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乾坤殿】

皇帝負手而立，一改往日的和善，臉色嚴峻，“你是怎麽回絕的？”

神武將軍微微頷首，“微臣直言相拒，和太子妃說，不願意。”

皇帝眉骨輕輕挑起，指腹摩挲桌上的茶盞，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十年前的事情，將軍已經釋懷放下了麽？將軍是否對我雲國沒有一絲恨意？”

喪子之痛，就不想報覆雲國？

皇帝是有理由懷疑將軍叛國的。畢竟，喪子，足以讓一名父親失去理智。神武將軍戎馬一生，不求富貴權勢，唯一一子，還被斷送在戰爭中。

神武將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敢欺瞞陛下，十年前的事牢記心頭，終生難忘。微臣恨那個人，恨他挑起戰事，恨他為了一己私欲而開疆擴土，最後我兒死在戰場上。可是，我沒辦法，我是雲國的將軍，我不能讓雲國的百姓陷入戰事。我已經失去兒子，不能讓雲國千千萬萬個父親失去他們的兒子。”

“若是微臣想背叛雲國，大可不必將此事告知陛下。”

皇帝狐疑掃了他一眼，嘴上卻說道：“朕自然是相信將軍的。將軍格局大，不把仇恨轉移到雲國的百姓身上，可謂是識大體。”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將軍的肩膀，“辛苦將軍了。”

良久後，神武將軍從乾坤殿退出來，大步流星走向宮門口。在那裏有等候自己已久的副將阿虎。

皇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倍感落寞。

“吩咐下去，讓他繼續監視。”

乾坤殿外守候的暗衛收到皇帝的授意，面不改色地放出特有的信號。藍色的煙花，是他們暗衛之間的一種聯絡方式的信號。

皇帝悠悠嘆息，眼珠子一轉，狡猾一笑，“那人呢？”

臺階上等候吩咐的老李公公拱手朝拜：“回陛下，他在公主府裏養傷。”

“你派人通知他，讓他想辦法混到邊疆的軍營裏。事成之後，我答應他的要求。”

“遵命！”

也是偶然，出宮采買的老李公公碰巧看到一個人，他居然和神武將軍亡故的兒子長得一模一樣。多方打探，他才得知那人的身份和住處。經過老李公公的拉線，皇帝和他達成秘密協議。那個人便是黑狗。

黑狗做刺客的那些年，凡是見到他臉的人，除了紅蓮教裏的人，就是目標人物。他用美□□殺，基本上那些目標人物都死絕了。要不是在公主府養傷，他懶得易容，也不會被老李公公瞧出來。

世間竟有如此相像的人，真是巧合。

君臣面和心不和，大局早已註定，那是一場不可避免、沒有硝煙的戰爭。

另外一邊，於人跡罕至處，他握著韁繩，騎著烈馬駒，副將緊隨其後。

此番回京師，就是為了祭奠兒子，以及那件事。

騎行在密林，遠離了人煙。副將才大膽開口：“將軍，咱們可是要改變計劃？”

神武將軍冷冷回道：“按照原計劃進行。”

“可是，您......”

神武將軍嘲諷道：“太子妃白日見了我，傍晚宮裏安插在府裏的眼線就不見了，晚上駙馬就過來問話。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太多了。我只有主動告訴皇帝，他才能對我放松警惕。不然你以為，他會輕輕松松放我回邊疆？”

“原來如此啊。”

回京就兩件事，一：祭奠兒子。二：與波斯公主會面，共商大事。

先前他就與老波斯王有書信往來，直到與波斯公主會面後，才當面詳談，密謀好了裏應外合。

他鎮守邊疆多年，那裏才是他的大本營。若是被扣留京師，那他就束手無策了。

僅有的一子，慘死在虎牢關。他怎麽能善罷甘休。要不是老波斯王來信，他都不知道那個罪魁禍首還在雲國裏逍遙自在呢。在他這裏，無論多少國家大義，都被湮滅在喪子之痛中。

這不公平，有的人任性妄為，害死十萬將士，卻好端端活著。而我那乖巧懂事的兒子，卻亡故了！

——

【太子府】

“今日花園中芍藥開得不錯。”鶴慶淡淡地說著。

明霜霜來勢洶洶，大有一副要勸說鶴慶改邪歸正的決心與態度。

“鶴慶，別扯別的。我已然知曉，你與神武將軍的密謀了。趁現在還來得及，你趕緊收手。”

“奧？”鶴慶出神地望著地上那朵雕零的芍藥花瓣，“霜霜，來不及了。”

明霜霜搖搖頭：“鶴慶，一切都來得及。神武將軍沒有同意與你結盟，事情就沒有開始。我知道，你必然是想繼續去勸服神武將軍。但是我能告訴你，他絕對不會背叛雲國的。你休得胡來。”

