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番外（一）周而覆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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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番外（一）周而覆始
剛發現自己又穿越到了一個修真界時, 淩潭差點沒氣瘋。他一個與世無爭的深宅，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打一夜游戲打累了一合眼就給扔到這樣時時刻刻得準備著吃人或者被人吃的地方, 尤其還回回一穿一廢柴、一穿一廢柴的, 難道游戲裏被自己追著打的對家原是時空管理局出身的？！
想起前兩回讓人轟成渣的經歷, 雖知道或者睜眼還有機會在別處“醒來”，淩潭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再細看一回眼前這一世的“配置”，果然還是那樣，——堂堂練氣二級, 沒有牛爹厲害師父, 渾身上下所有家當就一個破爛儲物袋和一個破爛玉簡, 竟連顆補靈丹都要不起, 就算他這樣的穿越之廢柴專業戶都沒這麽落魄過。
“這……原主莫不是個白癡？……”他還發現這殼子的腦子裏好像也沒什麽有用的東西。只隱隱約約有個什麽村，模模糊糊一群人，剩下的便是一個辟谷丹的方子和被註解得亂七八糟的一篇功法。
這功法, 毫無疑問，就是那破爛玉簡裏頭那篇, 只是又添了些此人以練氣二級眼界所見的“感悟”。
淩潭都快笑了，“還XX不如前兩回吶……”
這功法看著就都是屁話，上頭連一個得用的法訣都沒有，也幸虧這位只練氣二級而已, 要再長點能耐，出了這深山老林，碰上對手只怕就是個死。
再說那辟谷丹的方子, 也實在算不得高明, 便是淩潭這樣的宿世廢柴腦子裏也能隨隨便便翻出幾十個更像樣的來。
“看來我這把是‘從零開始’啊……”淩潭嘆了一回。
他現在很想知道關於這地方的所有信息，或者起碼讓他知道這裏最大的勢力是哪些, 能不能加入，怎麽才能加入……最重要的是，離他這裏有多遠。
然而他什麽也不知道。
“先回那個什麽村看看吧。”這是他如今知道的唯一的“外界”信息。
練氣二級跟沒級差不多，他雖腦子裏一堆的功法，奈何沒有補靈丹，就算用上了，走兩步就得停下來等著靈力恢覆，還不夠氣悶的，便也只好作罷。
想著便順手使了兩個烈火訣，居然還不錯，好似比從前那幾世使出來的還更厲害些，“總算有件高興的事。”淩潭心裏笑嘆。
走了一陣子，他又發現一個事，——這人殼子雖窮，可生的這地方卻富得緊，簡直富得流油。
許多從前的他為之拼過命的靈草靈藥，就跟野草似的長在那裏。鬧得他還以為自己穿越多了穿壞了腦子，認錯東西了。可采了細一研究，正是本尊沒錯！
“我天，我這怕不是要轉運了吧！”
那還客氣什麽？！
現在想來，恐怕自己得的這個殼子就是個看管什麽秘境的人，所以外界之事一概不知，身處之地卻是處處資財。這也能解釋他這殼子許多缺失的部分，想必是讓人用法術給遮掩了，為了符合這“清凈”的活計。
不管這些，先趕緊撿著自己知道的金貴靈藥采了一些，然後便又垮下臉來，——那破爛儲物袋裝不下了！
“要命，要命！”淩潭氣得沒法子，怎麽時來運轉又遇上這樣的坎兒了，“看來得先出去再說。”
為了防止之後回來找不到地方，他一行走一行用自己的秘法做記號，想著等出去賣靈藥換了靈石，置辦些像樣的東西，再回來好好發這筆橫財。
可隨著這路越走越遠，他越來越發現自己似乎又料錯了什麽。
——那些靈植靈藥到處都是！真的，到處，都是！
“什麽意思？……這，這整個修界，都，都滿是……滿是這些？”淩潭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這麽些天材地寶，卻用著那樣的辟谷丹？還連顆補靈丹都不趁？
等他回到了凡人村，又發現了記憶裏沒有家族爹娘的信息不是因為家族不夠利害，是因為這裏的人本就不是靠爹娘生出來的，虧他還以為自己那奇異的身子是什麽法術束縛的結果呢。
“這可沒什麽意思了……”淩潭發現這殼子只能如此，此間人個個都是如此的時候，忽然有些生無可戀起來。
也就是說，這地方也沒什麽美人天仙了，也沒有修界美食，連靈酒靈茶都沒有，用的功法還這麽爛，吃的丹丸還這麽渣！
現在他覺得被轟成渣的那回其實還算有滋有味的一輩子。
既無血脈聯系，兼之淩潭也聽不慣村人滿嘴可笑的功法道理，便也沒在村裏多做停留，盡可能地打聽了些外頭的消息，便又離開了。
想必如此來來去去也是常見之事，也沒哪個來多問他一句，更沒有他之前擔心的所謂“身份洩露”危機。——要知道有一世他就是被識破不妥，以“異類”之名被滅殺的。
在他接下來“雲游”的日子裏，他見識到了更多讓他驚訝不已的事情。
