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啊！”

所有人的頭皮都覺得有些發麻，這般安靜的時候宋婉言的一聲尖叫直接讓賽金渾身一抖，下意識的拉住了穆鳶的胳膊，鹿一般圓的眼睛咕嚕嚕的轉動著，似乎是被嚇得不輕。穆鳶急忙反手拉住了賽金的肩膀，安撫似的在她的背上摸了摸。而後看向了蕭宇承：“王爺，宋姨娘這是怎麽了？”

蕭宇承皺起眉頭，事實上宋婉言這麽鬧騰不是一天兩天，蕭宇承只當她被宋璃那樁事情纏的發夢，還覺得自己的婉言著實是個心善的，明明與她無關她也能把自己嚇成這般，著實是單純得很。可是事情一多，蕭宇承也有些不耐煩。宋婉言瞧見的那些嚇人的事情與穆鳶自己或者做出來的詭異鏡像蕭宇承是統統沒有見過，唯一嚇到他的便是宋婉言時不時的發瘋，還有臉上的傷疤。

如今又聽了女人這般的嚎叫，著實是讓蕭宇承有些惱怒的。

現在可不僅僅是蕭宇承一人瞧見，還有一幹的婆子，太醫院中的醫正孫甚。更重要的是，穆鳶就在門外，而且在蕭宇承看來，顯然這位新進門的王妃已經被宋婉言嚇得不輕，一雙桃花般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先是驚恐，而後是疑惑，就這麽看向了蕭宇承。

王爺喜歡的美妾原來是個瘋的？

這話穆鳶沒有說出口，可是那眼神和神情分明就是把這句話明白的寫在了臉上，越發讓蕭宇承覺得尷尬極了。

而這一時的惱恨也讓蕭宇承直接對著裏頭喊道:：“人呢！沒看主子喊疼，怎麽沒人管了！”

那些婆子哪裏敢說您的姨娘喊得可不是疼而是鬼，一個個的只管低頭往裏面走，但是宋婉言可不管那一套，一碗雞湯，一句話，生生的把宋婉言的眼前都展現出來了那個溫暖午後。宋婉言站在門外時候瞧見的模樣。

她的親姊姊，宋婉言日思夜盼著她能死了就好的宋璃，就那麽瞪大眼睛臉色煞白的躺在床上，雙手依然死死地扣著身下的床單，下身一片血紅，就好像把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腦的流出來一般。而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被人擡出來的時候也合不上，而在經過宋婉言的時候似乎也瞪著她一般。上吉雙亡。

“好妹妹，你不是總說想我了？底下好冷，你來陪我啊……”

那個從宮中送來的畫中，宋婉言曾看到了裏面畫著的抱著死嬰的宋璃，那個女人一身白衣，目眥盡裂。滿臉是血的對著她笑，牙上都是血液，要讓宋婉言下來陪她。

而這句話在此刻好像又在宋婉言耳邊回響，一次。又一次，生生的要逼瘋了她。

“你走開！宋璃，不是我害死的你！啊……你走開，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你都死了怎麽還陰魂不散！……姊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別找我了，別來找我……”

一番胡言亂語讓穆鳶眨眨眼睛，而後聲音不高不低的對著身邊的珠雲道：“宋璃，這可是先前王妃的名字？”

珠雲對這些事情總是門兒清。這會兒便是道：“回王妃，是。”

穆鳶又看向蕭宇承，似笑非笑：“倒是沒想到，王爺府中還有一番舊事。”

蕭宇承哪裏還能維持住自己的冷臉冷面，盡然是一片驚慌惱怒，直接踹了身邊站立的常遠一腳：“快去找人攔了，這晴天白日的說什麽鬼神之事，若是喊破了力氣，本王的孩子要如何能生的出。”

常遠心裏叫苦，心道你美妾的事情怎麽又要來讓自己背鍋？但卻還是急忙應了聲，招呼著婆子進去“安撫”。

那些婆子哪裏能捂得住宋婉言的嘴巴，一時情急，竟是直接拿起了一旁擦血的帕子疊了塞進了宋婉言的嘴巴裏，嘴裏則是說著：“姨娘，可咬著一些，莫要洩了力氣，生孩子可不能隨便說話，恐咬了舌頭。”

宋婉言瞪著她，卻是只能嗚咽幾聲，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了。

塞在嘴巴裏頭的布帕雖說還算幹凈，但是到底邊角的地方有了一些血，這會兒盡然是覺得子裏聞到的全是血腥的味道，沖的嗆人。小腹墜疼，那孩子也掙紮著要出來，讓宋婉言苦不堪言。幾個婆子摁著她，穩婆只管看著，大喊著讓她用力。

