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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日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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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在地裏埋了三年的舒兒,辜有成和大松這兩個不過死了兩三個月的人其實連鬼煞都還算不上,他們的力量是很薄弱的,我在夢境裏看到的,不過是夢境將他們強化了。

畢竟要練成鬼煞哪那麽容易的事,真正厲害的鬼煞,沒有上百年哪成,如果當時舒兒不是只死了三年,而是三百年……我都不敢想我外婆的那個村落會變成怎樣的人間煉獄,仇詩人都不一定制得住她。

然而,不知道這血池裏有什麽養料,現在他們確確實實已經算是鬼煞的初期了,看起來,還不比舒兒弱。

想到這個精神病院裏一只阿飄都看不到,我大概有點明白為什麽了。

他們嘴裏喊出奇怪而尖銳的聲音,就朝我們飛撲過來,仇詩人冷哼一聲,二話不說就將礙手的牛克甩進血池裏,除了空出手來料理這兩只鬼煞外,他也想看看這血池能有什麽功效,當然,要是人掉下去會死無全屍的話,他也不在乎。

牛克,死一百次都不足以。

仇詩人手中多了一條黃帶子,將朝他抓來的辜有成的兩只爪子纏住,翻過隔在我們中間的椅子落到我跟前,將大松踹得翻了一百八十度的身子,再用黃帶子纏住他的雙腳。

我在他對付兩只鬼煞時往前一步,拿著小刀子對著在魯醫生命令下沖過來的醫生護士,在他們靠近時朝他們劃去,小刀被仇詩人加持過,我劃出一個x字,就有一個亮著金色火焰的大x擋在跟前,讓這些不知是死人活人的醫生護士們畏怯地往後退了兩步,加上我此時兇狠地想要他們的命的模樣,把他們稍稍唬了一下。

隨即,在我們頭頂上傳來了爆炸聲,讓沒了牛克本就焦急的魯醫生面色越發難看:“怎麽回事?”

有人沖沖跑過來:“魯醫生,有人闖了進來!”

魯醫生一聽,立馬朝我們看來,我冷然地勾起嘴角,不知道自己無形中將仇詩人的吊樣學了三四分:“你以為你們那大門多加幾把鎖,別人就進不來了嗎?”

既然我們都猜到了日暮精神病院有問題,怎麽可能兩個人單槍匹馬地跟一整個病院的人戰鬥?

魯醫生氣得發抖:“我以為可以對你們甕中捉鱉,沒想到我們才是那只鱉。”

“很高興你認清了自己,鱉先生。”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黃雀跑進來前,我還是可以先滅了你這只嬋,都給我上!”

醫生護士再次沖了過去,我將火x推了出去,它打中了最前面的幾人,讓它們瞬間被定在原地,但這只阻了這麽幾個人,當後面的人沖上來時,小刀已經沒法再發出“第二彈”了。

我將最先沖到我面前的護士踹了出去,小刀往他們身上劃過,盡可能地利用塗在刀上的迷藥,但雙拳難敵四手,我又沒學過打鬥技巧,連忙往後退,後背靠向了仇詩人。

仇詩人跟我很有默契,沒有多問,手中黃帶子一震,兩團被他滾成圓球的鬼煞被他甩了出去,砸在了前仆後繼的醫生護士上,鬼煞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落在一堆新鮮的靈肉上,就先撲向了最近的人上。

緊接著,仇詩人指尖用力扔出一張符,那張符飛到他們跟前後就噴出一條火舌,將逼近的人統統逼退。

趁著這個時候,他摟住我的腰,往水晶棺上一躍,我們落在了立著的水晶棺裏,我跟裏頭隨著水晶棺“站立”的自己,打了個近距離照面。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碰碰“我自己”,卻在即將觸摸到臉時退縮了。

我看著“我”死白死白的臉上,看著臉上被啃食的傷,看著如此熟悉又陌生的五官,沒有這麽一刻,這麽清晰的認識到,我真的已經,死了。

哪怕來日暮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可真的赤果果面對自己的肉體,這種沖擊,一點不輸給八邊形房間裏的天旋地轉。

然而,我根本沒有時間感傷,從剛就沒了動靜的牛克沒有預兆地從血池裏鉆了出來,還是水晶棺正下方,沾滿血液的他一來就直逼我們下盤。

仇詩人將他踢飛後,他後空翻落在了我們剛跳出來的大廳上,我這時候發現,他竟然變矮了,只有一個十歲左右孩子的身高。

但他看上去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十分興奮地看著我,還朝著我舔了舔嘴巴感覺是要生吃了我。

