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義大街。

香滿園裏，曹章正和自家閨女玉兒忙著給買東西的客人算賬。

秋妮心不在蔫的打理著貨架上的東西，心裏糾結的要死。

她想到昨兒天黑後，她才出鋪子就被天貴哥拉到一旁，瞧著天貴哥滿臉的傷痕，她下了一跳。

“天貴哥，你的臉咋了？”

王天貴遲疑著還沒說話，邊上就閃出來倆黑臉壯漢。

其中一個用一柄大大刀拍著王天貴的肩膀，惡狠狠的說著，“咋了？丫頭，他欠我們賭館的銀子，你趕快給他拿銀子還債，要不然可不是這皮肉傷了，我們當家的說了，要是還不上銀子，就把他的雙腿打斷！”

“啊，天貴哥，你咋又去賭了？你欠人家多少錢呀？”秋妮焦急的問著。

“我……秋妮……你還是不用管我了。”王天貴勾著頭不敢瞧秋妮的臉，猶豫著說著。

“嗯，你這小子有骨氣，行，那我我們就不客氣了！”拿刀的漢子把刀拿開，用腳狠狠的踹了王天貴一腳。

猝不及防的王天貴被踹倒在地，秋妮慌忙撲過去扶他，“天貴哥，你沒事吧？”

另一個抱著膀子瞧著熱鬧的漢子，見王天貴翻身想爬起，也補上一腳，王天貴又被踹得翻滾到一旁。

秋妮站起身子，怒視著他們，“你沒有話好好說，咋上來就打人啊？”

“哎呦，這丫頭脾氣好橫，他不還銀子就是欠打，你心疼把二百兩銀子交出來，我們哥倆就放過他！”手裏的刀晃著，那漢子沖秋妮說著。

“啊！二百兩，天貴哥，你咋欠人家這麽多的銀子，咱上那去弄二百兩銀子呀？”秋妮一聽二百兩銀子頭就直蒙。

“丫頭，你可不能心疼銀子，不心疼人，我們可不是壞人，這賭債可是他自個欠下的，沒人逼他！”黑臉漢子把臉猛的湊到秋妮臉邊，“丫頭，你這麽大的鋪子每日少說也有幾千兩的進賬，可別想糊弄我哥倆！”

秋妮身子往後躲著，“大哥，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們吧，這不是我的鋪子，我也是個奴才！”

“丫頭，你怕個啥，我們是要銀子，不會動你的，我們也想行好，我們當家的可不讓呀！”那漢子沖著秋妮陰陽怪氣的說著。

“好了，大哥，別和他們啰嗦，讓這丫頭趕快拿銀子，要不然就廢了這小子！”另外的漢子不耐煩的說著，就沖呆坐在地上的王天貴走去，開始踢踹著他，嘴裏還罵著，“你說你個窮鬼去賭館幹啥？害的大爺們這會不能出去樂呵！”

王天貴抱頭躲著，秋妮撲過去想護著，被拿刀的漢子拎開，“要想讓他活命就拿銀子！”

秋妮望著地上挨打的王天貴心如刀割，她淚流滿面的喊著，“你別打了，這銀子，我來想法子！”

“早說呀，他也省了這一頓打給你們兩日的期限，要是敢騙我們就把這小子跺碎餵狗！”

“丫頭，你可要記好，還是這個時辰，我們哥倆來拿銀子！”

倆人說罷，就丟下王天貴揚長而去。

秋妮見人走了，到王天貴面前把他攙扶起來，“天貴哥，你……”

她望著滿身是傷的王天貴實在說不下去。

王天貴的神情有些萎靡，他動動嘴還是啥也沒說，推開秋妮自個佝僂著身子離開了。

秋妮淚眼朦朧的望著他的背影，心裏不是滋味。

這會該吃午飯了，客人也少了，曹玉兒松了口氣。

她從收賬的櫃臺後面擡起頭，瞟見秋妮還是有些呆楞的站在那裏，心裏就感覺奇怪，從昨夜她的神情就有些怪異，不會是生病了吧。

“爹，你在這裏瞧著，我進去瞅瞅，有啥貨缺少要安排人提前進回來。”曹玉兒和爹說著，就離開櫃臺進了貨場裏面。

“秋妮姐，你今兒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你去後面的小屋歇會，反正這會人也不多。”曹玉兒親切的說著。

