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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欲擒故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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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明白, 他們都判斷那幾個不安分的武將要想整幺蛾子, 一定會撿安惟學這個他們最為痛恨的劉瑾手下下手,然後再以巡撫之死逼朱臺漣繼續謀反,今天是出了變故之後的第一天, 如果那些人有意對安惟學不利,說不定……

“你覺得他們今晚便會對安惟學下手?”

“不會。”

何菁一怔:“怎會這般確定?”

“因為出來前那會兒我先攀上墻頭窺了一眼錢寧, 見到他出門去找了何錦,有錢寧牽住他們, 至少今晚他們無暇來下手。我要去窺伺安惟學, 只是想看看他正在忙些什麽,住所防範如何。”

何菁恍然大悟,剛就覺得不論怎樣, 也該先去窺伺那個想殺人的, 而非要被殺的,不然真在這邊見到人家一幫人過來殺人了, 他們也不見得有本事攔著不是麽?

只是, 好像剛出來前這一陣都沒發現他何時離開了自己視線,他又是何時去偷窺錢寧的呢?何菁忽然自行悟了:“哦,那會兒我還說你出恭怎花了那麽久,還當你是便秘了呢。”

邵良宸沒好氣地回頭瞪了她一眼:“我確實便秘,就因為我上火了, 正等著你幫我瀉火呢!”

何菁臉上笑意隱然,美滋滋地道:“我覺得最近總指望著錢寧出主意,倒顯得他比咱們能耐大多少似的。可惜人各有所長, 像今天你窺伺到他去找了何錦,他想必就沒留意到吧?要比做探子這些招數,你就遠強過他了。”

邵良宸心裏聽得蠻爽,卻又故意裝得不高興,捏了她的鼻子一下嗔道:“幹什麽拿我去跟別的男人比!”

安惟學所住的小院與他們那座其實相隔不遠,只是他們需要避人耳目,就不得不順著驛館後墻溜邊過去,繞了一段遠路,其間遇到有人在附近走過,還要蹲身於灌木之後躲避一時,少不得多耽誤一些工夫。

等湊到那所院子後墻之外,避身於陰影之中,邵良宸留意了一下周圍沒有動靜,又故技重施,先自己攀上墻去,確認裏外無人,再幫著何菁爬上墻頭,兩人一同翻入安惟學的院子,挨著三間正屋的外墻轉去到側面。

庭院被正房屋檐下的西瓜燈照亮,可以看見庭院中空無一人,除了正屋之外,還有西廂房裏點著燈,看樣子護院隨從之類的人應是呆在那裏。安惟學看起來絲毫不覺得會有人來對他不利,院子內外連個看守都沒安設。

何菁跟著邵良宸湊到一扇窗子底下,打了個手勢詢問他,比劃著捅破窗紙窺視,見邵領導點頭通過,她便小心地站起身,舔濕手指朝窗紙上點去。

這是古裝影視劇裏極其常見的一幕情景,何菁上輩子剛記事時就見過了。可真做起來才發覺不是那麽回事兒。影視劇裏的道具窗戶只有一層紙,說不定用的還是最不結實的生宣紙,可古人的窗戶是要防寒用的,一層紙怎麽夠?窗紙是好幾層毛頭紙糊在一起制成的,厚度堪比粗麻布,光靠舔一下食指這點口水根本洇不透。

何菁舔一下手指去試著捅一捅,再舔一下再去試著捅,一直舔了五六回,也沒捅開一個窟窿,邵良宸蹲在一旁捂著嘴直笑——他就是等看她這笑話呢,想當初,他十六歲時也曾犯過同樣的傻。

何菁瞪了他一眼,好容易捅破了窗紙,反倒又有點心疼這層紙了:人家好不容易糊了那麽多層,被我捅了個窟窿,回頭還得再糊這麽多層來替換吧……

唉,反正已經捅了。她伏上身去朝裏面窺視。

這扇窗子裏是梢間,何菁一眼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穿著家常衣著,姿態懶散地躺靠在臥榻上,手裏拿著一根銅管旱煙袋抽著煙,身周煙霧繚繞。她沒見過安惟學的面,想必這人就是安巡撫了,如此一看,僅論相貌的話,這人與安夫人還算般配。

只是,算來安夫人過世尚且不足百日,面前這個人悠哉地半躺半坐,抽著煙還哼著戲,已經看不出任何悲苦之色了。

邵良宸借著跟前微弱的光芒,見到她縮回身時臉上神色有些悶悶的,便問道:“怎麽,看見什麽了?”

何菁沒多說什麽,指指上頭:“你看看那人是安惟學麽?”