這地方簡直就是個資源的寶庫，卻養著一群白癡一樣的修士。
這些修士放著無數的修煉資財不用，一個個只會在那裏打坐，還生造出什麽“自有天靈”的說法，非說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獨有的靈氣，等找到之後，就不受時空所限，到哪兒都能引靈修煉，哪怕是隔絕靈氣的地方都沒問題。
說得頭頭是道，可他走了這許多地方，根本就沒見過什麽真的找到自有天靈的人。
只他略露口風質疑兩句，就立馬遭到圍攻，好像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可若誠心打聽，聽到的卻多半又是哪門哪派的師祖，誰誰誰曾見過的異人等話，沒有一個拍著胸脯說我就有自有天靈，今個讓你見識見識的。
起先淩潭還疑心是不是自己不夠格認識那些高人，等時候久了，他越來越懷疑這所謂的功法只怕就是“愚人”的玩意。
至於那些因他兩句疑問就惡言相向的，淩潭也懶得多言，他相信最好的打臉方式永遠是眼睛能看見的事實。
他正好讓這些坐井觀天的“正路修士”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修界手段。
淩潭先尋到了一些煉材給自己鍛造了一只丹鼎，然後就開始了起飛的人生。
雖然他穿越這麽多次最高也只到過築基後，但是他掌握的那些“真正”的修界知識足可以秒殺眼前這幫“鄉巴佬”了。
尤其這地方還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植靈藥，簡直就是為他度身定做的“起飛聖地”。
等拼了老命煉出了一瓶補靈丹，淩潭就算得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了。在這些補靈丹的加持下，他開始煉制高階補靈丹、養元丹、生靈丹。
從前的經歷告訴他，這所謂修煉層級，不過是丹丸的堆砌罷了。為什麽那些高門大派厲害？因為人家能耐大，占的資源多；占的資源多，就能培養更多的門人，搶占更更多的資源，更快地升級，自然也就更強大了。這叫良性循環！
至於這地方的人講究的那套純靠引靈的練法，恕他直言，根本就是舍近求遠愚不可及的做法。
不過在煉化丹丸升級的過程中，他也遇到了一點問題，就是起初的那點靈力似乎同後來的靈力不是那麽融洽。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之後靈力深厚了，這點小別扭自然迎刃而解。
——絕對的實力，是一切小問題的萬靈解藥。這是他穿越這麽多回得到的“修”生真諦。
那些視他為異類的人，在眼睜睜看著他不斷突破升級之後，也開始坐不太住了。
有一些“正義之士”，認為他這邪路修法於世間正氣不利，更直接找了地方要跟他動手。
只是這些連戰訣都不會的人怎麽能是身經百戰的淩潭的對手？！都不過一個照面便趴下了。
淩潭的聲望卻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打鬥中日益高漲。
“師尊，妄天池那邊出了個邪修，不知哪裏弄來的法子，只靠服食丹丸漲能耐，還打傷了許多人，咱們是不是該管管？”遙遠地方的修真門派中有弟子問自家師尊道。
“你這點功夫拿去找找自有天靈多好，書上看的課上講的都忘了？能對這世上真正有益的事，就是你自己的修為提升。‘一化一新生’。你管別人作甚！”
徒弟聽了這話不敢反駁，只好縮縮脖子還往邊上一坐，拼命引靈感悟去。
只是這引靈感悟的功法他也修了半輩子了，卻仍沒有找到什麽自有天靈，那玩意兒到底在哪兒能找著？不是說“自有”的麽，既是自有的，那就是獨獨屬於我的，怎麽還跟我東躲西藏的呢？若沒有這個，後面那些傳說中的厲害功法可什麽也使不了……不過話說回來了，那個邪修如果果然是“邪路”上來的，怎麽又能使動那許多咱們正路上的法訣呢？……
有此好奇的人自然也不止他一個，漸漸的，就有那不上道的開始同那邪修親近了。那邪修本是邪人邪心，誰知道肚裏打的什麽主意，竟然將他那詭異的丹丸給這些人吃了！這些人也是心大不惜命，居然也真敢去吃它！
再然後……再然後這些人也跟著走上了邪路，——他們都沒有找到自有天靈呢，就靠那丹丸連連破階升級，完了竟也大模大樣使起高階的法訣來。且那法訣也是個不知事的，這樣的邪力，偏它也分辨不出來似的，也照樣讓人家使……
那邪修有了這樣的“助力”之後也越發大膽起來，甚至還索性成立了一個門派，便叫作“淩霄門”，這又引了些人上門痛罵，只是動起手來卻沒一個能贏的。
界中法則，高階修士不能對低階修士動手，奈何邪修那頭各種戰符利器齊出，別說同級別的，只怕高幾級的也不是對手。
許多人一看自己這邊的“正道志士”居然讓借助外力的邪修給滅了威風，便忍不住動了火氣，也開始打起這些利器的主意。
