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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就沒把我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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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踩著點到家。十歲的賀彤插著腰有模有樣地訓爸爸:“你看看都幾點了?玩得心都野了。”

她說完又覺得好笑,忍俊不禁。

賀見真自己心虛,三十幾年的人生這一回是真的玩得破底線了。他拿不出做父親的威嚴,好歹還有點小聰明,知道回家前繞到在商場挑一盒她看中很久的芭比娃娃。有了禮物,她就高興了。

晚上披薩燒烤飲料擺了一桌子,父女倆啃垃圾食品啃得不亦樂乎。

賀見真是真的餓,午飯根本沒怎麽吃,下午做了一下午運動,一直只消耗沒補充。

“彤彤,爸爸上個星期調職了。”他這麽和女兒解釋:“只是臨時的變動,可能這兩個月會比較忙,等過了這兩個月還是會回原來的崗位,和以前一樣。”

小丫頭連“調職”是哪兩個字都沒概念:“什麽是調職?”

“就是從一個崗位調到另外一個崗位去。比如你是勞動委員,臨時把你調去做學習委員。”

“為什麽要把你調去別的崗位?”

“因為那個崗位臨時缺了人,但是工作又比較重要,不能沒人做,所以爸爸就去幫忙。”

小丫頭眼睛滴溜溜轉:“那會加錢嗎?”

賀見真大笑:“加。加了很多。”人力給他簽合同的時候,上面的年薪金額的確很誘人:“你不是想去參加英國的那個夏令營?明天咱們就去報名。反正加了工資,該花就花。”

“真的?”小丫頭英語學得好,夏令營是老師推薦的,但費用不菲,她也只是拿了張傳單給他,沒敢提想去:“好像還來得及,我去看看報名截止日期。”

她一咕嚕爬起來去找那張已經不知道被放到哪裏去的傳單。

但沒過一會兒又兩手空著回來了:“算了。其實也不一定要去。”

賀見真沒理解:“幹嘛不去?你沒去過英國吧?很漂亮的。”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賀彤坐下來認真地看他:“你這個崗位是不是很辛苦?要不還是不要調崗了,反正之前我們也不缺錢啊。能不能和你老板商量一下?別人也可以幫忙吧?”

她不懂職場上的事情,但她記起來,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很痛苦。他的工作很累,為了給她最好的東西,他那麽拼命,她也會心疼。

賀見真心裏一暖,把她抱過來:“來,寶寶。”她乖巧地坐在他懷裏:“調崗的事情已經定了,已經不能變了。而且這不是我說了算的。前幾天我是因為剛去一個新的崗位,還不適應,所以覺得很難,但慢慢適應了就會好的。”

賀彤摟著他的脖子:“不是你說的?開心最重要,沒必要為了錢太辛苦。”

“我很開心啊,雖然有點辛苦,但也是開心的。”賀見真沒說謊:“有時候就是要辛苦一點,才會有好成績。哪有躺著喝雞蛋湯就能考一百分的?那你辛苦覆習,考好了不是也很開心?”

小丫頭撒起嬌來:“可我還是想和你一起去玩嘛。”

“十一吧。”賀見真覺得那時候自己應該就能回到正軌了:“你自己選要去哪裏。順便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賀彤小同學,把旅游攻略做好,報個預算給我,我報銷。”

剛好這兩天財務中心要來做上半年的財務分析報告。

厚厚的財報表攤在會議室看得賀見真頭大。他剛從公司會議上下來,和高管談話談得口幹舌燥,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被財務總監堵在辦公室。匯報他認真地聽了,但他以前沒看過財報表,也沒有財務經驗,一個個數字放在眼前單獨的能明白,串在一起就是天文經書。

財務總監只好坐在他邊上,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給他講,小便箋貼了整整一沓。

“西安一個基地應付賬款兩千多萬?”賀見真翻到了後面,看到突出的那一串零。

財務總監揉著眉心,不接話了。

賀見真再往下面看負債率,嚇一跳:“子公司的財務明細報了嗎?負債率70%?”

西安制造基地是天青的下屬子公司,負責一部分零部件的制造生產。

“子公司的財務我們是會監督的,但是不會查得太嚴格。”財務總監委婉地說:“各子公司也有自己的情況,我們不好過分幹涉。”

“70%的負債率還不能幹涉?他一個制造基地年利潤才多少?”

