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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杯杯涼水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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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你恨他們嗎?”

他問的聲音很輕,但就這樣輕輕繞進了我心裏。

我猛的轉身看向他,呼吸忽然有幾分艱難:“你剛剛說了什麽?再說一遍。”

“你恨他們嗎?”

“上一句!”

“你父親,根本不是意外死亡,是蓄意謀殺。”

他有意的停頓,輕描淡寫的模樣卻能輕易撥動我的情緒。

“而真正的兇手,就是司機和你的親生……”

“夠了!”

那一瞬間,我突然不想再聽下去了。

難怪……

難怪!

我紅眼看著他,只覺得如鯁在喉。

眼睛角處落下的溫熱淚珠,帶來鼻尖的一陣陣的酸楚。

當時是有多麽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全身失了力量,恨不得馬上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轉身,跌跌撞撞沒有目的慌亂逃,腦海就想著遠離這裏。

江姨上來拉住我,我憤怒的甩開她的手,雙眼通紅:“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騙子!全都是騙子!”

“知道什麽?”

江姨楞了楞,扭頭剛好看到一臉走出來的寧城。她又看看我,沈默了一會兒,突然猜出了什麽,松開了拉我的那只手。

“對,我早就知道了。”

我看著這些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它迫使我節節敗退。

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就只有我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

多麽,多麽像個跳梁小醜。

可笑。

我忽略掉他們的異樣的眼光,推開人群往門口跑,步子淩亂的不成樣子。

沒有回家,我如同行屍走肉走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雨淋在我身上,由大變小,漸漸沒了聲息。

昏黃的燈光照在頭頂,我仰著下巴,雨水順著我的下巴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滴答……

我屏住了呼吸,看著眼前緩緩駛來的車,眼睛被車燈刺的有些疼,漸漸閉上了眼睛,握指成拳。

“溫情,你他媽瘋了吧!”

寧夜北突然從道路上冒出來,一把將我推到燈桿柱上。

我靠著燈桿,瞇著眼睛看寧夜北,感覺他越來越恍惚,又覺得眼皮沈重,一閉上,便沒了任何知覺。

之後再醒過來,是在醫院。

旁邊守著的人,是寧夜北。

大概抵不過命運的饋贈,和寧夜北之間,他永遠都是還債的那個。

他削著一個蘋果,見我醒過來手上的蘋果都沒拿穩,直接掉了下去。

“溫情,你真狠心。”他看著我,恨恨的說。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覺得喉嚨難受的厲害。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見不得你了?”

我麻木的扭頭,唇色蒼白,看著他澀澀問:“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楞了一下,隔了好大一會兒才問:“你是不是早就抱了要死的心?”

我看著他,有些受不住他審視的目光,轉移了視線看向別處。

“看來醫生說的沒錯了。上次是要撞車,這次又是沒有求生意志。”

我閉垂著頭,沒有說話,呆呆的看著自己病態的指甲。

之後的二天,我提不起一點精神來吃東西,醫生親口對我說,如果再這麽下去,我一定會死的。

可能真像寧夜北告訴我的那樣,我根本就不想活。

住院的第三天,江姨來看過我,臉上的擔憂盡顯。

我看著她的表情,並沒有多少感動,卻想明白了當初她為什麽願意讓我進夜誘了。

其實算來算去,這些個人中,就她的如意算盤打的最響。

第四天,我依舊打算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病床上繼續不吃不喝。

也是第四天,我隱隱聽見了醫生的談話。

快不行了。

寧夜北氣的砸了杯子:“要是治不好她,我讓你這家醫院給她陪葬!”

當時在想,寧夜北真是荒唐徹底了。

可也就那個年紀,才敢說出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

我也想像他那樣不知天高地厚,可惜從來沒得到過那個資格。

再回想起醫生的話來,說快不行了,是要死了嗎?

我突然有些高興,要是真的死了,那也不是不可以。

其實在第三天夜裏,我就發了燒,只是一直忍著沒吭聲。

第四天下午的時候,醫生就來了。

我那時頭昏沈沈的,看誰都覺得迷糊,聽個話都隆隆的。

他們打了一針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液體在我血管裏,沒過多久我就睡著了。

這一覺,我睡的難得安穩,還夢到父親。

可夢還沒做完,就被人拽入了冰湖。

那太冷了,我冷的受不了睜開眼,發現寧城正拿著一杯水在倒。

而水倒的方向,就是我的頭頂。

他見我醒了,沒有停止原先的動作,拿著手上的半杯水,一直往我頭頂淋。

不急不慢,他一點點的倒杯子裏的水,直到最後一滴水滴入我發絲之間才罷手。

他十分的冷靜,看著我,目光銳利且平靜。

我的衣服,杯子包括整個人的上半身全部打濕,無一處幸免。

“二叔,你幹什麽啊!”