只是淩霄界崇尚自修日久，對外物十分不看重，雖有許多人借著煉器煉丹或者制符繪陣自悟精進，那也是為了自己修為的提升，而不是為了做出來這東西，是以並沒有什麽用得上的著述流傳。便是能找到些許零星記錄，重點也都在借此所得的感悟上，更別提其中絕大多數並不適用於打鬥。
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們在一些廢墟堆裏找到一些從前年月的“禁&書”。這些就完全是兩個路子了，倒是人為物使的意思，一通手段下來，目的都是為了最後做出來的東西。
這一查之下，又發現一宗異處，——那書上記載的許多“難得”之物，在如今竟都是極易得的，倒是那煉制手法有些磨人，許多對靈力的層級要求都超過了他們眼前的水平。
難道要煉制法器同人開戰之前還得先問敵方買些丹丸來提升一下靈力水平？他敢賣自己也不敢用啊！
眼看著又要被卡死在這裏，就有腦筋靈光的出主意道：“咱們再翻翻，既然從前有煉法器法寶的，難道會沒有煉丹的？”
那個便道：“煉丹的自然不少，從前不是還有個九鼎門的麽，專一路煉丹的。現在天地門還有丹道呢，可也沒聽說哪個煉什麽能增加靈力的丹丸啊……”
這時候有個見多識廣的，神秘兮兮道：“你們知不知道古亡山？”
眾人都搖頭，這人便笑道：“如今都不提了，那地方，原是住下界來的人的。只是他們那裏也沒個生生殿，待那一批飛升的飛升，隕落的隕落之後，那地方也荒僻起來。”
聽的都有些不接頭腦：“好好的扯這個做什麽！”
這人笑道：“我從前看《神仙傳》上說，上古時候有個極其厲害的門派，用了個什麽法子，能把下界的凡人弄上來。然後找個地方一圈，專叫他們煉丹……”
邊上人忙問：“下界人煉丹？”他們只聽說有下界凡人修好了能轉生到生生殿、靈臺殿的，沒聽說過下界凡人能煉丹的，若他們都能煉丹了，那還轉生個什麽勁兒！
那人便解釋道：“要不說是秘法呢，那門派通天的手段，能讓凡人直接上來，自然有的是法子叫他們煉丹。”
有心急的便道：“你究竟要說什麽，一次說個明白！”
眾人都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這人笑道：“我的意思還不明白麽？那凡人都能上來煉丹，難道他們上來就到高階了？不能吧！可見他們是有法子在低階的時候就煉丹的。既然有這法子，這法子又是那些下界凡人用的，那你們說古亡山那裏會不會有什麽記載記錄呢……”
眾人眼睛一亮，忽然又搖頭：“此去古亡山，路途遙遠不說，中間還那許多險境，憑我等能耐如何去得！”
世上總有些好主意，卻奈何自己能耐不夠卻用不上，想起來倒不如沒有這些主意還好些。
只是有喪氣哀嘆作罷的，就有敢創造條件迎難而上的。
而那古亡山，還真是個好地方。陸陸續續不知道多少人千辛萬苦地往那裏趕，而凡到了那裏的，或多或少都能尋著點“有用”的東西。因那些“秘法”上所需之物如今甚多，這些開始把目光轉向外物的修士們還無需為外物起爭執，倒也和諧。尤其如今這說起來都算是“同路”，更有一層“惺惺相惜”之意。
如此，這“邪風”漸盛，好似水漫涸土，不知道滲到什麽地方去了。
到後來，那淩霄門就索性搬到了古亡山，而門主淩潭也已經開始沖擊金丹了。
金丹，金丹！已經多少年未曾聽說過出金丹修士了。
如今只天地門這樣的大門派中大概還有幾個，卻也不知還有幾多壽元，餘者別說金丹了，便是沖擊築基也稀見得很，更別說築基成的了。
這淩霄門的門主可是大夥兒眼看著一步步走上來的，若說他是邪修，那“正道”們豈不是連邪修都不如了？……
再說淩潭，起先他還有些懼意，畢竟從前幾世轉生修界拿的劇本是一次比一次炮灰，今番忽然轉了運，也怕只是多了幾句臺詞。雖然如今靈草靈藥遍地，自己又是一肚子的丹方，“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這畢竟也需要時日不是？萬一自己還沒長成，就讓此間大佬覺得礙眼了，那恐怕又要換劇組。
於是他一邊戰戰兢兢煉丹制符，一邊又幾乎來者不拒地派送丹丸收買人心，連上門尋釁的也盡量點到即止不敢傷人性命，只為了盡快聚攏勢力，好讓旁人輕易動不得他。
可眼看著順利築基了，明裏暗裏前來聯絡投靠的人也越來越多，也沒見哪個有名號的名門大派前來“誅邪”，淩潭發現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這些“名門正派”既然走的都是“正道”，那就是一門心思只顧自己修的，哪裏會來管他？只要他不找上門去就行了。至於他，他倒是很想走一波爽文男主的戲，橫空出世打服整界，那也不能是現在啊。只等自己順利凝丹，再成功結嬰，到時候……還怕不夠戲份麽？！
雖則這世道實在也沒什麽東西好爭的，無所謂俊男美女，無所謂愛恨情仇，沒吃沒喝的所以連酒後尋釁都沒戲，靈植靈藥遍地也無需為搶奪什麽天材地寶起紛爭，但是，但是什麽都不爭還不能爭口氣麽？只要想顯示能耐勢力，總有機會的。
再看不斷增加的門人弟子，“原來你們也不是真傻。”之前還當此間真的一個個都清心自修的天性呢，卻原來是無知，這一旦眼見了服食丹丸的好處，立馬一個賽一個的積極。