邵良宸微微站起從窗孔望進去,又稍稍觀察了一下屋裏情況,蹲回來道:“是,外間的門口好像站著兩個丫鬟,其他就沒什麽人了。從那廂房裏傳出的說話聲聽來,最多也就兩個人,這位安大人倒不講究排場,上回都出過那麽大的事,也不見他防範嚴密著些。”

他拉著何菁往房屋側面的陰影裏挪了挪,問她道:“你想什麽呢?”

“你說,倘若我死了,你大概會難過多久?”黑暗之中她的眸光閃著微光,“你別怪我亂說話,我是想到什麽便說什麽,你總也不會想要我隱藏心跡編謊話騙你吧?”

邵良宸明白,安夫人的死曾給過她不小的心理沖擊,連她如今提起,都還總會為之悵惘,見到安惟學倒已沒事人一樣,她難免感慨人情涼薄,尤其出事那天還聽他說過,安惟學看似對安夫人感情還好的,沒想到人家還是這麽快就雁過無痕了。

她死了,他會難過多久?想必不會太久吧,因為一旦知道她死了,他肯定會盡快跑去追她的。

“那你說,倘若死的是我,你又會難過多久?”邵良宸反問。

何菁呆呆想了想:“我不知道。”或許這輩子都熬不出來了吧,反正一定不會像安惟學這樣,才兩三個月的工夫就有心情哼小曲了。

“那你知道,那樣時候,如何才能讓自己不要難過得太久麽?”邵良宸挪了挪身子,挨她更緊了些,頭頭是道地說著,“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盡快找個新人替補上來。所以倘若你死了,我就趕緊再去娶個媳婦,倘若我死了,你就趕緊再去找個人嫁,這樣我們就誰都不會太難過了。

你想啊,如果你新找的那個人比我好,那你便會覺得與他相見恨晚,再不會覺得我有多值得你留戀;如果你新找那個人沒我好,那你會天天看他不順眼,時時與他慪氣,也就沒工夫再為我難過了是不是?所以說,這就是個不難過的絕佳好辦法!”

何菁愕然望了他一陣:“你這是些什麽鬼話!”

邵良宸嗤地一笑,摟過她的肩膀:“所以夫人只管記住,你若死了,不出一個月,我便再去娶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進門,將咱們往日床笫之間的那些手段都用在她身上,將往日對你說過的情話都去對她說。心裏記著這事兒,相信你就不敢死了,一定得拼了命也要好好陪我活著,是不是?”

“……”雖說也明白他這是種為她調整心情的另類辦法吧,可……還是太氣人了啊!何菁猛地掙開他的手臂,對著他一頓亂捶:“真要那樣,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哎哎,輕聲著些啊……咱們可是在……”

夫妻倆很快安靜下來。

何菁憤然補充:“哼,就聽你的,你若死了,我必定要找個比二哥還英俊的好男人嫁了,一定不叫你替我憂心!”

“是是,光是個英俊丈夫哪裏夠?夫人屆時還要養上一群美貌面首才好。”邵良宸極力安撫,“今晚怕是不會有何收獲了,不過咱們再多蹲守一會兒看看。”

於是何菁便捂著嘴吃吃笑著,陪他蹲守。不管怎麽說,被他這些鬼話一調劑,她心頭的那點沈重已煙消雲散。

“就一直這麽蹲著等?”

“才兩刻鐘都不到,你就待不下去了?當初我想蹲到個有用的訊息,可能會這般守上好幾夜呢。”

於是何菁繼續陪他蹲守……

“你蹲守的時候,要是中途想要大小解怎麽辦?”

“就地解決啊。你想?”

“沒,只是問問……那樣的話,你每天都在同一處蹲守,人家不會發現你留在那兒的……那啥?還是說,你帶著油紙,隨身包了那玩意帶走?”

“……你都在想些什麽啊?挖個坑兒埋了不就好了嗎?”

“哦,高明!”

邵良宸捂著嘴悶笑,何菁卻頗覺無聊,本以為今天陪他出來即使沒什麽收獲,也總要防備被人發現,好歹也該有點驚險刺激,沒想到只是這般無所事事地在黑燈影裏蹲著,原來老公的工作裏還有那麽多枯燥沈悶的部分需要消磨。

又靜待了一陣,邵良宸索性摟住她,探手到她胸前揉捏,還試圖將手探入她的交領:“悶得慌吧?”

何菁推拒道:“你別,悶得慌忍忍也就過去了,也不能這樣解悶。你知道我……待會兒弄得濕乎乎的多難受?”