鶴慶眉眼黯淡，顴骨消瘦，“霜霜，來不及。”似乎是知道些什麽，她輕輕嘆息，“太晚了。”

“鶴慶，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將此事稟告我父皇嗎？”她很是焦慮，單純地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鶴慶隨即停下手中的動作，枝頭那朵俏麗的芍藥花含苞待放，“皇帝已經知道了。”

明霜霜只覺得胸悶氣短，她竭力想瞞住的事情被父皇提前知道了，鶴慶頂著危險卻無所謂。

“鶴慶，你是不是瘋了？你以為當了太子妃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聯合戍守邊關的將軍反叛雲國，你這是死罪。別說你是太子妃，你就算是皇後，我父皇也不會寬宥你的。你明不明白？你是波斯來和親的公主，就算你被我父皇抓起來關進牢獄，波斯也不會為了你而打亂計劃的！”

她握緊拳頭，為鶴慶的命運擔憂。

然而，當事人就好像不知情一樣，坦然采花。一盞茶的功夫，鶴慶手中采摘了五六朵嬌俏的芍藥花。

“霜霜，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你不必為我擔憂。權當做沒有認識我這個人吧。”

鶴慶一意孤行。

“我知道咱們立場不同。我是雲國的三公主，你是波斯的公主。你為了波斯的宏圖大業，去策反神武將軍，我可以理解你。畢竟你是波斯的公主。但是，鶴慶你想過沒有？你現在身在雲國，一旦波斯和雲國開戰，波斯是不會派兵來保護你的。你這樣不值得。”

“霜霜，我回不了頭了。”

“元鶴慶，我都是為了你好。我拿你當朋友。我想要你活著！”

“明霜霜，我也最後告訴你一遍，我回不了頭了。這事是我心甘情願、九死不悔的。就算雲國的皇帝要殺我，我無話可說。事是我做的，我早就想過這個後果了。”

明霜霜眼見勸不動，失去耐心，咆哮質問：“元鶴慶，你到底圖什麽？你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只要你現在收手，我去和父皇求情，他會放過你的。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咱們還是好朋友。你依然是雲國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可以好好地活著。”

鶴慶扭頭轉過去，“你走吧，不管我做什麽都和你沒關系。那件事，我還是會繼續做。霜霜，你攔不住我的。”

明霜霜生氣地離開院子。

守在院子外的白宇，看到他家霜霜毫無血色的唇瓣，心尖宛如刀攪。他輕輕挽著明霜霜的手，柔柔呼喚道：“霜霜。”

那低喃的話語溫柔到明霜霜的心坎坎裏去。她心裏逐漸緩和，面容恢覆血色，“算了，反正神武將軍也回邊疆了。我還有的是時間來勸她。不著急。咱們先回府吧。”

白宇點點頭。

“公主怎麽又來了呢？”側妃說話陰陽怪氣的，令人好不嫌棄。她自小產後，對下人是動輒打罵。不知道是原來秉性如此，在太子面前深藏不露。現在她也懶得假扮那個溫柔可人的小嬌妻了。

明霜霜嘴角上揚，眼角輕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太子的側妃啊！”她將“側妃”二字尾音拖長，語調上揚。

她戲謔道：“聽說側妃小產了，也不知道側妃身子好些了沒？”

婉兒出身青樓，本就心高氣傲的。可惜了，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打量著太子是耳根子淺，好糊弄的。她就想纏著太子，讓太子封她個太子妃。

在太子府，她最聽不得的就是“側妃”二字。

側妃怒目圓睜，“你......”

明霜霜嘲諷：“你什麽你，區區一個側妃，不過是我皇兄的妾室罷了。見到我不行禮，是打量我好說話嗎？你服侍人慣了，怎麽還學不會行禮。奧，我忘了，你那邊是不會教你這種規矩的。側妃，你好好學學吧。”

“側妃，沒事別瞎出來晃悠。之前瞧你氣色尚可。怎麽，小產後，你憔悴這許多，活脫脫就像三十多歲婦人般了。不是我說，你多註意點儀態。我皇兄可不必你從前承恩過的客人。他身邊美女如雲，你小心被新人比下去。”

側妃磕磕巴巴，被氣得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的。她眼眸猩紅，“不會的，太子他心中只有我一個人。”

明霜霜不屑於與側妃吵架，帶著白宇就離開太子府了。

馬車上，白宇臉上沒有什麽情緒，只是牽著她的手，溫柔地凝望她。

她懟過太子側妃後，心情似乎是好些了。心裏的陰霾清掃過半，她倚靠在白宇肩膀上，閉著眼眸靜靜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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