“啊，玉兒妹妹，我沒事。”正在為情所困的秋妮被曹玉兒的聲音驚醒，她不由得神色尷尬起來。

曹玉兒見她的臉色灰白，就心疼的說著，“秋妮姐，這些日子忙，可苦了你，姑娘回來就讓她再找幾個人，到時候你就能松快一些了。”

“玉兒，不用了，我身子好好的。”急忙秋妮彎腰去整理被客人翻亂的東西來掩蓋自個的驚慌。

曹玉兒不知她的心思，也就沒有多想，也仔細的查看著貨物。

到了吃午飯時，她端著碗望著碗裏的肉，就想起王天貴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臉，胸口往外直翻騰，她把碗放下，就出了小廚房。

秋妮還是想著王天貴的賭債，心裏有事情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苦澀。

曹玉兒不動聲色的瞅著秋妮，知道她心思慎密，也從她嘴裏問不出啥話，只好默默的盯著她。

秋妮好容易熬到了晚上，她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到在村子裏被人家欺負，都是天貴哥給他出頭，如今他有了難處，自個不能自私的為了自個的日子，不管天貴哥的死活。

可是姑娘對她也不薄，她怎能去做個賊，一邊是天貴，一邊是做人的道義和良知，她的心被深深的煎熬著，卻無從去做出抉擇。

一直瞪著眼睛到了天亮，她翻身瞧著曹玉兒已經起床，她也渾身無力的爬起去做早飯。

小廚房裏，曹玉兒瞧著今兒秋妮的臉色更加的難看，驚呼著，“秋妮姐，你過會趕快去醫館裏讓大夫給你瞧瞧吧，瞧你的臉色嚇死人了！”

秋妮聽到曹玉兒的話，用手摸摸臉頰，苦笑著，“玉兒妹妹，我沒事，鋪子裏這麽忙，我咋走的開呀？”

曹玉兒望著她浮腫的眼圈，還有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堅持著自個的意見，“秋妮姐，就讓別的人多幹一會，你用一個時辰就能去醫館瞧個病！”

她倆正說著話，曹章走了進來，“玉兒，你們趕快做飯吃，我要去城西進貨物，今兒前晌櫃上可是就剩你一個人了，有的忙呢！”

曹玉兒見爹一早就慌著去進貨，就心疼的撅著嘴，“嗯，知道了，爹，你又不吃早飯了，這樣身子能撐住呀？”

“玉兒，爹身子好著呢，這鋪子生意好，我渾身都是勁啊，倒是你這倆丫頭可要多吃些飯，好好的補補，這陣子是太忙了！”曹章樂呵呵的說著話就出了小廚房。

吃罷飯，曹玉兒忙的不得了，也顧不上秋妮的事情。

曹玉兒鎮靜的邊算賬邊收錢，任憑後面排了好長的隊，也不會算錯一筆小賬。

後面的人越來越多，有的相熟的人就開始和曹玉兒打趣，“曹姑娘，你爹呢？咋讓你一個人又算賬又收錢呀？也不心疼你這小丫頭。”

“哎呦，姑娘，你快一些吧，我們買了東西還有別的事情呢？”有人在後面催促。

接著又有人開始說酸話，“姑娘，你們鋪子生意恁好，就是這東家也忒摳門，咋不多請幾個算賬的先生呢，每回買東西都要讓我們排隊！”

“就是，要不是你們這裏的東西齊全，還有便宜沾，老婆子還真是不樂意往這裏來，倆腳都站的生疼！”

眼瞅著場面有些混亂，曹玉兒擡起頭，笑盈盈的說著，“各位街坊，實在是對不住了，等我們東家回來一點讓她再多請幾個人，還有啊，你們有的人買的東西多了，最近幾日就能來兌換東西了！”

這些想要發牢騷的人被曹玉兒的幾句話給安撫住了，也不覺的排隊累了，畢竟有利益牽連，他們都小聲說著，這鋪子的東家會做買賣。

曹玉兒站的腰酸腿痛的，瞧著這人實在是多，爹也沒回來，心裏不免有些著急。

她擡頭望著鋪子裏面的秋妮，就沖她喊著，“秋妮姐，你過來一下！”

秋妮這會想著再過幾個時辰就天該黑了，拿麽多的銀子咋辦，心裏正煩悶。

聽到曹玉兒叫她，知道是讓她過去收錢的，她心裏忽然一動，要不就趁今兒櫃上就她一個人，自個悄悄的拿些銀子去救天貴哥。

秋妮走到曹玉兒面前，“玉兒妹妹，你叫我有事嗎？”