只要有所圖，就能有所牽制，他只攥著幾個丹方，拿出來幾樣丹丸，就把門裏的等級建了起來，一級壓一級，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怕他們不使勁兒。
手裏有了人，又有了使人聽命的法子，又沒有“正道高人”前來尋事，炮灰了多少個輪回的淩潭終於順當了一回。
可惜好景不長，在他沖擊了兩次金丹都失敗之後，淩潭忽然發現了一個之前沒有想到的威脅，——那群與自己“志同道合”的本地人。
原來這地方從前也是有過“文明”的，也有過各種丹方符法，甚至有許多比自己掌握的還要高明許多。只是蒙昧日久，數萬年以來都傻子似的相信什麽“自有天靈”，放著天材地寶不用，守著金山要飯。
結果自己這一來，露了一手本事，雖得了好處，卻也把本地人的心挑起來了，——除了投靠自己的，還有一部分兩頭結合起來一琢磨，直接“考古”去了。
東掏西挖的，再加上流傳下來的一些記載和傳說，還真叫他們尋到了些東西。
這群“考古有成派”中，為首的就是那幾個當日想要鏟除自己這個“邪修”的“正義之士”。只是如今這幾位在“邪路”上跑得可也十分帶勁。
這下好了，尚未找到明確奮鬥目標的淩潭，碰上了滿心“報仇雪恨”的本土人士，還想安生？
尤其在淩潭接連沖擊金丹失敗、而對方卻連續數人築基成功的情況下，——終究是邪不勝正！
雖則如今這正邪也不知道該拿什麽標準來論了。
好在他們那邊雖找到了合用的丹方，也煉制出來了積攢靈力的丹丸，但是旁的東西卻差了許多。淩潭可是被一路虐過來的，挨過的揍多了會的打法也多。待那幾人找上門來，淩潭以一敵三不落下風，最後祭出一招連環符，直接重創了一人。這回倒不是他想要留情面，實在是這套符他也只制出來這一份，沒辦法斬草除根。
只是這麽一來，這仇就結的更深了。
門主們對決完了就大弟子們打，大弟子混戰著剛入門的新人也不能閑著。
長久以來全境沈迷於對天問地參風悟水的淩霄界，忽然熱鬧了起來，喊打喊殺的聲音也像某種咒語一般，引動了更多人心底的躁意，忍不住扔掉那獨對蒼茫尋自靈的死水般的孤清路，投入到有爭有搶有輸有贏成王敗寇的熱火朝天中來，痛快！
“師尊……此番淩霄門與古聖門對決，已經傷亡了百十人了……”
隔絕了外部喧鬧的山門裏，徒弟忍不住對自家師尊說起界中的異動。
見師尊還不作聲，當徒兒的又提了提氣，再開口道：“如今山下已經有賣邪路丹丸的鋪子了，雖都是一兩個人出面做的買賣，後頭卻是那兩家的勢力。”頓了頓，斟酌著道，“咱們、咱們也有師兄弟……進出過那些鋪子……”
好一通沈默，才聞上方傳來一聲輕嘆，“中哲，你的自有天靈可找到了？”
方才說話的弟子趕緊道：“回師尊，尚未尋著。”
師尊又道：“講經堂的課你可都聽了？”
當徒弟的忙道：“弟子日日都去上課的，不敢懈怠。”
師尊嘆一聲：“只是應卯的話，倒不必日日去了。”
中哲不知該如何答這話，卻聽自家師尊道：“司澄倒是尋著自有天靈了，你若是俗務過多攪擾修行，不如讓師兄弟們替你分擔一些，你也好多放些精神在自己的功課上。”
“司澄尋著自有天靈了？他怎麽尋著的！”這兩句話在中哲嘴邊打了個轉，還咽下去了，忙行禮道，“弟子心思散亂修行無功愧對師尊教誨，今日便將宗務權印交給司澄師弟，由他來打理……”
話未說完，被師尊攔下道：“你錯會我的意思了。司澄如今已經入煉境閉關，哪裏有空來管這些。中哲，我知你關心外頭紛擾也是為了門派安危著想，只是有一事你總是不能信真，——真能對整個淩霄界有十足益處的，就是你自己的修行。你能尋著自有天靈，便能入門真修。此後悟天地至理，每悟深一層，此間真靈便能增一分，你若能化神，便好比天地重生一般。
“如今界中漸生它意，也是我們萬年間再未有人成功化神的緣故。你只有在正路上盡量往前走，才能拉回邪意漸盛之勢。若只如此日夜擔心，只看到他們的‘成’，忘了自己的‘路’，遲早結成心魔，只去到他們的境中與他們鬥了。到那時候，才真‘有去無回’了。”
關於如何修行才算正路的話，中哲已經聽過幾千幾萬遍了，並不覺得如何，只是今天師尊說的後半段話，卻是從未對他說過的。再一細思，不由得心生涼意，好似蒙眼之人剛發現自己一直走在懸崖邊一般。
“師尊，弟子知錯了……”
看著自家愛徒往煉境裏走去的身影，師尊面露欣慰，只轉眼又忍不住輕嘆一聲。
世道在變，自己能說通一個中哲，卻拉不回千千萬萬個中轉、中異、中變……如今門中還有自己這一個元嬰，已眼看壽元將盡，化神無望，往後呢？
這放在從前也不是什麽大事。金丹、元嬰，哪有那麽容易！能修成的早就飛升上界了，沒成的轉頭再來。這轉頭再來的裏頭，能有宿世累積的，得機緣自然也順利化神而去，再剩下的自然得一世一世地修，一世一世地積攢，靜等道果成熟那日。
可如今不知哪個偏遠地方忽然生出個“魔頭”來，一點正道功夫沒有，卻是一身的“魔功”。善用外物化力收為己用。實在從修路來看，生生世世流轉接續，能帶著走的才算是積累，那些丹丸來的靈力、符陣來的殺招，又同“修”有什麽幹系？！這怎麽能算得上是“修行”！
