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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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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闊和唐越是同學,勉強算得上半個發小,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中學、大學,就楞是沒分開過,也是很有緣分了。

不過兩人來往不是很多,只能算點頭之交,同在一班難免會有接觸到的時候,沒更多了。

陸闊活得很拉風,很早就呼朋喚友,滿地的狐朋狗友,是遠近聞名的Co哥,誰帶著他名字出去都能在校門口方圓一裏喝奶茶打三折——校門口方圓一裏就那麽幾家奶茶店,全是社會小青年開的,聯合搞壟斷。

唐越就不同了,他是那種典型的乖學生,小康之家,踏實認真,不出風頭,老老實實地念書,偶爾做個課代表之類的,臉皮挺薄,買東西還價屬於撐死就還幾毛錢零頭的那種。

但這樣的兩個人楞是走到了一起,還是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什麽狗血也沒潑。陸闊某天看小電影,看著看著開竅了想搞對象,就去找唐越告白。唐越挺不好意思的,臉都紅了,沒答應也沒拒絕,兩個人傻子似的互相看了半天,就接吻了,就在一起了。

陸闊的發小很納悶,代表百十個同樣納悶的兄弟問他:“你倆這到底瞞了多久了?總不能莫名其妙的就搞到一起了吧?”

陸闊很神氣的:“羨慕吧?羨慕去吧。”

發小沒好氣揍他一頓。

陸闊沒空挨他揍,看了看表,該跟唐越一起打工去了。

發小在他身後面罵罵咧咧:“你他媽還打工!老子想打你!”

寒暑假的時候,兩個人更是猖狂,公然在外租房子同居。發小去湊熱鬧,結果剛去十分鐘就開始罵罵咧咧:“臥槽,廚房裏為什麽也有套啊!臥槽臥槽,洗衣機旁邊也有!臥槽臥槽臥槽!你他媽是狗啊?!”

到底誰才是狗呢?

陸闊用憐憫的眼神看他。

發小憤怒地摔門走了,從此再也不肯登門。

陸闊也不希望他登門,就巴不得沒第三個人登門,可以和唐越每一刻都廝守在一起,一秒鐘都不浪費。

陸闊甚至有時候在想,可能自己就會這麽死在唐越身上。

那段日子,是陸闊人生中最快活的時候,在後來的六年裏,他時時刻刻都在回想,一想起來,就想死,也更想活。

陸闊正想得出神,就聽到發小提醒:“到了,下車吧。”

他回過神,跟著發小下車,從地下車庫上電梯,去了發小現在的家。

小公寓,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比小時候住的老街好多了。

陸闊和發小在很小的時候是鄰居,住那種分配的宿舍房,一條樓道過去六七戶人家,公用廚房和廁所。

陸闊特別討厭公用廚房和廁所,經常會出些誰又占了誰家小便宜的爭吵,為了幾毛錢鬧個沒完沒了。

發小跟他穿一條褲子長大,共一個鼻孔出氣,也很嫌棄大人們的寒酸。

兩個人從小就在謀劃怎麽從那條街打出去,打出一片天地,打成暴發戶,住郊區那些獨棟別墅,廚房要比他們現在的家還大。

陸闊甚至一度還懷疑自己會不會哪天跟發小愛上同一個姑娘,那就真是很慘烈很悲壯了,跟電視裏演的一樣,兄弟鬩墻。

還好,他的擔心在不久後就自殺於搖籃中。

其實,一點也不好。

陸闊眼睜睜地看著他發小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愛上了一個他覺得腦子有病才會愛的人,還是個男的人。

——老街的盡頭,有幾座獨棟小洋樓,覆古樣式,帶花園的,特別典雅,傳說是幾十年前的富貴人家的房子,後來富貴人家出國了,一直空在那兒,又傳說鬧鬼。

陸闊和發小偷偷地進去探過險,裏面特別漂亮,幾十年過去了還這麽富麗堂皇,客廳的頂有兩層高,吊著水晶燈。

陸闊就產生了一個特別機智的想法。他跟發小在小洋樓裏打掃了一個星期,決定偷偷地搬進來住,雖然這裏沒電,但床又大又舒服,一個臥室比他們家都大。

衛生剛做完,當天傍晚他倆剛“搬”進去,主人就漂洋過海地回來了。

陸闊在心裏罵娘:還不如去買彩票!

