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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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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城就那麽一點地方, 除了安化王一家人占去的地域之外, 熱鬧的市井地盤更小,因驛館公署常有官老爺們居住,一些小販就湊到大門口外來擺攤賣貨, 以期出入的大老爺們能看中自家商品,多賺幾個銅板。

何菁操著蹩腳的騎術沖出大門, 一下沒收住馬蹄,“嘩啦”一聲踢翻了一個賣活雞和雞蛋的攤子, 兩大籃子雞蛋都砸翻在地, 雞籠裏的雞也撲棱棱地飛出來兩只,攤販尖叫著退身躲避,驚得不知所措。

“抱歉!”何菁笨拙地拉韁繩轉開馬頭的工夫, 竟還不忘道一聲歉, 並從領口迅速扯下一枚赤金鑲紅寶蝶戀花紐扣下來拋給攤主作為賠償,她覺得自己也稱得上臨危不亂了。

追出門來的幾個軍校眨眼即到, 何菁本想折向西邊往王長子府, 可等調過馬頭,已見西邊被兩個乘馬軍校攔住去路,她只好一撥馬頭朝反方向逃去。

剛來安化的頭一天就進了王府,次日就認了爹,成了王府千金, 何菁並沒什麽機會到城裏閑逛,對這座城鎮的結構一點也不熟悉,眼下追兵緊咬著馬尾巴, 她只能慌不擇路地在街市中間亂串。

安化城小,城內一共沒兩條寬敞大道,多是些縱橫交錯的小路割裂開一個個街區,這種道路不適宜縱馬馳騁,倒正合了何菁騎術差勁、無法快跑的特征。一開始那幾個軍校還有意圍堵著她,既想攔住她的去路,更要避免她折向王府方向,等到何菁鉆進小路之間七擰八拐,他們想圍堵也圍堵不成了,只能勉強跟緊她不被她甩脫。

何菁繞進小路之間,一時也鬧不清往哪個方向才是王府,反正就知道哪邊沒有追兵就往哪邊跑。一忽兒左轉一忽兒右轉,繞騰了一陣之後,跑的人和追的人都開始暈乎,何菁愈發不認得路,那幾個軍校也在不知不覺間一會兒跟丟兩個,一會兒又跟丟兩個,最後竟然被她全都甩脫了。

何菁停在一處巷子裏喘著粗氣休息,這一暫時脫離了危險,精神就很自然地集中到了那個天大的發現之上。

說是天大,其實這一朝醒悟,腦中“刷刷刷”地翻起舊賬,她很快就能發覺,自己早就有所體察,早就感覺出了他不對勁,只是一直沒往那邊深想罷了。

可這話若是說出來,他會信麽?都這麽些日子了,光是他們成親至今,也有大半年了,其間有過多少次他在為騙過了她暗自得意?他一定把她看成了個傻丫頭,為把她騙得團團轉自得其樂呢。

如此一想,記憶中他的每一張笑臉都顯得格外欠揍!

雖然也記得他曾主動想說,是被她攔下來了,可是,到底該不該說,他自己不會判斷啊?被她一攔就不說了,足見還是他本意就不想說罷了!

“**!”何菁憤然罵了一句,催動棗紅馬緩步前行。

唉!不管怎麽說,還是得盡快去給二哥報信吶,自己才引出來六七個人,那邊還有幾十個人等著殺他呢,總不能叫那個該死的混蛋都沒挨她一個耳光、被她踹上一腳,就死了吧?

她剛出了巷口,就見到一側不遠處正停著兩人兩騎,一看見她,其中一個立刻指了她道:“在那裏!”撥馬朝她追來。

這幫陰魂不散的背時鬼!何菁只好調過馬頭接著跑,忍不住又罵了句:“**!”

二十年沒聽見英語了,她往日想罵街也不會想到這個詞,這都是叫那個該死的混蛋給招起來的,那個該死的……

一陣酸痛驀然襲上胸口,帶動的渾身血液都是一陣震顫.何菁騎在馬上奔逃,茫然看看周圍,根本分辨不出驛館在哪個方向,心中急急祈禱:你可千萬別死了,你要是死了,要是這樣就死了……

“你是不是十月初四辰時生的?”求婚那一日他的聲音響在耳邊,仍是那般清晰,宛如昨日所聞。

十四天零四個半小時,她早已經知道了他的生辰,他比她晚生了十四天零四個半小時,這個時間差,就是他認出了她的一大關鍵。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前世的他是晚於她十四天就也死了。

風隨著馬的奔馳迎面吹來,何菁擡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濕涼,暗暗祈禱:你千萬別死了,不然,可別指望我會自裁去追你,我才不想去來世追你!

