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的晚上穆鳶過得很安穩平和，本想著該去瑞王府轉轉，但穆鳶著實是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蕭宇承，也就作罷。

第二日一大早，穆鳶就感覺到屋外有人。

皺起眉頭想要出門去瞧瞧，但是卻看到一個竹筒從門縫裏丟了進來。看上去屋外之人起碼是有些功夫的，竹筒只有拇指大小卻被扔了很遠，等穆鳶起身要去瞧瞧的時候卻感覺到已經沒了氣息，顯然那人已經離開了。

穆鳶彎了腰去拾起來了地上的竹筒，打開塞子把裏面的紙條拽出來，慢慢地展開。

細長的紙條上是娟秀的蠅頭小楷，甚是規矩工整，這種筆跡穆鳶倒是從未見過的。

細細看去，便瞧見那紙條上的字數不多，但是信息量卻是很大。

‘沈清此人居三清觀中，修道千年。曾為樓蘭王子，後至鳳鳴為帝王男寵，帝甚愛之。鳳鳴傾頹，清孤身入山修道，傳聞已歷三劫。在樓蘭生祭無數，民甚愛之。’

穆鳶閉了閉眼睛，心中有什麽猛地碎掉了，可是卻並不覺得心疼。

長久以來的猜測如今成真，穆鳶卻是覺得不再感覺到了意外了，或許是早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對於那個男人的身份穆鳶倒也能坦然接受。

只不過那麽個豐神毓秀的精致男人以前居然能夠甘為一女子後宮中人，著實是讓穆鳶訝異的。她把手上的紙條團了團，便扔進了一旁的炭盆裏。紙條一碰到火熱的炭火就瞬間燃燒起來。不過片刻就化為灰燼。

穆鳶微蹙著眉尖走到了梳妝臺前，提了提裙擺踩上了腳凳，而後偏身坐下，卻並不束發或者梳妝。而是一雙眼睛安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嬌俏，柔美，已經略略有了些變化的細致五官比起當初的嫵媚動人更多了幾分淩厲氣勢。

伸出手，用纖纖指尖輕輕地碰了碰上挑的眼角，穆鳶輕聲嘟囔了句：“事情總覺得和以前不同了，越覆雜我就越心慌，只怕這幾天連睡覺都是不踏實了。”

原本鏡子裏安靜的鏡像出現了幾絲晃動，而後穆鳶就看到原本和自己對應而來一般無二的鏡中鬼到底是懶得端著，只管落了手嘟起嘴巴看著她：“回頭你若是想改頭換面能不能先跟我說一聲？現在瞧著你變了臉我也跟著變了顏色，著實是別扭的緊了。”

穆鳶沒有應聲，笑了笑，這次的眉眼是玄逸畫上的，那人無論畫什麽她都是喜歡的，更何況原本這張面目就不是自己原本的臉面。換一換倒是也沒什麽。

鏡中鬼看她笑，心理倒是松了口氣。上次穆鳶對著她發火的模樣著實是駭人得很，鏡中鬼真的覺得自己死期將至。她本就是穆鳶分出來的一抹執念，若是穆鳶非要把她收回去她也是無可奈何。現在瞧著穆鳶精神頭兒不錯，鏡中鬼覺得自己危機應該就能過去了才是。

哪兒曾想到，穆鳶卻是笑笑以後開了口：“我知道你畏懼玄逸，他想來也是跟你逼迫過一些事情的。”

鏡中鬼的臉色猛地僵硬了起來，穆鳶好整以暇的看著，倒是能多瞧瞧自己害怕和躲閃雙重情緒交雜在臉上時是個何種模樣。

伸手拿過了一旁的胭脂盒子，打開來，用小拇指從裏頭挑出了一抹顏色，穆鳶輕聲道：“他攔住了你的話，我不會問，終究他是要告訴我的。但是你看到的任何關於我的時候，我也不希望你說出去，不然。”穆鳶看著她笑了笑，唇上塗著艷紅胭脂的顏色看著燦爛而又惑人，“他不能決定你是生是死，但我卻可以，以後做事情前可要細細的想清楚。”