“賀總……”

“是不是不能說?不要緊,你說。出了事我兜著。”

財務總監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努力組織語言:“我這麽說吧,賀總。西安基地是我們最大的制造基地,規模和產值都不小,所以帳一直都是他們自己管,我們審計也不會一直跟著。從前都是黃總助自己來向梁董事長匯報情況的。財務報告只是走個流程。”

“黃銳?”賀見真知道這個人,這是天青的總經理助理,“他是西安基地的第一負責人?”

財務總監點頭:“是。西安基地一啟用,董事長親自讓他去管的。”未了,他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黃總助一直是跟著梁董事長的,從梁董事長還是副總的時候就做助理了。他一直都是直接對董事長負責,我們真的不好管。”

賀見真明白了。黃銳是梁崇正的人。這才是真正的遺老孤臣。

“那西安這本爛賬就一直放在這裏,沒人管過?”事關公司的財務,賀見真不得不多問。

財務總監唯唯諾諾:“其實董事長這兩年是有發現問題的,他也叫我們悄悄盯一盯。但是……後續也沒有交代怎麽辦,所以我們不好把控要管到什麽程度……再說,那是董事長親自任命他做第一負責人,就算他有什麽不是,也輪不到我們來打報告……”

一來黃銳是總助,她只是財務總監,作為下級,她越級反應上級的錯誤本來風險就大,黃銳又是董事長親手提拔的人,她打小報告很容易得罪黃銳。姓黃的要是下臺了還好說,萬一沒被搞掉,那她以後在職場上處境會很難。再者,董事長自己任命的人出了經濟問題,那就是打董事長的臉,她就是吃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扇董事長的巴掌。所以即使真的有問題,她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就跟我說,你這裏知道的,大概是個什麽數?”賀見真問。

財務總監顫顫巍巍給他比了個手指,一聲不敢吱。

賀見真駭然。這還只是個總助,都算不上高管,就已經能貪到這個地步了嗎?

而且還只是明面上能看出來的大概數字,這要是具體查,得多大的一個漏洞?

難怪財務總監不願意趟渾水。梁崇正自己可能都不確定應該怎麽處理。他未必不知道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心腹出現了經濟問題,但正因為是自己帶出來的才棘手。罰得重了,人家覺得你這個老上司不講人情,兢兢業業跟你十幾年,你說翻臉就翻臉了,誰以後敢給你賣命?罰得輕了,虧損的是公司。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讓人這麽貪,影響了經營怎麽辦?

這是在考驗企業家的管理手段。公司做大了,人那麽多,難免會有不幹凈的,這些人很可能是公司元老、功臣或者是技術佼佼者,還有的可能對公司有過重大的貢獻。動這些人,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短時間也很難找到替代者。所以,怎麽處理這些人,是一個管理難題。

賀見真還面對一個問題。

黃銳是梁崇正的人,如果由賀見真來動手處理,人家怎麽看他這個新任總經理?梁董事長金口玉言給了你今天的地位和權力,你轉頭把人家的人鏟了,過河拆橋啊?有你這樣做事情的嗎?賀見真才上任不到一個星期,屁股都沒坐熱,就算新官要立威,也不能第一個拿前任董事長的人直接開刀。對他自己的名聲也不好。

但賬面攤在這裏,作為總經理賀見真不能視而不見——

“你要帶著人去一趟西安,把帳找到,明細、具體損失了多少、證據都要有。”

財務總監心有戚戚:“這樣大張旗鼓會不會不太好?”

“那就不要那麽多人去,你帶著助理就好,但這個事情你要親自去,”賀見真嘆氣:“我也再想想,可能還要找幾位高管商量一下怎麽處理。不能放著這麽大一個漏洞讓公司繼續虧損。”

“您是想……”財務總監想探一探他的口風。

賀見真搖頭:“我不想鬧大。這件事就算要處理,要悄悄的,而且不能現在處理,恐怕要慢慢地來。所以你也不要著急,一點一點查。拿到的賬目記得保密。”

財務總監舒了一口氣,慶幸他還有理智。

賀見真自己保存了一份賬目,對別人都沒提,只在電話裏問唐禮濤的意見。

“除了張卉(財務總監),還有誰知道這個事?”唐禮濤問。

賀見真說:“她自己說還有財務副總,再就沒有其他人了,因為黃銳一直是直接和董事長匯報的,不需要向高管負責,所以知道的人很少。最多還有吳總可能知道。但吳總也已經遇難……”

“你讓張卉撤回來,她不適合去做這個事情。”

“為什麽?”

