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靈芝的到來把幾人都嚇了一跳。

見自家閨女瘋瘋癲癲的樣子，劉翠蓮沈下臉，“丫頭，我們累了一日了，你可別嚇唬人啊！”

“哎呀，娘，我都快累死了，那有功夫和你說廢話呀。”

“是馨姐姐家的瘋婆子惹出事了，她不知道啥時候帶著楊嬸嬸家的香草，摸到大田的池塘邊上玩耍。”

“香草掉在水裏，已經快要淹死了，還是做活的人去那裏找水喝，才把她弄上來，現在還沒醒過來呢，奎子趕著牛車去找村裏的鐘大夫了，我就坐牛車瞧見你們就下來了。”

“楊嬸嬸把瘋婆子打了一頓，還罵的好難聽的，我嫂子嚇的大哭，還有我敏娘嬸子在家急的直掉眼淚，我就想把馨姐姐找回去。”吳靈芝說著話用手拍著胸口。

葉婉馨著急了，“歡兒不是好些日子都不出門了，今兒咋會上大田裏呢？還惹出這事，哎呀，這讓我咋辦呀？”

“馨丫頭，快別埋怨了，先回去救人要緊，那楊氏可是全指望這個香草活著的！”劉翠蓮聽了也是心驚肉跳的，這瘋婆子啥事都幹的出來。

聶清源拉著失魂落魄的葉婉馨上了馬車，楊紅英瞅著她們的馬車走遠，心裏也沈重下來，自從自個當家的死了以後，她聽說那裏又死人了，心裏就揪著疼。

這次可是了不得了，葉婉馨最怕的就是自個身旁的人死了，何況還是個乖巧伶俐的小丫頭，沒進家門就覺得步子沈的邁不動腳。

劉翠蓮攙扶著葉婉馨下了馬車，還沒進前門，就聽到楊氏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香草啊，你睜開眼瞧瞧娘啊！”

“馨丫頭，大娘陪著你，別怕啊！”見葉婉馨還沒進院子，小臉就慘白沒了人色，劉翠蓮抓緊她的手。

聶清源已經提前進去了，只見地上香草直直的躺在地上，身上沾滿黃黑色的泥汙，鼻子裏滲出一些血跡，臉色烏青烏青的。

葉婉馨站在大門裏面，不敢往前，只是呆呆的望著地上的人。

楊氏跪在香草的身側，用手握著孩子的小手，大聲哭著，嘴裏的說著，“香草，你睜開眼啊，娘不省銀子了，娘給你買糖，買好看的衣裳。”

大妮跪在孩子身旁的地上，楊氏是哭嚎，大妮是無聲的抽泣，敏娘神色也有些怔怔，臉上掛著淚花。

正在收拾藥箱的鐘大夫嘆口氣，低聲說著，“小娘子，你要節哀啊，這孩子年紀太小，在水裏時候雖然不長，可是她被水嗆著了喉嚨，一口氣上不來，就憋成這樣了。”

楊氏聽了鐘大夫的話，臉色變了，她松開女兒的小手，站起身子一把抱著鐘大夫的藥箱，“大夫，你不能走，我有銀子的，不會欠你診費的，你趕緊救救我家香草吧！”

鐘大夫的老臉紅著，“小娘子，不是我不救，實在是太晚了，她已經沒氣了，再過一會身子都該涼了。”

“不會，你胡說，我家香草根本就沒事！”楊氏見鐘大夫說出這樣的話，她松開藥箱就揪著老頭子的衣領，“你這個庸醫，你趕緊給我閨女瞧瞧呀？”

楊氏先是說話難聽，可回頭望著地上的女兒，她就心軟了，撲通一聲就跪下，“老大夫，我給你磕頭了，你快救救我的孩子吧。”

劉翠蓮上前拉這楊氏，“大妹子，你起來，鐘大夫他是個老大夫了，要是能救人，他會舍得說那樣的話。”

