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封信，記憶不由自主停在那末尾格外鮮明的二字上：速歸。

既然，玉階飛之意並不是讓自己速速回歸皇城，為何要加最後二字？

一速……一“歸”！

師亂想起，這個世上只有玉階飛才知曉，就連教導自己十年的仙靈地界女媧娘娘玅築玄華也不知，那就是當年，自己還很小的時候，月無波指引她拜玉階飛為師的一年，以練字為名，其實熟記的一本書，一本不傳秘笈：

亂天渾地訣！

……天羅壁下，雲霭斷崖。

這處位於斷崖下的石壁，除了星象高人地理司，還有什麽？師亂猛然擡頭看向地理，一句脫口出口：“地理司，你還想得到龍氣嗎？”

11、盡掩天機

從極北之域到西北佛國並不只有一條路。

比起中途轉折的師亂，其實擁有第一手情報的酸儒太瘦生更早便到達千羅壁附近。雙佛並現尚未解決，西佛國人心惶惶，為保龍脈不失，北隅皇城早早便派遣了兵力駐紮在此地方圓百裏。

太瘦生滿天大汗背著書箱，像只陀螺似地在一片綠林中急得團團轉。綠林後方即為北隅軍營，太瘦生能憑借一身靈巧輕功無聲無息闖過外圍大軍，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朝前進一步……不然，數日前全身經脈被人硬生生抽走一路血淋淋滾下山的某佛門高僧即為他之榜樣。

星象高人地理司。

這個據聞為曾經天錫王北辰胤由深山請出並賦予司相一職的神秘高人，究竟是何來歷。就連在百年中，為追查當年蘭若經血案，將密探深入北隅各地的鉅鋒裏也無法準確探知。

唉，師亂啊！你可千萬切莫沖動，宗主已飛書一封告知吾此事始末……這這這，這事關重大吶！太瘦生一臉懊惱地捏著懷中書信，作為聯系鉅鋒裏與北辰太傅之間最初始的中間人，幾乎任何相關雙方之事，總有一份屬於太瘦生的情報。想當年，在認識師亂之前，他酸儒太瘦生不過是屬於宗內例行探查血案之密探一員，不知不覺竟走到如今這樣地位，也是太瘦生始料未及。

唉，就是未曾料師亂會如此性急，還沒聽他說明就直接沖走——懷中飛書是在玉三封鷹書之前便已由屬下送至太瘦生之手裏，早知道自家好友會那麽沖動，他就一開始麥猶豫直接點告訴她就好了。

“怎樣辦怎樣辦……”太瘦生繼續滿頭汗地團團轉，不遠處雲層上千羅壁傳來的轟隆轟隆聲從一刻鐘前就開始響起，“吾就說，阿亂其實很笨的。”太瘦生繼續擡頭看向千羅壁方向，哀嘆：“太傅啊太傅，這回真的糟糕了啦……”再拖延下去，真會死人。

就在太瘦生第十一次擡起衣袖擦汗的時候，四周倏然一靜。飛鳥停滯，蟲鳴不顯，原本由雲層山壁傳來的激烈氣流碰撞聲竟是不知何時已消音不顯，這是——

“結束了！”太瘦生精神一振，急忙擡頭，臉色變得凝重。

千羅壁。

師亂一手撐地，鮮紅血液逐漸由受傷的手腕滲入泥土。洩盡心中怒意，神智徒然清明，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忽然發現四周某些不對勁，打鬥這麽久，千羅壁前半截斷崖上早已石崩地裂，整個崖面硬生生幾乎被磨去三寸有餘。而在另一側由佛牒牢牢護住之石壁裂口處，三座本該不受到絲毫影響的北隅歷來皇者雕像上赫然有沾落半寸塵埃，因受先前氣勁沖擊驚擾，佛脈之中的北隅龍氣此時隱隱躁動，不時發出人耳無法直接聽到的咆哮之聲。

這不應該！雖然入魔後的佛劍分說無法發揮佛牒全部能力，但這並不說明來源天外的一代聖器佛牒便是如此無能，配合此地殘餘佛脈所形成之天然大陣，就連高深莫測的地理司一時也無法觸及龍脈，又怎會在此時遭受二人打鬥之沖擊，而導致龍脈驚動如此？

師亂心中倏然一驚，聯想起太傅玉階飛所暗示的三封鷹信，一個念頭於心內升起：此地，玉階飛必然曾經來過。

太傅來過，並且做了什麽！

那麽，玉階飛讓自己來此的目的？元凰並非真龍，與此地龍氣無關，皇朝無龍氣護佑，必然遭受天譴。要讓元凰真正成就真龍之身，轉嫁龍氣，或是……滅龍生龍——

“地理司，你還想要龍氣嗎？”千般念頭僅在一瞬，幾乎是師亂察覺龍氣震動之一剎那，一句話憑直覺脫口而出。地理司本就對暗中無影無形之殺機而心生忌憚，聞言更是一凜，本在猶豫要不要發出之一掌，霎時悄然無息收回掌心功力。

