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被從身體撕裂, 下刻卻忘卻掉經歷。

影像中茫茫然站在各個位面地板上的人們相互打量，目光中透露出對未來發展的猶疑與不安。

同一時間，一只骨節纖細的手向下憑空一拉扯, 散發濃厚邪惡氣場的黑氣團出現在手中。不消片刻，它們化作一道道流光沖進懸浮的代碼屏裏，重塑肉身披上假面, 裝扮乖巧模樣細心遵守腦中的各項規章制度。

殘殺開幕, 鮮血四濺。

那只漂亮的手在座椅上輕點著扶手, 無意中露出俊氣的下半張臉冰冷的沒有情緒。

場景換了又換，代碼捏碎又重塑。

他似乎是有些無聊了, 垂下濃密又細長的眼睫，忽地擡手在身前的空氣中撕扯什麽。

水晶球的畫面到此為止——

眾人：“？？？”

這是什麽畫面？

為什麽深沈地令人看不懂？

在他們眼中看來, 他似乎只是坐在電腦前演了一出中二的默劇。

因為主人公是他, 其他部分不知怎地有些模糊, 但依舊能看出似乎是網游上的內容。

一個少年，在電腦打網游, 等於犯罪了？

老法官：“……”

他沈穩的目光頭一次各個方向投來的質疑, 忍不住也用“它是否壞掉的眼神”望向真實鏡像。

水晶球：“……”

不要看它, 它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水晶球。

即便悟出了什麽道理, 它也沒有嘴去說出。

當事人宿堰恐怕是在場中唯一大概清楚自己發生過什麽的人。

其他的暫且先放到一邊, 那臺全程出現的電腦似乎很像是……

場面不能一直這樣凝滯下去，老法官重重地錘下了法槌：“罪人，你可認罪？”

不知自己犯罪的宿堰：“……”

同樣迷茫的其他人：“……”

老法官面不改色，再次一敲法槌強行給他定了罪名。

至此五個人都戴上了手銬, 生死關頭的時候來了——

“下面我介紹下規則，你們每人各有一生存票，不能投給自己只可以投給在場中你們認為最無辜善良的人，獲得最多票數的人可以生存。你們有十分鐘的時間進行討論，等到我再次敲法槌之時便要開始投票。”

……

生存的希望不能投給自己，只能投給別人？

這究竟是什麽扯淡的規則！？

好不容易進展到這一關了，他們每個人都想生存下去，可真要如此的話勢必得進行拉票。

大家的遮羞布都剛剛被扯下，黑暗一面已被展現的他們誰會甘願去投？

足足五分鐘都沒有人說話。

大家相互打量，觀察其他人有什麽意向。

三號車俊哲的嘴巴還被縫著，他看上去已經放棄掙紮了，眼神也不遞給其他人一個。

其實他也想活著，但即便他再蠢也明白自己正處於最不利的情況。

綜合考慮之下沒人會投給他，他也不想便宜了別人，幹脆放棄投票。

一號利樂章張了張嘴，小心窺探其他人的臉色想說點什麽有利於自己的話，可他也想不出叫別人給自己投票的理由。在他們眼中自己是為了生存故意陷害同伴，他們一定最討厭自己這種人，想要說服實在是……

二號水奇穎環顧四周，首先開口打破沈默。

“我想明白了，我決定投給五號。”

聞言，其他人詫異的視線霎時集中在她身上。

五號宿堰眼神中微微流露出困惑。

“比起其他人，他看上去最無辜不是嗎？”水奇穎笑道，“公布出的罪惡既沒有殺害別人也沒做什麽壞事，全程只是坐在那兒而已。比起我們來，他最純白……當然，我是就現在情況來討論，能活到這一關身上肯定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能力與精力，但是誰又關系呢？放緩雜亂的思緒這只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投票而已。”

利樂章忍了又忍，忍不住詢問：“你難道不想活著嗎？”

為什麽不給自己拉票而無償給其他人投票？

水奇穎神情覆雜：“我當然也想活著啊，只不過我突然有一種預感，感覺自己的人生到現在就要終止了。不瞞你們說我的第六感十分準確，我一直以來都是靠著這個選擇依附。既然感覺如此那我就認命吧。”

依附。

誰都能理解出這個詞下面的意思，她卻說的淡然，對自己做下的那種事情絲毫不感到羞愧與悔恨。

利樂章不讚同地皺起眉頭，可是自己也沒資格對她說什麽。

薊惜暗自點頭，不論情況如何，她已經決定將她手中的這一票投給宿堰。

升任為最佳投票候選人，活著概率顯著增長的宿堰卻突然說：“不要投給我。”

