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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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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短松崗。她懶懶散散坐在一棵樹上,眺望遠方。烏黑長發高高盤起,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她清秀如出水芙蕖。

遠方有父皇,有阿宇......

良辰美景奈何天,我孤獨啊!

那雙波光瀲灩的星眸在思念故人,不過是一月,怎麽就好像過了幾年一樣。我心荒蕪,期待重逢。她手指微微觸碰到骨扇,輕輕嘆了一口氣。

重生一次,怎麽還是做錯了呢?自以為是的想法,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她沒有得到滿意的結局,失落感油然而生。

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溫潤的月光灑在地面,入目三分,三分皆是阿宇。

如果一直忘不了他,那就回去找他吧。一想到白宇,她總是搖擺不定,左思右想。思念不及之處,重逢相遇便是了。

不知何時,方丈突然出現了。

“徒弟,為師算出明日大吉,宜出門。你該回家了。”

“師傅,你是道士,又不是算命的。”

“徒弟,你看天上的月亮像不像小舟,正好山外有長河,你可以劃船回去。這不是巧了麽。”

“師傅,你別勸我了。我要在道觀裏日日吃齋念佛,超度亡魂。我要吃遍所有苦,來洗刷我的罪孽。”

“徒弟,有一說一,你已經吃遍了山裏的野味了。明天師傅只能去山外面給你逮野麅子做飯了。另外,咱們是道觀,不是佛堂。修佛才吃素,咱們道士是可以吃葷的。還有,你每日睡到自然醒,道德經會念了嗎?”

明霜霜:“……”

今晚月色嬋娟,不如安靜賞月。

方丈盤腿坐在草地上,幽幽道:“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少年生得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少年心儀一位愛穿紫衣,喜歡彈奏琵琶的姑娘,一直未說出口。兩個人門當戶對,金童玉女。太平盛世,想要開疆擴土,驍勇好戰的少年偏偏要領兵去攻打鄰國。一朝戰敗,十萬士卒喪命虎牢關。”

亂世領兵擊退敵軍,那是英勇無畏。太平盛世主動出擊,還損失了十萬戰士,簡直是人神共憤。想想也知道,少年必然不為世俗所容納接受。

明霜霜低頭看著師傅,“後來呢,少年和姑娘怎麽了?”

十萬無辜的生命啊,怎麽還能有個美滿的結局。高開低走的結局是一定的,顯赫的身世與光耀門楣的府邸,結果扼殺了十萬將士。想必是沒有臉面,去回到故土了。那十萬將士的家人,是無法原諒少年的。

僥幸逃回一命,少年像只鼴鼠,躲在山坳裏。

方丈眼角濕潤,聲音悶悶的,“那驕傲如烈陽的少年死了。姑娘丟了琵琶,嫁了他人。她生了一個很可愛很乖巧的女兒。”

回不去了,無力挽回的錯誤就像歷史碾過的車轍軌跡。人死不能覆生,不能彌補的錯誤要用一生得愧疚與良心不安去彌補。

蒼涼的嘆息聲中,蘊藏了無盡的遺憾!少年多想再聽一聽姑娘的琵琶聲啊,可是他不能,他再無顏面出現了。

如果微風吹佛過你的身邊,卷動你的衣袖,那就是我在想你了。暫且讓風兒替我拉拉你的手,謹以此獻上我的思念。

“師傅,這扇子的名字真的叫很好的扇子?”

“嗯。”

“師傅,我聽完你講的故事,再聯想了一下。那個,我母妃的乳名好像叫阿好。你,”她狐疑猜測,“你不會是講述我母妃的事情吧。難道你就是、就是我母妃喜歡的少年?”

如果少年不是好大喜功,沒有領兵出戰,那他們將會是雲國身份最尊貴的夫妻。

如果少年自私點,拋卻戰敗的臉面、不管不顧和姑娘在一起,那他們將會是隱居在山林間的神仙眷侶。

方丈抹去眼角濕潤的淚水,輕咳一聲,“我是要通過講故事的過程,讓你明白一個道理。千萬不要錯過,錯過了要去及時挽回。”

“你還小,不懂。但是我懂,我得告訴你,趁你有機會,趕緊回去。你怕不怕等有一日,他不在原地等你了?我告訴你,沒人會在原地一直等你。”

避重就輕的回答,讓話題回到正途上。

說來說去,他就一個意思,希望明霜霜早點回宮。

她就是仗著白宇喜歡自己,才肆無忌憚地作天作地。

人有時候就是特別固執,不肯聽信別人的話。又很奇怪,突然就能釋懷,好似變了性子。

千言萬語抵不上一句:女人心,海底針。

“師傅,我懂了。”

突然間好像釋懷了,她長舒一口氣。

人死不能覆生,在這裏緬懷過去有什麽用,還不如為活著的人多想想。

父皇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很悲傷了,還要安慰自己,想想自己真是不孝女。白宇事事都滿足自己,稱得上是無可挑剔的良人了。自己卻提出和離,讓他難過。

是啊,怎麽就不能替活著的人多想想呢?

第二日,明霜霜身騎白馬,凝視一眼,徐徐說道:“師傅,珍重。”

方丈滿目慈愛和善,“嗯。”

“對了,師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不重要。”

“師傅,我懂得珍惜眼前人。現在也即將去尋找到我的阿宇。我要帶阿宇回家。那你呢?”

