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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爭鰲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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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爭纏頭,春夏秋冬愁。空中樓閣連地起,日日不得休。愁也卻無力,亟亟在心頭。粉幔翠珠交錯裏,盈盈暗香流。——蔔算子·新寵

氤氳渺渺。

金色的浴桶清香升騰。淩府的家丁都知道公子的習慣,洗澡時候必放些花瓣熏香。此刻的淩勻昭正半躺在浴桶裏,舒服地闔著眸子。

“幸好,幸好。周身無恙。”她從花瓣中舉起了右手,看著那枚銀色細紋的戒箍,撅著唇,再一次擼了幾把。最後無力地垂到了水中,激起一串水花。

“深山密林,周無人煙,為何在那樣的湖心裏,會有一片荷塘呢?也罷;夜色下,那賊人的容貌倒也沒看清楚,如何去尋?且,我竟不是他的對手!可惡!”她擰著眉。

“不過,感覺很妖媚,若是隱士,又說不大通!不過,若是再次讓我碰到,定能一眼認出那妖賊!”

嘟囔一陣,思忖半刻,她倏地從水桶裏沾了起來,只聽嘩啦一聲。

“莫不是……”她瞪大了眸子!

當夜,柳春苑的第一晚,心兒伺候他洗完腳後,睡在了粉色紗帳外圍拼湊的座椅上。紗帳內,外面歌舞升平,仍隱約可聞。只著中衣的他,輾轉難眠。一閉眼,就能看到淩勻昭精致俊俏的面頰,宛如紅透的蘋果,嬌艷欲滴,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

“啊——”

淩勻昭和冷一人猛地從床榻上坐直了身子!是什麽?春宵一夢?黃粱美夢?

淩勻昭含羞,撞墻。“發春了還是怎麽?!啊——”她撓亂了頭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撞著墻。

冷一人臉色緋紅,瘦削的臉頰越像是添了女子的柔媚無骨。他竟夢見自己正與人魚纏綿,重覆著那夜為救她而親吻她的那一幕。摸著心口的搏動,他輕笑,“這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麽?”

翌日,柳春苑熱鬧非凡。杜九娘安排匠人,依據阿男的構想,開始在內堂春夏秋冬四閣的中間,搭幕了一可以自由滑動的幕臺。外側連著手腕粗的堅繩,在四維皆有扣合和玄關,可以根據人力上下求索。幕臺用上好的紅木支撐,周邊雕刻百花青鳥圖案,用各色翠玉琉璃串成珠簾,五彩相間,宛若長虹臥波。其奧妙之處在於,幕臺升落,皆與內堂中間的演繹之臺契合,其下便是演繹之所,供客人觀賞;其上便是阿男獨特的設計,既可以半空,也可以落地。

“去請阿男姑娘,來看看我們的裝飾是否得當!”杜九娘揮手對著身側的小丫頭說道。

“哎呦,我說媽媽,您這到底是折騰什麽呀?”一紅衣女子挽著隨雲發髻,寶簪玉飾滿頭,露著白皙的脖頸,慵懶而嫵媚。

“春錦,今兒起這麽早!”杜九娘沒有看她,目光還是追隨者幕臺的配搭。“來來,你們幾個,固定住繩索,到玄關處扯住繩子,把它升起來!”說著幾步走過去,“快點,還不趕緊把琉璃帳幔系牢了!”

“哼,折騰個什麽勁兒!”她抱臂輕蔑。

“我聽說,媽媽又要捧一個新雛兒!”一個綠衣女子飛天發髻,面容精致,音線清脆,過來說道。

“誰不知道啊?等你傳話,我的春花兒都謝了!”

“姐姐,別這麽說,夏花兒那丫頭反應慢一拍不是!這雛兒是怎麽來的?沒聽說最近媽媽去買丫頭啊?!”

“昨兒來的,是冷秋那個賤女人引進來的!哼,真是笑話!還有心甘情願、死皮賴臉地進咱們這個地兒的人,肯定也是一個蕩貨!”

“就是說呢。在咱們柳春苑,誰不知道姐姐的風頭最盛,媽媽這麽大張旗鼓,是做什麽,也不給姐姐留面子?!”

“夏荷,你這小嘴越來越伶俐了!”春錦斜著媚眼瞥了她。

“姐姐們,都起得這麽早!”一襲白衣的女子單螺髻,頭飾零碎,面容素雅,略施粉黛,眉眼盈盈,肌膚如雪。

“冬雪,真不知道你是屬什麽的!這麽大的陣仗,喧囂之音,你還能睡到現在!”春錦撅著中厚性感的粉唇。

“你難道又和書中的貴公子摩挲一晚?呵呵,你也真是,不是自己的場子,幹嘛那麽著急呢?真是半刻也離不開男人啊!”夏荷輕嘲著,和春錦一起,癡癡地笑她。

“姐姐們,這說的是甚話!不是咱的場子,咱才有機會讀讀書。若不是,你們能把那些白面書生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便也不用妹妹我這般費神了不是!”

“你這說的什麽話!你不就是被幾個窮酸書生捧上了嗎?哪有我的達官貴人們來得實在!不用費唇舌之戰,一場香艷絕舞就讓那些腦滿腸肥的大人們賊眼亂瞟了!不出一刻便都敗在我的石榴裙下!”春錦好勝的勢頭上來。

“哎,說的也是。我夏荷可是不讓勢的!身為大眾情人的我,溫柔細膩的性格,可是迷倒了不少客人哦!”夏荷輕扯了衣袖,一副“我比你重要”的模樣。

“呵呵,姐姐們說的是,怎麽說,冬雪也比不過姐姐們。且看這位新雛兒吧!”

