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呈毅從沙發裏起身，上樓，去書房。沈苒想也沒想的跟了上去。

封呈毅的這間書房很大。除了占據了整面墻壁的書櫃之外，書桌和皮椅都是極舒適的，此外還有綠植區，入戶陽臺，休閑的布藝沙發……

封呈毅倒了杯水給沈苒，請她在沙發裏面坐了。然後對她說：“你知道我媽為什麽信佛？她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她曾經也跟那些貴婦一樣，風光，張揚，對未來充滿希望……”

沈苒下意識問：“為什麽？”

風光？張揚？充滿希望？她認識的封夫人還真不是這樣。她眼中的封夫人成天吃齋念佛，清心寡欲，好好的一座封家老宅硬是被她裝扮成了個肅靜的佛堂。

封呈毅看著巨幅的落地玻璃環繞著的綠植區中的大小盆景，娓娓道來：“十年前，我還在國外求學，突然有一天接到國內我爸的秘書打給我的電話，說我爸和我哥去外地出差的時候雙雙出了意外……”

“我匆忙趕回國，只來得及趕上他們的喪禮，他們到底怎麽死的，為什麽會死，出意外時候現場的細節是什麽樣的，是誰背地裏要害他們，統統迷霧一樣，我怎麽琢磨都琢磨不清。”

“我毅然從國外輟學，接掌了家族企業，一邊將封盛集團一步步做大做強，以對得起我爸和我哥的在天之靈，一邊暗地裏一點點調查當年我爸我哥的命案。”

聽到這裏，沈苒很是心驚。萬沒有想到他在十年前，還是個稚嫩少年的時候，居然經歷過這樣大的一場變故。

她忍不住問：“你母親就是那件事情之後開始吃齋念佛？”

封呈毅點頭：“是的，那件事情對我母親的打擊很大，她受不了丈夫和大兒子雙雙離世的噩耗，幾次三番的自殺想要隨了他們去，都被我救了回來。”

封呈毅說到這裏，表情很是落寞：“我不能讓她死。她死了我怎麽辦？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我不想成為孤兒！我想要一個家，哪怕她成天吃齋念佛不理俗事，好歹我回到家的時候還能親熱熱的喊一聲‘媽’。”

沈苒聞言心裏有些心疼當年的封呈毅，當年他才十幾歲啊，稚嫩少年一枚，學業都還沒完成就要一肩挑起整個家族企業，還要擔負起父兄的血海深仇，要壯大家族企業，還要追查父兄的死因……

是否當年他也是個陽光燦爛溫和俊逸的大男孩，若非家道巨變，他應該也是和岳馳那樣的，溫潤和氣，光明磊落。

聽了封呈毅這些話後，沈苒心裏對他的認識開始有所改觀。

之前她的眼裏他就是一個冷情冷性沒有心的人，不會再任何人身上付諸感情，現在他在她的眼裏開始變得有血有肉，原來他也有過害怕，恐懼，仿徨，孤單。原來他也曾有過苦苦掙紮，咬牙支撐的時間。

一個十幾歲上頭步入強者雲集的商業場的少年，不可能一個跟頭都不栽，究竟吃了多少苦，碰了多少次壁，有過多少壓力重重無法成眠的夜晚，他不說，不代表她猜不到。

鋼鐵般冰冷又堅硬的外殼，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狡猾，精明，難以捉摸的心術，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錘煉出來的。這一路走過來的艱辛，大約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苒看著封呈毅，想要透過他的這張剛毅俊臉看到十年前少年的他，可是他現在的氣場太強，太難猜，她無從猜想十年前他是個什麽樣子。

不過她的心裏依然開心。她也不知道這樣的開心從何而來，仿佛荒漠中走的筋疲力盡的人，突然看到了片生機盎然的綠洲和清澈見底的湖水那樣的開心。

她自從跟了他，前後已經兩年多，時至今日，才感覺自己開始認識他。

假如他能在一開始就告訴她，他的這些經歷，那麽她與他的相處興許就不會那麽艱難，她會把他當朋友也說不定。

封呈毅如願在沈苒的眼裏看到了溫柔，同情，友好和關切。他就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女子，有著一顆最單純柔軟的心，永遠不會做壞事，不管外表上表現的多冷靜鎮定，心裏始終溪水般靈動與柔和。

他告訴她這些過往並不是為了博得她的同情和關切，他只是想向她表明自己和她相處的誠意。

沈苒忍不住發問：“那後來呢，你找到你爸和你哥的真實死因了嗎？你找到仇家了嗎？”

封呈毅點頭：“必須要找到。不然我怎麽能安下心來吃飯睡覺？”

沈苒想問他，害死他父兄的仇家到底是誰？可又覺得這是他的私事，她好像還沒有跟他發展到那種可以親密無間分享私事的地步。

然則再次讓她很驚訝的，封呈毅居然主動開口告訴了她，他的這樁私事。

他說：“顧氏財團真正的崛起，是在十年前。那年之前，顧氏只是個小打小鬧的皮包保險公司，顧博城以前就是個保險推銷員，手裏帶著一大堆的業務員走街串巷買保險，顧氏真正的在金融行業站穩腳跟，是在十年前，突然得了筆很龐大的投資……”

“有了那一大筆錢，顧博城才得以大展拳腳，擴大業務……直到今天，儼然已經是海市金融界巨頭。”

沈苒聽到這裏，聯系到他和顧箏如之間的微妙關系，隱約猜到些什麽：“你是懷疑，顧氏財團的董事長和少總，和當年你父兄的意外身亡有關？”

封呈毅起身，走到書桌旁，拉開書桌的抽屜拿了香煙和火機。然後回到沙發裏坐了，點了煙，一臉的凝重。

此刻的氣氛雖然很沈重，可是沈苒的心裏是激動的，她感覺自己和封呈毅之間，從來都不曾離得這樣近過。哪怕曾經最為親密的時刻，也不曾現在這樣，感覺自己如此的靠近他。

終於封呈毅開口打破這沈重的氣氛，他說：“我暗地裏查過，顧氏當年得到的那筆巨額投資，跟封盛當年一個很大的資金缺口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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