“翠蓮嫂子，我不信啊，我的香草晌午時還和我說話呢，你快瞅瞅她，這孩子有多聽話，你不知道啊。”楊氏又用手緊緊抓住劉翠蓮的雙臂，使勁的搖晃著。

這情景讓心眼軟的劉翠蓮也紅了眼圈，她沒法再勸，只能陪著落淚。

楊氏正鬧騰著，渾身突然沒了力氣，像個沒骨頭的人，靠在劉翠蓮的身上，在田裏幹了一整日的活，哪裏還能受得了這樣的壓力，險些倆人都栽倒在地。

劉翠蓮強撐著，吩咐垂頭哭著的大妮，“大妮，你個傻丫頭，還不趕快去給你楊嬸子搬個凳子。”

大妮搬來木凳，想遞給楊氏，被楊氏一把推開，木凳落地又砸到了大妮的腳，她死死的咬牙忍著，“嬸嬸，你坐下歇會吧。”

鐘大夫趁她們說話的空閑要走，被葉婉馨攔下，“鐘大夫，真的沒救了嗎？”

鐘大夫搖搖頭，“丫頭，我已經一把歲數了，怎會說瞎話。”

聽到鐘大夫這樣說，葉婉馨無力的松開手，讓鐘大夫離開。

宏兒見姐姐回來，就撲過來，紅著眼睛問著，“姐姐，香草咋會去大池塘啊？那地方連我都沒去過呀？”

摸摸宏兒哭的紅腫的眼皮，葉婉馨嘆口氣，“姐也不知道，你把娘拉後院去吧，等咱舅舅回來再處理這事。”

楊氏見到葉婉馨就急忙跪下，“姑娘，你快救救香草吧，她沒事，就是喝了些水，你上次不是把閆氏那個臭婆娘都救活了嗎？”

葉婉馨邊躲閃，邊說著話，“楊嬸嬸，你快起來，我這就瞧瞧。”

楊氏趕緊往一旁退開，讓葉婉馨去瞅地上的香草，“姑娘，你瞧她就是累了，想睡覺，你就給她瞧瞧吧？”

葉婉馨用手摸著香草的鼻子，連一絲微弱的氣息都沒有，又把手放在她的小胸脯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呼吸心跳已經小聲，怪不得鐘大夫直搖頭，這孩子早已經不醒來。

見葉婉馨皺眉不語，楊氏就又開始心慌意亂。

“對了，咱用聶公子的馬車，把香草送到沈大夫的醫館裏，他是神醫的徒弟一定會救香草的！”楊氏雖然心亂如麻，可是腦子也沒十分的糊塗，想到了沈志凡。

聶清源把香草抱起，“楊嬸子，我帶她去瞧病吧，你嗓子都啞了，喝口水吧。”

劉翠蓮想把楊氏攙扶到後院，她掙紮著，“我不去，我要坐聶公子的馬車，我們要去青田鎮找沈大夫！”

這時候敏強也從安順趕了回來，他吃驚的瞟眼聶清源懷裏抱著的香草，又望著已經陷入瘋傻的楊氏，“這咋了？”

“還能是咋了，都是歡兒那個瘋婆子造的孽，把香草帶到大田的池塘玩耍，讓小丫頭掉進水裏淹死了！”劉翠蓮忍著心疼給敏強講了講。

聽到劉翠蓮說到女兒淹死，又激起了楊氏的痛點，她使勁的掙脫劉翠蓮，往聶清源撲過去，“香草，我的孩子，你們要帶我的孩子去哪兒？”

她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生生的把孩子從聶清源懷裏抱出，“香草，娘帶你去鎮上醫館，娘有銀子，娘再也不省錢了。”

敏強把香草又抱了過來，示意聶清源抱走，然後勸著，“楊嫂子，你要想開些，孩子已經這樣了，咱要想著讓她入土為安，讓她趕緊再去投胎，真為她好，你不能再攔著她了。”

楊氏被敏強的話說的垂下頭，悶聲哭著，“我可憐的香草啊。”

葉婉馨走上前去勸著，“楊嬸嬸，都是我對不住你，當初要不是我，你們娘倆還好好的，你要乖就怪我吧，“你打我也行。”

楊氏紅腫著眼，擡頭望望葉婉馨，只是抽泣著。

劉翠蓮見楊氏歇了勁頭，就拉過葉婉馨，“馨丫頭，這還不到七歲個丫頭，出了這樣的事，不能在家過夜，你趕快拿出些布來，我讓人把春花拉過來，咱給她做幾身好衣裳，打發她早些上路吧。”