自從做成了真正的夫妻,但凡來了感覺都能滿足,已經許久都沒有過濕了難受還要忍著的時候,邵良宸還真有點忘了她這體質,一聽反而更加興致熱烈:“真濕了咱就立馬回去,反正看這意思,今日也等不來什麽。”

正說著,忽然就聽見院門那邊傳來了叩門聲,夫妻兩個的動作都戛然而止。

廂房裏很快出來了兩個仆從打扮的男人去應門,問也沒問一聲便將院門打開,將來人迎進,一個仆從問道:“今日怎來得這麽晚?大人都等急了。”

“甭提了,臨進門時一個疏忽,險些兒叫這小妞兒跑了。你們叫大人小心著些,今兒這小妞兇得很。”

“嘿嘿,大人還不是就喜歡兇的?越兇才越好呢!”

何菁與邵良宸避在墻角之後,見到院外進來兩個男人,扭送進一個五花大綁還被堵了嘴的少女,將少女交給兩個仆從之後,那兩個男人便出了院門離去,兩個仆從一左一右揪著被綁的少女送去正屋,其中一個說了句:“大人,人給您送來了。”

何菁見到那少女不斷扭身掙紮,還在低聲嗚咽,驚詫問道:“怎麽,安惟學還幹強搶民女的勾當?”

邵良宸微蹙著眉搖了搖頭,牽起她的手道:“走吧,出去我再對你說。”

何菁覺得有些奇怪,她很清楚記得邵良宸在見到孫景文帶同手下虐待女子時是何等氣憤,為何在此見了類似情形卻無動於衷了呢?當然,她也不會指望他去出手多管閑事惹禍上身。

等到爬出到墻外,挨著驛館後墻原路返回,邵良宸才道:“我與錢寧原來已打探到過,安惟學有個癖好,就是買來丫頭,都這麽五花大綁地帶進來,等他收用過了,再行釋放,他愛得就是這一口。那些女孩都是他正經買來的,是他的丫頭,並非強搶。等事畢之後,他也都好好養著她們,並不苛待。雖說……那些女孩是有所委屈,可這事不同於孫景文那事,我們管不過來。”

何菁明白了,她原來也不是沒見過窮人家的女孩受欺壓,有被富人看中就強買強娶的,有被富家子騙取了清白還得不到名分的,甚至也有被坑死了性命都無處申冤的,像安惟學這樣只是收用自己買來的丫頭,在現今這時代實在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惡行。這時可憐的女子遍地都是,他們救不過來。

“可是,咱們才來就正巧碰見這樣一幕,是不是說……”

“沒錯,安惟學此人好色成性,手底專門有著一群下人常日為他物色丫頭,這種事他做得極其頻繁,今晚被咱們撞見,也不算有多巧合。”

果然人家早把安夫人拋諸腦後了,何菁幽幽嘆道,“你說,二哥不造反了,劉瑾這些人什麽時候才能倒臺呢?”

“不知道。”邵良宸回頭望她,“你是不是在盤算,真要借何錦他們的手先把安惟學殺了就好了?”

何菁搖搖頭:“我怎可能那麽幼稚?這樣的人大明朝不是遍地都是麽?他死了,換個人來,也不見得比他好。再說,真要那樣,二哥就被他們拖下水,說不清了。”

依照大明律,殺害朝廷命官的罪過就近乎於謀反,朱臺漣現今背負的謀反嫌疑已經夠多的了,再多一條殺巡撫的罪,萬一再因此連劉瑾也得罪了,真不知景況會差到什麽地步。

待回到自家小院墻外,邵良宸感覺她握自己的手甚緊,便晃了晃手問道:“怎麽,又為安夫人難過了?”

“沒有,”何菁朝他一笑,“我是覺得自己很有福運,前面有二哥關照,後來又有你關照,若非如此,說不定我也會像那些命苦的女孩子一樣,落到哪個好色成性的壞男人手裏了。”

朱臺漣總覺得是自己害得妹妹流落府外,其實沒有他參與,王妃與側妃她們也遲早會想辦法趕走白玉簪,若非他多年接濟,何菁的命運確實很難預料,而若非嫁了邵良宸,也難說她會被哪家好色之徒看上,強娶回家去。

邵良宸不想把話題往沈重的方向引,便握起她的手笑道:“說的是,夫人既然對我也有感恩之心,待會兒回去屋裏,就好好施展本事來報答我一些兒吧。”

因錢寧先前與來安化的本地官員無差別結交,對何錦丁廣等人也都送過禮,還曾一道吃過一回酒,也算稍有幾分交情,昨日雖是他在為何菁趕車,後來又被安排住在何菁兩口子的隔壁,在何錦等人看來,也不過是受王長子差遣,並沒誰將他視作邵良宸一派。