我又不知道到時能去哪裏找你,我更害怕,真等到了來世,我就把你忘了,你也把我忘了,那樣的話,還不如我留在這一世記著你,孤單活著。

所以,但凡你不想與我分開,就一定別死!

朱臺漣與錢寧帶著一眾侍衛乘馬來到驛館大門外時,見到一片狼藉。賣幹鮮果品和小雜貨的各樣攤子都歪七扭八,貨品灑了一地,小販們正在議論紛紛地各自收拾。

朱臺漣皺眉看了一眼,吩咐一名侍衛:“過去問問出了何事。”說完便一馬當先沖進了驛館。

雖說驛館裏的住客和管理人員都被何錦遣得差不多了,但總還有些打雜幹活的人在,何錦那邊鬧出的動靜太大,這會兒已將各處的火家吸引了出來。那邊是在打打殺殺,人們好奇又不敢靠近,站在正當院裏紛紛議論,陡然見到王長子率人騎馬沖進,這些人惶惶然四散退避。

未等沖到何菁所住那所小院跟前,朱臺漣便清晰見到院墻之上至少攀著四個弓.弩手,正張弓搭箭射向院內。朱臺漣二話不說,先取了掛在馬身一側的弓箭下來,抽弓搭箭射將出去。雕翎羽箭疾飛而出。

一個弓.弩手剛拉滿了弓,肋下便中了一箭,當即慘叫一聲跌下墻去,與他同在一側墻頭上的另一弓.弩手見狀剛剛一怔,頸項也中了一箭,同樣跌落墻下。

朱臺漣馬速未緩,手中連珠三箭射出,三個弓.弩手都應聲而落,只剩下最後一個跳下墻去逃走,錢寧在一旁看得頗有些咋舌。往常他沒少陪著朱臺漣練習射箭,不過那都是站在院裏固定地方射著玩,跟這種騎在奔馬之上開弓射箭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他也是頭一回見識到王長子的真實實力。這才知道,王長子的騎射功力不見得在他之下。

眨眼間朱臺漣已然催馬來在小院門口,他飛身下馬便向院中沖去,本來這種時候韓毅等侍衛應該身先士卒,不能放他最先去冒險,可惜朱臺漣一刻也等不及,很自然就將侍衛們甩在身後。

還沒等他進門,虛掩的院門猛地被人從裏面拉開,一個人猛沖出來,手中寒光閃爍的刀鋒向朱臺漣分心刺到。還是身在朱臺漣側後的錢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手臂一扯,才叫他躲開了這一刀。眾人盡皆吃了一驚,正欲揮刀還擊,卻才看清,沖出的這人竟是邵良宸。

邵良宸發髻散下了半邊,額前的垂發浸透汗水打成了綹,月白色的袍子上這一塊那一灘的都是血跡,清秀如玉的臉上也濺著點點鮮血,簡直狼狽得一塌糊塗。這時看清了面前的朱臺漣與錢寧,他好像都回不過神,只顧喘著粗氣發楞。

韓毅分派手下侍衛們先行推門進去,防著再有人沖殺出來,卻很快愕然見到,正屋的四扇扇門打開著,屋裏屋外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到處都是鮮血,竟似沒了一個活口。如此一看,邵良宸為何成了這樣也就好理解了,他是剛經歷了一場極度慘烈的廝殺,不但身體幾近虛脫,精神也像拉滿的弓弦,幾近繃斷。

朱臺漣見了邵良宸這樣子,心就沈到了底,妹夫武藝高強都這樣了,妹妹還不屍骨無存?當下忙拉住他問:“菁菁呢?她怎樣了?”

邵良宸這才剛回過些神來,惶然抓住他衣袖道:“快快,叫人出去追她,菁菁騎馬逃出去了,還為我引走了好幾個人,說不定已經……”

正在這時,那個被留在門外向攤販打聽的侍衛縱馬奔來報道:“王長子,據那些攤販說,他們看見一名女子縱馬奔出驛館大門,身後有六七個男人騎馬追擊,一行人轉朝東邊去了。”

“快,去府裏多喚人手,封城找人!”朱臺漣忙向侍衛們吩咐,又向邵良宸道,“你且放心,何錦他們是想殺了你,再抓住菁菁,他的手下應當不會傷害菁菁。”

他自也對何菁極為惦記,不會因為知道何錦不打算傷她就放下心,只是看著邵良宸這副就像隨時藥丸的模樣,他又不放心只將他丟給手下。萬一等妹妹找回來,妹夫卻死了怎辦?