“嗯，我這就去拿。”葉婉馨應下拖著疲憊的身子，去娘的屋裏翻出兩匹顏色鮮艷的綢緞。

抱著布匹剛出屋門，就見歡兒劈頭散發的站在堂屋門外，用眼直勾勾的盯著她，“大小姐，不是我，香草不是我害的。”

葉婉馨的魂差點被嚇掉，她沒好氣的罵道，“歡兒，你個瘋婆子，做的惡事還沒給你處理好呢，還想把我也嚇死呀？”

歡兒用手拉著她，嘴裏吆喝著，“大小姐，，真的不是我啊！”

“哎呀，你快送手！”葉婉馨這會恨不得跺她幾腳，好出了胸中的悶氣。

敏娘從廚房出來，趕緊扯著歡兒，讓女兒離開。

這時劉翠蓮已經從前院過來，她見葉婉馨抱出布匹，“馨丫頭，外面瞅不見了，等你春花嬸子來了，咱就在放泡菜的大屋裏做吧，你去多弄幾盞油燈來！”

敏娘做好飯，家裏的這些人都沒心情去吃。

宏兒想到每日從學堂回來香草總是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今兒回家卻是這一幕，他的心裏也很難受。

不到半個時辰，春花已經來到，她不敢提這事情，只是按照劉翠蓮的安排做著針線。

由於這活計不興寡婦做，敏娘就給她們端茶遞水的。

熬了倆時辰，才把衣裳被褥做好，吳大發又找來薄木板給釘了個小棺材。

還不到子時，大家都坐在院子裏候著。

院子裏的氣氛壓抑沈重，沈悶炎熱的一日，到了晚上天上彌漫著黑壓壓的雲彩，眼瞅著就是一場大雨，楊氏她們的哭聲加上靜幽的夜色，更多了幾分詭異和驚悸。

距子時還有一會，天空忽然響起一道炸雷，緊接著狂風大作，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早早落下的樹葉，呼呼的風聲，又夾雜著雷聲。

歡兒沒人待見，她原本躲在屋裏，可是她聽見外面的雷聲，和不時在黑壓壓的天上出現的閃電，嚇的她高一腳低一腳的從屋裏蹦跶著出來了。

“啊呀，大小姐，快跑！有人要害咱們啊！”

大家今兒都有些怨恨她，也就沒人管她，連葉婉馨也不想管她，任她在院子裏發瘋。

春花做完活，想回家，被劉翠蓮攔下，說是要晚上陪在葉家。

這會她瞧著歡兒瘋癲的樣子，平素好說話的本事也給嚇沒了，死死的往劉翠蓮身上靠，“翠蓮嫂子，這瘋婆子今兒咋瞅著更瘋了，咱可不能得罪她，瞧她的眼神怪嚇人的！”

“你就少說幾句吧，她能聽懂咱的話。”劉翠蓮低聲說著春花。

她倆正說著，銅錢大的雨滴開始往下落。

吳大發瞧著天，和敏強說著，“敏強兄弟，這雨下的可不好哇，也不知奎子和林子把土坑挖好沒有？”

“應該快了，好歹是倆人。”敏強說著也擡頭望天。

劉翠蓮坐不住了，“當家的，就不掐時辰了，趁這會路上水不多，你就和敏強兄弟去送她吧。”

“嗯，你再去拿個破些的被子，我把這棺木蓋上，別讓雨水淋了！”吳大發想想就回應著自家媳婦的話。

他們收拾利索，倆人擡著小木棺出了院子。

楊氏淒慘的哭聲再次響起，“我的香草啊，你回來啊，娘不舍得！”

敏娘用手摸著眼淚，站在堂屋裏，望著楊氏在雨裏淋著，心如刀割，她的命比自個還要苦。

劉翠蓮和春花趕緊把楊氏從院子裏拽會來，“你傻呀，小丫頭想走了，你就痛快的送她，不能再後面拖她後腿，要讓她來世投個好胎。享盡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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