但它雖於真的修行功夫無用，卻對亂人心力大有效果。
本來要默默經歷不知幾百世幾千世作“累世修行”的人，忽然看到一條只靠吃幾個丹丸就能升到“金丹”、“元嬰”的康莊大道，豈有不動心之理？尤其那些道根淺薄的，更難掙脫這份誘惑了。
也沒法子叫他們明白這所謂“元嬰”、“金丹”也都不過是“相”，並不是道真所在，而那借用丹丸小巧模擬出來的種種“相”，就更是“假相”了，離道甚遠。而執著於追求這些相的“高低”，荒廢了真修路，卻是白費了一世又一世的機緣，更別說因之相爭生恨，別生因果，更難得清凈了。
只是，這天道流轉，又哪是一人一門派能左右的。他雖能看清幾分，可能做的，也不過是循道布置，爭取在正根勢衰的漫長年月裏，能護住一點傳承，靜等那風水轉回的一日……
已經轉向的世勢輾轉向前。
淩霄門的天才門主，終究沒有等來結嬰稱元老的那一日，在沖擊了七次金丹之後，好容易險險過關，結果境界尚未來得及穩固，就忽然經脈爆裂而亡。
而他的那些對手和愛徒們，也仿佛中了什麽魔咒一般，都在沖擊破階升級之時出了相似的問題，或死或傷，無一幸免。
但是這並沒有讓丹丸升級的法門遭受冷落，——畢竟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走到結丹築基那一日的運氣，而用上丹丸，卻可以讓辛苦數十年幾無寸進的靈力輕輕松松突破幾級，混個練氣中階或者高階至少有點“修士”的樣子。
幾代人過，等眾人漸漸發現，那經脈爆裂原是因為引靈靈力與丹丸靈力二力不相容的緣故，兩廂權衡，多勞少得乃至多勞不得的引靈修法立時被棄如敝履，服丹修煉即成界中正統。
萬千年間人才輩出，各樣丹方層出不窮，從前被一視同仁的“野草”“靈礦”們，隨其效用也分出了三六九等，相關研究的著述更是汗牛充棟。
如此一來，修行便成了外物的比拼，凡手握的丹方越高明的，實力自然越強；等界中曾經遍地都是的靈植靈藥變得越來越不常見時，比拼又轉到了對這些修煉物資的占有上，同時各門各派所具實力又成了搶占更多資源的倚仗。
於是搶得到手的自然要拼命搶到手，搶不到的也最好別讓旁人得了去；要盡量護住自己勢力範圍中的各樣資源，同時還要盡力毀去對手控制地帶的一切所有。
你來我往之中，能護住的越來越少，彼此趁機毀壞的卻越來越多。
數十萬年中攢下的滿界靈物，不過萬年便被摧毀殆盡，到後來，界中修士開始不得不依靠定時開啟的所謂“秘境”來獲取資源。而那些常年可至之處，許多地方甚至已經寸草不生了。
此時的修士再看上古所述界中諸般風景，只覺不可思議，多斷為“傳說”“神話”而已。
隨著界中靈能的惡化，靈植靈藥難尋，用來修煉的丹丸也漸漸成了珍罕之物，許多沒有根基的修士，便不得不又循古書或跟著那衰落數千年的落魄門派學起了空手套白狼的“引靈”修法。
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發現那依靠外物的修路竟是死路一條，——外物終究是身外之物，那真修又該往何處去？
至此，那條隱隱綽綽、曾遭塵埋萬千年的路，似乎又漸漸清晰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關於齊恬的番外，這個月會發出來。
另外之前說想寫的日常文，恐怕要再等等了，真的真的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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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發現自己又穿越到了一個修真界時, 淩潭差點沒氣瘋。他一個與世無爭的深宅，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打一夜游戲打累了一合眼就給扔到這樣時時刻刻得準備著吃人或者被人吃的地方, 尤其還回回一穿一廢柴、一穿一廢柴的, 難道游戲裏被自己追著打的對家原是時空管理局出身的？！
想起前兩回讓人轟成渣的經歷, 雖知道或者睜眼還有機會在別處“醒來”，淩潭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再細看一回眼前這一世的“配置”，果然還是那樣，——堂堂練氣二級, 沒有牛爹厲害師父, 渾身上下所有家當就一個破爛儲物袋和一個破爛玉簡, 竟連顆補靈丹都要不起, 就算他這樣的穿越之廢柴專業戶都沒這麽落魄過。
“這……原主莫不是個白癡？……”他還發現這殼子的腦子裏好像也沒什麽有用的東西。只隱隱約約有個什麽村，模模糊糊一群人，剩下的便是一個辟谷丹的方子和被註解得亂七八糟的一篇功法。
這功法, 毫無疑問，就是那破爛玉簡裏頭那篇, 只是又添了些此人以練氣二級眼界所見的“感悟”。
淩潭都快笑了，“還XX不如前兩回吶……”
