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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一定要保他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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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見真一怔,他是沒想到會從梁馳嘴裏聽到這種話。

按理說,梁馳這麽年輕,事業家庭也風光,不應該有這種老氣橫秋的感慨。

只聽梁馳說:“我自己創業之前,很看不上我爸做生意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你看天青,春節過完覆工第一天要選吉時開門,要舞龍舞獅;董事長辦公室要選風水方位,還專門找人布置,花錢買這個石頭那個盆栽,講聚財、聚氣。我爸那些叔叔伯伯朋友也全都這樣……”

賀見真一邊聽一邊莞爾。他也有過這種想法。

“後來我自己創業了,真的進入這個大環境去面對競爭了,才有這種感覺。生意場上的事情太不準了,一個事兒成不成、一件買賣成不成,影響的因素太多,誰也說不好。”梁馳笑一笑指了指頭頂上的天:“不是說搞迷信就一定能成事,而是老祖宗說天時地利人和,確實是有道理。老天爺是在第一位的,既要心有敬畏,也要能看得開。”

賀見真明白他的意思。唐禮濤也和他說過,事情有做得成有做不成,都是尋常。

“退一萬步講,就算事情最後真的壞了,公司都沒了,爸爸也不會怪你的。誰還能守著一個公司千秋萬代呢?”梁馳安慰他。

“可我只守了兩個月還不到……”

“還沒到最後呢,說不準會好起來呢。”

賀見真最近壞消息接的太多,胸中只有悵惘:“我現在不求好,只求不要壞下去。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兩人給梁崇正上了香鞠了躬,順著窄直的石階向下返回,左右方碑鱗次櫛比,排到遠處。

“你是不是對最後的這個‘第三人’已經心裏有數了?”梁馳不傻。

賀見真反問他:“如果禮濤離開董事會,你覺得誰最有可能當選董事長?”

梁馳沒有馬上接話。賀見真的思路很好理解,到這一步,犯人必然是為了謀權,既然是為了謀權,唐禮濤走了,剩下那個當董事長的就一定是誘導宋博士的犯人。但這個人選梁馳不好說。

“那你打算接下來怎麽做?”梁馳問。

賀見真沖梁馳眨眨眼:“你說,我撂挑子怎麽樣?”

韋寧第三天沒見到賀見真來公司上班就明白事情不對勁了。她給賀見真打電話,賀見真只說病了不舒服,要去看望也不答應,再打賀見真就不耐煩了,直說要辭職。

周一公司例會宣布停開,韋寧有點慌,賀見真不在家,女兒賀彤也不知所蹤。拖到星期三,就連研究院院長、研發副總徐新昌都知道,總經理賀見真不見了。徐總跑來和這位辦公室主任吵了一架,直罵她不盡責,最後還是董事會秘書陳希勸和才作罷。

沒有人知道賀見真已經搬到唐禮濤家裏去住,這幾天他除了陪女兒在家裏休息,只去了一趟派出所。刑警告訴他可以去看唐禮濤了,他也沒跟別人說,只帶了陳希兩個人去的。

唐禮濤看上去精神還不錯,身上整潔、幹凈,收拾得還算體面。賀見真見著他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眼睛就已經紅了,嗓子酸沈得開不了口。

“挺好的,沒什麽事。”唐禮濤看不得他這個樣子,甚至顧不得陳希在現場緊緊握著他的手:“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真的沒事。”

賀見真兩只手回握他:“吃的好不好?能睡嗎?您有什麽需求就說……”

快五十歲的人了,一輩子都是精英,怎麽能受得了拘留所裏這種粗陋的環境。

“都好,都好,”唐禮濤反而給他擦眼睛,這真是戳他的心肺:“不哭,乖,不哭。”

陳希在旁邊看得一聲都不敢吭。

還是唐禮濤先向他開口:“辛苦你們了,陳希,見真還要靠你照顧。”

“您別這麽說,都是應該的。”陳希很不好意思,把話題帶到正事上面:“對了,我去核實了宋博士和他的律師那通奇怪的電話。他的律師的確在周一的下午給他打過電話,律師說,他只是告訴宋博士希望能以精神病作為辯護策略,其他的事情沒有說。這通電話他自己是錄音了的,所以有證據證明,他沒有和宋博士談過任何關於指認唐總的話。”

“那就和他沒有關系?”賀見真皺眉。

“而且他也不知道宋博士會說出唐總的名字。”

“在宋博士開口後,他們還溝通過嗎?”

