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彗星就睡在客廳沙發，夢當然睡自己的臥室。兩人各自做了一場美夢。隔天早上，六點鐘，夢被往常熟悉的鬧鈴叫醒了。來到客廳一看，彗星還酣睡著。蹲下來仔細打量他的睡顏，夢發覺他睡著時和醒著沒有多大分別，眼睛鼻子依然棱角分明，呼吸也沒有變得沈重，安詳得如同貪玩過後的孩子。

夢來到廚房做早餐，和以往一樣的煎雞蛋烤面包，不知道彗星會不會喜歡。

二十分鐘後，或許是因為聲音，或許是因為氣味，總之彗星醒了。順著聲音和香味的來源，他來到廚房，看見夢正在裏面忙活著洗碗。今天的天氣不錯，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很明亮。

“起來啦。”

“嗯……”

夢看見他的頭發亂蓬蓬的，不禁覺得好笑。

“給你做好早餐了，”她指著一旁餐桌上的碟子說。“趕緊趁熱吃吧。”

餐桌上鋪了格紋桌布，有個插了假花的花瓶。

“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彗星坐到餐桌前，用筷子捅了捅七分熟的溏心蛋，焦黃的蛋液便巖漿般緩慢地淌了出來。他聞到陣陣香氣。

“好吃，真好吃！”

彗星夾起一整片煎蛋送進嘴裏，吃過之後不住感嘆。

夢邊洗碗邊看著他。

“真這麽好吃啊？”她問。

“嗯，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雞蛋了。”

“那你可真夠孤陋寡聞的，哈哈。”

彗星有嘗了嘗烤得酥脆醇香的吐司面包，也很好吃，於是轉眼間，兩片面包和兩個煎蛋就被他一掃而空。

“吃飽啦，”他說。“感謝你的招待。”

“還說不客氣呢，瞧瞧你的話。”

這還是夢頭一回做早餐給別人吃，怎麽說呢，感覺還不賴。

“還要嗎？”她問。

“不要了，吃飽啦。”

彗星端著盤子站起來。

“我幫你洗吧。”他說。

“不用啦，你先去洗漱吧，你的頭發簡直像鳥窩似的。”

“是嗎？”

彗星伸手揪了揪頭發，有點害羞。

“那我去洗個澡可以嗎？”他說。

“可以啊，你先洗吧，待會兒我也要洗澡。”

他們這樣聊天，真有新婚夫婦之感。

彗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裏面找出毛巾和替換的衣服。他的衣服都很簡單，不是T恤就是襯衫，褲子則清一色都是牛仔褲。也許除了學習如何唱歌，時尚方面的知識也是他急需要補充的。

他走進浴室。洗手臺上擺著一些瓶瓶罐罐，仔細辨認上面的文字，洗面奶、乳液、沐浴露等等洗浴用品一應俱全，而且排列得整整齊齊。到底是女孩子的房間啊，彗星這時才有所感觸。借用了一點洗發水和沐浴露，彗星簡單沖了個淋浴。用毛巾擦幹身子，換好衣服他來到外面，夢已經洗完碗了，但是還在廚房裏忙活。

“你在做什麽？”彗星問她。

“收拾啊，今天下午就走了，怎麽也得把房間整理好吧。”

彗星心想也是，他因為經常住酒店，所以很少整理房間。

“我來幫你吧。”

“別了，你也幫不上什麽幫……不如你幫我掃掃地吧，行嗎？”

“行啊。”

於是彗星便拿起掃帚掃起地來。夢則一直在整理廚房，把碗碟杯筷全都洗好晾幹，然後按順序擺進櫥櫃裏。還有冰箱，如果這次一去就是很久，冰箱裏的東西最好都取出來，家裏也不能留存任何事物，免得腐爛生蟲。幸好冰箱裏的食物不多，青菜她都是先買先做，只有雞蛋比較難處理。還剩下的十幾個雞蛋要吃也吃不完，丟了又很浪費。夢正為難著，彗星已經掃完地回來了。

“怎麽了？”他問夢。

“這些雞蛋，我在想要不要丟掉。”夢回答說。

“為什麽要丟掉？”

“因為這一次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來啊，家裏的吃的都要處理掉，包括水電什麽的全都要關好。”

“先留著吧，還有這些蔬菜也是，中午我們盡量多吃點。”

“可是兩個人能吃多少呢……”

“那把店長也叫過來怎麽樣？”彗星提議。“我們也請她吃頓飯，就當是感謝她這麽久以來的照顧。”