“你傷得如何?”朱臺漣緊接著問。

邵良宸信得過他,聽他那麽說也便稍稍松了口氣,頓時覺得站都站不住了,一松手就癱坐到了地上,喘著粗氣道:“還……還好,我沒事……”

口中說著沒事,他卻兩眼一閉,竟而昏迷了過去。

何錦這一回帶來的都是挑選出的親兵,每一個都曾親自上陣殺敵,功夫遠勝常人,而且他們都聽了何錦的話,知道今日的事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留下眼前這人活口自己就難免要被王長子追責,也便都發了瘋般要置邵良宸於死地。

邵良宸以一敵多已經頗不輕松,想要脫身沖出來還有□□手在外攔截。每一次他大體抵擋開跟前的人想沖出去,都被那四個弓.弩手射的箭又逼回來。那些人竟連誤傷同伴都不在乎了,就是抵死要取他性命。

邵良宸只能先與跟前的人奮力拼殺,還是朱臺漣射下了墻上的□□手,他才得以殺掉最後幾個敵人沖出了院門。神經高度緊繃之時,他只當所遇皆是敵人,才會一出門見到人便刺。

也正因如此,體力與精力都過度透支,精神稍一放松就無法再支撐下去。

兩名留下來的侍衛連忙相助朱臺漣攙扶起邵良宸。他身上到處都是血跡,衣袍也有多處破損,看不出有傷沒傷。

“先將他安置到旁邊客房裏,安永,你去王府請太醫來!”見到錢寧也要跟著其餘侍衛離去,朱臺漣喚住他,“錢寧,你留下守著二妹夫,我跟他們去找菁菁。”

錢寧望了邵良宸一眼,神色極為覆雜:“罷了,還是王長子您守著他吧,有您在此坐鎮,餘人有了消息也好回來報知給您。您放心,我一定……拼了命得把二小姐好好找回來!”說完就跟著侍衛們上了馬,匆匆離去。

見了他這神情,朱臺漣也不禁有些觸動。先前總覺得錢寧此人暗藏心機,無時無刻不在打著小算盤,對這種人完全無可信任,時刻都需提防,可今日這一路趕來,見到錢寧所表現出的諸般悔恨與焦急,朱臺漣覺得那怎麽看也不該是裝出來的,他對自己的眼力還算有著自信。

如此一來,他頭一次對錢寧的看法有了些改觀——或許,也無需因為看出他精明,便對他那般提防。

兩個侍衛攙扶邵良宸就近尋地安置,朱臺漣剛要走,一個負責檢視院內的侍衛出來道:“王長子,裏面已經沒了活口,何錦也已死在了屋裏。”

此時暮色已沈,透過敞開的院門見到裏面橫七豎八的屍首,朱臺漣也不禁驚嘆:他竟然一個人就收拾了這麽多人,而且那還都是上過戰場的兵士與軍校。

……

夜幕籠罩,安化城早已關了城門,城內卻久久沒有恢覆往日夜晚的平靜。

“稟王長子,屬下搜索了整個南城一帶,無人見到二小姐蹤跡。”

“稟王長子,屬下自西北一帶搜索而來,沒得到二小姐消息。”

“稟王長子,屬下等先後擒獲何錦手下親兵校尉四人,據他們供述,他們一共出動六人追擊二小姐,現今那兩人和二小姐的去向,他們也不得而知。”

“廢物!你們就是一群廢物!”罵出這句話的卻不是王長子,而是剛蘇醒不多時的二儀賓。

邵良宸早就對這群侍衛的遲鈍大有腹誹,今日為著這場劇變精神大受沖擊,聽見他們這一無所獲的奏報,實在忍無可忍:“安化城才多大的一點,想找個騎馬沖過街市的女子還找不到?城裏找不到,就到城外去找!”

一個侍衛怵怵忐忐地道:“屬下已問過東城門的官校,他說今日進出城門的人多,並未留意有沒有二小姐在內。”

“那就再到西城門、北城門和南城門去問,一個女子騎著馬沖出城門,瞎子才會留意不到!關城門前當值的城門官若是下值了便去到他們家裏問!打聽到了就趕緊差一個人傳話回來,其餘人就分頭出城去找,不用我再教你們了吧?”

邵良宸確實沒怎麽受傷,渾身上下就只有背後和手臂上受了兩處輕傷,只是體力與精力的透支導致身體虛弱,被灌了一碗參湯下去才蘇醒過來,這會兒才剛恢覆了少許,吼了幾句話便覺眼前金星亂晃,腳下直發軟,本還有意親自出去尋找何菁,結果一下站不穩又跌坐回身後的床上。

朱臺漣也在生氣自己這群手下找個人都不得章法,正好邵良宸替他罵了,省了他的口舌。

他從床邊的坐墩上站起身道:“既然你沒有大礙了,我這便出發,親自去找。”

“不不,二哥你先別急。”邵良宸扯住他的衣袖,“等到這群沒頭蒼蠅打探到菁菁的去向來回報,你再有的放矢地去找更好。不然的話,我一時半刻還出不得門,萬一到時消息送回來了,還要差人再去找你,更是麻煩。”