“還沒有。小律師挺可憐的,身上不止這一件案子,忙得暈頭轉向。”陳希現在覺得這件整事都很邪門兒:“我甚至覺得,有可能是宋博士自作主張,為了配合采取精神病的辯護策略,胡亂攀扯,指認唐總是‘第三人’,好讓所有人都認定他是真的精神有問題。”

“這條辯護策略也不怎麽樣吧?”賀見真提出異議:“他得證明宋博士在策劃墜機的時候就有精神病,這樣才可能為宋博士減刑,他殺人的時候沒有精神病也沒用啊。退一萬步,真給他開了精神病證明,那直接拿著精神病證明上法庭,就可以為他減刑了,何必攀扯禮濤。”

唐禮濤嘆氣:“的確不怎麽樣,但這也是他目前能找到最好的辯護策略了。”

宋博士的年紀還沒有老到能以年紀來減刑,那麽一張精神病證明就是他最後的出路。況且,他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好,所以作為他的辯護律師,這條辯護策略制定得是沒錯的。

“其實要證明宋博士之前精神有問題也不難,”陳希說:“包括他的團隊,甚至公司高層很多人都看得出來,他近兩年狀態不好,祝總不就說過他總是萎靡不振的?如果真是這樣倒也好辦了,他精神有問題,指控就不能成立,只要證明一下來,唐總就自動脫罪了。”

賀見真這才想起來:“所以禮濤就真的只是被宋博士發瘋無辜牽扯出來的?那我們現在什麽都不用做?等精神病證明下來就好?”

“唐總,還有一件事我想問。”陳希想起來:“刑警告訴我,除了宋博士的指認,他們還找到了其他的證據,這才決定正式對你進行拘留。那是什麽證據?”

唐禮濤和賀見真交換一個眼神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沒有人和我提到這件事。”

“您的律師也沒有被告知嗎?他有沒有和警方做任何溝通?”

“我還沒有時間和他溝通,先著急見你們了。”

陳希眉頭皺得緊緊的。他其實最擔心的反而是這份證據。宋博士是個瘋子,已經不可信了,連刑警都不對他報太大希望,所以這份神秘的、突如其來的證據很有可能會成為決定唐禮濤命運的東西。如果這份證據對唐禮濤很不利,唐禮濤就很難脫身了。

究竟是什麽東西,讓警方保護得這麽好?

從派出所出來,賀見真臉色也不好。陳希看得出來他這幾天雖然不上班,但休息得並不好。賀見真的一顆心現在被放在了火架子上烤,時時焦慮,但在家裏還要和女兒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恐怕不比上班要輕松,還不如來辦公室,起碼還有個自在的空間。

“您是打算真的辭職?”陳希擔心他承受不住壓力:“其實整個案子到現在為止,和您還沒有關系,就算唐總被抓,被定罪甚至要坐牢,也是影響不了您在公司的位置……”

賀見真輕輕乜他一眼,神色冷得很。陳希閉嘴了。

“陳希,你今天看到就看到了,我不希望還有其他人從你嘴裏知道今天的事。”他和唐禮濤的事情長久了肯定瞞不住,他也沒想過真的能捂死。

陳希本來有點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看這兩個人今天的情形仿佛有生死不離的意思了,他是很受震撼的:“您和唐總……就算他真的出事,您難道自己都不顧了嗎?”

賀見真嘆了一口氣,沒有馬上接話。

陳希都覺得等不到他回答了,他才用疲倦的聲音說:“我剛上來的時候,被所有人質疑的時候,最不知所措的時候,他也沒有顧著他自己,不是嗎?”

