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覺得今天自己著實是流年不利的很。

本來只想去尋了穆鳶說說話，這宮裏頭的日子實在是很無聊，原來鬧騰的人都不鬧騰了，讓蓁蓁連找人收拾都很麻煩。於是便是想著去趟公主府找穆鳶待會兒，哪裏知道遇到了夫焉攔路，那人居然還拿著沈清的匕首。

如今和沈清同處一宮而互相不廝打起來已經是他們保持了最大的克制。誰知道沈清居然把爪子伸進了公主府裏頭！

蓁蓁幾乎咬碎了牙齒，即使是，回到了寧聖宮中也依舊是憤憤不平。

不過就在她穿戴好了趙太後的皮子的時候，就聽到了有宮人傳話：“啟稟太後，柳賢妃娘娘正從甘露殿往這邊趕來。”

蓁蓁扶了扶手上的珠釵，眼睛看著鏡中的自己，聽了這話便是神色淡淡的道：“你們去等著便是，若是賢妃來了，直接引來哀家的宮中。”

宮人應聲退下，而蓁蓁則是在她離開後便是直接扣上了鏡子，微微蹙眉。

站在趙太後的角度，柳賢妃必然不是個什麽好相與的。蓁蓁披了趙太後的皮子留在這皇宮之中，其實就是一個因果，為了解了自己的因，於是種下了果。趙太後必然是不會喜歡柳賢妃的。趙家要保證的是身份地位，趙太後畢竟是未亡人，有權有勢卻也只是太後娘娘，全然是控制不了未來的趨勢的。趙家想的是能夠讓送入宮裏頭的趙淑妃誕下龍裔，從而得以榮耀延續。

柳賢妃卻是個異端，處處都是不如人的，家世不顯赫，姿容或許是俏麗俊美的，但是在當時的後宮中並不打眼。但是偏偏她走的極為順遂，從一個小小的粗使宮女被帝王一朝看重，而後一舉得男，讓隆?帝榮寵不衰到了現在。蘇皇後死了她卻活著，這本就是一種勝利了。

這般人物死死的壓了身家自容都是上乘的趙淑妃一頭，趙家自然是不願意的，而為了了解了和趙家的因果，蓁蓁也是自然要為了趙家做些努力的。

可是就蓁蓁自己而言，她卻是頗為欣賞柳賢妃的心思手段。

她是狐貍精，已經修煉千年，縱然現在成了狐仙但是當初那些作為妖精時候的記憶可是不會憑空消失的。

狐貍精怪素來就是以心思聰慧狡詐、姿容嫵媚多請著稱，蓁蓁作為其中的翹楚更是如此，那些耍心思手段的把戲已經是玩兒了千年，早就是見怪不怪，換言之這後宮的種種都是她老人家玩兒剩下的，壓根兒不算什麽。

蓁蓁很欣賞柳賢妃，故而當初本該是滅了柳賢妃以絕後患。但是蓁蓁沒有下手，便是因為如此了。

她和趙家有因果，但是卻不喜歡趙淑妃沒腦仁兒的樣子，相比較起來還是柳賢妃比較對胃口。

略略收拾了，蓁蓁便是站起身來，帶著完美無缺的笑容離開了屋子去了前廳。

柳賢妃在前廳等待的時候絲毫不顯的焦躁，她平靜地坐在椅子上，用帕子輕輕地纏繞在塗染著鮮紅豆蔻的指尖上，微微緊了緊，然後松開，而後又緊了緊，再次松開。

這般一松一緊之間，柳賢妃心裏的那幾分不安也就盡數散去，臉上的笑容端莊溫軟。

等趙太後進了前廳的時候，柳賢妃便是起身，矮了身子道：“嬪妾見過太後娘娘。娘娘福安。”

“起了，坐吧。”蓁蓁幾個字就打發了柳賢妃，看上去著實是有些不耐煩，聲音也是頗為冷清的。

柳賢妃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左右趙太後對自己一向如此，她重新落座後眼睛看向了趙太後。

同心髻高高挽起，鬢發如雲，景福長綿貓眼鳳冠分外晶亮妖嬈。一襲藕荷色掐牙鑲邊韓仁繡下裙逶迤拖地，而淡白色掐牙鑲邊遍地金薄氅更是顯得雍容華貴的很。

即使已經和趙太後共處了不少時候，如今也不是頭回見到，但是即使見過了這麽多次，柳賢妃每每看到趙太後的時候也依然會覺得驚訝和驚艷。

這是一種不摻雜任何個人情緒的情感，單純的讚嘆著女人的不老容顏和嬌俏面孔，柳賢妃雖然不到四十，卻也是眼有細紋，每每攬鏡自賞的時候都會用了粉來遮擋住，生怕漏出痕跡來。不過柳賢妃著已經是保養得當了，試問如今的女子到了柳賢妃這個年紀，又有幾個依然是千嬌百媚呢？