朱臺漣也明白這意思,便又坐下,揮手叫侍衛們都出去,勸道:“你先不必急,那四個被捉回來的親兵不是也說了麽?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生擒菁菁,而且不得傷她,即使菁菁真被他們追上了,也不至有大風險。”

以朱臺漣對妹妹的了解,相信何菁如果見到自己實在跑不掉,一定不會毫無理智地與對方拼命對抗,而是會暫且委曲求全不吃眼前虧。是以聽說了那四個被擒的乘馬官校供述,確認他們被何錦下令不得傷害二小姐,而且沒有被抓的官校僅餘下兩個而已,朱臺漣的憂慮就大為降低。

當然,想到那樣不入流的小兵可能要對妹妹動手拉拉扯扯,他還是氣憤的,不過現在並非沾衣裸袖即為失節的時代,古人並沒有把男女接觸看得那麽嚴重,什麽海瑞見到女兒接受男人送個餅就把女兒逼死,那都是後世編的。

在朱臺漣想來,那兩個兵若敢對妹妹動手,事後殺了也就是了,大不了給他們用個慘烈些的死法來為妹妹出氣,對何菁而言算不得什麽無可抹殺的損失。既然死是不會,傷也不會,拉拉扯扯又不算大事,那還有多少可憂心的?

以他猜測,現在何菁最可能的就是正躲在哪裏避險,那剩餘的兩個人是還在附近找她。因為總有軍隊來來往往,再加上年前出過的那次安夫人被綁架的事件影響,地方官加強了治理,如今安化城內外的治安都相當不錯,不會存在什麽盜匪歹人碰巧抓了何菁的可能。

算來算去,何菁也沒多點風險可擔。所以這會兒朱臺漣寬慰邵良宸的話,並非空話。

邵良宸附身扶著額頭緩了緩精神,低低地吐出一句話:“我怕她自己不想回來。”

朱臺漣既沒聽清更沒聽明白:“你說什麽?”

邵良宸嘆了口氣:“正趕在何錦上門那時,我為了不驚動他、警告菁菁逃走,就說了句我們小時候用過的暗語,她這會兒知道我是誰了,恐怕……”

“你怕她故意甩下你,就此出走不歸?”朱臺漣就像聽見了一個何其荒誕的笑話,敢情妹夫竟然在害怕媳婦把他給甩了!

“是你說的,她走時還有意幫你引走部分兵士。那幾個騎馬去追她的都是有品階的軍校,若非她將其引走,你的景況勢必要比現今更要危急得多,危急關頭她尚且有心這般照應你,你還擔憂她會撇下你一走了之?”

邵良宸之前當然也是那麽想的,可事後總等不來何菁的消息,就又難免胡思亂想,關心則亂:“可是,她定會以為我是蓄意騙了她這麽久,總歸是要生氣的,誰知一氣之下會做出什麽。不說別的,你看她今日有何必要往城外逃呢?說不定……她就是想故意躲開我,不想回來見我。”

朱臺漣想到的那些因素他也想得到,所以一想到何菁並沒多大危險卻仍下落不明,他就忍不住開始瞎猜,越想越覺得,可能是何菁自己就不想回來。

朱臺漣從來沒對勸人有過什麽經驗,見勸不好就有點沒耐心了,擰起眉頭道:“不說別的,她見到你被那麽多人圍攻,連你現今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呢,你當她會這樣就跑了?眼下比起你擔憂她,怕是她對你的擔憂反而還更重些!”

“擔憂都還不回來,不是更說明實在太不情願回來了麽?”邵良宸嘴裏咕噥著,依舊愁眉不展唉聲嘆氣。他此時散了發髻,長發在背後草草一束,垂著些碎發在臉邊,清秀過人的臉上血色淡淡還滿是愁容,一眼看去就像個病美人。

可惜朱臺漣無緣見到《紅樓夢》面世,不然說不定能將妹夫這模樣跟林妹妹安到一處去。

就因為這副長相,朱臺漣曾經很看不上他,見頭一面時便覺得“怎會有男人長成這副兔子樣兒?”等後來確認了何菁身份,更是覺得“我妹妹怎會便宜了這麽一個兔子?”後來見到這個兔子妹夫對待妹妹還算好,他才漸漸改觀了態度。

現在又見到邵良宸呈現出這副兔味兒十足的樣貌,簡直隨時都要像個女人一般哭天抹淚,朱臺漣忍不住鄙夷道:“瞧你這點出息!”

在他一個想把家都燒掉的人看來,一個男人家竟會為媳婦跑掉就擔憂成這樣,而且還是毫無根據的瞎操心,當然十分值得鄙夷——果然長得像兔子的男人,心裏頭總會多少有些兔子樣兒!

正這時,錢寧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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