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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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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講和吧。”成城忽然說。

“啊?”

“這樣鬧下去也沒意思,咱們都被分到一組了,應該同仇敵愾才是。”成城想了想,坐起,“對你挑釁是我不對,我小看你了,我道歉成嗎?”他伸出手以示誠意結交,“做兄弟吧。”

寂月坐起來,看著成城的眼睛,忽而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地上的水窪清澈如鏡,映照出他倆明媚的笑靨。

兩人坐在地上,成城指了指寂月腰間的簫,“給我試試。”

第一個音劃地而起,起得突兀,接得流暢,簫聲悠揚。

他吹了一曲《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

寂月起身,從地上拾起一根竹枝,以之為劍揮舞起來。他衣服的白色布錦翻飛作響,在緩慢清涼簫聲中,襯著白月光,格外質樸素潔。

“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劍吼南風,劍招綿長優美,像一支剛毅而優雅的軍舞,來往在稀疏的竹子間,竹葉簌簌掉落。寂月揮劍劃地,勾起一帶竹葉影,與落下的竹葉連成一片,在夜風中下了一場深綠色的雨。而成城,就在這場雨中。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簫聲停止,唯見那漫天的竹葉片片落盡,有的落到成城和寂月的頭上、肩上。寂月收了劍,一臉落寞。一切仿佛沒有發生,月依然高高地掛在天上。

“吹得很好。”寂月走到成城面前。他完全沒有想到成城這樣子的人竟也會吹簫,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你少奉承我,我吹的哪能跟你比啊。”成城說,“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的簫聲,聽上去感覺好寂寞,讓人心痛。”

寂月有些訝然地擡頭看向成城,心裏竟有一絲感動。

“你知我心?”

“我想我們都是不甘默默無聞耗盡年華之人。”成城說,“在軍隊要想出人頭地不容易,你可願與我一同努力?”

“功名利祿並非我所求。”寂月說。

“我也是!求的只是那一方浩然正氣,拳拳報國心。”

“是啊。”寂月輕輕點頭,那語氣,仿佛想起了遙遠的事。他走到一塊平整的石頭前坐下,成城過去坐在他身邊。

“你知道我為什麽從軍嗎?”寂月對成城說,“我是個孤兒,小時候有一次實在太餓了,偷了大官家的饅頭,還沒來得及吃就被抓住打了一頓吊在街角的樹上。街上的人誰也不敢把我放下來,直到晚上,有一個軍人經過救了我。‘男兒當存正義,心念報效國家,不可做鼠竊狗偷之事。’他對我如是說。”寂月毫無機心地一笑,“所有我來了軍隊。”

寂月靜靜地說著,望著遙遙月亮,眼神沒有焦點:你可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只為你。

成城的臉突然跳入視野,嚇得寂月不禁往後傾。

“可惜沒有酒,真想和你喝兩杯。對了,還你。”成城把簫放到寂月面前。

“送給你了。”見成城欲推辭,寂月又說:“你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那就算了。”

“好。”成城把蕭插入腰帶中,“我也沒什麽東西可回贈給你,便許你一句承諾,他日你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我必赴湯蹈火為你達成。”

那天之後,寂月還是喜歡在晚上去校場外的竹林。不同的是,成城每次都在他身邊。

“我又不是每天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寂月和成城坐在一棵大樹的高枝上。

“這就叫心有靈犀。”成城說。

寂月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每天都來這兒找我吧。”

“切,我每天來找你怎麽了?”

這話反倒讓寂月不知道怎麽接了。

“整天訓練枯燥死了。”成城說,“我就想出來吹吹夜風,找個人說說話,你陪我嘛。”

“光說話有什麽好玩兒的。”寂月說著往四周看了看,尋找有什麽可玩兒的。

“寂月。”

“恩?”寂月轉頭,嘴唇不偏不移落到成城的嘴上。不等他退開,成城按住他的頭,滑不溜秋的舌頭撬開他的嘴,鉆進去遛了一圈,然後成城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樹。

寂月眼睛睜得鬥大,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樹枝。

驚醒,“成城,給我站住!”寂月跳下樹。

聽出寂月話裏的怒意,成城不敢不從。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寂月,滿臉無辜:“我這不是想找點樂子玩兒嗎?啊,你臉紅了。”