這功法看著就都是屁話，上頭連一個得用的法訣都沒有，也幸虧這位只練氣二級而已, 要再長點能耐，出了這深山老林，碰上對手只怕就是個死。
再說那辟谷丹的方子, 也實在算不得高明, 便是淩潭這樣的宿世廢柴腦子裏也能隨隨便便翻出幾十個更像樣的來。
“看來我這把是‘從零開始’啊……”淩潭嘆了一回。
他現在很想知道關於這地方的所有信息，或者起碼讓他知道這裏最大的勢力是哪些, 能不能加入，怎麽才能加入……最重要的是，離他這裏有多遠。
然而他什麽也不知道。
“先回那個什麽村看看吧。”這是他如今知道的唯一的“外界”信息。
練氣二級跟沒級差不多，他雖腦子裏一堆的功法，奈何沒有補靈丹，就算用上了，走兩步就得停下來等著靈力恢覆，還不夠氣悶的，便也只好作罷。
想著便順手使了兩個烈火訣，居然還不錯，好似比從前那幾世使出來的還更厲害些，“總算有件高興的事。”淩潭心裏笑嘆。
走了一陣子，他又發現一個事，——這人殼子雖窮，可生的這地方卻富得緊，簡直富得流油。
許多從前的他為之拼過命的靈草靈藥，就跟野草似的長在那裏。鬧得他還以為自己穿越多了穿壞了腦子，認錯東西了。可采了細一研究，正是本尊沒錯！
“我天，我這怕不是要轉運了吧！”
那還客氣什麽？！
現在想來，恐怕自己得的這個殼子就是個看管什麽秘境的人，所以外界之事一概不知，身處之地卻是處處資財。這也能解釋他這殼子許多缺失的部分，想必是讓人用法術給遮掩了，為了符合這“清凈”的活計。
不管這些，先趕緊撿著自己知道的金貴靈藥采了一些，然後便又垮下臉來，——那破爛儲物袋裝不下了！
“要命，要命！”淩潭氣得沒法子，怎麽時來運轉又遇上這樣的坎兒了，“看來得先出去再說。”
為了防止之後回來找不到地方，他一行走一行用自己的秘法做記號，想著等出去賣靈藥換了靈石，置辦些像樣的東西，再回來好好發這筆橫財。
可隨著這路越走越遠，他越來越發現自己似乎又料錯了什麽。
——那些靈植靈藥到處都是！真的，到處，都是！
“什麽意思？……這，這整個修界，都，都滿是……滿是這些？”淩潭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這麽些天材地寶，卻用著那樣的辟谷丹？還連顆補靈丹都不趁？
等他回到了凡人村，又發現了記憶裏沒有家族爹娘的信息不是因為家族不夠利害，是因為這裏的人本就不是靠爹娘生出來的，虧他還以為自己那奇異的身子是什麽法術束縛的結果呢。
“這可沒什麽意思了……”淩潭發現這殼子只能如此，此間人個個都是如此的時候，忽然有些生無可戀起來。
也就是說，這地方也沒什麽美人天仙了，也沒有修界美食，連靈酒靈茶都沒有，用的功法還這麽爛，吃的丹丸還這麽渣！
現在他覺得被轟成渣的那回其實還算有滋有味的一輩子。
既無血脈聯系，兼之淩潭也聽不慣村人滿嘴可笑的功法道理，便也沒在村裏多做停留，盡可能地打聽了些外頭的消息，便又離開了。
想必如此來來去去也是常見之事，也沒哪個來多問他一句，更沒有他之前擔心的所謂“身份洩露”危機。——要知道有一世他就是被識破不妥，以“異類”之名被滅殺的。
在他接下來“雲游”的日子裏，他見識到了更多讓他驚訝不已的事情。
這地方簡直就是個資源的寶庫，卻養著一群白癡一樣的修士。
這些修士放著無數的修煉資財不用，一個個只會在那裏打坐，還生造出什麽“自有天靈”的說法，非說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獨有的靈氣，等找到之後，就不受時空所限，到哪兒都能引靈修煉，哪怕是隔絕靈氣的地方都沒問題。
說得頭頭是道，可他走了這許多地方，根本就沒見過什麽真的找到自有天靈的人。
只他略露口風質疑兩句，就立馬遭到圍攻，好像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可若誠心打聽，聽到的卻多半又是哪門哪派的師祖，誰誰誰曾見過的異人等話，沒有一個拍著胸脯說我就有自有天靈，今個讓你見識見識的。
起先淩潭還疑心是不是自己不夠格認識那些高人，等時候久了，他越來越懷疑這所謂的功法只怕就是“愚人”的玩意。
至於那些因他兩句疑問就惡言相向的，淩潭也懶得多言，他相信最好的打臉方式永遠是眼睛能看見的事實。
他正好讓這些坐井觀天的“正路修士”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修界手段。
淩潭先尋到了一些煉材給自己鍛造了一只丹鼎，然後就開始了起飛的人生。
雖然他穿越這麽多次最高也只到過築基後，但是他掌握的那些“真正”的修界知識足可以秒殺眼前這幫“鄉巴佬”了。
尤其這地方還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植靈藥，簡直就是為他度身定做的“起飛聖地”。
等拼了老命煉出了一瓶補靈丹，淩潭就算得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了。在這些補靈丹的加持下，他開始煉制高階補靈丹、養元丹、生靈丹。