今晚錢寧備了一壇好酒,去到何錦所住屋子,與幾個武將飲酒攀談了一番,回來時看準周遭無人,他便直接轉來邵良宸與何菁所住的小院。

因邵良宸刻意要讓外人以為他倆都在屋裏,出門前留好了燈火,還只將房門虛掩,這樣一來,外人即使有意窺伺,看到這情景也不會膽敢推門進屋。

可惜這會兒來的不是那麽見外的外人。

錢寧為了不去驚動外人,也沒走院門,直接攀上墻頭,看著正屋燈火通明,門似乎也未關嚴,想必那兩人既沒就寢,也不至於是在做什麽怕外人撞見的事兒,便放心地翻進院子。

他先在院裏輕喚了兩聲,沒聽見回音,又去到屋門外叩了叩門,也沒聽見回音,錢寧便知道,那兩人竟是出門去了。

他很自然地決定,進屋去坐等。以他現今與那兩口子的相熟程度,這麽做並沒什麽特別。只未想到,他在堂屋坐了不多時終於等到那夫妻倆回轉之時,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今晚夫人有何打算?”首先傳來的是邵良宸的聲音。

“你說了今晚要等我這女采花賊來采你的嘛。”何菁的聲音遠比平日所聽的甜膩撩人。

屋裏的錢寧本已站起身,想要出聲招呼了,一聽這話就是一怔。

邵良宸問:“那你想怎麽采,可有謀劃?”

何菁的聲音愈發又軟又黏:“人家要騎你!”

“好啊好啊,為夫都要等不及了!”

“……”聽著聲音自屋後轉到了前面,錢寧冷汗都要滴下來了,這要怎麽辦,才能不太尷尬啊!

左右看看,這正房一共三間,都是較為簡單的結構,並沒有什麽後門,因冬天剛過,後窗也都還封著毛頭紙,不像能輕易打開的樣子。想躲過正門逃走是沒戲。

耳聽得腳步聲已到了門外,錢寧思緒急轉,猛然回身沖上兩步,回到方才坐的圈椅裏重新坐下……

房門很快被推開,邵良宸很自然地推著門讓何菁先進,何菁踏入門檻,一眼看見堂屋正面的圈椅上有個男人,驚得“啊”一聲低呼,險一險跳將起來。

錢寧坐在椅上,伏身於旁邊的高幾上裝睡,聽著這聲驚呼才猛地起身,一副睡眼惺忪懵懵懂懂地模樣,看看門口愕然驚呆的兩人,聲音含混道:“哦,你們可回來了,我坐在這裏等得犯困,竟都睡著了。”

邵良宸與何菁渾身僵硬地對望了一眼,心裏想的都是:他是真睡還是假睡,有沒有聽見剛才那些……

錢寧打著哈欠撩了何菁一眼,才明白“女采花賊”是個什麽梗,嗯,這模樣確實像個女賊,這兩口子也真會玩!

邵良宸很快恢覆自然,進門來道:“哦,勞你久等了,我們是去窺伺了一番安惟學,可惜並沒什麽收獲,只見到他那邊防範甚為松懈,倘若外人真有心加害,恐怕會很輕易得手。”

錢寧又掩著口打了個哈欠:“何錦他們的計劃,不見得是直接去將安惟學殺了。”

邵良宸眼睛一亮:“怎麽,你探來了他們的口風?”

錢寧卻只神秘一笑:“不出兩天,你們便會知曉。”

說完他便要走,邵良宸忙拉住他:“你來這裏等我們總不會只為說這樣一句話吧?錢兄,你有何主意,可不要對我們藏私。”

錢寧瞄了何菁一下:“放心,還是那句話,你盡管守好媳婦,其餘的都交給我便是。”說完就出門而去。

邵良宸見他這般故弄玄虛,不由得有點毛骨悚然,關上門後向何菁小聲問:“依你看,他會不會在打什麽鬼主意?”不論近日與錢寧有過多少合作,他也不敢十足地相信這個人,畢竟《明史》當中明確寫著這人“性猬狡”。

沒想到何菁倒很確定地搖了頭:“他是因為聽見了咱們方才在外頭說的鬼話,一刻也不好意思待下去,才急著走了。”

邵良宸很意外:“你怎知道?”

何菁搭著眼皮,滿面無奈:“他若是真趴在桌上睡著了,即使只睡了一刻鐘,臉上也必定會有被壓出來的紅印子,可是……沒有。”

夫妻倆面面相覷了一陣,都只能各自捂臉。天,真是丟死個人了!

“女俠,今晚你還騎不騎我了?”

