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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準備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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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 總該先弄明白朱奕嵐為何出現在這兒。

何菁湊到坐榻跟前來, 好聲好氣地道:“三妹妹,你看這裏隔著屋子又隔著院墻,你即使大聲叫喊, 也不見得喊的來人,明白吧?我現在就取出你嘴裏的帕子, 你好好告訴我們,你是怎麽來這裏的。只要話說清楚了, 我們便放開你。好不好?”

朱奕嵐神色間的猶疑簡直不能再清晰。

何菁又耐著性子道:“三妹妹, 你摸著良心想想,自從我來了安化王府這麽些日子,其間我可曾主動做過一星半點對你不利的事?我對你有沒有壞心, 你不會一點都體會不出吧?從前你那麽多次算計我, 還想要給我下藥,我都沒有跟你計較, 對你的判罰, 父親與二哥都不許我過問。倘若我真恨你,對你懷有惡意,我這會兒便叫你姐夫把你掐死,在屋後挖個坑埋了,又有誰知道?我何必還要這般好好與你說話?所以呢, 你要信得過我,咱們是一家人,我不會害你。我說只要你說清楚便放了你, 就一定是實話,你可能信我了?”

朱奕嵐楞了片刻,勉強點了點頭。

何菁便去將她嘴裏的抹布抻了出來,結果朱奕嵐剛一能發聲,便尖聲叫道:“快來人……唔”於是嘴很快又被邵良宸奪過抹布塞了起來。

“你這樣行不通!”

“那你說該怎麽辦吶?”何菁簡直愁死了,昨天折騰了少半天外加一宿,本想著這會兒收拾收拾屋子就先好好睡一覺呢,哪想到又砸到頭上這麽個大.麻煩!

我是來做人質的不是麽?怎麽做人質還這麽不叫人省心啊!

正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夫妻倆對看一眼,何菁理了理衣衫:“我去應付!”

遲艷匆匆趕回到小院門外時,見到何菁正站在門裏應付著一個下人打扮的婆子。

“沒錯,三小姐就在我們屋裏呢,姐妹倆說話,還需你來旁聽是怎地……既不是,那你便回去等著,有什麽可不放心的……我說你們到底是哪裏來的下人?還拿不拿二小姐當主子看?怎一個個都這麽拿自己當根蔥呢!”

遲艷忙上前來對那婆子道:“這裏頭有著些誤會,你先回去等著吧,晚些時候自會給你說法。”

管事的胡婆子也正在這時聞聲趕來,聽了遲艷的話便對那個婆子道:“沒錯,這位遲姑娘最明白內情,你就回去等著吧。”

等兩個婆子都走了,遲艷才跟著何菁進了門關好院門,遲艷問:“怎麽,三小姐已經撞見你們了?”

“是啊,要是我被撞見也就罷了,偏是她姐夫被撞了個正著,這都是怎麽回事啊?”何菁一聽方才她那兩句話,就知道她一定帶來了內部消息。

“進去裏邊細說。”遲艷留意著門外動靜,向裏打了個手勢。

邵良宸因受不了在朱奕嵐面前也一副女裝,早已拆了發髻,草草將頭發束在腦後,也把自己換下的那身男裝拿來穿了。見遲艷來了,他便何菁一同陪遲艷去到對間說話。

遲艷見到二儀賓已然卸去了女裝,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我也是剛剛從楊英那裏才得知,他竟然差人去接了三小姐過來……”

這一次朱臺漣是以朱奕嵐及笄為由,逼仇鉞過去安化敲定親事,仇鉞再想推辭,總該有個比之前更加強有力的理由才行。於是楊英就替他想了這樣一個主意。

相比安化城,安化王府在西郊山上那幢別院距離寧夏府更近了一截。楊英動用楊側妃的關系,派了幾個慶王府的下人去到關押朱奕嵐母女的西山別院,自稱是朱奕嵐的祖母、慶王府老太妃派來的,是老太妃聽說朱奕嵐被關禁閉、連過年都不得回家心有不忍,就差人來接她過去慶王府陪自己住。

楊英通過楊側妃了解到,所謂及笄禮,慶王府這邊並未收到通知,可見安化王並未打算大辦,那麽祖母不知情而接走孫女就也正常了。

那幾個下人拿著慶王府的腰牌,很順利就進去別院見到了朱奕嵐,也成功哄得朱奕嵐同意隨同他們逃離別院。別院的管事下人自然不答應,但慶王府的人普遍比安化王府的底氣更足,一通威脅之後,別院的管事只好唯唯諾諾地由著他們接走三小姐,還答應不會私自去向安化王及王長子報告,而要等慶王府替他們出面。反正哪頭都惹不起,管事也巴不得自己不擔責任。

