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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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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安二年,晚秋。

建業城的天氣變得涼了。

皇城,皇宮。

司馬元曜見到了他的父皇司馬仁,一直病入膏肓的皇帝。當然,也是一個在帝位上,做了傀儡的皇帝。

表面上兩歲多的司馬元曜,在靈魂上可並不年少的。

前一世的記憶殘缺,司馬元曜大概還是感覺的出來,他前一世應該是一個成年人。這一世,做了一個皇子,還是皇帝的唯一兒子。

哪怕是庶出,他的身後有謝氏一族,他也會按著歷史的軌跡,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兒臣拜見父皇。”

以穩重的小大人模樣,司馬元曜行了皇子禮。

“來,走近些,讓朕瞧瞧。”

鹹安帝這時候,招了招手,示意讓大皇子司馬元曜再靠近一些龍榻。司馬元曜自然是起身後,順從的應了。

司馬元曜很清楚,他父皇就他一個兒子,肯定不會害他的。畢竟,這司馬氏一族的萬裏江山,還等著他去繼承啊。

“朕和大皇子談一會兒,你等皆退下。”

鹹安帝揮揮手,示意侍候的宮人內侍,盡數的退出了寢宮。

宮人內侍應諾,一一退出了殿內。

這時候,鹹安帝仔細的打量了他的庶長子,這個他很少見到,偶爾裏見一面,也怕過了病氣,就是讓宮人帶回了皇後寢宮的孩子。

鹹安帝有一種感覺,他覺得他可能將不久於人世間了。

“朕對不起你……”

鹹安帝伸手,拍一拍庶長子的肩膀,他的眼中全是憂郁。因為病情,他的臉色甚是蒼白,整個人也是瘦弱的利害。

司馬元曜其實有些猜測的。

他覺得他父皇的病情,來得太突然,也一直沒能讓太醫治好痊愈。這情況總有些不對勁頭。

司馬元曜那些當小嬰兒的歲月裏。

也是從侍候嬤嬤嘴裏,聽到了一些宮中八卦的。

據說。

在當太子時,他的父皇鹹安帝是身體健康。可是皇祖父太和帝一死,他父皇鹹安帝一登基就是染病了。

太醫是幹什麽的?全是些酒囊飯袋嗎?

為何這般久,就是拖延著父皇鹹安帝的病情,慢慢的熬著?

這中間的細節,有些想想,目前的大皇子司馬元曜就是毛骨悚然。因為,裏面太多的東西,加上宮裏捕風捉影的一些流言誹語。讓大皇子司馬元曜覺得皇宮一點兒也不安全。

目前的司馬氏頭上,還有一尊“太上皇”啊。

桓氏的那位鎮西將軍,當了攝政公。把持朝政,打壓政敵。

司馬元曜又不是真的兩歲小兒,哪會不知道,他目前處境困難啊。所以,他一直堅持下去的一個中心,就是抱好了嫡母謝氏的金大腿。

司馬元曜又不傻。

他當然明白,他和謝氏一族還是有大大的潛在利益,彼此都能得力的。

至少,目前是如此的。

將來……

將來大權在握了,司馬元曜的理想與志向,可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這大晉的朝廷千瘡百孔,留下來這等爛攤子,卻是要你將來支撐一切了。”鹹安帝說著心事,說著說著,他是咳嗽了起來。

等到了拿了帕子,捂嘴嘴了好些後。

鹹安帝看也沒看手中的帕子,直接不是捏做了一團。

“元曜,怕嗎?”

“將來你可是大晉朝的天子了?”鹹安帝問了此話道。

司馬元曜搖搖頭,又是點點頭。

“父皇,兒臣不怕。”

“兒臣聽母後講,父皇才是萬民的天子。兒臣要孝順父皇,做一個好兒子。”司馬元曜嘴甜甜的,這話哄得鹹安帝聽得心裏舒坦。

在心裏面。

司馬元曜表示,早些當帝王沒什麽不好的。

就是那桓氏這個“太上皇”,這個攝政公,最好早些倒臺啊。若不然,他這個帝王當得就太沒滋沒味了。

司馬元曜轉念又一想。

他目前年紀太小了,甭管他上了天子,誰讓權臣。他都註定了,得當了一個傀儡天子。至少,想抓權,也得等了成年後。

心頭哀嘆。

司馬元曜真盼望快些長大了。

“你母後將你教導的非常好。”鹹安帝誇獎了一句。司馬元曜自然是恭敬的聽著。

鹹安帝瞧著庶長子一幅小大人的模樣,倒是一個穩重的性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兒啊。這等性子,讓鹹安帝頗是欣慰。

這會兒,鹹安帝對於皇後謝蘊,更是心頭滿意甚多。

要說有什麽遺憾?

鹹安帝是遺憾了,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桓氏……

想著這個兩個字眼,再想著在朝堂之上的那一位攝政公,鹹安帝的心頭陰影濃濃。鹹安帝在想,他是否應該做些什麽了?

