢?

畢竟就是習慣了陳霭,無論是不是陳霭莫名其妙插|進來的,已經是這樣了。

已經沒有辦法不要陳霭了。

季然突然發現,沒有必要強求改變過去了,人生能夠完美是最好的,但若實在不能完美,若實在有缺憾,也並不是每一樣缺憾都能被時光溯回改變的。缺憾就是缺憾,存在就是存在。

人終究是要活在未來的。

歇斯底裏地去改變過去所有的缺憾,其實也沒有意義,那樣,或許會一生都無法往前走。

這個道理或許很多人不能理解,過去的自己也不理解,但至少現在理解了。

更何況,現在這個結果,對所有人而言,都已經算是很好了。

陸闊看著他這樣子,也沒有什麽要多說的話了。

人與人之間的想法不同,也很難達成一致,自己有自己的看法,季然有季然的做法,也很好,誰也不能強求誰,更沒必要強求誰。

突然就想起了曾經那位大師說過的話。大師說,人生最應該知道放下,也最難是放下。

陸闊覺得自己是沒那層境界了,大概季然到了那境界。

之後的事情都比較順利,半年後,傳來了吳鐘仁的死訊,說是死於交通意外,誰知道呢。

再往後,張寮都給搞定了。

而陸闊這邊也兌現了承諾,把那項目搭給了張寮。

張豹基本都不管這些,反正坐等收錢,可惜他閑下來之後手賤得很,又不全聽陸闊的勸,帶著另外的心腹沾了不該沾的東西,被抓了。

陸闊很久以後才隱約發現端倪,很可能張豹那是被張寮給設計了。

張寮和張豹為了大項目打過幾次交道,大概是不耐煩張豹的蠢,覺得會影響長久的合作發財,幹脆一點,利索地把人給弄了。至於張豹那些勢力必定是陸闊給頂著,張寮篤定了陸闊會和自己一樣努力把生意全往白了做。

陸闊就覺得張豹的命可能是確實不太好……

這回陸闊真沒想對張豹下手,純屬意外。

但他也講義氣,這輩子張豹沒對不起唐越,他也就不對不起張豹,畢竟接了人家的盤,幫忙打點請律師不算,親自跑去探監,也說明了,接下來的盤自己會做,張豹的家人他幫忙養,以後張豹出來,還是有張豹的分紅,但生意往什麽地方做,張豹就別管了。

張豹混了這麽多年,也看得透,陸闊這是真夠意思了,擱別人那,估計二把手上位不想著弄死自己,防止自己有朝一日出去收盤,就已經很難得了。

關鍵是陸闊給的保證,張豹確實放心,點點頭,別的都沒說。

季然他爸他媽那裏,折騰了一陣子。

他爸又開始賴在家裏,說確實浪子回頭,不離婚了,怎麽也不離了。

他媽見他爸這樣,更不想離婚了。

搞得季然像反派似的,天天被他爸媽一群親朋好友輪班勸,嘰嘰歪歪說只有勸和沒有勸分的,何況還是爸媽啊,雲雲。

季然也實在是拿他媽沒辦法,吵也吵了,沒有轍,找唐棠咨詢過後,向他爸媽要求把財產全部過戶自己名下,這樣日後再鬧離婚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爸聽到這有點不樂意,慫恿親朋好友散播輿論壓力,說季然這是別有心思啊,怪不得逼著爸媽離婚呢。

然而現在的季然什麽性子啊,派一個連的人到他面前指著他罵,他估計都能當沒聽見,繼續該幹什麽幹什麽,特別超然。

季然他媽不算完全糊塗,本來也心疼兒子挨那一刀子,聽這些輿論壓力也回過神來了,質問季松良,怎麽那一刀還沒把他良心嚇回來?也就只有這一個兒子,財產以後反正都是要給季然的,怎麽現在就又有意見了?

鬧鬧鬧,鬧了大半年,還是全歸了季然,只是說房子還給他爸住,但隨時就能掃地出門。

唐棠又給出了個意見,說這種贈予財產說不定以後他爸還能找個厲害的律師給奪回去,還得想個法子轉移。

季然雖說如今比較佛,但對他爸佛不起來,他並不在意那些財產,純粹是不想東西又落回那人手裏,正考慮是否全轉陳霭名下時,得,他爸那小三和“朋友”又出現了三,這個三的立方可厲害了,一怒之下把前面這仨全弄去接受偷稅漏稅調查了,簡直是令一眾路人目瞪口呆嘆為觀止。

哦,說起陳霭,當初的搶劫案,陳霭本來判七個月的,他努力地給自己爭取到了一年。

陸闊並不想回憶那場匪夷所思的庭審,也不想回憶律師匪夷所思的眼神。

判完了,陳霭稍微地松了一口氣,對探監的季然說:“我知道這也只是個象征性的,也不能彌補到什麽,但是,我就是覺得,你願意原諒我,是你好,你越好,我越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怎麽說——”

“我喜歡簡約一點的裝修。”季然打斷了他啰裏吧嗦的話。

陳霭:“啊?”

“所有家具擺設全部我買,你連拖鞋和垃圾桶也不能買,毛巾也是。”季然說,“但你可以提意見和建議。”

陳霭:“啊?”