於是就在安化王府毫不知情之下,朱奕嵐被“偷”來了寧夏府。

依楊英想,安化王要為女兒辦及笄禮總得把女兒接回家啊,結果一等派人過去接,發現人已經跑了,及笄禮當然也就辦不成,安化王也一定不好意思再逼著仇鉞敲定婚事。如果這一次安化王請仇鉞過去確實只為這一目的,楊英使這一招確實能替仇鉞暫時解圍。

不過朱臺漣壓根就沒想去人接朱奕嵐回家,所以也就根本沒發覺有人會去那邊動手腳。

楊英打算的是挺簡單,那邊偷了朱奕嵐出來,這邊則動用楊側妃去向老太妃吹風,說您那小孫女被父兄罰到別院去單住多可憐吶,不如先接到跟前來吧。這樣等說動了老太妃後,再將朱奕嵐送進慶王府,正好嚴絲合縫,倘若安化王府來人到慶王府詢問,也不會顯露破綻。

出乎楊英意料的是,朱奕嵐的人緣實在太差了,老太妃聽見楊側妃剛一提就火了:什麽?你想把那個連親姐姐都想毒死的刁蠻惡毒小丫頭接來我這兒?誰愛接誰接,接來自己養著,我可不想見她!

於是等朱奕嵐被接來了寧夏,卻送不進去慶王府,又不好原路再送回去,只能暫且放在這所楊側妃名下的外宅裏養著。

楊英對此也十分苦惱,如果被安化王府得知是慶王楊側妃自作主張接走了朱奕嵐,而非老太妃的主意,那就不難猜到是他楊英在背後動手腳,這麽明晃晃的拆臺行徑,豈不是比讓仇鉞直言拒絕親事還要不給人家面子?

於是到了今日,楊英倒是非常盼望朱臺漣能盡快動手謀反,只要王長子撕破臉皮動了手,他跟仇鉞就再也不用擔憂得罪安化王影響大局,再不用就親事與安化王打太極,那麽朱奕嵐這塊小破山芋也便不再燙手了。

遲艷對何菁邵良宸講清了這套過往,也很煩惱地感嘆:“我只知道這裏是楊英的地盤,接你們來到這裏安置最為合適,全未想到,竟會惹上這麽個麻煩。”

何菁聽完還是頭緒全無,蹙著眉去看邵良宸:“那現在該怎麽辦?”

邵良宸倒很平靜,搖頭晃腦地道:“對待笨人,光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因為你講的道理,她根本聽不懂。”

何菁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

邵良宸揚起手,輕松打了個響指:“瞧我的!”

片刻之後,姐夫就正正經經地坐到小姨子面前,開始了一段特殊的剖白。

“三妹妹,事到如今既然已經被你撞見在了這裏,我也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其實我的真正身份,根本不是什麽綢緞商人。我是自小就混江湖的一個飛天大盜。你在戲文話本子上也見過那種來無蹤去無影、殺人不眨眼的大盜吧?實話告訴你,我的本事,比那些人編出來的大盜都要厲害得多。你想知道我手裏一共殺過多少人麽?我已經不記得了,約莫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吧。其中年紀最小的,是個才出生幾個月的嬰孩。只因我夜間潛入他家偷盜財物之時,那嬰孩突然啼哭,我便出手‘哢嚓’一聲,捏斷了他的頸骨。”

他輕輕松松地說著,還很應景地“哢嚓”一聲,捏斷了手中玩弄著的一根筆桿,那是個尋常的竹制筆桿,雖然只有手指粗細,但像他這樣僅用單手的手指之力便將其掰斷,也是極難做到。朱奕嵐受了他的語氣感染,再見到他這一“壯舉”,頓時驚得小臉煞白。

其實,是邵良宸在來跟她說話之前,就用匕首在那筆桿側面劃了一道縫,不然那種竹制筆桿,他拿出吃奶的勁兒去雙手掰,也休想掰的斷。

“不過,那些都已是我早年犯過的案子了。我早已不去幹那入室偷盜的低等勾當,近些年,我專門混入達官貴人之家,或偷或騙,做些大生意。你聽說過晉王府的吳側妃,還有武定侯府的連夫人離奇之死的事吧?”