只是……

鹹安帝又有些遲疑著。

畢竟,他的命不久矣。一旦他去了,桓氏就算是倒臺了,下一個上臺的一定會更好嗎?

若是謝氏一族的話?

鹹安帝倒底不放心。因為,他的庶長子元曜再是成熟,終歸是一個小孩兒。才兩歲的稚童,哪怕由皇後謝蘊養大呢。

那皇後眼中,肯定是家族的利益更重。

若是謝氏一族把持了朝堂,鹹安帝更擔心。他擔心,他百年之後,司馬氏的江山,就要換了顏色啊。

“不過……”鹹安帝一邊說了話,一邊還從枕下拿出來了一塊令牌。

“元曜,記著父皇下面的話。牢牢的記著,不要告訴了任何人。誰都不可以。”鹹安帝的語氣,是慎重的。

“懂嗎?”鹹安帝對庶長子問道。

司馬元曜又不是真小孩子,他哪會不懂啊。這是他父皇要交代後事了。於是,司馬元曜重重的點頭,回道:“兒臣懂得。”

“好孩子。”鹹安帝說了這麽一句後。就是將令牌交給了司馬元曜。

“這塊令牌,你暫時保不住。”

“交給你的奶嬤嬤,由她暫時幫你保管。放心,那是父皇留給你的一點人手。”鹹安帝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等你長大了,要用這一塊令牌時。”

“去找皇後宮裏的管事太監張全德。把令牌給他,他會懂得。”鹹安說了此話後,似乎消耗了太多氣力。

一時間,就是坐了那兒,喘了小會兒。

倒是司馬元曜心頭狂喜。他對於得來的大禮包,簡單高興的不要不要的。

這般說來,他這個大皇子在皇宮後苑中,也是有了屬於自己的人手。哪怕這是父皇遺留下來的。可將來等他登基後,有了天子的大義名份,要想攏絡人,那還不是簡單的。

“父皇,兒臣都記下了。”

“父皇,您要保重龍體。”司馬元曜得了天大的好處,這時候,自然樂意裝了孝子啊。

這一回,司馬元曜表示,他掙大發了。

當晚。

鹹安帝病情加重。

次日。

清晨,鹹安帝醒來時,皇後謝蘊正在侍疾。

這會兒,大皇子司馬元曜自然也在殿中守候。那些救治帝王的太醫,更是來了不少。不過,對於鹹安帝的病情,太醫們向皇後謝蘊稟報時,都是不太樂觀的。

朝堂上的頭號大人物,桓將軍這位攝政公自然是知道鹹安帝的情況。畢竟,宮裏是有這一位的人手。

對於鹹安帝的病情,桓將軍也是頗無奈。

其實,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事情,桓將軍是背了罵名。當然,他也得了實惠。奈何,就是真實的情況,他這個大權臣也過得不自由。

朝堂之上,盤根錯結。

士族的實力太大,桓將軍這個攝政公名義上是個大權臣,他哪真正的掌了多少權利?出了建業城,他的號令就是大打折扣。

士族覺得滿意的,就執行一下。

士族覺得不滿意的,大權臣的意思,就當廢物扔了便是。

醒來,暈厥。鹹安帝最後的彌留之際時。

鹹安帝司馬仁忽然的,他像是想起了許多。也許人生的最後時刻,總是會回憶了這一輩子,那許是短暫,那許是漫長的一生。

幼時,東海王府的生活。

父皇的關愛,繼母的明面關愛,暗中打壓。

以及少年時……

“榮娘。”

司馬仁終於憶起了這個名字,他呢喃了一下。可惜,他終究是無力的。因為,那些記憶,在此時此刻,回憶起來,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他遺忘了四年的時光。

他現在記起來了,又能如何?

他要死了啊。

漫步人生的回憶際頭,司馬仁突然發現,在梧桐巷子裏的那四年,他其實挺開心的。那一段歲月,就像是少年時,被細心收藏起來的珍寶。

原來一直都在的。

只是,他沒找到……

“父皇,為什麽要那般做?”

司馬仁想起了,那一杯酒,那一杯父皇給他的酒。

明明回憶起了失去的寶貴四年,卻因為一杯酒,他又遺忘了,他說好了相約三世的心上人。

“呵。”

最後的最後,黑暗降臨前的一刻。

司馬仁想,他失約了。其實,他是一個挺無能的人吧。

榮娘的生活裏,沒有他的話,也許會更好。

“對不起,父皇,倪錦給司馬氏的祖先們丟臉了。”司馬仁想,他在人生的際頭時,放下了對榮娘的感情,卻放不下對司馬氏萬裏江山的執念。

他這個鹹安帝,倒底是愧對祖宗,愧對自己的兒子元曜。大晉朝自他的手上,遺留成為了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元曜尚小,如何治了權臣,如何治了士族?

風雨飄搖的大晉江山,將走向何等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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