其他人：“？？？”

回過神來的利樂章本就不滿他輕易得到票數，忍不住開口諷刺：“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矯情是不是？”

少年陰郁的目光對準他，利樂章楞楞地閉了嘴，手心一片發涼。

水奇穎也錯愕，倒是沒看見過有人居然敢把自身性命往外推的：“為什麽？”

宿堰臉上摸不出情緒，口吻卻堅定地說：“我投給四號，假使你想投給我就改投四號吧。”

四號？

水奇穎的目光望向那名殘殺鬼怪的少女，不禁回想起四號與五號剛才互動。

他們看上去有什麽關系的樣子，可能是對小情侶。

可是又跟她有什麽關系，反正票都是要投出去的，依照那個罪名投給她也無妨。

水奇穎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憑白獲得倆票的薊惜剛想張口說點什麽，可是卻中途被熟悉的聲音給打斷了。

“你要活著。”

她轉頭對視，少年正認真望著她，眼中的不容置疑深刻見骨。

“相信我，我會來找你的。”

第二句話他沒有說出聲，只是做了一個口型。

薊惜看懂了，心中詫異卻沒在臉上顯現，也沒當眾詢問出聲。

來找我？

他難道有什麽辦法可以活下來嗎？

是欺騙自己，亦或者真的……？

薊惜分辨不清。

局面既然已經經過他的努力變成這樣，她決定相信他。

“啪——”

法槌落下，投票開始。

車俊哲、利樂章棄票。

水奇穎、宿堰將票投給薊惜。

薊惜將票投給宿堰，以2:1的微弱優勢獲得勝利。

宿堰望著渾身泛起白光即將要消失的少女，難得在場中露出笑容，輕聲說：“再見。”

薊惜剎那間瞪大眼睛，她像是明白了什麽，錯愕地想伸手抓住他，可是卻摸了個空。

勝者已經退場。

那麽失敗者的刑罰將要架勢——

老法官帶著水晶球消失了，原本空曠的審判庭裏突地出現眾多刑罰道具。

利樂章恐懼地環顧四周，心底油然而生起自己剛才居然沒厚著臉皮拉票。

這TMD是要被折磨死的節奏啊！為什麽不痛快一點直接死了呢！

車俊哲也是這樣的想法，他懼怕得腿軟的蹲在地上，非常想要自我了斷一死了之。

可是手中的手銬仿佛開了靈智般不允許他進行任何動作。

水奇穎面色蒼白，即便已經做好覺悟可真到要面對時還是會感覺到害怕。

她膽怯地環顧四周，尋求依靠般最終落在五號的少年身上。

他似乎並不覺得周圍可怕，神態平靜的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是個有思想的人類。

不，再仔細瞧的話，應該說他根本沒去看刑具。

叫宿堰的少年渾然忘我地低垂下頭，並將單手放在胸口，像在做什麽虔誠祈禱一樣。

他在祈禱什麽？又在向誰祈禱？

向神嗎？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號人物嗎？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在想著那個女孩嗎？

紛亂的思緒交匯令水奇穎楞住了。

久久地望著他，她心中澎湃的思緒慢慢平緩下來。

她突然有些嫉妒那個女孩，嫉妒她有一個願意用生命換取她活下去的伴侶……

白光一閃，薊惜在安全屋的地板上落下。

她神情有些恍惚，宿堰的微笑依舊殘留在腦海裏。

她不禁對自己相信的事物展開懷疑：他真的，有辦法逃過那一劫嗎？

他真的，有辦法再跟自己相見嗎？

薊惜頭一次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還不夠深刻。

她環顧屋內，處處都有他曾生活的景象，冰箱裏也充斥著大多他喜歡的零食，可是卻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回來吃了；那倆個擺在一起的小黏偶，在這一刻竟然令她啞然，只能呆呆地看著它們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薊惜邁著沒有知覺的腳步，去冰箱裏取出一包他喜歡吃的原味薯片，坐在床上慢慢地啃著。

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麽好吃的。

不明白他為什麽每次在吃它時，臉上總是流露出難得的笑容。

以後自己在操控電腦的時候，身邊是不是缺了一個他？

薊惜忽地將薯片扔下，將腦袋深深埋進殘留他氣息的被褥裏——

“嘎吱”一聲。

弱小的微不可聽的房門開了一道小小的細縫。

可是屋中唯一的人卻沒有辦法去關註。

似乎有什麽東西正朝屋裏張望，形狀不是個人而是一臺……筆記本電腦？

它歪斜了身子半響，沒在裏面發現自己想要見到的人，最後悄無聲息地關上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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