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走到了仙居殿外的時候，殿內不僅僅是沈清與釋空，還有一個用墨黑色鬥篷把自己圍住了女子，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孔。

穆鳶拿起了杯盞，一言不發的看著坐在對面的清冷男子。不得不說沈清生的著實是極好看的。明明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子的，可是偏偏沈清的眉眼就如同名家筆下的畫作一般，多一分則媚，少一分則冷，就這麽正正好好的劍眉星目，便是好似仙人下凡一般的精致漂亮。

沈清拿起了茶壺，手腕傾斜，而後便是清冽茶湯倒進杯中。他的神色淡然平和的看著穆鳶，道：“你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穆鳶笑著瞧著他，兜帽把女子的發飾遮擋了個嚴嚴實實，只能隱約瞧見垂在光潔額頭上的水晶流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沈道長給我捎了話去，可是嚇壞了我了，自然是要進來看看問問方能安心的。”說著，穆鳶抿了口清澈。舌尖在唇?間繞了一圈後笑著道，“上好的毛峰，沈道長倒是好福氣。”

沈清並沒有什麽表情，好似天地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架勢。他的聲音頗為冷清：“這些東西不過是隆鼎帝送來的罷了，左右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喝了了事。”

穆鳶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而後伸出手去從懷中拿出了一方玉佩，輕緩的放在了桌上：“這個我來交給你，你轉交給釋空了便是。”

沈清瞥了一眼：“這是何物？”

穆鳶聲音清淡：“保命的物件兒罷了。他雖然是無憂門下弟子，但是到底只是個少年郎，年紀輕倒還罷了偏偏沒有什麽法術，就算一心向善。但是這個世上本就是善人死得早呢。”

“你倒是看中了他的。”沈清的語調清淡冷漠，卻不帶任何感情在裏頭，聽上去就好像是數九寒天的風一樣刮在身上生生的疼。

不過穆鳶倒是習慣了這人冷颼颼的說話方式，只管淡淡一笑，而後繼續抿了口茶水道：“不過我本想著能到你這裏來瞧瞧那個釋空小和尚呢，怎麽不見他？”

沈清倒是沒有隱瞞，聲音平淡：“他在內室為亡母超度，已經一天不吃不喝沒有離開了。”土豆妖扛。

穆鳶嗔怪的看了沈清一眼，那目光裏著實是帶了不少嫵媚多情，卻是意外的冷清：“你都和他住了這麽久的時候了，怎麽還要這般冷漠？是該進去瞧瞧他，若是釋空小和尚餓出了什麽好歹來，回頭那清涼寺裏頭的無憂大和尚可是要找你算賬，且看你擋不擋得住了。”

“讓釋空下山的可不是本座。無憂來找也是找你。”沈清的嘴巴卻是厲害的，一句話堵得穆鳶根本想不到法子回嘴。

穆鳶輕哼一聲不搭理他，眼睛卻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清的。

這人所穿的衣裳偶有變化，比如第一次看到穆鳶時候，便是一身輕便的道士長衫，在夜晚之中看不出好壞來，但想必也是極好的料子了。後來將穆鳶鎖在了獵場別院之下的墓穴裏頭的時候，這人一身錦繡，依然是墨藍色，卻是平生的多了幾分貴氣逼人。而現在在宮中的沈清道長卻是一身錦緞藍色長衫，頭發梳的很高，一根發簪簪住，發冠上面的陰陽八卦圖十分精致。

仙居殿中是沒有高桌的，盡數是擺放在地上的矮桌，想要左下便是跪坐而下方才可以，此時的沈清跪坐在軟墊之上。身子挺直，顏色沈靜，即使不說話也自然是有種端莊的氣質。反觀穆鳶卻是已經坐了下去，雙腿盤著，左右是靠著鬥篷遮蓋不怕被人看到。

“你身為女子，哪裏有一點點女子的模樣？”沈清皺起眉頭盯著穆鳶看。

穆鳶卻是笑瞇瞇的回了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我是俗人，道長你這麽高貴的品行自然是不會理解的了。”

沈清楞了一下，連杯盞落在桌上的動靜都有些大。

穆鳶不解的撇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沈清微微低了頭去，聲音依然淡淡：“無事，不過是這話我還聽旁人說起過。”

“故人？”穆鳶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這次沈清卻沒言語，只管飲茶，卻是不說話了。

穆鳶也不糾纏，只管從沈清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拽過了一章宣紙，雙手從鬥篷裏伸出來，指尖纖細，腕子白玉一般，而上面的雞血石鐲子更是顯得鮮艷的好似要滴血一般。手上沒有佩戴任何指環扳指一類的物件，但是指尖的豆蔻卻是塗染的十分細致好看。殷紅的顏色幾乎奪去了所有的目光，更顯得指尖纖纖，而此刻，穆鳶慢悠悠的選了個合適的大小，而後用指尖快速的一劃，那紙張就直接被一分兩半，她捏起來了正方的那個，開始折疊。