“我知道我臉紅,我想殺人的時候就會臉紅!”劍已出鞘。

還好成城出帳時順手提了劍,才不至於任人宰割。

寂月招招發狠,幾十個回合下來,沒討到便宜,劍勢倒柔和了許多,越來越不像打架,像練劍。雙劍合璧仿佛朗月清風下奏的一曲琴蕭,天衣無縫,是連時間也打不破的和諧。

之後,訓練結束他們成為了真正的軍人。

“寂月,我明天去西山剿匪,你同我一起去吧。”

“嗯。”

大大小小戰役中,成城與寂月攜手作戰,立下不少功勞。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兩年,直到那年夏天,一切都改變了。

神櫻六年,夏,南疆。

夜,南疆由城城郊樹林,依稀有人聲傳來。

“寂月,你沒做過就不用怕,你去跟校尉說清楚,我會幫你的。”

“沒用的?成城,你可知道他們怎麽對我的?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既然他們說我通敵叛國,好啊,我便坐實了這罪名,也不枉校尉派這麽多人來抓我。”

“寂月!”成城惱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荊校尉帶兵抓我,我差點死在他手上,是呼戎首領韓眼冶救了我。”寂月說,“我這條命是他的。”

“啪!”清脆的耳光打在寂月臉上。寂月一楞,捂住半邊臉不服氣地看向成城。

“韓眼冶是我們的死敵!呼戎部假意稱臣,幹的卻是燒殺劫掠的勾當,擾亂南疆安靈。我們與他們交了這麽多次手,多少兄弟死在他們手上?你說過要報效國家,要為兄弟們報仇,你都忘了嗎!”成城抓著寂月的衣領,恨不得揍他一頓。

寂月拿開他的手:“不用說了,我去意已決。從今往後,我就是呼戎部的人。”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會。”寂月從他身邊走過時,看了他一眼,“你也沒這個本事。”

“寂月。”成城忽然抓住他的手,“別去。”

寂月拂掉成城的手,看著成城好一會兒,轉頭離去,不再回頭。

成城不能明白寂月覆雜的眼神中到底有些什麽,他只能站在原地。手心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可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月下。

寂月一個人走在樹林,風拂動著衣襟,茲茲作響。

“小隊長!”川曉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這兒離我軍駐紮地近,你不要命了?”川曉峰說。

掃視眼前,川曉峰、李居、楊雲、莫辰、梁魚吟,還有胡毅,大家都來了。寂月不敢相信地看著戰友們,感動了。

“集合!”川曉峰突然下令。

六人迅速站成整齊的兩排,低沈的歌聲回蕩在樹林:“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寂月低著頭,手撐在額上不作聲。

川曉峰側著頭小心翼翼地看寂月。寂月逃走那一天,他就向教軍歌的隊長討了首送別詩,希望哪天可以唱給他聽。可寂月這個樣子讓川曉峰心裏沒底了:莫不是被整了,不是送別詩,是什麽淫褻詞艷曲吧。

寂月擡頭,給每人一個深深的擁抱,然後離去,自始自終沒有說一句話。

“保重。”六人一直整齊地站著,直到再看不到寂月的身影。

寂月通敵叛國,被逐出追風軍已是事實。兩個月後,丞相之子歐陽淩飛和追風軍另一位靈魂人物惜緣加入軍隊。

近年呼戎部搶掠人財肆無忌憚,國主派校尉荊震領追風軍一萬軍士長駐南疆以制亂。

晴空萬裏,又是明媚的一天。

“淩飛?”成城看到身邊走過的新兵,喚。

那新兵擡眼看了成城一眼,大喜,“成大哥!”他對成城行了個軍禮,“不對,該叫隊長才是。”

“別跟我客套。”成城不耐煩,“對了,你怎麽會參軍的?丞相舍得讓你到軍隊吃苦?”

“噓。”淩飛做了個收聲的手勢,“父親不知道我參軍,我想等我封將後再告訴他。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不是靠父親而是憑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

“兄弟,你還是一點兒也沒變啊。”成城拍拍他的肩,“好樣兒的!”

淩飛一笑,隨即一拍腦袋,“哦,姐姐托我給你帶了封信,在我營帳,你隨我去取吧。”

成城入帳的時候,惜緣正坐在床上靠著墻休息。那樣安靜的睡顏,讓成城一個恍惚。那一刻,他甚至以為是寂月回來了。

惜緣察覺到有人站在他身邊,睜開眼便看見幾乎觸及他臉龐的手迅速縮回。

“你是誰?”惜緣警覺地看著成城。

只顧著埋頭找信的淩飛這才反應過來,“忘了介紹,這位是中軍一隊隊長成城。”淩飛對惜緣說。

“他是我的室友,叫惜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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