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看著女兒總算是哭好了，讓下人準備了水，親自動手絞了熱帕子給女兒擦臉。

看著女兒紅彤彤的眼睛，很是好笑。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都已經是孩子的娘了，還在娘的懷裏哭。”崔氏說著，點點女兒紅紅的鼻尖。

雨薇也是覺得不好意思，拉著母親的衣服不以的撒嬌。崔氏和雨薇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的話，好聲好氣的把女兒送走之後，松了一口氣。

雨薇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在家裏的時候沒受到什麽委屈，府中也沒那麽多的雜事兒。自然就是相信，天是藍的，水是清的。今天雨薇這麽一哭，怕是把以前的那些東西都隨著眼淚溜走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的，崔氏想著，就是擔心的很。

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怎麽會不了解，要是真的把雨薇惹惱了，怕是殺人的事兒都能做得出來。看著雨薇最好說話的，其實要是別扭起來，那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程知節回到屋子裏，就看到崔氏皺眉頭，雙唇緊抿著。怕是有什麽煩心事兒，想到自己要說的事情，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程知節原本一直等著夫人能夠自己提出來給幾個庶子還有庶女請先生的事兒，畢竟那些孩子都是自己的血脈。以後，兒子教育好了，對程家也有很大的好處，就是對於幾個嫡子，也是能有這幫助的。誰知道夫人，就像是不知道妾侍住的地方破敗一樣，也不知道兒子還有女兒們年紀大了，要學習了一樣。

妾侍的住處，畢竟是自己理虧，也就不插嘴了。但是孩子卻是不行的，原本今天想著能夠趁著夫人過壽，心情好能夠把這件事兒說通了。說知道，現在看著卻是有點兒玄乎了。

崔氏看到程知節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就知道這位又是有話要說了。只是懶洋洋的看了一眼程知節，翻個身，也就不理會他了。

程知節看著夫人賭氣的樣子，也是好笑。上前從背後擁著崔氏，討好的說道：“夫人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兒，說出來。為夫替你出氣。”

崔氏聽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程知節。推開他的手，淡淡的看著程知節。

程知節尷尬的縮回自己的手，扣扣自己的衣服袖子。坐在了另一邊，端著茶壺親自端了一杯水，放在崔氏的手跟前。崔氏也不動那杯水，只是淡淡的看著程知節。

程知節覺得夫人的眼神很透徹，就像是山裏面的清泉一樣，能夠洗滌人們心中的疲憊。但是這個時候，程知節卻是希望能夠往哪杯清水裏面加點兒黃泥。不要那麽的透徹，不要的冷冽，這讓程知節有種無處可逃的錯覺。

“是我今天見到了念恩和碧溪，一轉眼孩子都是那麽大了。在邊關的時候，我也沒多大的費心幾個孩子的事情。現在看著孩子的年紀都是不小了，還有請個先生來教導孩子。”程知節說著，一手摩挲著茶杯的邊緣，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畢竟那些孩子都是自己在沒有經過妻子的同意，就生育下來的。妻子的娘家又是如此的硬起，尤其是妻子又是如此聰慧的一個女人，因此程知節總是覺得自己腰板兒不是那麽的直。

崔氏聽了程知節的話，端著茶杯，掩飾住自己嘴角諷刺的笑容。回來這麽長時間了，都沒有提起要給幾個孩子請先生的事情，現在怕是忍不住了吧？

“其實我已經打聽好了，念恩他們幾個是男孩子，先生倒是容易一點兒。上一次那些個進京考試，有的打聽著聽說才學很是不錯，只是因為時運不濟，才留在京城。”崔氏一說，程知節也就知道了夫人怕是為了幾個孩子下了功夫了。

而且在自己看來，夫人根本就不會同那幾個妾侍爭鬥，或者說是夫人根本就沒把那些女人放在眼中。那些人，雖說不是什麽大儒，但要說是教導幾個小孩子，那也是綽綽有餘的。

那些人，既然是都能夠考上舉人，進京考取進士，那就是有點兒真本事兒的。而且，那些人有的難免會有點兒手頭緊張，自家這個時候弄幾個進府，一來是幾個孩子的先生解決了，二來也是為那些人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條件。這讓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程知節聽了，很是高興。不過，自己對於京城的事情，也是兩眼一抹黑，夫人讓人去打聽了，那就聽夫人的話，把那些人請進來。可以的，就留下來，不可以的就直接攆走了事。

程知節掩著自己內心的激動，平靜的問：“不知道夫人打聽的是那幾位先生，若是可以的話，先讓他們進來試試。若是可以，咱們就留下來，若是不可以的咱們還可以再看看。”

崔氏說了幾個名字，又讓小廝直接告訴了程知節那些人的住處。程知節得到自己想要的，高興地說了幾句話，就轉身回了書房。

白嬤嬤端著一碗杏仁蓮子粥，看著崔氏臉色蒼白。趕緊上前給夫人揉揉額頭，看著夫人疲憊的神色，很是心疼。就道：“夫人這是何必呢？以前怎麽沒見到夫人這樣子，自從老爺回來之後，夫人的身子真是越來越差了。”

白嬤嬤可以說是最心疼崔氏的，家中的兒子看著崔氏過日子，就是女兒出嫁之後都要操心的。以前倒是不覺得有什麽，現在程知節回來了，又要應付程知節，還有府中的幾位姨娘，真的是覺得累了。

