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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 誘餌(二合一) 她與林芩澤還肩並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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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芩澤連幻獸的事情都說了, 柳元真倒不好再推托,索性把看到的東西一股腦都吐了出來:“你身上那一堆粉色的‘線’沒有斷,只是與她相隔的距離太遠, 顏色淡了些。所以我一看就知道, 沈若還活著。甚至……按我的經驗來看,她大概正在安泰城的某個角落躲著。”

倘若沈若去了其他小世界,可能林芩澤最粗的那根粉色線條也會變得幾乎不可分辨。既然現在還能被柳元真一眼看到, 說明沈若在伏蓬,還極大可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說不清林芩澤臉上是什麽表情, 不像喜悅之類純粹而又單一的情感,不過柳元真切切實實感受到,他有狠狠松了一口氣。

林芩澤的喉嚨聽起來是又澀又幹,聲音低低的:“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麽容易死。”

柳元真不由在心底“嘖”了一聲。

他知道什麽?

林芩澤的表現可完完全全地背叛了他。

大病未愈的失魂落魄,莽莽撞撞地沖往佛宗的急切,柳元真都記著呢。

但柳元真不點破, 只道:“擎楨道君若是無事, 我便要送客了。”

林芩澤緩過神來, 又皺起眉心, 問柳元真道:“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既已看出沈若活著, 那之前為何一直隱瞞不說?”

“……我擔心印忟。”柳元真沈重地嘆了口氣。“一旦走漏風聲, 印忟會再出手的。”

印忟大張旗鼓地在安泰城貼滿沈若的畫像, 擺明是盯上了她。不論是為沈若著想, 還是免於暴露自己的天賦,柳元真都不能走漏半個字的風聲。

“所以沈若說的都是真的。”林芩澤抿抿嘴唇,不自覺握緊了擎楨。“印忟道君,是種種事端的始作俑者?”

柳元真是中立的佛修, 佛宗與世無爭,沒偏向過哪個宗門,他沒必要說假話。

“從哪開始說起呢……哦,天眼,我最開始是用天眼看見了印忟的‘光’。”柳元真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林芩澤身上那層耀眼的金光,就是他的氣運。

柳元真去探望過林芩澤,遙遙望去,亮度少了一整半——剩下的部分,他在印忟身上看見了。也是那時,他暗中記下了沈若可能還活著這件事。

發覺不妥後,柳元真不動聲色觀察了印忟一段時間。每有一位“死於魔修手中”的修士,印忟的“光”就會亮上一些,過了幾個月,已經比柳元真記憶裏的林芩澤的亮多了。

“你要藏好,”柳元真誠心誠意地勸道。“雖然你收下的幻獸聽上去本事不小,但你鬥不過印忟的。”

尤其是印忟不僅擁有如此邪性的手段,更擅長於收買人心。靈宗現在是印忟的天下,擁躉眾多,其他想要抵抗他的人是孤掌難鳴啊。

想來是幻獸提前暗示過林芩澤,讓他已有心理上的準備。林芩澤雖吃驚,但又很快冷靜了下來:“我看未必不能聯合。我師尊與幻宗宗主、器宗宗主,皆是可信之人。”

柳元真遲疑:“他們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詞嗎?”

“會。”林芩澤斬釘截鐵。

可惜即便是如林芩澤所言,水清微等人信了柳元真的“天眼”,但實際上能出手的還是只有他與林芩澤。

殘缺的佛心和少了一半命格,卻是能與之抗爭的唯二優勢。

印忟為了隱藏是自己在吞噬氣運,連升至分神期的渡劫都是悄悄跑去其他小世界。

水清微調查傳送點記錄後,確定了印忟目前的修為,坐實了他霸占林芩澤命格的事實。

印忟吞噬的對象也被他們推出規律來了:氣運在逐步增厚,而人數在減少。如果不需要清理門派,就會按照劍、佛、器、劍、幻的順序,中間插上幾個散修掩人耳目。

只要把混淆視聽的選項去除,便能很容易猜出印忟下一個出手的對象了,

不得不說,沈若在雲裳閣出現的時機很巧。

在他們準備驗收規律的前一天,雲裳閣掌櫃行動有異,派了林芩澤去探查,沒成想恰恰撞見了他這位死而覆生的道侶。

經柳元真之口確認沈若的身份,林芩澤方又收下了她為“侍女”。

而柳元真其實只聽林芩澤說過“小若”的長相,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她的模樣。

“我知它來自蒼雲海,但再狡猾的幻獸,到你面前還不得老老實實。”柳元真不以為然。

獸類,況且還是一只簽訂了靈寵契約的獸類,難道會算計主人不成?