沈清瞥了穆鳶一眼：“你要作甚？”

“搞個傳命令的小家夥。”說著，穆鳶的手上不停，而後不多時就折了個千紙鶴出來。她笑著把千紙鶴放在手上，微微嘟起嘴吧，“已經好久不弄這個了，現在還沒忘記，真好。”

沈清的眼睛也看向了穆鳶手上的紙鶴，突然，眼中有情緒一閃而過，但是那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抓都抓不住，除了沈清自己根本沒人知道那一瞬間他的心跳有多快。

穆鳶手托著那個千紙鶴，放在了身前，微微鼓起腮幫子對著千紙鶴吐出了一口氣。

原本沒有任何生氣的紙鶴在被黑色的霧氣攏住了之後，那個小小的腦袋上突然出現了兩個血紅色的光點，就好像眼睛一般，不過馬上那光點卻是弱了很多，但他的身體卻是好像是有骨頭了一般，每個關節每個關節的開始抽動，看上去陰森可怖。

翅膀扇動，身體直接飛了起來，紙鶴先是搖晃而後便是平穩的朝前面飛去，眼看的便是朝著釋空所在的內室飛去了。

“你猜我會不會嚇到釋空小師傅啊？”穆鳶有些興奮地看著沈清。

沈清卻沒搭理她，只管又倒了一杯茶水出來，神色安然。

但還不知道釋空是否被這個會飛的小紙鶴嚇到，穆鳶就感覺到了有人靠近了。

她站起來走到了門口，手扶著殿門微微的瞇起眼睛看著竹林外的遠處，道：“何人？”

沈清卻是站都沒站起來，只管淡漠道：“故人罷了。”

“你的朋友？”距離太遠而且有八卦陣型阻撓，穆鳶並不知道來者何人。

沈清卻是一清二楚，修煉千年的道士就差踏碎虛空，不過卻不想說起那人的名字：“不是朋友，我們之間肯定不死不休。”

不過等那人緩慢走近的時候，穆鳶楞了一下，道：“……趙太後？”

“直接叫了蓁蓁便是了，我知道你認得她。”沈清卻是根本不吃穆鳶這一套，表情淡漠的說道。

穆鳶被戳破了倒也不顯得尷尬，只管是笑笑道：“沈道長著實是神通廣大、手眼通天，卻是不知道你和這位狐仙有什麽親故呢？”

“狐仙？”沈清冷淡一笑，旁人笑起來的時候的溫暖感覺在沈清身上是全然沒有，他笑起來的時候往往眼中沒有絲毫笑意，分明是比平時還要來的陰森可怕的，“不過是個修成了精的精怪罷了，那裏是什麽仙人，妖精到底是妖精，沒有人心，不做人事，自然也沒有任何感情。”

“你是道士不懂這些，蓁蓁還是個挺好的狐貍的。”穆鳶下意識的辯駁了一句，不過卻沒有現身，而是微微閃身到了屏風之後，探出半個腦袋道，“沈道長，你幫我遮掩一二可好？”

“你想要偷聽就自己做，何必要讓我幫你。”沈清卻是理都沒理她。

穆鳶卻是笑了笑，伸出手去輕輕地擺了擺：“沈道長神通，小女子哪裏比得上呢？你幫了我這次，以後，我才能幫你呢。”

沈清似乎是覺得她煩得很，直接把手朝著穆鳶那邊伸了出去，而後，一道黃符從沈清的袖中飛掠而出，穆鳶嚇得急忙把腦袋縮回了屏風後頭，那黃符就直接帖在了屏風上，而後，一道結界一般的屏障豎起來，徹底把穆鳶阻隔在外。

若是自己剛剛不躲開，是不是這道黃符就會直接貼在她腦門兒上了？

在蓁蓁進門時，看到的便是端坐著的沈清。蓁蓁的腳步停頓了下來，站在門口，沒有上前，而是先從頭上拔下來了一根木質的簪子隨意的往面前一劃。

木質簪子在碰到那一層並不會讓常人看到的屏障的時候突然就擦出了閃耀的光亮，蓁蓁微微挑起眉尖，而後眼睛看向了手上已經燒焦了一段的木頭簪子，神色冷漠：“沈郎君，你現在也想要我死嗎？”

沈清略略擡頭瞧了她一眼，而後聲音淡漠：“你披著人的皮子，做著妖精的事情，自然是要被人世間排斥的。至於你的生死如今已經與我無關。”

“何意？”蓁蓁卻是固執的盯著他。

沈清拿起茶壺，聲音淡漠：“我願你死，但那只是讓我歡喜罷了，也沒有好處，自然不用在意。”

瞬間，空氣冷凝，一片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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