“……你這臉皮,修煉得還真厚。”

“反正丟臉也已經丟光了,再不騎,豈非白丟?”

“騎!這就給我老實躺著去!”

於是今晚這邊夫妻兩個暗自決定:以後再也不在床帳之內以外的地方說葷段子了。

那邊錢寧則決定:以後再也不隨便翻人家的墻了!

至於今晚上來找他們原本想說的話,錢寧也有點後悔方才急著脫身就沒說,可斟酌了一下,明天再說應該也不晚,就暫且撂下了。

驛館內的另一處房間之內,何錦與丁廣兩個人正守著小桌,吃著方才與錢寧一道下酒剩下的鹽鹵花生說著話。

“這個錢寧倒是個爽快人,什麽都肯說,可惜今日他說的這些,於咱們也沒多大用處。”丁廣不無遺憾地道。

今晚是他們差人去請了錢寧過來,為的就是想套一套話,看有什麽好的突破口去斷王長子的退路。而聽錢寧一說,倒是三句話不離二小姐,好像這回王長子之所以會動搖謀反的決心,全都是因太過疼愛二妹妹,才被二妹妹勸服。

何錦鄙夷地瞥他一眼:“這還沒用處?這回咱們從他口中得知,王長子對二小姐竟看重到了這地步,這可是天大的消息,怎可能無用?”

丁廣不解:“咱們知道了這事又能如何?又不能去將二小姐一舉殺了……”說著他忽然醒悟過來,一雙小眼睜得溜圓,“是了,咱們去將二小姐兩口兒一舉殺了,再嫁禍給安惟學,一箭雙雕,正好合適!”

何錦更加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當王長子是傻子?安惟學幹什麽要殺二小姐兩口子?人家因為那日營救安夫人的事兒,還對二儀賓有所感恩呢!”

“那你想怎辦?”

何錦欠了欠身,壓低了一點聲音:“你想想,安惟學是個什麽人?那是個色迷心竅的貨,他又沒見過二小姐的面,若是見到有人將二小姐綁了,堵著嘴扔到他床上,他會如何?嘿嘿,他平日裏搜羅來的那些丫頭,哪一個的姿色能與二小姐相比?”

丁廣再次恍然大悟。安惟學的那一愛好他們都知道,每一次新買來的女人都會叫人五花大綁又堵了嘴送進去,等他享用完了再行釋放。

如今在安化、寧夏這一帶人口相對稀疏,美女還不夠宗室選妃搶的,民間難得一見,連青樓花魁都難有多上乘的姿色。前日跟著何菁所乘的馬車一道回驛館來時,丁廣與何錦曾匆匆看見了何菁一面,都暗中驚嘆這二小姐真是個少見的美人,這樣的人才若被安惟學看見,那色鬼必定樂瘋了,哪還想得起計較美人來源是否蹊蹺?

想到這裏丁廣首先覺得萬分憾然:真便宜了安惟學那廝!

何錦歪開嘴角,露出獰笑:“到時提前著人聯絡好專管給安惟學搜羅女人的那幾個下人,我再去尋個由頭將朱宸那小子調開,你叫手下搶了二小姐出來,交給安惟學的人帶走,留意別露咱們自己的痕跡,防著安惟學事後反咬一口。

等估摸著晚上事成了,朱宸和錢寧那兩個肯定要四處尋找二小姐,咱們再借著幫他們找人的由頭,去安惟學那裏把二小姐翻出來。到時候叫王長子見到寶貝妹子被那廝禍害了,安惟學,哼哼,還用咱們動手殺麽?殺了一省巡撫,王長子想不造反也不成了。”

“高明!”丁廣剛讚了一聲,又猶疑起來,“這兩天二儀賓守著二小姐寸步不離,想調開他,他不上當可怎辦?再說了,尋常不認得的人輕易叫不走他,要是咱們親自出馬,事後還能不叫他懷疑到是咱們搗鬼?若被王長子得知是咱們算計了他妹子,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何錦摩挲著下巴思索片刻,狠狠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聽說朱宸那小子功夫不錯,到時咱們多埋伏點人,我先進去找他說話,給他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你們在外頭聽見動靜就一擁而上將他亂刀分屍,然後咱們再搶了二小姐送去給安惟學。回頭將咱們的人一撤,就對王長子解釋說,是安惟學偶然窺見二小姐都色心大動,也沒留意人家男人是誰,就差遣手下殺人搶人。他安惟學也在驛館之外安著幾十個親兵護衛呢,到時反正朱宸死了,二小姐被糟蹋了,安惟學有口難辯,誰還能知道動手的是咱們的人?”

丁廣一挑大拇指,又讚了聲:“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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