這是個好主意。夢立刻給店長打電話，問她中午能不能來家裏吃飯。店長答應了，她本來就打算今天來夢家裏。

既然廚房還要用，夢決定先不收拾了，而是去打包行李。她有一個旅行箱，是以前父親出差時用的，挺大的，看著能裝很多東西。夢沒有動身旅行的經歷，自然也沒有打包過行李。她像彗星求助。彗星告訴她因為不是去旅行，而是去北京生活，所以沒有必要帶可以在那邊買到的東西，比如洗漱用具。只要帶衣服就好了，彗星說，於是夢開始挑選要帶走的衣服。首先是要穿在身上的，再就是考慮到季節……夢發現原來打包行李是一件這麽有趣的事，簡直比旅行本身還吸引人。

挑選完衣服，夢往衣櫃裏放入幾粒樟腦，接著關上了衣櫃的門。

接下來是鞋子。涼鞋、運動鞋、皮鞋……一雙漂漂亮亮的鞋子讓夢很苦惱，恨不得把它們全都帶上，最後還是各選了一雙，套進塑料袋裏塞進行李箱。

快十點的時候店長來了。她穿著非常漂亮的黑色連衣裙，長發濃密，體態優雅，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點兒也不像她自己說的“已經衰老了”。

“您來啦。”

彗星恭恭敬敬地和她打招呼，不僅僅因為她是夢唯一的親人，也因為她本身的氣質。

夢正在廚房做午飯的準備，這時也出來和姑媽打招呼。

“姑媽再等一會兒吧，馬上菜就做好了。”

“嗯，不著急。”

夢又回到廚房忙活了。彗星留在客廳裏陪著店長聊天。

店長也有些話想對彗星說，她問他：“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都準備好了。”彗星說。

“去了北京後你們住哪兒？”

“我住在朋友家裏，我已經給夢在附近訂了酒店，之後我們考慮要不要租房子。”

“你們打算一起住嗎？”

“是的，我們打算一起住……”

店長點點頭。而彗星其實很緊張，怕店長不同意，畢竟夢是女生。於是他反而問店長：“這樣行嗎？”

“行啊，”店長的語氣好像並無所謂，她說：“總不能要你們一人租一間房子吧，只不過公司那邊會同意你們一起住嗎？”

“我也不知道，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公司有宿舍的，也許我可以住在宿舍裏，然後單獨給夢在公司附近租一間公寓。”

店長又點了點頭。

“這樣最好了，只是要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的，辛苦的是小夢。”

“不……要當明星的是你，所以還是你比較辛苦……”

彗星不好再反駁，點點頭應承下來。接著他說：

“不過沒關系的，我們已經決定無論未來多麽辛苦都會堅持下去。”

“說著容易啊……”店長嘆氣道。

“您對我們沒有信心麽？”

“不是，對你們我當然有信心，只是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所以我想對你們說的，是無論眼下發生什麽都不要太擔心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店長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盯著彗星，就好像在試探他是不是夠聰明，未來能不能照顧好夢。

彗星仔細想了想，然後答道：

“您是說，因為未來還有更多需要擔心的事，所以現在沒有必要擔心麽？”

“差不多吧。”

店長微笑起來，就像彗星已經通過了這最後的考驗。但是這笑容裏有點……怎麽說呢……淒涼？

“您怎麽了？”彗星問她。他不知道她是想起了往事，想起了當年自己第一次離家來到還是陌生城市的大連，那時她的身邊也有一個小夥子陪伴，他們的年紀就和夢以及彗星一樣，都只有二十歲，而現在，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三個人在客廳的茶幾上吃了這頓還算豐盛的午餐。店長就出發前的準備事宜又問了夢和彗星，就像兩人的母親一樣半是欣慰，半是憂心。夢和彗星則回答說一切都已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以出發。

“那你們放心去吧，夢不在的時候我來照顧這個家。”店長說。

“真的嗎？姑媽肯幫忙真是太好了，可是這麽一來姑媽豈不是太辛苦了？”

“不要緊，忙得過來的。”

店長那兒本來就有夢家裏的鑰匙，為了防止哪一天夢出門時忘記帶鑰匙進不去家門。有店長幫忙的話，這個家就不必再擔心了。

“對了，這個你們收下……”

說著店長從坤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在茶幾上。

“這是什麽？”夢問。

“你們到了那邊肯定需要用錢……”

“不行，我們不能要你的錢。”

彗星也跟著點頭，讚同夢的話。

“先收下吧，用不用以後再說，而且也沒有多少。”

“還是不行，”夢說。“姑媽願意替我照顧這個家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現在怎麽能……”

見兩人態度堅決，店長只好不再強求，又把信封收進包裏。

下午店長離開了，說她還要開店，晚上再過來幫忙整理。店長走後過了好久，夢去上衛生間時，在洗手臺上發現了剛才那個信封。

她拿信封給彗星看，嘆氣道：

“哎，果然還是這樣……”

他們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字條：“密碼是小夢生日，祝你們在北京生活愉快。”

“怎麽辦？”夢無奈地問彗星。

彗星也聳了聳肩。要還回去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得會兒就該出發去火車站了。於是他們決定暫且收下，等將來掙到錢了加倍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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