看到陳希臉上吃驚的表情。賀見真才有心情笑一笑。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我實話跟你說吧,”賀見真也不怕和他坦白:“我從進公司第一次見到他就心動了。我和他十幾年的情分,就是這個總經理不當了,把我換進去替他,我一定要保他沒事。”

陳希露出一個動容的表情。

賀見真也實在是累了:“你去和禮濤的律師對接一下,不要怕花錢,多少錢從我這裏拿,我看不了他在那裏面。他還是坐在他的副總辦公室裏好看些。”

接下來最熬人的其實是等待。甚至沒有人知道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唐禮濤被拘,董事會人數再次不足,所以選舉理所應當地延期了。下一步究竟是重新增補董事再選舉,還是等唐禮濤定罪,這是股東要研究的問題。賀見真幹脆放寬了心請個長病假,實在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才讓韋寧送到家裏來讓他批示,其他會議和應酬他都一律不參加。

其實他也沒能休息幾天,到第三天清早,賀彤都還在睡覺,家裏門鈴就響了。

陳希端著一副堅決的表情站在門口,賀見真沒想到是他,示意他進主臥談話,不要吵到孩子。

“律師那麽快就有回覆了?”賀見真自己也沒睡醒。這時候才六點。

陳希看一眼臥室覺得有點尷尬,最後只能找了飄窗的位置坐下:“不是律師,是我自己有事情要跟您說。因為今天一大早上祝總還約了我,我就只能在上班前先來找您了。”

“什麽事?”賀見真看他表情嚴肅,知道是重要的事情。

陳希停了停,仿佛這句話說出來要很大勇氣:“我能證明,唐總是無辜的。”

“你找到法子了?”賀見真眼睛一亮。

“不是,”陳希搖頭:“因為我知道誰才是真的‘第三人’。我有證據。”

“是誰?”

“是……祝力。”

賀見真冷冷地看著他,沒有馬上反駁。

“其實您自己應該能意識到是他,”陳希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是胡說,我有證據,您聽我說完。”

賀見真點頭:“我不是意外,你繼續吧。”

陳希這才放開膽子:“祝力很謹慎,他每次找我都是當面談話,從來不電話或者發信息,所以我沒辦法留下電話記錄或者信息記錄。而且我一開始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他只要我跟在您身邊,隨時留意您,把您的消息和他說,他說你以前是他的下屬,現在突然上來了,他怕你有什麽難處不好意思和他開口,才這樣向我提要求。我一開始是真的以為是這樣的,我就答應他了,也沒有留意和他每次談話時要錄音。”

“所以,一開始你是我身邊一顆釘子?”這是讓賀見真驚詫的。他還覺得陳希勞苦功高。

陳希苦笑:“是,是我和他通風報信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要我為他放哨。”

“我猜想出來他可能會在我身邊安插人,但我沒想到是你。我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寧姐。”

“因為我也沒能做好,很快就被你和唐總調走了。”

“你和宋博士有接觸過嗎?你們是怎麽聯絡的?”

“我只和祝力談過,從來沒有聯系過宋博士。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倆是有接觸的。祝力肯定不會讓我去接觸宋博士,也沒有必要,不然他很容易敗露。我和宋博士都會懷疑他背後還有其他目的。我也是到了後來刑警說宋博士背後還可能有人,我才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

但他也沒有證據證明他的確不知道,所以他一開始交代他沒留下和祝力談話的痕跡。

賀見真姑且選擇暫時相信他:“除了讓你通風報信,他還讓你做什麽了?”

“他暗示過我,讓我提醒您警惕唐總。”陳希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他在談話裏對我說,唐總一下子和您走那麽近太可疑了,需要格外註意,讓我適當提醒你。當時他的話說得就好像他自己也在懷疑唐總,就像他真的是擔心您身邊的人不可靠。”

“所以你兩次提醒過我,一次是寧姐在列名字排查誰可能向媒體遞消息,一次是提醒我禮濤進董事會的動作很有爭議。也是他讓你這麽說的?”

“他沒有逼迫我說任何話。他總是和我談話,談著談著我自己就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陳希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幫著祝力圖謀不軌。

賀見真毛骨悚然,祝力難道從一開始就打算讓唐禮濤背鍋了嗎?這一步棋竟然埋得這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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