見柳元真升不起對小若的懷疑,林芩澤放空了眼神,看向遠方。他語速緩慢地說道:“我本來不想收下它的。”

自願簽訂的契約,主人那方並不是沒有法子拒絕。

“它為我織出了一個又一個幻境,並在其中扮成沈若的樣子。”

那些“幻境”並不是憑空捏造,確切來說,叫它們場景重現更為恰當。

而這幻獸隱藏在裏面,與沈若長得一模一樣,只靠外貌是絕對分不出真假的。她們甚至連脾性的相似度也極高——畢竟這是只擅長模仿的幻獸。

有林芩澤失憶時,作為貼心姐姐的沈若,照顧林芩澤無微不至。她會為他擦去鬢角的汗滴,再輕柔一笑。

有成婚當日,一襲紅衣艷如火的沈若,面色緋然舉杯相邀,與他共飲合巹酒。她會嬌羞地喚他“夫君”,再被迫承受他深深的一吻。

也有禁地一別,沈若聽聞林芩澤決絕的話語後,那戚戚艾艾的眼神。給林芩澤一種錯覺,讓他以為……她是在不舍。

簡而言之,林芩澤被關在秘境裏面,以外界時間十分之一的流速,重覆著度過他記憶中最難忘的歲月。

一嗔一笑,一顰一蹙。有悲有歡,有離有合。

都說幻獸專挑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攻擊,怎麽為他織出的幻境,皆與沈若有關?

“你不還是分出來了。”柳元真說道。

不然也不會安然無恙地出了秘境,且收了只靈寵。

是啊。

再難,他也還是分辨得出,這些都不是沈若。

林芩澤足夠了解沈若,了解到僅僅對視一個眼神,他便知曉此刻身處的是幻境還是記憶當中——見困不住林芩澤,惱羞成怒的幻獸換了其它手段。

比如提取成段的林芩澤的記憶,不再單單是一個場景,沈若與它扮成的沈若混合在一起,拼接真實與虛假。

林芩澤繼續說道:“偶爾,它也能讓我恍惚。”

“哦?”能讓林芩澤親口承認亂了心思,柳元真立即提起了興趣。

林芩澤評價小若道:“它的野心太重。”

一如沈若。

沈若的眼睛也是那般,滴溜滴溜地轉著,放著光。

就像饑腸轆轆的旅人望見了水和食物,太過渴望,所以哪怕是不擇手段,也要把它們從林芩澤手中哄騙過來。

沈若需要的東西林芩澤又恰恰自身擁有許多,所以他不吝嗇於給予。修仙之途、進階之路,他為她不辭辛苦地尋覓天材地寶,再捧到她的面前。

結果予取予求,還是融不化沈若的心門。

林芩澤清楚,小若同樣是圖他的氣運。心甘情願成為人類的靈寵,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實際上通通是為了它自己。

因為它想飛升,前提是它的主人林芩澤能夠飛升。

但看著“沈若”莞爾一笑,喚他“阿澤”,林芩澤某些時刻還是不由自主恍了恍神。

所以明知它生性狡詐,他還是留下了這只幻獸,日日把它放在眼前修煉心性。

希望有一天,即便是與沈若本人面對面地站著,林芩澤也能做到無動於衷。

“那你參出禪意來了嗎?”柳元真笑著問道。

林芩澤所言,和他們佛修“參禪”的內在本質具有相似的地方——將註意力集中在一件事物上,每日反思醒誡,以斷落妄想與執著。

越難斷的東西,需要的毅力也就越大。

於林芩澤,沈若便是那內心難以割舍、理智又拼命阻止的“物”。

林芩澤顯然能聽懂柳元真話裏的意思,但他選擇緘默不語。

非常遺憾,他與佛無緣,難悟禪意。

柳元真了然,他言歸正傳,道:“我明白你在擔憂什麽——是覺得那幻獸會為飛升不擇手段,所以說的話與做的事很有可能不一致。”

林芩澤頷首,認同柳元真的說法。

柳元真又道:“可是擎楨道君,你捫心自問,說到底這些憂慮不依舊是為了沈姑娘嗎?”

