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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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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日頭如火竈,曬得人們心燥。李懷遠的心更燥。

他裝作在讀書,楊青葉卻說他在侮辱書;他在日頭下曬曬書,主人又諷刺他是酒囊飯袋他蠢如豬。這日子真沒法過了。他怎麽覺得當人還沒當狗容易。他還是小黃時,主人很容易就喜歡他了。怎麽變回就這麽難呢。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李懷遠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進行了質疑。

這一日清晨,他用皂莢潔完面後,對著銅鏡自我鑒賞,越看自己越順眼,跟他比,那個什麽周全有變成了周沒有,那個什麽孟清源變成了孟渾濁。他不該質疑自己,他該考慮改變一下方法。

早飯後,十八王爺召集兩個智囊團開會討論。

他鄭重其事地說道:“本王覺得自己的方法上出了問題。以至於讓青葉誤會本王又裝又蠢。”

金鐘和銀哨以目交流。不約而同地想道:不愧是王爺夢中的女人,真是目光犀利啊。京城裏的其他王爺們也是這麽認為的。當然裝是說不上,因為還有人比他們王爺更裝。但蠢是跑不掉的。不然皇上為什麽喜歡他們王爺?比親哥還親。

李懷遠正在懷著沈重的心情進行自我反省,不料卻見兩人擠眉弄眼,他不由得慍怒:“你們兩個眉來眼去地幹什麽?本王正問你們話呢。”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收回各自的那點小心思,開始一心一意地獻計。

依舊是金鐘先開口:“王爺——”

李懷遠打斷他:“叫公子。你又忘了。”

金鐘:“好吧公子,小的覺得是不是裝得不夠狠啊,咱們再放個大招。”

銀哨鄙視地瞥了金鐘一眼,慢悠悠地說道:“放什麽大招?依小的看,先放小招就行。”

李懷遠的目光看向銀哨,示意他說下去。

銀哨見狀,愈發得意地說道:“公子,這對有的姑娘需要裝強,對有的姑娘可以示弱。讓她可憐你同情你。”

李懷遠覺得似乎有那麽點道理,他不恥下問道:“那你說怎麽示弱?”

金鐘剛才被銀哨壓了一頭,心中十分不服,這會兒便搶著說:“小的知道,公子您就裝落魄。”

銀哨嗤笑一聲,表示反對。

金鐘自顧自地往下說:“您就說,咱們因為修葺趙家的房子把錢花完了。公子的父親又沒有及時寄錢來。”

李懷遠淡淡地說道:“父皇都駕崩了還能給本王寄錢嗎?”

銀哨也開腔道:“公子要是真這麽做,不但那位楊姑娘覺得咱們蠢,連街坊鄰居也得笑話咱們。”他隱約聽說,有人笑話他們不會過日子。租來的房子修那麽好,真是錢燒的。

“依小的看,公子不如裝病。”

李懷遠還沒做好決定要不要裝病,結果他真的病了。這日起床後便覺得頭昏腦痛,四肢沈重。李懷遠是一直身強力壯不假,可是他畢竟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還沒徹底痊愈便又急著上路,再加上天氣燥熱,飲食和居住條件又遠不如王府,生病也在預料之中。

自王爺生了病,金鐘便一直埋怨銀哨是個烏鴉嘴,兩人為了李懷遠的病不停地跑腿,請大夫,抓藥,熬藥。

聽說他生病,趙爺爺和趙奶奶趕緊過來噓寒問暖。

趙奶奶說道:“小晃,你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李懷遠半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答道:“包子。”

趙奶奶真的去給他做了包子,還醒了白粥。李懷遠吃著包子就著粥,心裏要多苦有多苦。他並不是真的想吃包子,他只是想吃楊家的包子而已。趙奶奶哪懂他的心思。

李懷遠生病了,趙奶奶看過,趙爺爺瞧,可是他的主人一次都沒來。

富人多金,病人多心。李懷遠一生病更多心,他滿懷怨念:為什麽不來看他,為什麽為什麽……

其實腦筋正常的人都想得出來楊青葉為什麽不來看他,兩人沒親沒故的,人家一個姑娘家哪能隨隨便便就來看他。

李懷遠的腦筋以前就很稀松平常,如今更不正常。

他帶著這個執念,最後想出一個狠招。

這天下午,他對金鐘和銀哨吩咐道:“去,擡張竹椅,我要出去曬太陽。”

金鐘和銀哨擡頭看了看外面那白花花的太陽,趕緊力勸, 金鐘說道:“這當兒日頭太毒,公子您怎麽這麽想不開。”