“哼,你們倆呀,都是假正經!男人,抓住其本性最為重要!整那麽多,還裝作清純,裝淑女,不是累己累人麽!上了床,誰的媚功好,誰最優勝!話說,這個新雛兒,說不定和冬雪一個層次呢!”

“非也!姐姐,客人的喜好無窮,怪人也多,媽媽就是摸準了這一點,才一手捧出我們這麽多的類型呀!您別這麽打擊人了,誰不知道,柳春苑裏,春錦姐姐身份最重了!”冬雪緩語,要說這一個層次,該是最受寵的人兒吧!

“哼,這話我愛聽!”

“不過,你們不覺得,既然是冷秋引薦,不應該和她一個層級嗎?”夏荷突然說道。三人面面相覷,隨即嘻哈起來。

“哈哈,說的是呢。那個賤人,以前在床上可是木頭人呢!”春錦語言尖利。

“姐姐,這不是關鍵,現在她不也是媚功不錯的貨了麽!”

“關鍵是,她的清高孤傲,是偷學了我的風格!”冬雪面色清冷了起來。

“不止,他的冷熱反差,也威脅到我和春錦姐姐了!”

“哼,這賤蹄子倒是聰明!知道拉個幫結個派來了!這不是明擺著要搶姐們的生意麽?!”春錦不見慵懶,杏眼裏多了一些精閃的光。

“你們仨兒,別在那杵著了!小心幕臺掉下來,摔著你們!要我說,是這幾日接的客人還少不成?!”只聽杜九娘一聲大喝,三人迅速後撤,相互對視。

“媽媽,是什麽姑娘,讓您這麽上心!比我們這幾個柳春苑的牌子還要有魅力、媚功了得!”春錦上前詢問。

“喲,瞧你說的!你們都是媽媽的心肝兒!好姑娘,快回去梳洗的梳洗,休息的休息,今晚上的場子,輪到誰了?!”

冬雪一瞥眼,率先轉頭,向冬閣方向走去。

“媽媽,今晚不開新雛兒嗎?”夏荷也擠了過來。

眾人還是忙忙碌碌,在內堂內穿梭如魚。

“哎,註意了!周邊的人後退,散開!拉繩!”杜九娘一邊指揮,一邊揮著手絹。

“等輪完了冬雪的場子,阿男姑娘準備好了,自然會隆重上場!你們快去準備吧!即使不是自己的場子,有自己的客人,也要給予最溫暖的床笫之歡!”杜九娘把兩人推開。

兩人一甩手絹,悻悻而去,歸去各自的內閣。“這不是自己的場子,誰還關心那些?!”

“阿男姑娘呢?怎麽還不來看看!”

“媽媽,心兒姑娘說,她這就過來!”

“拉升的時候,註意玄關的扣合!去看看他們!”

幕臺緩緩而升,最高處,竟和樓閣一般高,固定住,和春夏秋冬四閣相通,梯口打開。

“這個阿男,確實不可多得。冬雪也讀書,卻僅僅是魅惑男人的伎倆而已。而她不僅想了好計策,還設計好了圖紙,匠人師傅一看便知。看來,這次,我的賭,說不定就是雙贏的!”

“媽媽,在誇獎阿男嗎?”一個溫柔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阿男,快來看看,你看這幕臺搭建的如何?”杜九娘一把拉過他的胳膊,仰頭看著他,“不是說了先不接客嗎?這會兒怎麽把面紗遮上了?!”

“媽媽,這也是我的計謀。”他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只見杜九娘眉眼頓瞇,花枝亂顫。

“那這幕臺,還需要加點什麽?”

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雖是琉璃帳幔,但是,“多加一些薄如羽翼的輕紗,增添點萎靡之色。幕臺的棚頂要七彩絲綢搭配。同時,這些紗綢要長短無序,參差不齊,這樣才有層次感和錯落感,才更易產生迷離朦朧的意境。”

杜九娘點了點頭。

“還有,媽媽是否在每閣間裏,點了催情熏香?”

“當然,有哪個妓院不點這種熏香的?”她嗔怪。

“我建議,媽媽命人去買一些其他的熏香,我可配出一種迷幻之香,這種熏香,只在演繹之時用,最好。”

“為何?”

“一是熏香有癮;二來,內堂是歡娛之地,而非床笫之歡,燃催情熏香不適宜。不如點我說的熏香,客人有沈迷之意,必會尋求情欲之地,就不會輕易離開了。”

“好好,說得極是。我這就命人去準備些。可就勞煩姑娘你了。”

他輕點頭,擡眼看著高高在上的華麗的幕臺,眼角瞥見樓閣內側,幾個衣著鮮麗的女子,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想必,那春錦,該是紅衣女子;夏荷,綠衣女子;冬雪,白衣女子。他們身後清一色的跟班,就是這各自為派的風格罷。

“姐姐,這新雛兒搞什麽?竟是蒙著面紗的!”

“這鳳眸,倒也勾人;就是這身材嘛,豐腴也罷,未免有些過高了!這天底下,有幾個男人,喜歡這麽高挑的女子的?都及得上男子了!怕是個男人,都抱不起來吧!咯咯咯咯咯!”

樓閣裏,眾人銀鈴一般的笑聲,摻雜在忙忙碌碌的聲音裏,宛如刺破了窗戶的紙張。嬌笑譏誚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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