還好房子大,兩個小孩躲在暗處,偷偷地看那戶人家。那戶人家有個小孩兒,看起來跟他倆差不多大,在當時算是穿得特別洋氣,還白白嫩嫩的,一臉的倨傲。

小孩兒不愛搭理大人,自顧自地找書房去看書——恰好就是陸闊跟發小躲藏的地方。

兩個人躲在沙發後面,心驚膽戰的,聽那小孩兒隨手抽出了一本外文書讀起來。完全聽不懂在讀什麽鬼。

陸闊無聊地四處看,看到發小一臉發春的樣子。

後來,發小說他是一見鐘情,陸闊相信。

發小又說那一瞬間聽到了來自於天使說給他的情話,陸闊不相信,那位天使也不相信,天使說當時自己在讀馬丁路德金的演講稿I h□□e a dream。

發小立刻改口,說他也有一個dream,就是能和他的天使一起dream dream。

天使犀利地罵他:我看你是drama聽多了。

發小差點把自己紮死才清醒著撐過英語課學會dream,就不知道drama又是什麽意思。

陸闊不想理他倆。

但當時,也不知道是不是發小腥臭的荷爾蒙散發得太多,他倆還是被那個小孩兒發現了。小孩兒非常平靜地打量了他倆幾眼,問:“你們餓嗎?”

發小頭都要搖斷了。陸闊覺得發小可能是把脖子錯當成尾巴了。

小孩兒又很和善地說:“如果餓了,就一起出去吃點夜宵吧。放心,你們也是小孩,我爸媽不會生氣的。”

發小拼命點頭。

陸闊卻拉著發小,說:“不用了,我們打球掉進了院子,這才進來找球的,先走了。”

說完,不由分說地把發小往窗戶口塞。

兩個人剛從二樓窗戶溜到院子裏,就聽到裏面傳來發小他天使撕心裂肺的叫聲:“Dad——Mom——”

媽的,就知道!

陸闊朝還不肯走的發小屁股上踹了一腳:“快點!”

最後還是被逮住了,扭送附近派出所崗亭,一看,執勤的片兒警就笑了:“又是這倆小兔崽子。”

再問了問,倒也沒偷東西,就只是想鳩占鵲巢。

陸闊也不慌,振振有辭:“那裏這麽多年沒住人,我們還幫忙打掃衛生了。”

發小則朝著他天使努力解釋:“我不是小偷,我沒想去,我是被逼著去的。”

陸闊:“陳霭!”

發小扔給他一個“見機行事”的眼神。

見你媽!

這是陸闊第一次遭到來自發小的背叛,也是第一次被發小他天使氣個半死。

後來,他重覆了很多遍相同的命運。

發小的春天提前來到了,散養的豬急著拱白菜了。

什麽去窗戶底下唱情歌被潑水啊,什麽擺蠟燭被潑水啊,什麽送花被潑水啊,發小全都經歷了,最後捧著存錢罐來找陸闊出山。

陸闊收下存錢罐,給他指了一條明路:去抱老師的大腿。

去老師面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說要好好學習,但無奈基礎不穩,必須要得到幫助,不如就住在家附近的同學吧,每天上學下學一起互幫互助。

發小照做了,然後面無表情地領回了一臉懵逼的唐越一枚。

老師說,唐越也住在這附近。

發小日了狗了,唐越就算住他床板底下他也沒興趣知道。

而唐越雖然懵逼,卻很聽老師的話,說要幫陳霭搞學習,那就幫,課都備好了,結果全便宜了陸闊。

發小搶回了他的存錢罐,跑得不見人影。

還是陸闊看不過去,拉著唐越:“來都來了,做了作業在我家吃了飯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上樓的時候,發小說起了小時候的事,笑得前仰後翻。

陸闊也微微地笑了起來,倒確實是也還懷念。

發小那天使後來也算跟他們一起長大的,不過從頭到尾都合不來,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用後來的話說,就是典型的高嶺之花。

高嶺花開了門,還沒說話,就被發小給撲過去抱著要黏糊。

高嶺花果斷地把發小給推一邊,朝陸闊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陸闊也回了句“好久不見”,兩人就沒什麽話說了。

打小就這樣,高嶺花難免會和一條街的小孩兒們玩在一起,但總沒什麽話說,他顯然瞧不起這群會在街角巷落小便的人,大家也都沒發小那種神奇的精神一直熱臉貼冷屁股。

所以後來陸闊在牢裏聽發小說他跟高嶺花搞上了的時候,一度以為發小終於癔癥了。

不過後來再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值得羨慕的,發小畢竟是追了那麽多年,追得臉皮都不要了,宏偉理想也不要了,就要個高嶺花。

陸闊並不羨慕。

他只是希望時光倒流,給他再一次機會,讓他也什麽都不要,就要個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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