這話林芩澤聽了自然是要啟唇相駁的。但柳元真不給他機會,緊接著說道:“幻獸想要飛升,它就萬萬不可能害你,甚至要拼盡全力地助你修煉。它不害你,但是說不準會害誰——害沈姑娘。”

“這樣一切不就變得一目了然了。幻獸出什麽主意,都對你百利而無一害。但你不肯信它,因為它嫉恨擾亂你心智的沈姑娘,恐會暗下黑手拔除禍根。”

越說柳元真越覺得自己聰明,都說旁觀者清,他這回算是體會到了。連赫赫大名的擎楨道君都困住了,“情”之一字,可真是難關啊。

柳元真總結性地問道:“所以,你還是割舍不下沈若嗎?”

林芩澤想了想,柳元真也沒什麽說錯的地方。

不得不承認他對小若抱有警惕,恨不得把小若的一字一句揉碎了分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出了小若對沈若的敵意。

吐出秘境舊事,也不過以此佐證小若心思不當,順理成章地得到柳元真的附和,再……維護沈若。

一室寂靜,林芩澤的聲音幾不可聞,虛虛地飄在空中:“不。”

他明明在與柳元真對話,但語氣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既然你也覺得收回命格沒有不妥,我又何須拒絕?”

“此話當真?”

“當真。”

“如此,我倒有個想法。”

見林芩澤這麽回答,柳元真心生一計。

“幻獸不是說需要氣運濃厚的修士作誘餌嗎,你看我如何?”

雖然柳元真無法使用天眼窺探自己的“光”,但他好歹也是天生佛心,氣運想必不會差到哪裏去。

《地藏本願經》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這位正統佛修,也的確該當仁不讓地站出來了。

林芩澤道:“佛宗不會同意你以身試險的。”佛宗千年難得這麽一個寶貝,哪裏會舍得呢。

柳元真卻堅持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和我兩人中一人埋伏在暗處、一人擺在明面上。沈姑娘和你配合,勝率比我大。”

“這……”

“我信你。”柳元真唇角含笑,望著林芩澤的眼睛,與他對視道:“何必猶豫?反正有擎楨道君在,我不會出任何事的恍神。”

話已至此,林芩澤也不再推脫。

他應了下來:“好,距印忟下次出手還有些時日,我必想一個萬全之策。”

“我也想想……怎麽樣才能當一個合格的誘餌。”柳元真笑道。

被獨自留在劍宗的沈若對於他們定下的安排尚不知情,她摁著胸口、咬緊牙關,過了半天終究還是克制住了心口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挺起了身子。

“沒什麽,”她喃喃自語,“這沒什麽的。”

林芩澤在生她的氣,僅僅是一時的無視,沈若還能受得住。

“我做錯的事情諸多,當初便已猜到我與他的後續會怎樣,今日又何必為落差而傷感呢?”

擁有的時候不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人的真心有多難得。

尤其是如高嶺之花的林芩澤,難以接近所以不會輕易給出,而一給,就是一寸赤心。

沈若走了捷徑,摘了花,便覺得也無甚難度。等走遠了她才發現,再想折返回途,難於登天。

沈若成功說服了自己,她面上神色如常,已不見異樣。

不就是並肩走路,有什麽稀奇的……她與林芩澤還肩並肩睡過覺呢!

等為林芩澤解決印忟這個隱患,再誠心誠意地好好補償他,他們,還會和好的。

久違的出門,不在林芩澤身邊,也不能白白浪費時間——沈若打算在劍宗打聽一下林芩澤近日的行蹤。

小若的語氣讓她很在意,既然是寸步不離地早出晚歸,林芩澤必然不會是閑逛。近日的大事也只有印忟殺害修士了,所以他忙活的東西很有可能與印忟有關。

閉塞了這麽久,沈若需要接受一些新的信息再思考。

然而沈若出師不利,剛問第一個弟子,就撞到了釘子上。

那弟子沈若依稀記得她,硬算輩分的話該喊林芩澤“師叔”。往日對著沈若和林芩澤打招呼十分熱情,看樣子是個好相處的。

誰料此一時彼一時。

沈若態度謙卑,先伏了一禮:“敢問是擎楨道君的師侄嗎?曾聽他提起過您。我是擎楨道君新收下的侍女,小弱。”