銀哨道:“公子,咱們等太陽落山了再曬吧。”

李懷遠倒是從善如流,他等太陽落山後才去曬,曬的是夕陽。就在楊家包子鋪的旁邊。

此時,楊青葉正忙著賣包子,傍晚的包子又要出鍋了。

楊青葉就覺得兩道目光時不時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在看她,這個不要臉的。她一得空就回看過去,她一看他,他的目光便飛快地移開,她一不看他,目光又來了。就像這蒼蠅一樣,拍不死,攆不跑。

中間有一回,李懷遠的目光收得慢一些,剛好被楊青葉逮個正著。楊青葉先是怒,接著又悚然一驚,真是奇怪,他的目光怎麽那麽像她的小黃呢。小黃活著時,就喜歡用這種探究的、好奇的又略帶些無奈的目光看著她。她再看過去,李懷遠則因為心虛把目光移開了,他裝作看天邊的火燒雲。

楊青葉賣完包子後,並沒有立即離開。她站在那兒,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李懷遠,然後懷著某種探究的心思朝他走去。

李懷遠內心狂喜,表面上仍強作鎮定。來了來了,終於來了。他要撐住,要矜持一些。

他故作風流倜儻地搖著扇子。他搖啊搖,楊青葉總覺得像是狗尾巴在搖晃。

不行了,她覺得自己想小黃想出病來了。

真是異想天來,一個人怎麽會跟狗像呢。

她總不能這麽一直盯著人家看。於是她懸崖勒馬,扭頭就走。

李懷遠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走,心裏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趕緊搭話了。

“哎,你、你別走啊。”他用無奈的聲音挽留道。

楊青葉腳步頓了一下,還是回家去了。

李懷遠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仍在懊悔惆悵。

太陽落山,新月東升。李懷遠仍不想動。

風清月朗,涼風送爽。李懷遠還在惆悵。

他曬完夕陽曬月亮,曬完月亮就不得不回屋睡覺了。

李懷遠惆悵了一整晚,第二天中午,事情有了轉機。

金鐘激動地告訴他:“公子,那位楊姑娘給您送雞湯來了。”

李懷遠比他更激動,以前皇上賞賜金銀財寶也沒有這麽激動。他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這一刻。

他揪著金鐘問道:“她人呢?”金鐘啞然。

銀哨揭穿了他:“公子,那雞湯是楊姑娘送給趙家的。趙家給咱們分了一碗。”

李懷遠蔫蔫地答道:“哦。”

銀哨於心不忍,於是眼珠一轉,急中生智道:“公子您想,這雞湯早不送晚不送,為什麽非在您生病時送。這不是拐著彎送給公子喝嗎?畢竟人家姑娘家比較羞澀矜持,不好做得太明顯。”

李懷遠一聽這話,雙耳都跟著亮了起來,點頭道:“言之有理,這是肯定的。”

他高高興興地把雞湯喝了,頓時覺得頭腦清爽許多。

楊青葉本人沒來探病。但她家的貓和狗都來了。

是小灰帶頭來的,小黃生了病了,它這個未來的貓大王怎麽可能不來慰問呢。大黑小虎大花小灰一齊擠在趙家門口。

它們不但來,還帶來了各自的禮物。

小灰送的是一塊魚骨頭,大黑送了一塊肉骨頭,最驚悚的是小虎,它送來了一只新鮮肥碩的死老鼠。

李懷遠主仆三人見此情形不禁目瞪口呆。

李懷遠看看小灰又看看大黑,他有一種錯覺,它們難道察覺到他就是小黃?可是它們怎麽知道的呢。他想了想又覺得道理也說得通,因為有些畜生有著人們沒有的靈性和直覺。

李懷遠讓金鐘和銀哨收下了這些禮物,只除了那只死老鼠,兩人趕緊鏟出去處理掉了。

李懷遠趁著小廝不在,開始試著和小灰大黑交流。

可能自己因為那段特殊經歷的緣故,他現在即便不能全然聽懂貓狗的叫聲,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大黑搶著先說:“汪汪,小黃,你啥時候變回狗呀?”

小虎第二個發言:“小黃,你趁新鮮趕緊把老鼠吃了吧。”

李懷遠擦了把淚,真的是無言以對。

小灰甩著尾巴,斜睨著他,慢悠悠地說道:“你不在本貓挺想你的,別貓都理解不了我,貓生寂寞啊。”

來探望李懷遠的趙爺爺正好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這個情形很詭異也很熟悉,一群貓和狗圍著另一只狗,發出長短不一的叫聲,就像人們在交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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