從前的經歷告訴他，這所謂修煉層級，不過是丹丸的堆砌罷了。為什麽那些高門大派厲害？因為人家能耐大，占的資源多；占的資源多，就能培養更多的門人，搶占更更多的資源，更快地升級，自然也就更強大了。這叫良性循環！
至於這地方的人講究的那套純靠引靈的練法，恕他直言，根本就是舍近求遠愚不可及的做法。
不過在煉化丹丸升級的過程中，他也遇到了一點問題，就是起初的那點靈力似乎同後來的靈力不是那麽融洽。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之後靈力深厚了，這點小別扭自然迎刃而解。
——絕對的實力，是一切小問題的萬靈解藥。這是他穿越這麽多回得到的“修”生真諦。
那些視他為異類的人，在眼睜睜看著他不斷突破升級之後，也開始坐不太住了。
有一些“正義之士”，認為他這邪路修法於世間正氣不利，更直接找了地方要跟他動手。
只是這些連戰訣都不會的人怎麽能是身經百戰的淩潭的對手？！都不過一個照面便趴下了。
淩潭的聲望卻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打鬥中日益高漲。
“師尊，妄天池那邊出了個邪修，不知哪裏弄來的法子，只靠服食丹丸漲能耐，還打傷了許多人，咱們是不是該管管？”遙遠地方的修真門派中有弟子問自家師尊道。
“你這點功夫拿去找找自有天靈多好，書上看的課上講的都忘了？能對這世上真正有益的事，就是你自己的修為提升。‘一化一新生’。你管別人作甚！”
徒弟聽了這話不敢反駁，只好縮縮脖子還往邊上一坐，拼命引靈感悟去。
只是這引靈感悟的功法他也修了半輩子了，卻仍沒有找到什麽自有天靈，那玩意兒到底在哪兒能找著？不是說“自有”的麽，既是自有的，那就是獨獨屬於我的，怎麽還跟我東躲西藏的呢？若沒有這個，後面那些傳說中的厲害功法可什麽也使不了……不過話說回來了，那個邪修如果果然是“邪路”上來的，怎麽又能使動那許多咱們正路上的法訣呢？……
有此好奇的人自然也不止他一個，漸漸的，就有那不上道的開始同那邪修親近了。那邪修本是邪人邪心，誰知道肚裏打的什麽主意，竟然將他那詭異的丹丸給這些人吃了！這些人也是心大不惜命，居然也真敢去吃它！
再然後……再然後這些人也跟著走上了邪路，——他們都沒有找到自有天靈呢，就靠那丹丸連連破階升級，完了竟也大模大樣使起高階的法訣來。且那法訣也是個不知事的，這樣的邪力，偏它也分辨不出來似的，也照樣讓人家使……
那邪修有了這樣的“助力”之後也越發大膽起來，甚至還索性成立了一個門派，便叫作“淩霄門”，這又引了些人上門痛罵，只是動起手來卻沒一個能贏的。
界中法則，高階修士不能對低階修士動手，奈何邪修那頭各種戰符利器齊出，別說同級別的，只怕高幾級的也不是對手。
許多人一看自己這邊的“正道志士”居然讓借助外力的邪修給滅了威風，便忍不住動了火氣，也開始打起這些利器的主意。
只是淩霄界崇尚自修日久，對外物十分不看重，雖有許多人借著煉器煉丹或者制符繪陣自悟精進，那也是為了自己修為的提升，而不是為了做出來這東西，是以並沒有什麽用得上的著述流傳。便是能找到些許零星記錄，重點也都在借此所得的感悟上，更別提其中絕大多數並不適用於打鬥。
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們在一些廢墟堆裏找到一些從前年月的“禁&書”。這些就完全是兩個路子了，倒是人為物使的意思，一通手段下來，目的都是為了最後做出來的東西。
這一查之下，又發現一宗異處，——那書上記載的許多“難得”之物，在如今竟都是極易得的，倒是那煉制手法有些磨人，許多對靈力的層級要求都超過了他們眼前的水平。
難道要煉制法器同人開戰之前還得先問敵方買些丹丸來提升一下靈力水平？他敢賣自己也不敢用啊！
眼看著又要被卡死在這裏，就有腦筋靈光的出主意道：“咱們再翻翻，既然從前有煉法器法寶的，難道會沒有煉丹的？”
那個便道：“煉丹的自然不少，從前不是還有個九鼎門的麽，專一路煉丹的。現在天地門還有丹道呢，可也沒聽說哪個煉什麽能增加靈力的丹丸啊……”
這時候有個見多識廣的，神秘兮兮道：“你們知不知道古亡山？”
眾人都搖頭，這人便笑道：“如今都不提了，那地方，原是住下界來的人的。只是他們那裏也沒個生生殿，待那一批飛升的飛升，隕落的隕落之後，那地方也荒僻起來。”
聽的都有些不接頭腦：“好好的扯這個做什麽！”
這人笑道：“我從前看《神仙傳》上說，上古時候有個極其厲害的門派，用了個什麽法子，能把下界的凡人弄上來。然後找個地方一圈，專叫他們煉丹……”
邊上人忙問：“下界人煉丹？”他們只聽說有下界凡人修好了能轉生到生生殿、靈臺殿的，沒聽說過下界凡人能煉丹的，若他們都能煉丹了，那還轉生個什麽勁兒！
那人便解釋道：“要不說是秘法呢，那門派通天的手段，能讓凡人直接上來，自然有的是法子叫他們煉丹。”
有心急的便道：“你究竟要說什麽，一次說個明白！”