“她不在人世間,我尋不到她了。”

“師傅,我的意思是,我父皇還活著。你多少年沒有見到哥哥了?”

人死不能覆生。那活著的人呢,你也不想見一見嗎?

皇帝從未怪過這個弟弟,月月飛鴿傳書,希望他能有一日走出執拗。

對家人是有求必應的菩薩,這樣一個心軟的皇帝,不知道是雲國之幸,還是雲國之難。

方丈垂下頭,視線下移,看著腳下的泥土。虎牢關一戰,血染成河,匯聚的鮮血染紅了黝黑的土壤,會不會也流淌至這裏?

心裏的愧疚就好像一座大山,難以逾越。十萬將士傷亡殆盡,他們不能一家團聚。自己哪裏有資格嘗到團圓的味道。

他苦笑,算了吧。

慣會講大道理,去說服別人一套一套的。輪到自己,就好像泥沼中的水蛭,出不去了。他不厭其煩勸慰明霜霜去追回白宇,卻不敢對自己說一句:回家看看吧。

她手握韁繩,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驀然回首,望了望身後的方丈,依舊是那般的風流倜儻,光彩照人。只是可惜了,那愛穿紫衣,喜彈琵琶的姑娘死於難產,早在十六年前就身歸混沌,步入黃泉了。

少年與姑娘定下的是娃娃親,兩家締結姻緣,家族強強聯合。虎牢關一戰,少年寫下悔過書,隱匿於人海,再也不現身。家族聯姻,姑娘奉命嫁給少年的哥哥。

有人曾經問過那姑娘,為什麽願意嫁給少年的哥哥?姑娘說,只是笑笑,看看天邊的雲。

姑娘很好很好,好到不吵不鬧,對身邊每一個人都很溫柔。只是,她不能再肆無忌憚大笑,心裏再也沒有舒暢過。愛不愛的,有什麽可計較的,反正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

姑娘似乎格外偏愛雲,衣服上繡著雲朵,屋裏頭的圖案都是雲的樣式。

對你的愛意從未言於口,卻洋溢在我每一個不經意的舉動下。

——

她騎馬越過山坡,就看到一棵棵栽種在滿山坡的小樹苗。原本光禿禿的山坡上,種滿了樹苗,好似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眼看一人青衫白帽奮力勞作,好熟悉的背影啊!一陣風刮過,吹落白帽,三千青絲隨風飄蕩。

她晃了晃神,定睛一看。捂住因激動而狂跳的心,她呼喊一聲。

“阿宇?”

那人楞住,聽到聲音後轉身,看了看,擦了擦手中的汗,歡快地飛撲過來,“霜霜!”他嘴角上揚,歡喜滿懷。

她翻身下馬,安穩掉落在那個熟悉的懷抱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條路好像是通往清風道觀的,約摸三裏地。

白宇溫柔地看著她,“我在等你。”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等待萬年,我心亦甘願。積攢了滿腹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是一句,等你。

她心疼地撫了撫白宇的臉龐,低喃道:“阿宇,你可以在家裏等我的。沒必要在這麽一個荒山野嶺吃苦受累。我不想你這麽辛苦。”

“我不苦。霜霜,你在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家。我就是想離你近點。”

她勾住白宇的脖子,烙下一個吻。許久未見,白宇清減幾分,整個人都瘦了。

“阿宇,你為什麽要在這裏種樹?”

開荒?

“陛下說,只要我在這裏種滿一千棵梅樹。等到冬日紅梅傲雪,你便會歡喜,回到我身邊。”

所以那一次皇帝傳授給他的錦囊妙計就是種樹,想必霜霜會喜歡紅梅傲雪的浪漫。

“那我要是沒看到梅樹,你不是白忙活了?”

白宇雙手抱著她,“那我就在清風道觀的東邊種上桃樹,南邊種上丁香樹,北邊種上梨樹。你總會看到的。”

一千棵梅樹,一千棵桃樹,一千棵丁香樹,一千棵梨樹……你總歸是能看到一棵我為你栽下的樹。

你看不到樹,我不會怪你,只會怨我栽種得不夠多。

我有耐心,有的是時間等你。

白宇漲紅著臉:“霜霜,我剛剛栽樹,身上都是汗,你先下來好不好?”

她原本搭在白宇肩膀上的手,戳了戳白宇的臉頰:“我不。”

白宇原本計劃是在七月中旬之前把樹苗種下的,可是萬萬沒想到明霜霜臨時改變主意,不做道姑修行了。

一千棵梅樹的樹苗,他只栽種了一半。也不知道待到冬日紅梅傲雪,是何場景。

“阿宇!”

“什麽?”

“阿宇!”

“霜霜,我在。”

“沒什麽,我就是開心。想多叫叫你。”

“嗯。霜霜,我也開心。”

兩個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

回到皇宮後,明霜霜將骨扇放在母妃陵寢裏,“母妃,這是他給我的。霜霜送給母妃。希望母妃喜歡。”

母妃陪葬品裏有一盒珍珠項鏈,每一顆珍珠都刻著一個字“雲”。那是她手工雕刻的,精心呵護的。

《雲國典史》:孝武皇後誕育兩子,長子明長河,憨厚老實,為人耿直,繼承大典。

次子明長雲,異常聰慧,天賦異稟,繼虎牢關大敗,生死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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