很快我發現我錯了,他不是要生吃我,他是要燉了我。

原本沒有波蕩的血池開始冒泡泡,隨著泡泡越來越多,還有升騰的熱氣,這一整個血池竟是沸騰了。

牛克深深吸了口氣:“果然,肉身就應該和靈魂一起吃,最補,也最美味。”他又看向仇詩人,“更別說,還有你這麽好的作料。”

我難受地扯著領子,難耐的燥熱讓我不安地很想來回跺腳,可我們現在站在水晶棺裏,力道大一點都能讓水晶棺沈下去。

可我越是忍耐,越是難受,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煮沸了,身體像是要化成水一樣。

仇詩人這時候拿出一根枝條,他將枝條在血池面上一掃,讓枝條沾了點紅色液體,隨即將枝條豎立起來,手指一彈,枝條如火炬般燃了起來。

“水生木,木生火,火克金!”

他將帶著火的枝條當鞭子般甩向了我們身後的那面墻,那面墻就開始出現一副八卦圖,跟我們前面這扇門還沒打開時的八卦圖一模一樣。

仇詩人又連抽了幾下,八卦圖從中分開,那面墻跟著打開。

在他有所動作時,牛克就知不好,想要阻止仇詩人,但仇詩人早就先弄了面火墻阻擋他們,待火墻破了時,我們對面的墻也已經開啟,仇詩人抱著我往對面大廳躍去,說起來,裝滿血液的這個四方房間,就是夾在兩個大廳之間的。

仇詩人在帶我跳過去時,沒往了揮動手中的黃帶子,接連纏住了趙星等被掛在血池上方的人,最後更是繞住了水晶棺,將他們一起拽過來。

可最終還是棋差一招,水晶棺是對著牛克那邊的,牛克在發現阻止不了我們後,用機關索纏住了我的肉身,將我的肉身拽了過去,偏我們有水晶棺擋住,根本阻止不了。

仇詩人當機立斷地將新開的這扇門重新關上,把血池和另一個大廳統統隔斷。

我望著閉合的墻,整個人都在抖,渾身無端端地發寒,手指更是收縮著張不開,然後,我被仇詩人掰開了閉合得很緊的雙唇,一個玉瓶的瓶口塞進我嘴裏,裏頭的液體全部灌進我嘴裏,流進我體內。

好一會,我才一點點平覆下來,只是很疲憊地,有點呆滯地仍看著那面墻。

“我會把你的身體找回來。”仇詩人擁住我,“相信我。”

半響,我回過神,反手抱住他寬闊的背,用力地閉著眼睛,我想哭,但哭不出來,整個腦子都是麻木的。

仇詩人想要轉移我的註意力,便放開我,指向趙星等人:“看看他們怎麽樣了。”

我趕忙打起精神,將其他的都拋之腦後讓自己不要再想,仇詩人將水晶棺移開後,露出底下被水晶棺壓著的幾個人,趙星赫然在列。

將推在一起的幾人逐一分開,再檢查過去,一共七個人,有四個人已經斷了氣,連魂魄都沒有了,剩下的都氣若游絲,包括趙星,仇詩人在墻上下了禁止,短時間沒人能夠開啟後,跟我一起給趙星三人的傷口做了簡單的止血和包紮,仇詩人也給他們餵了元氣符,如今的環境,只能做到這些,他們三個能不能撐下去,就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做完這一切後,我呆呆地盯著趙星看。

我昨天晚上沒有看錯,她真的瘦得嚇人,手上腳下有很多傷口,特別是雙腳,幾乎慘不忍睹。

趙星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還特別機靈,否則當初她不會在父母屍體被發現後,躲在自己家裏,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我猜想,她定然是逃離了魯醫生等人的掌控,偷偷躲在了林子裏,不知道她是怎麽生存下來的,但仍可以感受到,過程一定很艱辛。

直到我出現了,她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我重新帶回木屋,再一次被抓住。

當時真的不是我的錯覺,我腦海裏聽到的求救聲,一定是來自她的。

哪怕她曾經傷害了自己的一家,我也為她動容,說點自私的話,另外兩人我不認識我不管,但趙星,我真的希望,她能夠活下來。

仇詩人拍拍我的肩:“想要她活下去,我們就得趕緊把這地方處理了,能夠及時讓她得到救治。”

我沈一口氣,點頭,握住仇詩人的手,借著他的勁道站起來。

直到此時,我們才有心思好好觀察一下這個姑且叫做二號的大廳。

二號大廳整體比剛過來的一號大廳小了一倍,整體都是乳白色的,兩邊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子,乍一看,像是墻上貼著白色的四方瓷磚,等我們走近查看,發現那是一個個抽屜。

仇詩人摳住其中一個格子,將它拉出來,發現裏頭躺著一具屍體,我見狀,也拉了兩個格子出來,裏頭也都躺著屍體。

這裏簡直就是個太平間!