然就在這一刻，師亂突然掙紮起身，棄刀於地，目光重回銳利，雙手十指掐訣，一道玄奧印記霎時脫出指間掌控，竟是擊向矗立石碑中間穩而未動的佛牒。

渾地訣·四象歸元——

當初熟記亂天渾地訣時，性情好動的師亂對於勘測天象天機完全無絲毫興趣，記得最熟的反而是其中寥寥無幾的類似攻擊之招。四象歸元，能納天地浮游之靈氣，更難得可以撼動隱藏地脈之中的靈力異氣。一國龍氣，自然也包括在地脈異氣之中。

但有鎮壓物佛牒在此，師亂一狠心按照自己推測而來，本以為這一招收效甚小，出乎預料的是，印記落於佛牒之上，只聞一聲錚然清鳴，整個山崖霎時地動天搖，龍氣竟被成功引動，一聲咆哮化作金芒狠狠沖擊外在佛脈所成之結界——有人掩蔽天機！正是因為天機被掩，遮去北辰國運，此地禁制才會如此松懈，而龍氣若成無主之物，才能被區區一招四象歸元，引起如此劇變。

師亂心中一驚，繼而一喜，太傅果然留有後手。她踉蹌一步後退，一國龍氣縱然暫時無主，也非是此時有傷在身的師亂能夠吸納，剎那之間，印記寸寸碎裂，撞擊在結界上的龍型氣脈似是怒吼一聲，產生之反擊力道讓師亂十指崩裂，一口猩紅已是湧到唇邊。

“你——”地理司面色驟然大變，沒有什麽比他親眼目睹自己數十年來的目的被人一語道破，且被自己一直視為囊中物的龍氣竟是被別人引動來的震動！一瞬間，地理司心中殺機大盛，甚至有種不顧暗中高手直接將師亂斃於此地的感覺。但是下一瞬，師亂似乎察覺地理司所思，臉色驟然一冷，人倏然後退。

空氣溫度再次下降，宛如霜冷大地，一柄青竹劍鞘無聲無息現於師亂右手，被鮮血淋淋的十指緊緊握住——劍，未出鞘，然殺機已刺骨銘心！

風，徹底靜止。

師亂擡起眸，唇邊猶然帶著血絲，臉上卻顯出溫和笑容：“在我死之前，信不信，能先毀了此地？”她慢慢地，一字一字道，有褐紅發絲墜落眼前，遮住那雙突然看不清神色的雙眸。

現在，該是談判的時候了！

地理司深吸一口氣。

有先前引動龍氣的無名一招在前，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沒有把握接下師亂這句話。不同十年前月夜下應兄弟之請求攔阻一名無關緊要的江湖殺手，十年後再見這柄青竹劍，劍的主人卻已成長到足夠讓自己心生忌憚。

冷冷一笑，地理司白發縫隙間露出陰森眼眸，陰沈嘶啞聲音道：“吾果然並未看錯……”

“你果然未死——青女飛霜，鬼無鹽！”

“噗！”西南方向之荒山，玉階飛持扇結印，足踏罡步游走香案之前，一口鮮血落於綠衫之上，猶然未覺凝神以亂天訣擾亂天機運行——在師亂以自己所傳絕學引動龍氣之剎那，那北方天際金光遮蔽日芒，這正是，時機！

“哈……成了。”

擡手擦去唇邊血跡，玉階飛再次擡眸，見北方金光已隱，但天際雲層內隱約星光卻赫然有所改變。他輕聲一笑，心中暢快，一直以來肅然內斂的神情也因此輕松兩分：“只剩最後一步……”玉階飛低聲喃喃，目光染上希望：“凰兒，吾走之前，必然給你留下一個最完整的階梯！”以通向那不世皇業。

皇城大殿，陰影掩住玉案。

殿外人聲已是消去，北辰元凰批註奏章之朱筆終是一頓，微微滴落一滴鮮紅。

“元……陛下？”北辰泓有所覺察，唇動了動咽下那個名字，目光滿含關切看向身側神情略有疲憊的北辰元凰。

“吾無事。”北辰元凰擡眸輕笑，放下朱筆看向北辰泓，笑容不變只是語氣有些感嘆：“不過幾日，朕卻是開始懷念起皇姑姑喚朕凰兒時的模樣了。”

北辰泓微微搖頭，溫柔道：“階飛曾說，你已是帝王，自然要有帝王之模樣。”她怔了怔，又低聲道：“無論如何，吾總是你的姑姑，吾……總會在你身旁。”是落寞，帝王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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