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他有聽見裏面壓抑著的痛苦呻吟，似乎還有一點點哽咽的聲音，很小聲，但是他耳力極好，他知道她哭了，心裏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直到清晨的時候，顧南夜聽見房間裏翻身下床的聲音，他渾然夢醒，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腿麻了，還差點兒跌倒，他扶了一把墻，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樓下客廳裏招財一動不動，顧南夜面無表情地從它身上垮了過去，進了廚房。

“好香啊。”沐雨色是聞到了味兒，從樓上一路飄著進來廚房的。

顧南夜正在熬皮蛋瘦肉粥，還做了水晶包，沐雨色就是聞到了水晶包的味道飄進來的。

“能吃了嗎？”她站在蒸籠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垂涎三尺。

顧南夜打量著她，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跟平時沒有什麽兩樣，讓他不確定她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

“看著我幹嘛？”沐雨色神態非常自然，瞅了他一眼，還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笑說到：“我臉上長花啊？”

“不是。”顧南夜回答。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是卻非常想知道她昨天晚上到底為什麽會那樣。

在沒有跟沐雨色有接觸之前，他除了知道有這麽個上神在人間之外，沒有任何了解。但是自從在瓊光山莊跟她有了交集之後，他跟她接觸地越來越多，對她的認識也越來越多。

外界說她目中無人，脾氣陰晴不定，這點是真的，她總是莫名其妙地生氣，讓他不知道到底錯在了哪裏。外界還說她高貴冷艷，艷色傾城，這點也是真的，尤其是她離他近的時候，他總覺得這只妖精要勾魂兒。

但是除此之外，她可以面無表情地一拳錘爆惡靈的頭，她也可以扭扭捏捏地撒嬌賣萌，雖然挺讓人生理不適，但是他好像拒絕不了。她愛錢，看見值錢的東西兩只眼睛比平時亮；她貪吃，也很挑剔，她不吃香菜，但是喜歡菜裏放香菜，不吃芹菜不吃韭菜，一切綠油油的菜她都不喜歡吃。她溫柔的時候如和風細雨，她生氣的時候似狂風呼嘯，暴雨傾盆，她笑起來很好看，她怒起來也很好看。

在他的印象中，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她高貴，她強大，可是昨天，她疼得臉色發白，她疼得哭了。

顧南夜此刻看見沐雨色美麗的容顏，想到的卻是昨晚她冰冷的視線。

他動了動嘴唇，想開口問，話到嘴邊，他看見了她眼角的一粒眼屎。

“你臉沒洗幹凈。”

“什麽？”

“有眼屎。”

沐雨色：“……”

她楞了一秒鐘，面無表情：“三……”

手指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顧南夜不動不說話。

“二……”

“一……”

顧南夜擡起手，落在她的眼角。

沐雨色微怔，睫毛輕輕地顫了顫，掃在了他的指尖，癢癢的，酥酥麻麻的。

“好了。”顧南夜收回手，打開水龍頭洗了洗，然後用筷子夾了一個水晶包，在嘴邊吹了吹，送到沐雨色面前。

沐雨色張嘴咬住，把水晶包嚼在嘴裏，腮幫子有點鼓，含糊不清地說：“看在這麽好吃的早餐的份兒上，不跟你計較。”

水晶包不大，她很快就吃完了，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漬，然後看著顧南夜把皮蛋瘦肉粥盛起來，把水晶包夾起來放在盤子裏，還有兩碟小菜，一起放在托盤裏，端了出去。

顧子銘一個晚上沒敢上樓來，睡覺都是在樓下沙發將就的，起來之後渾身都疼，估摸著沐雨色應該酒醒了，於是他揉著老腰，步履蹣跚地爬上來。

“吃飯啦？！”

昨個兒就啃了面包喝了清水，晚上喝了一肚子酒，這會兒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顧子銘躥過來，沒剎住腳，撞到了餐桌角，撞到一身傷，疼得一聲慘叫。

“你臉怎麽了？”沐雨色看見顧子銘鼻青臉腫的樣子，有些疑惑：“昨個兒不還沒這麽寒磣吧？”

“姑奶奶你不記得了？”顧子銘都要哭了，這可不就是被你打的嗎？

沐雨色茫然，問：“劉鋮光追到這裏來，又把你打了一頓？”

“不是……”

顧南夜瞪了一眼顧子銘，顧子銘頓時閉緊了嘴巴，哼哼唧唧地說：“沒，我自己摔了一跤。”

“你這一跤摔得還挺有思想。”

顧子銘氣呼呼地坐下，他不想說話。

沐雨色吃完了飯，直接就上了樓。

顧子銘實在是餓壞了，剩下所有的粥和小菜他都要吃。

“顧老四，怎麽回事？姑奶奶喝斷片了？”他一邊吃著，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顧南夜吃完了，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說：“別再提昨晚的事。”

他不確定沐雨色到底記不記得後面的事情，如果她不記得，那就沒必要再提，如果她記得，那她裝作不記得肯定是一段不好的回憶，既然不好，那就更沒必要再提了。

顧南夜開始收碗，奪過了顧子銘手裏的碗，顧子銘急得跳腳：“餵！顧老四，我還沒吃完呢！“

“吃什麽吃？”顧南夜端著碗筷往廚房走，頭也不回地說：“你是豬嗎？”

“我！”顧子銘的手高高揚起，然後恨恨地冷哼一聲，甩回來，甩到了肩膀上的傷，又是一陣淒厲的慘叫。

“咚”地一聲，什麽東西砸到了顧子銘的腦門兒上。

顧子銘看過去，沐雨色站在三樓，神色嫌棄：“別叫了，療傷聖藥，司藥老君的東西，有市無價，別浪費了。”

“我草！神藥？！”顧子銘激動，連忙彎腰將地上的小瓷瓶給撿了起來：“謝謝姑奶奶！”

沐雨色已經轉身往書房去了。

大雍瑰寶鋪陳開，放在桌上。

沐雨色走近，畫中飄出來一縷青煙，落地幻化成人形。

“上神大人。”青瑜臉色蒼白，身形孱弱，少了當初昭玉貴妃的明艷動人，多了弱柳扶風之態。

“別多禮了，坐。”沐雨色走到桌子後面坐下，示意青瑜在對面坐。

青瑜微微頷首，坐下之後才說：“多謝上神大人還記得我。”

“說起來，你和畫師的事情，是我的差錯。”沐雨色微微搖頭，看見青瑜虛弱無力的神態，問：“這幾百年你都經歷了什麽？怎麽靈力消散得這般快？”

青瑜聞言，面露苦澀：“此事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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