倒是外頭的孫甚已經進去以備不時之需，而蕭宇承臉上的神情卻是沒有絲毫松動。

宋璃，這兩個字早早的就讓蕭宇承忘了個幹凈，對他而言這不過是個不得自己心意的女子，死了活了都與自己無關，他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個沒生出來就死在腹中的孩子，只覺得可惜了自己的嫡子。但是對於宋璃，蕭宇承只有漠然與埋怨，漠然的是對她毫無感覺甚至於有些厭煩她的刻板與沒有情趣，埋怨的則是明明是健康的女人卻生不出個孩子，全然是忽略了其實是他堵死了自己的王妃和親子。

但是現在終究是被提出來了，讓蕭宇承心裏有些不舒坦，於他而言，死了的就是死了，屍骨都燒了怕是連鬼都成不了，可這麽直接的戳出來也是讓蕭宇承有些不爽利的。

看向了穆鳶，蕭宇承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冷硬：“這裏不用王妃坐鎮，回去休息吧。”

穆鳶卻是又往屋子裏頭看了看，低了頭，輕聲道：“王爺，以前種種我無心追究，但若是以後有了危難，王爺可願救我？”這話說得穆鳶牙都是酸的，低了頭，只為了擋住眼中的情緒。

但是蕭宇承顯然是很喜歡這種話的，他似乎天生喜歡女人把自己貶低到了塵埃裏來取悅他。這會兒也就松快了神情，淡淡道：“王妃放心，本王必然保了你的安全。”可是他卻根本不想想為何穆鳶身為後宅之主卻要在王府裏要他的庇護，這本身就是個笑話了。

穆鳶目光微閃，指尖微動，一道黑氣悄無生氣的飄然而出，卻沒有進到蕭宇承的身。女人微微擡了頭，一雙眼睛是水漾一般的模樣，還是撲了粉裝飾出來的蒼白面孔上有著讓人心疼的神色，一雙塗抹了桃紅色胭脂的唇瓣微微開合，蕭宇承似乎感覺到這個可憐可愛的望著自己的女子每個字都好似砸在心上一般的感覺，無比清晰：“我能善待後宅女子，無冤無仇之人必當好好對待，只求一樣，若是日後王爺護我不得，可願讓我拿回我想要的，放我歸去？”

蕭宇承一楞，而後就是反應了過來。

面前女子這話分明是認命了一般，要幫他善待美妾，不招惹她的必然不會如何，不過她卻要了自己的一份體面，在蕭宇承看來，女人要的不過是日後萬一過不下去了要和離，她要拿走屬於自己的嫁妝。

但男人分毫沒有註意到，女人的十裏紅妝氣勢磅礴榮寵盛，但是實際上卻是一擡沒有拿進府中，盡然是放在了公主府，而穆鳶口中的拿回去的，可不是簡單的嫁妝，而是命。

蕭宇承欠了她的兩條命，只讓他還一條，還是便宜他了。

蕭宇承自覺地沒有什麽損失，在大周，穆鳶這般的身份地位想要和離完全不會受到任何阻礙，嫁妝要拿走也就拿走，蕭宇承也瞧不上，故而只不過沈吟片刻便是點了頭，道：“一切都依王妃之意，”

穆鳶笑起來，似乎是破涕為笑一般的燦爛陽光，可是卻在蕭宇承同意的瞬間，黑氣上面繞上了一道金色的氣息，纏繞其上，瞬間就回到了穆鳶的手上，消弭無蹤。

穆鳶微微低了頭，瞧著那道消失的黑氣，臉上的笑真心實意，只是那嘴角微微翹起來的弧度透著詭異與冷艷。

她剛剛說的，乃是言靈，那是一道契約，因為只是契約故而蕭宇承身上的龍氣自然不會阻攔。

穆鳶攥了攥手指尖，神色淡淡，笑容深深。

日後，若是你又陷我於不義，可莫要怪我，到那時候你自然龍氣盡去，你的命，我會好好的收進蓮花盞餵了桑羅，你的身，我也會拆成幾塊餵給了雪盞，助她成仙。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可對？

蕭宇承就看到女人擡頭的時候，臉上的嬌弱可憐盡去，全然是不熟悉的驕傲艷麗，那張嫵媚的面孔上漏出來的不再是可以裝出的天真無辜，而是全然是屬於一個驕傲女子的端莊冷漠。

她看也不看蕭宇承，直接回了頭，道：“宋姨娘吉人自有天相，你們，隨我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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