季然決定這一次真的不能再容忍陳霭,他忍了好多年,陳霭買的東西真的瞎眼,他感覺自己脾氣不好全都是被那一堆一言難盡的東西給氣出來的,都是些什麽審美啊,為什麽那麽熱衷於給家裏的所有東西都套上一層套子?開關插座板都能套個套子。要不是季然實在被影響了性致,陳霭說他媽留著給他結婚用的四件套恐怕還不能輕易撤下。現在季然和陳霭兩清了,終於可以不忍了。

陳霭至今也不知道季然怎麽突然就看上自己了,坐牢裏沒事兒看新聞,學了個名詞,私下裏問陸闊,季然這叫不叫斯德哥爾摩,找心理醫生能不能治好?

陸闊覺得陳霭才應該看心理醫生,反問:“你管他有沒有病,你不是盼這天挺久了嗎?”

陳霭扭扭捏捏了半天,說:“他跟我好,我肯定樂意啊,但是特別突然,他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陸闊反正就覺得他神經,死纏爛打的時候沒這覺悟,現在才想這問題?

陸闊損了陳霭幾句,陳霭還是說了心裏話:“他說跟我重新開始,還說要結婚,我真被嚇到了。你不了解季然,他這人特認真,說是什麽就真是什麽,絕對不是騙我的。也因為這樣,我突然覺得,我確實應該清醒一點了。”

陸闊心想你這清醒個屁,已經迷醉得不行了。

陳霭仿佛猜得到他在想什麽,笑了笑:“雖然你們老覺得我沖動沒腦子,但這次我真不是沖動。陸闊,我想跟季然在一起,我想跟他重新開始,他說的這些,我以前一直都想,但一直都不敢想,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和我這麽說,我現在還跟做夢似的。所以,我不能裝作以前什麽都沒發生過,我得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任,我不能老是那個傻逼智障,我得——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我得像個真真正正的男人一樣,我得讓季然發現他沒選錯人。我錯了的事,我就認,我就為我的錯付出代價。他其實就是這樣的人,他既然答應跟我好,那肯定希望我也是這樣的。我真的,我……其實我也沒騙你,我真他媽算是為了慶祝季然說跟我好才這麽搞的。”

陸闊就沒再多說什麽了,不咋誠心地改口恭賀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烈郎怕纏郎,出去了記得給廟裏多捐捐還願。

陸闊的心裏卻想,其實也不算“突然”吧,季然好幾次面對生死,誰知道已經把人生思考到了哪一步。或許,陳霭還真的陰差陽錯間把那個心結給解開了。雖然季然嘴上說著過去就過去了,誰知道心裏會不會始終憋著呢,仔細想想,說不定還真是陳霭對季然的直覺更準。

一年之後,陳霭出獄,看見季然就站在門口的樹下面,朝他笑了笑。

陸總坐在不遠處的車裏,懶得看那倆在當獄淫|亂被抓的邊緣試探的幹柴烈火,低頭給唐越發信息。

唐機長這個星期幫結婚的同事頂班,飛行線安排得特密集,還是國際航班,估計又一個多星期不回家了。

陸闊心酸,結婚了不起啊,唐越那領導他媽的不批他跟唐越的婚假,說靠證批假。搞歧視,絕對是搞歧視,有本事當初擺酒的時候別來吃喝得那麽嗨啊!靠!

但總之吧,大家都好就好。

哦,對於唐棠而言,大概目前還算不上“好”。

他還在蹲守他的鹿鳴。

鹿鳴那廚師學校不在本地,是畢業了才回來的。但唐棠算著時間,去了酒吧,居然沒蹲到鹿鳴,還把陸闊給嚇過一陣子,天天提心吊膽地抱著唐越不敢撒手,生怕哪裏又蝴蝶了又要穿越了。後來熬久了,才漸漸放心。

唐棠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黑,熬得冰凍三尺,都要比當初的季然還高嶺了,硬生生成他們學校一代高冷男神。

畢業之後,沒當律師,去考了法官。他哥說得沒錯,他其實更喜歡、也更適合做法官,只是上一次他為了錢,也為了能更多地搜集關於報仇的資料,這才選擇了做律師。這一次,沒有這些了,只有單純的理想。

關鍵是他現在這生人勿近的氣場也很合適了,活生生鐵面青天。

直到他實習的時候,幫忙分類案卷,忽然就笑了起來。

旁邊的人有點驚訝,湊過去看了看,問:“仇人啊?”

唐棠搖了搖頭,說:“沒,就覺得這案子傻,你不覺得嗎?”

那人看了看:“這個叫鹿鳴的被告怎麽這麽逗啊哈哈哈,講相聲來的吧哈哈哈哈哈,原告也搞笑的吧哈哈哈哈哈。”

唐棠看著熟悉的狀詞,笑得停不下來。

那個時候他到法院做別的case,正好撞上鹿鳴,撿起來看了看狀詞,又看了看鹿鳴,為了酒吧裏那個人情,沒憋住,幽幽地說:“你如果沒錢,我免費幫你重寫一份。”

鹿鳴一臉驚訝。

唐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興起那麽個念頭,但念頭興了起來,就那麽做了,也就有了後來。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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