對於沈若的套近乎,這位師侄只冷冷地笑了一聲,沒說話。

林芩澤素來冷淡,待親師妹尚且如此,哪有功夫記她這麽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師侄”?這話太假,必有所圖。

她沒拒絕,沈若便接著往下說了:“我近日身體抱恙,未留在道君左右侍奉,實在愧疚。”

師侄還是不語,沈若見狀微微低頭,再擡起時已紅了眼眶:“我自知失職,想要加倍努力服侍道君。可、可就因為這段日子的缺席,不了解道君在鉆研些什麽,更不敢直接逾矩詢問道君。”

“還望您能行行好略微透露一二,讓我心裏有個底。您的大恩大德我必感激不盡,日夜牢記於心。”

說完,沈若又深深行了一禮。

沈若的最後一段話,已隱約帶著點哭腔了。

可這位師侄還是不語。

面對一位脆弱、無助而又忠心的師叔的侍女,多少應該施舍一些同情心,這是沈若的想法。

但顯然師侄不是這樣想的。

見沈若無話可說終於停下了嘴,師侄開口就是一句質問:“區區卑賤低下的凡人,也配過問擎楨道君的行蹤?”

把沈若砸懵了頭,她又道:“你站在擎楨道君身邊,都是對道君這等光風霽月般人物的一種貶低。”

眼中盡是修士面對凡人時高高在上的鄙夷。

這目光似曾相識,沈若已許久未見過了。

在明秀城那段不堪的回憶中,她還是如不自量力的螻蟻一般低賤的凡人,被狠狠嘲笑和輕易決定命運。

後來怎麽突然改變了呢……

哦,她遇見了林芩澤。

林芩澤讓她成為夢寐以求的修仙者,又使她一躍而上,年紀輕輕邁入金丹期。調轉地位的沈若,只會聽到奉承,或者由她來左右其他人的命運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她化身凡人“贖罪”,居然一朝回到了從前。

沈若的傷春悲秋沒持續多久。

師侄甩下幾句嘲諷的話語就轉身離去,而幾乎師侄高傲地離開後的下一刻,沈若的旁邊猛然竄出一個少年。

自從變成凡人後,沈若的感知力也大幅度下降,竟還沒發現他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就突兀地站在了沈若的面前。

“那個,我聽見你們的對話了……但我只是無意間路過的,絕沒在偷聽!”少年劍修發現話中歧義,急忙表明清白。

等沈若點點頭表示沒關系,他又說道:“我師姐性子比較直,但人不壞,她這般對你是事出有因,你千萬千萬不要在意。先前道君帶了一個凡人道侶來劍宗,還為她塑造靈根,結果那凡人重傷了擎楨道君,還與魔修為伍!”

提起師叔道侶這事,少年劍修臉上也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

凡人道侶……不就是沈若嗎?

看來劍宗弟子們對她意見很大啊,沈若在心裏苦笑,她甚至還連累了凡人的風評。

不過聽完他的描述,連沈若都覺得能有今天這麽一出,是她純粹活該了。

解釋完,少年又熱心腸地解答了沈若詢問的問題:“擎楨道君最近去安泰城的雲裳閣去得頻繁,小若姑娘每次都跟在他身後。”

雲裳閣嗎?

沈若頓了一下,若有所思。

話說回來,她改頭換面後和林芩澤的見面地點,不正是雲裳閣。

地點沒問題的話,那便是人?

“小弱姑娘?”少年輕輕喚醒沈思中的沈若,靦腆地笑了笑:“我也就知道這麽多了,希望能幫到你。”

沈若連忙道謝,再目送少年離開。

會是雲裳閣的掌櫃嗎。

仔細一想,掌櫃的言語確實有幾分古怪。能篤定印忟不會挑選自己,這話沒有幾分倚仗是說不出來的。

但掌櫃心地善良,連小弱都肯收留,不像會勾結印忟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心裏琢磨著事,一個不留神,沈若迎面撞上了林芩澤。

林芩澤眸色深深,卻與沈若對視了短短一瞬,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抱歉……”

“你在這裏做什麽?”

兩人同時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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