穆鳶沒有怒氣，這點鏡中鬼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穆鳶只是平靜的在和她說話。

用一種平和的語調威脅她，但就因為說的風淡雲輕，讓鏡中鬼越發不敢不聽了。

連連的點頭，穆鳶瞧著倒是頗為滿意的模樣，撂下了胭脂盒子輕輕地喚了句：“珠雲，來，為我梳妝。”

***

“帝召曰：瑞王侍儀如煙，聰慧敏捷，端莊淑睿，敬慎居心，久侍宮闈，性資敏慧，率禮不越。著即升位為瑞王側妃，禮法是宗，凜小心而嚴翼。敬勤弗怠。欽此！”

跪了一地的女人們均是叩首，口中高呼萬歲，但是那心裏的想法卻是各不相同。

被封了側妃的如煙自然是歡喜的，即使平時氣質沈穩大度，看上去不卑不亢的女子，此刻也不能維持住自己冷靜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是遮掩都遮掩不住，她站起身來，對著身邊的梅香使了個眼色，梅香彎著腰遞出去了一個大紅色的荷包，如煙拿過來塞進了宣旨太監的手中，那太監掂量了一番覺得裏面著實是分量不輕，古板的臉上也就有了些笑容，把聖旨給了如煙的時候還說了句吉利話：“恭喜如側妃升位。”

如煙回了個半禮，而後笑著扶著梅香的手回到了眾人之中，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菱角之後，看上去十分恭謹。

菱角也是頗為喜歡如煙的知情知趣，點點頭，臉上神色平靜，似乎根本不在乎有個人和她平起平坐一般。

但是站在如煙身邊的英姿卻沒有這般好脾氣了，她本就是個驕傲跋扈的，當初聽了如煙的話，面上是如煙卻是是比她多了許多主意，英姿在如煙身上也得到了不少好處，可是骨子裏頭英姿能這麽老實卻是因為如煙的寵愛遠遠不及她的，英姿在心裏其實是倨傲的看著如煙的。

如煙無寵，空有一張嬌俏臉蛋卻根本不去爭奪蕭宇承的寵愛，在英姿看來如煙一輩子怕都是沒有出頭的時候了。偏偏如煙的腦袋卻是要比她好上不少，英姿倚仗她的時候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反倒是偶爾會覺得好笑，笑話如煙的傻，笑話她的蠢鈍。

可就這麽個只怕已經被瑞王爺蕭宇承扔到了腦袋後邊兒的人物，現在卻猛地一飛沖天成了側妃。

那可是側妃，是主子，在這後宅之中侍儀和側妃之間看似只有一步實際上卻是天差地別。

英姿以後看到如煙就要行大禮了，英姿一想到這個手指上的夾套就要把手掌刺破一般。

不過在如煙看向英姿時，英姿已經強撐出了一張笑臉，對著如煙道：“如煙妹妹，恭喜你了。”

如煙只笑了笑，沒說什麽，倒是她身邊的丫鬟梅香一臉不忿，卻還是被如煙摁了摁手壓了下來。

英姿倒是沒有看到這對主仆的動作，現在憤怒和怨氣已經要把英姿淹沒了一般，她著實是氣憤得很，便也沒在前廳多做停留就搭著丫鬟的手大步朝著後院走去。倒是菱角不曾離開，而是去和宣旨太監說話，笑容溫婉賢淑，一番做派像極了女主人的儀態。土私木弟。

梅香湊在如煙身邊，咬著牙?低聲道：“那人算什麽？沒腦子的貨色罷了，一開始就是接著主子的謀劃上位，現在倒是把她慣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前喊妹妹也就認了，如今主子成了側妃，是這後宅裏頭的主子，誰都要怕三分的，真的分辨起來她還要給娘娘磕頭的，剛剛的稱呼是個什麽樣子，分明就是沒把主子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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