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白宇早出晚歸。每次都是深更半夜回來，那時明霜霜早已睡下。兩個人幾乎都說不上什麽話，一條無形的隔閡在悄然產生。

本就在異國他鄉，白宇的若即若離，明霜霜不由得多想。

終於，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去問了白宇。

夜已經深了，換做以前，明霜霜早就睡下。不過，今晚為了等白宇，她保持清醒。

“什麽書，越看越困。”她不耐煩地放下書，倚靠在軟塌上。素凈的臉上未施粉黛，一線流蘇挽住鬢發，松松垮垮的烏發披在身後。

這時，白宇靜悄悄走進來，沐浴後身上飄散淡淡的清香。

“霜霜，你怎麽沒睡？”

“等你。”

白宇褪去外衣，輕聲輕腳上了床，“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府裏有人欺負你？”

她輕輕靠在白宇身上，“不是。”

“霜霜，是不是宮裏的人欺負你了？”

“好了，你別瞎猜。沒人欺負我，有你在沒人敢對我怎樣。”她攀著白宇的脖頸，窩在白宇的懷中，“你這幾日早出晚歸的，都是去做什麽了？”

白宇深吸一口氣，盡量避開她的眼睛，“我受邀去參加宴會。”

說謊的樣子太明顯了。

她在心裏勸告自己，要好好說，千萬不能對白宇使性子。她要賢惠，要理智。

“真的？”

白宇一口咬定，怎麽也不松口。

明霜霜徹底忍不住，直戳戳盯著他，“我就這麽好騙？”

白宇見她生氣，心裏緊張，“不......不是。霜霜，你聽我解釋。”

明霜霜捂住耳朵，側身背對著他，氣呼呼：“我不聽。”

白宇嘆息：“那好吧。”

不聽這話不要緊，一聽就火大。明霜霜蹭的一下坐直了，“白宇！你什麽意思，我不聽，你就可以不解釋了嗎？我看你就是厭棄我，想要換個正妻了。果然，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白宇，你喜新厭舊。是不是早就物色好了，哪家的小姐做你的繼室。”

她巴拉巴拉說一堆。

白宇耐心聽完她發火。

“霜霜，我可以解釋嗎？”

“我不聽。”

“嗯。”

“白宇！我不聽你就不解釋？”

“霜霜，那......我可以解釋嗎？”

“我不聽。”

“我這幾日出門，並非尋花問柳。是做了一些見不得臺面的事情。我就沒有告訴你。七皇子答應我，只要我幫助他當上皇帝，就允諾，會放咱們一家人回到雲國。”

明霜霜松開捂住耳朵的手，去握住白宇的手，“你去殺人了？”

白宇垂下頭，極其小聲：“嗯。”他也知道，明霜霜不喜歡他做這種事情。可是，別無選擇。

來到風國後，明霜霜很少會開心。他能做到的就是幫助明霜霜重新回到雲國。

風國皇帝既然要明霜霜做質子，就不會輕易放人。

唯有扶持七皇子上位，作為交換條件，讓明霜霜獲得自由。

明霜霜輕輕錘了他一拳，不痛不癢的，“阿宇，你太傻了。這麽危險的事情，以後不許再做了。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當寡婦。”

“可是......”白宇委屈。

狡兔死，走狗烹。

若是白宇真的幫助七皇子上位，那七皇子很大可能不會放過白宇。這種暗地裏鏟除異己的事，七皇子不會容許有更多的人知道，只有死人才會閉嘴。

明霜霜聲音軟下來：“我不想回雲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和長安都好好的。如果我回到雲國的代價，是你。那我寧可在風國一輩子。阿宇，你聽我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你好好的。你別再做這種事情了。韓信，你知道吧他幫助劉邦當上皇帝，還不是被忌憚，最後被呂雉殺了。”

白宇最聽她的話。

只不過，踏上賊船，想要下來就難了。

七皇子那邊，無法交差。

“對了，阿宇，你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有人看到過你的臉嗎？”

“沒有，我都是蒙面的。”

萬幸，除了七皇子就無人知曉。白宇不會因此樹敵。

“阿宇，七皇子那邊，你就不要再理會他了。不管他說什麽，你都不要聽。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最重要。”明霜霜言辭誠懇，期盼白宇就此收手，“阿宇，我是很認真的，不是和你賭氣也不是鬧脾氣，就是要告訴你，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在一起。”

白宇攬住她，“我懂你的意思。”

“阿宇，你會聽我的話，對吧？”

“我會聽話。”

“阿宇，我是雲國人，思念故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更想和你，和長安在一起生活。無論是在風國，還是哪裏，只要是和你們，我都會滿足。”

白宇柔情地親在她的臉上，“霜霜，我是你的人。”