仇詩人拉著我往後幾步,仔細觀察著整個二號廳,忽然問我:“你是否聽過,古時候,有人將死去的親人葬在崖壁上。”

我想了下,點頭道:“看過這類新聞。”

“那你記不記得,剛到這裏時,我跟你說過什麽。”

“……這地方是陰穴寶地?”話一出口,我馬上很有危機意識地躲到仇詩人身後。

“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現在腳底下,連接著剛剛那個血池裏的血水。”

聽仇詩人這麽說,我低下頭看腳下白白的地板,想到如果這地板塌了,下面全是血水,就覺得腳下發麻,生怕自己過重,怕地板踩踏了。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躺在格子裏的屍體,感受到“生”氣後,動了。

被我們拉出來的三個格子裏的屍體最先睜開了眼睛,早已經僵化的他們動得很慢,又確實地在往外爬,沒過多久,其他還密封著的格子裏發出了“砰砰”的撞擊聲,沒猜錯的話,是裏面的屍體“活”了,想要出來了。

我在仇詩人身後揪著他的衣服:“這就是你說的起屍?”

“差不多,”仇詩人說到這,抹了把下巴,“可惜,沒把小寶帶來。”

“帶小寶來做什麽?”我狠瞪他一眼,然後在他腰上擰了一下,“這些怎麽處理?”

仇詩人先拿出一副手套,看起來跟一次性塑料手套很像,但接觸到後就能知道完全不同,且輕易不會壞掉,等我戴上手套後,他拿了好幾張符紙給我:“僵屍片看過吧,貼他們腦門上。”

“哦,”我鄭重地接過符紙,“那需要閉氣嗎?”

他聞言一頓,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後,當先沖上去,手一刷,就將最開始的三個僵屍貼上了符紙。

待我走到一個被從裏頭推開的格子前,趁著裏頭屍體剛擡起頭的瞬間將符紙貼到他腦門上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其實我是……不用呼吸的?

發呆的情況下,就是我差點被一只冒出頭的僵屍咬到,等我嚇得收回手,想到自己被咬了好像也不用怕?

我都不知道這種情況,我該欣喜自己不用怕,還是難過自己已經不是個人了。

我現在,到底算什麽,鬼嗎?

可我跟其他鬼魂又不太一樣……看到一只跑出來的僵屍“嗷嗷”地撲來,我呆呆地拿出符紙往他腦門上一貼,他不動了,僵立在那,大半個身子還在格子裏,兩只手還一上一下彎著手爪。

低頭看著手中的符紙,我細思一會,拿起其中一張符紙貼在我腦門上,想看看有什麽效果。

結果除了腦門有點刺痛外,我的行動一點都不受阻。

然後,符紙就被仇詩人揭了,他好笑又好氣地瞪我:“你是不是傻?”

我摸摸自己的腦門,吶吶地道:“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什麽。”

仇詩人目光暗了幾分,一邊將符紙貼到跑來攪局的僵屍頭上,一邊將我擁入懷裏:“你把我說的話忘了?”

我悶悶地道:“記得。”

“重覆一遍。”

我哼唧,一邊羞紅臉:“不管我是什麽,我都是你媳婦。”

“知道就好。”他拍拍我的背以示獎勵。

這人,哪怕是安慰人,都是這麽簡單直接。

可能大家會覺得我怎麽那麽快就接受自己已死的事情,其實我並不是現在才知道的,在來日暮精神病院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仇詩人和張曉芳吵的那幾句話那麽明顯了,我怎麽可能聽不出來,那會靈魂受到沖擊不舒服沒能細想,後來被小葵“祝福”後,腦子就清醒了,沒道理還弄不明白“人鬼殊途”這句話的意思。

我問仇詩人,他不肯說,但默認了,然後強硬地讓我把上頭那句話念了一百遍。

一百遍啊!當時就算我有任何傷感,都在一百遍的沖刷下,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好嘛!

有了這個前提,早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死了,在看到自己屍體時,雖然沖擊還是有,到不至於就這麽崩潰,所以,還得感謝那羞恥的一百遍!