可是趙太後已經是年過半百之人，卻是依舊靚麗光鮮，皮膚更是光滑的如同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年華似乎忘記了這個女人，給了她姿容清麗，也給了她不老長生，即使是現在陽光照進來，趙天後的臉孔直接顯露在陽光之下，也依然不見絲毫瑕疵，宛如上好的白瓷一般光滑細膩。

柳賢妃沒有看多久就低了頭去，他沒有忘記自己到這裏來的目的，但是卻不會自己開口。

這種情況下誰先開口誰就落了被動，柳賢妃卻是不想那般的。

蓁蓁倒是沒有那麽多彎彎繞，如今她坐在了太後之尊，整個後宮沒有大得過她的，自然可以肆意一些，便是道：“賢妃如今把鳳印扔給了哀家，把摘星樓裏頭的那位也一並扔給了哀家，只怕現在是清閑的很了。”

柳賢妃自然能明白趙太後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說她推卸責任的，不過柳賢妃卻是故作不知一般的笑了笑，道：“回稟太後娘娘，嬪妾初入宮時便是得到教誨，這後宮之中當以中宮之主為尊，若是後位空懸，那麽自然是要以太後娘娘馬首是瞻才是。當初封印留在嬪妾這裏，不過是因為先皇後身子病重，無法操持，後來蘇後身亡，嬪妾自然也就把這個鳳印沒了去處。但是如今，太後娘娘回宮，在這寧聖宮中久居，哪裏還有嬪妾自己護著封印不拿出來的道理？自然是要早早的交給了太後娘娘才是的。”

蓁蓁心裏笑了笑，心道著柳賢妃滑頭的很，不過卻沒有再多問什麽。

後宮的相處之道便是如此了，事事不能說的太精細，處處都是要留著面子才是，若是點破了，不僅僅是互相的臉面不好看，以後只怕也會就此交惡。

與男人的關系不同，女人之間的關系相處很微妙，不僅僅是宮妃之間因為享用一個男子所以互相有所爭鬥，這婆媳關系也是長久的難題，尤其是婆婆和媳婦看中的未來皇帝不是同一個人的時候，更是十分麻煩了。

蓁蓁沒有再問，柳賢妃也沒有再提，而是說到了別的地方：“賢妃這些日子忙什麽呢？”

柳賢妃輕聲道：“回太後娘娘的話，這不年關將近，嬪妾便是帶了尚宮六局一起操持了宴請各位女眷的宴席，到時候京城中有誥命或者親戚關聯的女眷都是要入宮吃席的，嬪妾這些日子可是為了這個事情忙了個團團轉。”

蓁蓁笑道：“賢妃辛苦，這諾大的後宮自然是不好收拾的，不過賢妃在後宮裏時日不短，哀家相信你會做好的。”

柳賢妃只管笑，把這個軟刀子遮了過去。土扔何圾。

蓁蓁端起茶盞抿了口，用帕子掩掩唇角，小心的不碰到唇上的鮮紅胭脂，而後才淡淡道：“如今客套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賢妃只管言明，這會兒既不是請安的時候，也不是什麽年節的，你大白天的跑到哀家這寧聖宮來是有何貴幹？”

柳賢妃一聽這話急忙站起，便是幾步走到了蓁蓁面前，微微低頭矮了身又是行了一禮，而後方才扶著身後微微彎腰的月娘的手臂站起來，眼睛看向了蓁蓁道：“太後娘娘，嬪妾也是沒了主意，所以想道太後這裏討個主意的，還望太後成全。”

“先說說看。”蓁蓁眼簾低垂，神色淡淡。

柳賢妃倒也沒有多做什麽彎繞，而是直接道：“太後娘娘，想來您最近也是聽說了，那位摘星樓裏頭的木婕妤實在是受寵非常，官家看重她，不僅僅是夜夜留宿，而且還把書房裏面的東西都搬了過去，嬪妾即使是天天留在甘露殿中也能聽到這動靜的。”

“怎麽，賢妃爭風吃醋到哀家面前來了？”蓁蓁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柳賢妃。

柳賢妃急忙搖頭，臉上露出了些緊張和委屈的神情，但是眼睛卻是冷靜依舊：“後宮妃嬪或許有些怨言，但是嬪妾卻是一直忠於陛下的，自然是以陛下的歡喜為歡喜。對木婕妤也是只有祝福，沒有怨言。”

蓁蓁微微挑起眉尖：“那你說這話作甚。”

柳賢妃左右看了看，蓁蓁也就隨了她的心意，揮揮手讓屋子裏的宮婢下人離開，而後柳賢妃才是上前兩步，對著蓁蓁道：“嬪妾聽聞，太醫院的醫正和太醫這些日子都是常駐摘星樓的，要說木婕妤身子有什麽不好，嬪妾是不信的。木婕妤想來是身子康健，前些時候嬪妾見她也是榮光滿面，分毫沒有病容，所以嬪妾想著，是否……”

蓁蓁猛地皺起眉，一擡手，擋住了柳賢妃的話：“傳人進來，隨哀家去摘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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