“她只是個財務總監,一個中層,她權柄不夠。人家根本不會聽她的話。而且她也不熟悉西安那邊的情況,去了是一頭霧水。她能查到點什麽?她去了是白去的。”

“可是董事長之前不也讓她去盯著……”

“所以說你不理解領導的意思。董事長只讓她去盯著,又沒說後續實際的處理意見是不是?”

“我們也覺得這事兒奇怪呢。”

“所以讓她盯著是要給黃銳提個醒,讓他收斂。不是真的讓她去查賬!真的要查,就不是這麽查的了,董事長肯定會找個高管裏面的自己人直接去西安,以出差的名義,不聲不響的去問情況。也可能是吳總親自去,但肯定是要董事長身邊的、知根知底的老家夥。你讓一個女財務跑到黃銳辦公室,跟他說,黃總我們來看看財務情況。人家根本鳥都不用鳥她!”

賀見真終於反應過來。他的確有點急躁了,主要是被賬目上的數字嚇著了。

“告訴張卉,這件事沒發生過,她也沒和你說過西安的事情。讓她該幹嘛幹嘛。”唐禮濤說。

“那這個帳到底還要不要查?總不能看他繼續貪。”

“這個事要從長計議,你等我回來,我們具體再商量細節。”

賀見真瞥一眼桌上的日歷,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一。

“您……出差怎麽樣?”人走了兩天了,他都沒想起來問一聲:“順利嗎?”

唐禮濤低笑一聲:“應該能提前回。我看看能不能周四結束。”

“今年的航展已經定了嗎?”

“大體上都定了。今年要大辦,回來我們拉幾個部門討論一下。”

“是不是我也得去?”

“要。到時候該見的客戶和一些朋友一起去見一見。你也要熟悉,以後都是要打交道的。”

這是大事。如果賀見真想要坐穩這個總經理的位置,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有唐禮濤帶著,這個過程會輕松很多。他也興奮:“以前也想參與和客戶打交道,那時候董事長還跟我們說,職能管理部門也要去到一線體驗,要不然不能更好地為一線服務。”

“想折騰還怕沒得你折騰?別到時候喝哭你。”

“現在還允許這麽喝嗎?不是有規定不能隨便吃飯喝酒嘛?”

“那是公務系統。最多再管管國企。”

賀見真也聽過不少酒場上的腥風血雨,想想就可怕:“那……那……”

電話裏,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傻。要勞動你出場喝酒的場合,不會太頻繁的。再說了,還有我在呢。”

知道他是有心護著,賀見真握著手機的手心發熱,好半天軟綿綿嗯了一聲。

被嗯高興了的唐禮濤:“想我了沒?”

賀見真都分不清是手心燙還是手機燙。這種話讓他怎麽說?

“我就知道,”男人等得很不高興:“好不容易你主動打電話給我,我多高興啊,搞半天就是因為黃銳的事是吧?要沒出這檔子事,你壓根就不會想到給我打電話是吧?”

“不是!”

“不是什麽?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我都走了兩天了,你問過一句話沒有?哪怕是對下屬的問候也得有一句吧?我下面的接待員,只要是去出差的,我還每天發個信息問問呢,你呢?你就沒把我當回事!”

好大的罪名!可憐的賀總經理被自己的副總好一頓教訓,還嘴的餘地都找不到。

為了證明他的確是把這位財神爺恭恭敬敬放在心裏頭供著的,他牙一咬心一橫,嘴巴湊到電話邊上,結結實實嘬了一口,好大的“啵”一聲。

嘬完了就當逃兵,電話一掛手機扔在床上,怕把手燙壞了似的。

屏幕黑下去,反光的保護膜上還有淡淡一個羞怯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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