想到這件事,我哼唧唧地推開仇詩人,繼續去將那些僵屍貼符紙,這些顯然都是低等的屍,我一開始還有點怵,不管我現在是什麽鬼,我仍習慣把自己當人,害怕很正常,但貼著貼著就麻木了。

直到,我順手把一個沒動靜的格子也拉出來,看到裏面躺著具屍體,慣性地就要那符紙貼上去,卻在我的符紙碰到腦門時,一直沒動靜的屍體睜開了眼睛,不僅避開了符紙,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怎麽回事?

我意識到不對,想往後退,但對方將我的手抓得很緊,情急之下,我另一只手將手中所有的符紙都貼了上去,大部分都散落了,但也貼上了三四張。

符紙貼在對方臉上時,冒出黑色的煙,符紙底下也有腐蝕的痕跡,可並沒有因此限制了對方的行動,她伸出手,將三張符紙都撕了下來,還有一張是自己掉的。

我暗道不好,一腳狠踹那個格子,被抓住的手更是借力想往外抽,本以為會很難,我的手卻突然透明,順利地從對方的桎梏中“脫”了出來。

趕緊再踹一腳格子,將那個大抽屜關上去後,我才有空看向自己的手。

這是第二次我的手透明化了,最早時我很害怕,但現在看來,這似乎算是我的一種本事?只是我還不會操控,現在看著自己的手,都不明白剛才是怎麽變透明的。

正看著,我的手就被握住,剛在另一邊的仇詩人趕過來了,把我拉到他身後,然後目光冷然地盯著剛才那個格子。

被我踹得合上的格子被從裏面推出來了,先伸出一只手來,那只手的皮膚是青黑色的,上面還有幾個潰爛的傷口,那只跟鬼爪一樣的手扒住格子,然後躺在裏頭的“屍體”冒出頭來。

當我看清她的臉後,我不禁低呼:“是我夢境裏看到的那個輪椅姑娘……裴芯?”

她就趴在格子上,身體還躺在抽屜裏頭,然後她望著我笑了,那張臉,比我在夢境裏看到的更青白,準確的說,是沒有生氣,好像她在自己的臉上,戴了一張死皮。

“班瀾?我的表姐,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我看著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既然仇詩人說了這裏是陰穴寶地,那麽對練“邪功”的裴芯來說,無疑是個好地方,但和一堆死人,甚至可以說是僵屍躺在這麽一個個格子裏,這特碼的什麽心態啊?

這個精神病院裏,還能找出一個正常人嗎?

“嘻嘻嘻……”裴芯看我的眼神跟牛克有得一拼,“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能實體化的鬼魂,不過能實體化,那需要很多很多的能量,百年厲鬼都做不到你這樣,我要是能把你圈養……”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美好的事,眼底的貪欲更勝。

是了,她是個養鬼的,還是用最不入流的方式來養鬼,現在我就是一只……鬼,她這是看上我了?

我面無表情地拍拍仇詩人的肩膀:“有人要跟你搶媳婦呢,還不快滅了她!”

曾經,我還會因為老姨,對裴芯有那麽一點點仁慈,然而現在,我眼前的這個人,她還能算個人嗎,留著她,玷汙的,是老姨,是陳家的祖輩。

“說的是。”仇詩人非但不反駁我的話,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他腦袋左右動了動,發出骨骼“哢哢”的聲響,然後盯上裴芯。

裴芯一被他看上,原本發光發亮的眼睛閃過畏懼,人也往櫃子裏縮了縮,但她很快調整了狀態,身子往下壓低,眼睛直盯著仇詩人,她現在就像一只想要攻擊人的毒蛇,除了沒有豎瞳,也沒有蛇的細長舌頭,不然一定是一只藏在櫃子裏露出腦袋的蛇妖。

她在和仇詩人對峙,她以為自己躲在這地方修煉這麽久,實力大有長進後,是不用怕毀了自己的仇詩人的,然而真正再次面對後,她發現自己完全被壓制著。

這種情況讓她心慌,所以她控制不住搶先出手,從格子裏彈飛了出去,用自己那雙跟鬼爪沒兩樣的手朝仇詩人的臉抓去。

然而,仇詩人輕松地避開了她的手爪,不客氣地一拳反朝她的臉揍去,跟打網球蓋球一樣,將她拍到地上,一只腳不客氣地踩在她背上:“以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就無敵了?你這蠢貨!”

永遠別指望仇詩人的嘴裏能說出什麽好話。

裴芯咳了幾下,她想爬起來,但背上的腳重如千金,她根本掀不動,她能做到的,就只是把頭擡起頭,怨毒地看著我們。

當我以為她只能這樣了時,她的脖子忽然以不可能的角度大扭轉,頭轉向了背後,嘴巴一張就要朝仇詩人的腳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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