以後得疏遠七皇子，白宇心中默默想著。他凡事以霜霜為先，霜霜不同意的事情就不能做。可是，想要在風國安枕無憂，他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現在他至少有十九皇子的身份，一旦皇帝駕崩，還不知道下任皇帝會怎麽對自己。

白宇思忖片刻，“霜霜，要不然我去朝廷謀個一官半職？”

萬一，七皇子伺機報覆，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存在，你幫他幾次，後面不幫了，他便會四處詆毀你。應了那句老話：壞人做九十九件壞事，做了一件好事，就被人誇讚。而，好人做了九十九件好事，單單做了一件壞事，就被人謾罵詆毀。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會管你，只會擔心你的安全。”困得睜不開眼，明霜霜迷迷糊糊躺在他懷中，“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白宇心中有了主意。

他將明霜霜放好，默默蓋上被子。

自從明霜霜有身孕後，他一直睡在隔間的軟塌上。直到明霜霜平安生下一子，他都睡在外面的臥榻。這麽些天，他克制自己，不曾碰過明霜霜。

他的腳步很輕，心思很重。

當月光灑在地上，他落寞地躺在軟塌上。隔著屏風，他遙望屏風後面熟睡的明霜霜。

不比從前，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白宇有妻子，有兒子。他得為家人考慮。

思緒飄飛，白宇昏昏沈沈睡去。在夢裏，他回到與公主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時候，他帶著目的接近公主。心，不由自主跳躍到公主手裏。

夢醒了，天亮了。

他一睜眼，就是清晨。

黎明的曙光直射心房，天邊泛起紅霞，雞鳴聲與犬吠不止。

白宇洗漱後，跑到床邊，躺到公主身邊。

長安不和他們夫妻睡，都是由乳娘帶著。

明霜霜睡姿喜歡平躺，雙手交叉在胸前。她睡覺也不喜歡說夢話，就是安靜得一動不動。似乎是嗅到熟悉的味道，她緩緩睜開眼睛。

“阿宇，你來了。”她磨磨蹭蹭靠著白宇。

白宇替她掖了掖被角，“霜霜，你再多睡一會兒吧，我陪你。”

午後，明霜霜抱著長安，在院子裏溜達。

琥珀急匆匆跑過去，湊在公主耳邊說了幾句。明霜霜的臉色頓時不好了。

最壞的事情，發生了。

明霜霜面色一沈，將長安交給乳娘抱下去。

“阿宇，說別的了嗎？”

“沒有。”

琥珀小心翼翼看著公主，生怕自己傳錯話。

七皇子不肯放手，上了賊船就難下船。他命人傳消息，以明霜霜做威脅，白宇不得不去七皇子的府邸。

明霜霜一走，發髻上的玉珠步搖晃動，嫌棄步搖累贅，她一伸手拔出步搖，放在桌子上。心中有煩心事，她悶悶不樂，在桌子邊來回踱步。

一籌莫展，無計可施。

她眼眸黯淡無光，神采不似以往，“阿宇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家？”

“沒有。”

琥珀收起桌子上的步搖，放入珠寶盒。

春天本該是歡歡喜喜，一家人出門踏青的好季節。

她失魂落魄，手都不知道放哪裏，拽著衣角。全無過往的意氣風發，彼時她只是一位擔憂夫君的小婦人。

直到傍晚，白宇回來。她的臉上才恢覆血色，精神好轉。

一見到白宇，她飛奔過去。

“阿宇。”

白宇幫她將碎發捋順到耳後，溫柔：“我回來了。”

“七皇子要你去做什麽？”

“他要我繼續幫他。”

風國皇帝的子嗣頗多，十五個皇子，五個公主。七皇子的競爭壓力很大，不得不拉幫手。歷來皇位的爭奪就是血腥暴力的。在風國，稍有不慎，就小命不保。

“阿宇，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是。”

明霜霜對他的視線，“那咱們豈不是只能受他擺布了。哎，阿宇，咱們好慘。”

白宇挽住她的手，喃喃：“霜霜，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你受委屈就是我受委屈。”明霜霜撒開手，落寞地坐下。

虎落平陽被犬欺。

白宇也不會安慰人，只能默默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小手。

“阿宇，只一點，你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好。”苦澀的聲音從她嘴裏說出來，就是那麽的委屈。她何曾這般妥協，換做在雲國，以她的身份都不會正眼瞧那七皇子。

白宇知道明霜霜作為公主，能說出這番話就已經很委屈了。他心疼地摸著明霜霜的額頭，“霜霜。”

做質子，就兩點不好，這點不好，那點也不好。命運被人操控，想做什麽都不能稱心如意。異國他鄉，明霜霜不習慣風國的吃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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