那兩位勳貴女眷都是兩年之內新過世的,因死因似乎有點蹊蹺,就在勳貴圈內被一再以訛傳訛,越傳越離奇,有說她們被惡鬼鎖魂的,也有說她們死後變了鬼出來害人的。朱奕嵐當然早就聽說過,一聽他這話立時睜大了雙眼,面上的驚恐之色更深了一重。

邵良宸輕飄飄地點了一下頭:“沒錯,就是因為我在那兩家府邸之內辦事的時候,被她們兩人偶然察覺了我的身份,不得已殺了她們滅口。”

其實晉王府的吳側妃是因與外男私通,被發現後畏罪自盡,武定侯的連夫人是因為與丈夫口角,被武功過人的武定侯家暴之下誤傷而死,因死因都不光彩,才被捂了下來,不被外人得知。邵良宸是因著身份之便,通過錦衣衛的渠道得知內情,此時拿來信口胡謅罷了。

“還有,你知道我們為何要殺你大姐夫孫景文麽?沒錯,也是因為他洞察了我的身份。”

看著朱奕嵐身上劇烈地發著抖,臉上已被嚇得沒了人色,邵良宸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語氣之中添了幾分懇切,“三妹妹,我對你姐姐是一腔真情,當初娶她時還不知她是郡王之女,可不是沖著你家的潑天財富。你是她的骨肉至親,若非因這緣故,就沖你之前幾次三番找她的茬兒,我早已經叫你屍骨無存了。你若聰明呢,就該懂得知足惜福。

我也向你交個底,今日我們來到寧夏,就是準備去慶王府幹一票買賣,然後再回京師去。你若是不忍見祖母家破財,出了這個門,隨你去找人告密,到時候……呵呵,你父親與二哥都對我們很好,我對他們定會敬著,可對你嘛,三妹妹,不論是安化王府還是西山別院,你可千萬別當那道高墻能擋得住我。女人孩子我都殺過不少了,也不怕多你一個。

你聽明白了吧?聽明白了就好,我這便為你松綁,何去何從,想必你心裏已然清楚了。”

遲艷與何菁一同坐在外間聽著,這時同在皺著眉頭心想:這樣也行?

然後,她們就看著邵良宸解了朱奕嵐的綁繩,再然後,就見到朱奕嵐一個字都沒說,逃命似地跑了。

“你真確定她出去不會對外人亂說?”何菁問邵良宸。

邵良宸悠哉地點點頭:“絕對確定。”

何菁十分懷疑:“那,這樣就算過關了?咱們接下來就跟這小丫頭一塊住在這院裏,井水不犯河水?”

邵良宸面對院門倚靠在門框上:“你別急啊,等等看。”

等?何菁見到遲艷以詢問的眼光看著自己,只好向她攤手表示:我也不懂。

遲艷頻頻見到二小姐與二儀賓之間不經意就流露出來的現代感語言與動作,越來越覺得奇怪,忍不住推想:或許京城的人都是如此吧……

邵良宸做完了等等看的指示之後,還不到一刻鐘,外面就來了兩個婆子敲門,一個是管事的胡婆子,另一個是被楊側妃指派來伺候朱奕嵐起居的牛婆子。

“遲姑娘,方才三小姐非說要回安化王府西山別院去,她說害怕父親兄長得知她被接來這邊會發怒處罰,是以要咱們盡快送她回去,還要盡量別叫安化王與王長子得知她曾離開過那裏才好。”

“……哦,我知道了,你去替她收拾一下,此事包在我身上,胡媽媽不必費心了。”

打發走了她們,遲艷轉回頭來一臉驚詫地對邵良宸道:“楊英正盼著能尋個由頭將三小姐送回去呢,就怕硬送回去,三小姐會大吵大鬧才沒敢成行,二儀賓你竟料得到這一點?”

邵良宸一笑:“瞎猜的而已。”

這點心理揣測再做不到,他真是白混了。事到如今慶王府送不進去,楊英當然急盼著可以將朱奕嵐平平靜靜地塞回到西山別院去,也急盼著別被安化王與朱臺漣得知她曾被接出來過這件事,所以,只需要想個辦法叫朱奕嵐自己情願回去就行了。

對朱奕嵐而言,在西山別院關禁閉雖然無聊,那也比跟殺人狂魔姐夫住在同一屋檐下好啊!她並不確定自己的頸骨能比那根筆桿堅硬多少。

於是現在他們兩方正是一拍即合,即刻成行。至於仇鉞會不會被逼婚,楊英現在已經顧不得了,只能指望仇賢弟自己去發揮口才。

從寧夏府回去西山別院,只需大半日,這會兒啟程,天黑前便可到達。遲艷即刻便去幫著操持。

扒在門縫前看著朱奕嵐的馬車出門而去,何菁向邵良宸豎起拇指:“你連這都算得到,可真牛!”