寧夜北推開了守在病房外的人,直接跑了進來。

寧城就著手上的杯子,咣當一聲杯子摔到瓷磚上,我看得心驚膽跳。

“出去!”

“二叔……”

“把他給我拉出去。”

他話音剛落,幾個人就來把寧夜北硬拖出去,然後門被關上。

寧城臉上表情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視線落在我臉上,聲音不瘟不火:“你這樣要死不活的算什麽?”

先是一杯水,又是這樣的一幕,我神智已經清醒,避開他的視線,我垂下頭看著已經濕了一大片的被子。

寧城看著我,等了一會兒沒答覆,直接二話不說掀開我身上的被子。他用修長的手掐起我的下巴,用力一擡。

“說話。”

他聲音依舊平靜,但是十分冷冽。手上的力道加大,逼著我和他對視。我張了張嘴,發現最裏頭苦得很。

他問的對,算什麽呢?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活著的理由到底是什麽?連自己為什麽要活著都不知道的人,又憑什麽在這個世上久留?

“算什麽,我怎麽知道算什麽……”

我動了動嘴皮,終於開了口。

他漸漸松開了手,聲音淡如水:“溫情,我今天來找你,不是勸你好好活著,就只是想找你要個答覆。”

我想了很久,也沒能明白他口中說的說什麽答覆:“什麽答覆?”

“關於夜北的事。”

夜北,寧夜北。

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目光有些呆滯,抱著手臂膝蓋沈默了一會兒。

“你死心吧,寧夜北沒那麽喜歡我。”

“他對你很上心。”

“他對每個得不到的女孩都很上心。一旦得到了,就不會了。就像釣魚一樣,魚都上鉤了,還用得著再去餵嗎?”

寧城看著我,不瘟不火:“那就讓他離不開你,你有那個本事。”

我頭微微一偏,看向了他:“二爺怎麽就這麽篤定?”

“一年前是我,現在是我侄兒。”他沈吟了一會兒,繼續說:“我不相信有那麽機緣巧合。所以說,你這樣一個深謀遠慮的人才,我為什麽不用?”

我看著他,嘴角微揚。

那是很苦澀的弧度。

“背叛,拋棄,殺死枕邊人……”

他有意的停頓,同我一樣嘴角揚起微小的弧度:“這些仇,就算你心胸開闊不計較,你那在黃土之下父親能安心?”

我手慢慢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血肉裏,睫毛輕輕顫抖著。

喉間有股腥甜的味道逆上來,又被我硬生生的咽下去。

他的話,一字一句響應在耳邊。

隔了半響,我才開口:“你教我報仇,其餘的我自己來。”

他楞了一下:“我直接幫你討了這債不是很好?”

我擡頭看他,一字一句:“我自己來,更好。”

他忽而有些明白起來,眼眸有些覆雜的神色,轉而變成平常的溫和。

寧城嘴角有了些許淺淺的弧度,換回了往日那種風輕雲淡的模樣。

他叫人拿來新的純色白被,竟然自己接過來替我蓋上,臉上盡是溫和神態,指腹不小心滑過我臉龐,帶著一絲冰涼。

我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受寵若驚。

“那就給我好好活著,哪怕是為你那死去的父親,也必須活著。”他對我說。

我聽著他的話,眸色黯淡。

突然有人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他手從我身邊抽空,站直起來:“讓他進來吧。”

於是沒多大一會兒,寧夜北就進來了,臉色略微驚訝。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好好照顧她。”寧城先開了口。

寧夜北看看我,又看向寧城,神情有幾分迷惑:“二叔,你……”

“其他的晚上再說。”

他丟下這句話,就和隨身的人一起走了,留給我們一個背影。

“我二叔他……”

“寧夜北,我好困。”

我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側了個身。

他沈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先睡一會兒。”

我閉上眼睛就再沒睜開,睡意很淺可以聽到周圍的聲音。

寧夜北拿來毛巾,輕手輕腳的替我擦掉頭發上的水汽。

我反射性的縮了一下,有些受不了他這樣對我。空氣仿佛凝固了,隔了近一分鐘,才傳出聲音,那是他走了的腳步聲。

心安理得,也是一門需要去學的學科。

當天晚上,燒就退了,醫生說是再觀察幾天,沒什麽事就可以出院。

我開始吃東西了,寧夜北很開心。

他二叔默認接受我的事,好像在我和寧夜北心裏已經心知肚明了。

但是,也沒有說開。

隔了一周,我出院了。

出院的第一天,我對寧夜北說:“寧夜北,我們試試吧。”

“試什麽?”

“你對我這麽好,不就是在追我嗎?”

他替我披外套的手一抖,看著我怔怔的問:“再說一遍,說明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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