“秋妮姐，今兒客人實在是太多，爹還沒回來，你還和往常一樣幫我收銀子，我記賬！”曹玉兒望著秋妮的臉，心裏也是一痛，她已經病成這樣了，自個還要使喚，哎，這也沒法子，誰讓姑娘還不回來。

曹玉兒把客人買的東西錢算在一塊，在賬本上記好，報個數，秋妮收錢，倆人配合的很好。

又瞧著快到午時了，曹玉兒見爹還沒回來，心裏就有些擔心，平素這時候早已經回來了。

她瞧著鋪子裏還有兩仨人，就和秋妮商議著，“秋妮姐，我去外面瞧瞧我爹咋還沒回來，這仨要東西少，賬也好算，你把錢收了，等我待會回來再記賬。”

聽到曹玉兒的話，秋妮心裏就是一喜，正發愁沒法下手，曹玉兒走了不是給了她好機會。

“嗯，玉兒妹妹，這幾個老婆子也不會買啥值錢東西，你就放心去吧。”秋妮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見秋妮有了笑容，曹玉兒也笑笑就離開了櫃臺。

秋妮瞧著曹玉兒離開，她按捺住自個砰砰亂跳的心，用眼掃視了一下鋪子裏的人，這會連進出口的倆活計也不見了。

秋妮把眼睛盯向關著的小抽屜，那裏都是今兒買的東西，有好幾張一百兩的銀票。

她又擡頭四下瞅了一遍，見沒人註意她，就快速的把抽屜拉開，哆嗦著手拿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合上抽屜，把銀票貼身放著。

她剛把手放下，一個老婆子就過來了，“餵，快給我算賬，那個丫頭去哪了？你會算賬嗎？”

老婆子的話把她嚇了一跳，她故作鎮定的瞧著老婆子手裏的東西，“大娘，你買的這兩樣東西好算，拿一百文就好。”

誰知那老婆子的老臉陰沈下來，“姑娘，你沒吃錯藥吧？這兩樣連八十文都不值，你想蒙人，當我老婆子好欺負呀？瞅你這姑娘就沒安好心！”

“誰欺負你？我們的東西上面都寫著價錢，誰會蒙你！我咋沒安好心，你倒是說個清楚？”剛做了賊的秋妮瞧著老婆子罵她，心裏就莫名的有些心虛，竟然和老婆子對著吵起來。

曹玉兒在外面站了一會，也沒瞧見人，心裏有些慌亂，回到鋪子又瞧到秋妮和買東西的客人吵架，心裏就有了火氣，但是她素來能存住氣。

曹玉兒笑呵呵的拉著大發脾氣的老婆子，“大娘，你消消氣，有啥不合適的和我說說。”

老婆子氣咻咻的把櫃上的那兩包東西抓起塞進曹玉兒手裏，“姑娘，你說這兩包東西能值多少錢，老婆子買不起就不吃了！”

曹玉兒瞧著一包紅沙糖，一包是鹽巴，這是面都有價錢，秋妮姐不識字自然也不知道多少錢了。

她滿臉堆笑的沖著老婆子說著，“大娘，對不住了，這是八十文，我姐姐瞧錯了，你就多擔待些，別和她計較，林子叔，給這大娘拿兩紅豆餅和粽子，讓大娘嘗嘗鮮！”

“嗯，還是你這姑娘會做事，老婆子念著你的好。”得了好處的老婆子咧著老嘴走了。

秋妮瞥眼曹玉兒，氣哼哼的進了鋪子裏邊，心想你倒是會拿著鋪子裏的東西送人情。

曹玉兒心裏牽掛爹的事情，也沒計較秋妮的冷眼只當她是身子不好。

又有倆人過來，她就開始忙碌著算賬。

這時候，外面跑進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子，滿臉通紅，他氣喘籲籲的說著，“你們的掌櫃是不是姓曹，他出事了，你們趕快打發人過去瞅瞅吧！”

“啊！我爹他出啥事了？”曹玉兒驚慌的從櫃臺裏出來，拉著想要走的小子，“小兄弟，我爹他這會子在哪？身子要不要緊？”

“姐姐，你爹他沒事，就是他趕著馬車撞了富貴人，人家不讓他走！”那小子說著，“他惹到大麻煩了，那個人瞧著可是不好惹，你們趕快去人吧，我還要回去看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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