崔氏無所謂笑著：“還是媽媽心疼我，媽媽以後可要多多的疼我啊。”

“疼你，媽媽最疼你了。”白嬤嬤看著夫人難得一次的脆弱，擦擦眼淚。自己看著夫人長大，看著夫人在崔家接受嚴厲的教導，看著夫人嫁人生子。

十多年的勞心勞費，都已經耗光了夫人的精氣神兒了。白嬤嬤想著，就道：“夫人以後還是歇歇吧，兒孫自有兒孫福。還有就是老爺，奴婢看著老爺也是一個守規矩的人，只要是夫人不做什麽特別的大事兒，您就一直都是程家的夫人。”

崔氏聽了，茫然的看著頭頂的屋脊。前世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是處心積慮的安排著自己的身後事，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還沒到時候，而且在這裏的日子真的是很辛苦，她不想要這樣的日子。

“媽媽，我累了。”崔氏摸著白嬤嬤粗糙的手，不如自己的白凈，不如自己的細膩。但是比著自己的多了一份的溫暖，她知道，自己到這裏這麽些年了，可還是一直都是局外人。比如，自己死壓著兒子不讓兒子納妾；比如自己還能夠冷靜的面對程知節的那些女人。

崔氏對於程知節的愛意，早就在程知節納妾的時候就開始消磨了。以前崔氏還有點兒微微的反應，但是現在她能夠感受到內心的擔憂，內心的悸動，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那個女人消失了，那個知道自己秘密的女人沒了。崔氏想著，就有著說不出的失落，和仿徨。

自己到了這裏，沒有一個親人，就是兒子和女兒都仿佛是霧裏看花的模樣。那個女人又消失了，這一切都讓崔氏恐懼，都讓崔氏感到內心的孤獨。

白嬤嬤突然看著夫人死寂的眼神，嚇得一下子就抓住夫人的手。念叨：“夫人，不要胡思亂想。你不是說，自己的好日子還沒開始過麽？不是說，天下間還有許多的東西都沒有看到麽？”

崔氏聽了白嬤嬤的話，回過神來。拍拍自己的胸口，嘆道：“若不是媽媽在身邊，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崔氏有點兒恐懼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剛才真的是不想活了，感覺到從心底的窒息。

靠在白嬤嬤的懷裏，感受到白嬤嬤身上的顫抖。覺得自己剛才真的是嚇壞了白嬤嬤，其實自己這樣的情況，早就有了。只是一直都沒人清楚而已，有點兒微微的苦笑。自己前世的性子，就是偏激的很，誰知道到了這裏，卻是在白嬤嬤的身邊變得好一點兒了。

白嬤嬤抱著崔氏，就像是抱著嬰兒一樣。嘴中哼著睡眠曲，靜靜的哼著童謠。一種寧靜，淡淡的在屋子裏發散開來。白嬤嬤聽著夫人的呼吸平穩了，才招呼小丫頭幫著自己把夫人放好。找了一個薄薄的被子，給夫人蓋上去。

白嬤嬤冷著臉，出去了。寒著臉，看著跪著的幾位小丫頭，翠枝跪在最前面。寒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兒？夫人很少會有想不開的時候，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翠枝看到白嬤嬤的臉，有點兒害怕。畢竟平日裏，白嬤嬤是比較和藹的一個人。對誰都是笑瞇瞇的，現在猛然之間冷著臉，而且眼神就像是利劍一般，真的是讓人不寒而栗的。

“回嬤嬤，本來夫人和姑娘進來的時候，都是挺高興的。只是不知道夫人和姑娘說了什麽姑娘先是哭了一會兒，夫人還親自給姑娘擦臉。姑娘走後，夫人就是有點兒不高興了。後來，老爺來了，說了一些話，夫人看著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白嬤嬤聽了翠枝的話，擰著眉頭。夫人今天不高興，有著姑娘的事兒，不過，白嬤嬤看得清楚，夫人對於姑娘的事兒，擔心是擔心，但也不會有著那樣的神情。那就像是一種死亡的氣息，那一刻的夫人，就像是從死亡的裏面剛剛逃出來一樣。因此，白嬤嬤斷定，畢竟是老爺說了什麽話，讓夫人覺得絕望了。

不過，白嬤嬤自然是不會問夫人的，就怕是夫人想起來那些事兒，心裏面有事想不開了。就讓人趕緊打聽老爺這幾天的行蹤，自己小心的躺在外間，生怕是夫人有什麽事兒想不開了。

崔氏一趟下來，就開始做夢。夢裏面的事情，稀奇古怪的。有的是，原本崔氏的事情，比如年輕的時候那個男人納妾了，自己很不開心。

有的是，自己前世裏面的事情，裏面的自己一面小心翼翼的看著上面高貴典雅的女人，一面又是跪著給那個女人擦鞋。結果，被那個女人罵做事天生下賤。

媽媽的臉，蒼白中透露著一點兒的蠟黃。就像是黃色的蠟燭，裹著一層的白紙一樣。怎樣都是別扭的，那個女人也是可憐的看著媽媽，拉著媽媽的手，說著什麽，引得媽媽笑了好久。

崔氏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了，抱著雙腿，卷縮著床上。想著，媽媽和那個女人，白嬤嬤和自己，還有就是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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