邵良宸搖頭晃腦地為她解說:“你記得,說話時,要揣測聽話者的心理。對象是幾歲的小孩,親爹親媽的話他不信,偏信動畫片裏說的;對象是七八十歲的大爺大媽,親兒子親閨女的話他們不信,專信騙子和推銷員的;

對象是朱奕嵐,你想想朱奕嵐是什麽樣兒的人吶?你給她講那些好人的道理,她一準兒不能信,在她這種惡毒的人眼裏看出來,全天下沒一個好人,個個兒都比她還惡毒,你就要顯得比她還惡毒,拿一套最惡毒不過的道理去嚇住她,這樣才能叫她乖乖聽話。”

何菁聽後依舊猶疑:“可是,飛天大盜什麽的,她竟然也會信?”

邵良宸扯了扯嘴角:“中二少年嘛,不能拿成年人的思維去套用。”

何菁真心感慨:“當年你沒去搞傳銷真是屈才了。”

邵良宸僵了僵:“……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現在咱們該做些什麽?”

邵良宸打了個哈欠:“睡覺。”

兩人都十分疲乏,簡單吃罷午飯收拾了一下,就躺上床歇下。

這是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後頭一回再與他同床共枕,何菁再如何困乏,也會有些奇怪之感,原先何嘗想得到,自己與他,真有機會成了夫妻呢。

她忍不住望著他笑道:“我覺得真是很奇怪,這麽看著你,好像心裏很清楚是你,可又覺得特別不像你,畢竟單是看著,真是一丁點前世的模樣也看不出了。”

邵良宸沒有睜眼,伸過一手一腳來盤到她身上:“看不出就看不出,少想前世,多想今生,畢竟想回也回不去了,不是麽?”

是啊,畢竟想回也回不去了。無限悵惘的一句話,這會兒細品卻又透著一絲甜蜜,畢竟我們還有今生呢,又何必還要揪著前世不放呢?

“那也別指望我跟你的賬,就這麽算完了。”何菁低聲咕噥了一句,很快睡著了。

邵良宸拿嘴唇蹭著她的發頂:“沒事,慢慢算,這輩子算不完,下輩子再接上。”

當日晚間,朱奕嵐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在了西山別院的住所之中,繼續就她的殺人狂魔姐夫做著噩夢。有關三小姐的寧夏府兩日游事件始末的詳細報告,也被可靠人員送至王長子朱臺漣手中。

朱臺漣看完就笑了,還像聽了個大笑話一樣,笑出了聲。宦官陸成捧著浮塵侍立於一旁,聽見笑聲擡起眼皮望了主子一眼,一猜便知,那張紙上寫的內容必定又是事關二小姐,除了二小姐的事之外,這些年就沒什麽事能叫王長子這麽高興過。

當然,陸成只會為此高興,能有個人讓王長子笑,讓王長子高興,尤其還能讓王長子放棄去謀反尋死,陸成就不但是高興,還要真心感激二小姐的八輩祖宗了。

就像對待其餘由遲艷托人送來的信件一樣,朱臺漣看完便將那張紙稍稍捋成一束,遞到燭火之上燒毀,隨後他定定坐著想了想,問道:“陸成,算上今日傳回的兩項消息,是不是……都齊了?”

陸成聽後也迅速思索了一下,方答道:“爺,確實是都齊了。”

西崖黃河渡口,大壩小壩兩處糧草營地,寧夏衛,王宏堡,靈州……所有一旦動手謀反便需調動起來的地方都已做好了準備,只需王長子一聲令下,這些地方都會以最快速度向楊英傳去安化王王長子動手起事的訊號。

不過,這些還都不能保證楊英一旦聽說便會乖乖帶兵過來平叛,楊英為人審慎,當然也會害怕一招弄錯,授人以柄,真想靠這些就釣他出頭,除非自己把事情攪得足夠大,無可收拾。可是要真任由事態發展到那種地步,再想反咬一口說都是楊英栽贓,就不好取信於人了。

想要確保在恰當的時機就引楊英上鉤,最關鍵的,還是要靠仇鉞對他的相邀。其餘那些幌子,都只能作為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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