眾人都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這人笑道：“我的意思還不明白麽？那凡人都能上來煉丹，難道他們上來就到高階了？不能吧！可見他們是有法子在低階的時候就煉丹的。既然有這法子，這法子又是那些下界凡人用的，那你們說古亡山那裏會不會有什麽記載記錄呢……”
眾人眼睛一亮，忽然又搖頭：“此去古亡山，路途遙遠不說，中間還那許多險境，憑我等能耐如何去得！”
世上總有些好主意，卻奈何自己能耐不夠卻用不上，想起來倒不如沒有這些主意還好些。
只是有喪氣哀嘆作罷的，就有敢創造條件迎難而上的。
而那古亡山，還真是個好地方。陸陸續續不知道多少人千辛萬苦地往那裏趕，而凡到了那裏的，或多或少都能尋著點“有用”的東西。因那些“秘法”上所需之物如今甚多，這些開始把目光轉向外物的修士們還無需為外物起爭執，倒也和諧。尤其如今這說起來都算是“同路”，更有一層“惺惺相惜”之意。
如此，這“邪風”漸盛，好似水漫涸土，不知道滲到什麽地方去了。
到後來，那淩霄門就索性搬到了古亡山，而門主淩潭也已經開始沖擊金丹了。
金丹，金丹！已經多少年未曾聽說過出金丹修士了。
如今只天地門這樣的大門派中大概還有幾個，卻也不知還有幾多壽元，餘者別說金丹了，便是沖擊築基也稀見得很，更別說築基成的了。
這淩霄門的門主可是大夥兒眼看著一步步走上來的，若說他是邪修，那“正道”們豈不是連邪修都不如了？……
再說淩潭，起先他還有些懼意，畢竟從前幾世轉生修界拿的劇本是一次比一次炮灰，今番忽然轉了運，也怕只是多了幾句臺詞。雖然如今靈草靈藥遍地，自己又是一肚子的丹方，“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這畢竟也需要時日不是？萬一自己還沒長成，就讓此間大佬覺得礙眼了，那恐怕又要換劇組。
於是他一邊戰戰兢兢煉丹制符，一邊又幾乎來者不拒地派送丹丸收買人心，連上門尋釁的也盡量點到即止不敢傷人性命，只為了盡快聚攏勢力，好讓旁人輕易動不得他。
可眼看著順利築基了，明裏暗裏前來聯絡投靠的人也越來越多，也沒見哪個有名號的名門大派前來“誅邪”，淩潭發現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這些“名門正派”既然走的都是“正道”，那就是一門心思只顧自己修的，哪裏會來管他？只要他不找上門去就行了。至於他，他倒是很想走一波爽文男主的戲，橫空出世打服整界，那也不能是現在啊。只等自己順利凝丹，再成功結嬰，到時候……還怕不夠戲份麽？！
雖則這世道實在也沒什麽東西好爭的，無所謂俊男美女，無所謂愛恨情仇，沒吃沒喝的所以連酒後尋釁都沒戲，靈植靈藥遍地也無需為搶奪什麽天材地寶起紛爭，但是，但是什麽都不爭還不能爭口氣麽？只要想顯示能耐勢力，總有機會的。
再看不斷增加的門人弟子，“原來你們也不是真傻。”之前還當此間真的一個個都清心自修的天性呢，卻原來是無知，這一旦眼見了服食丹丸的好處，立馬一個賽一個的積極。
只要有所圖，就能有所牽制，他只攥著幾個丹方，拿出來幾樣丹丸，就把門裏的等級建了起來，一級壓一級，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怕他們不使勁兒。
手裏有了人，又有了使人聽命的法子，又沒有“正道高人”前來尋事，炮灰了多少個輪回的淩潭終於順當了一回。
可惜好景不長，在他沖擊了兩次金丹都失敗之後，淩潭忽然發現了一個之前沒有想到的威脅，——那群與自己“志同道合”的本地人。
原來這地方從前也是有過“文明”的，也有過各種丹方符法，甚至有許多比自己掌握的還要高明許多。只是蒙昧日久，數萬年以來都傻子似的相信什麽“自有天靈”，放著天材地寶不用，守著金山要飯。
結果自己這一來，露了一手本事，雖得了好處，卻也把本地人的心挑起來了，——除了投靠自己的，還有一部分兩頭結合起來一琢磨，直接“考古”去了。
東掏西挖的，再加上流傳下來的一些記載和傳說，還真叫他們尋到了些東西。
這群“考古有成派”中，為首的就是那幾個當日想要鏟除自己這個“邪修”的“正義之士”。只是如今這幾位在“邪路”上跑得可也十分帶勁。
這下好了，尚未找到明確奮鬥目標的淩潭，碰上了滿心“報仇雪恨”的本土人士，還想安生？
尤其在淩潭接連沖擊金丹失敗、而對方卻連續數人築基成功的情況下，——終究是邪不勝正！
雖則如今這正邪也不知道該拿什麽標準來論了。
好在他們那邊雖找到了合用的丹方，也煉制出來了積攢靈力的丹丸，但是旁的東西卻差了許多。淩潭可是被一路虐過來的，挨過的揍多了會的打法也多。待那幾人找上門來，淩潭以一敵三不落下風，最後祭出一招連環符，直接重創了一人。這回倒不是他想要留情面，實在是這套符他也只制出來這一份，沒辦法斬草除根。
只是這麽一來，這仇就結的更深了。
門主們對決完了就大弟子們打，大弟子混戰著剛入門的新人也不能閑著。
長久以來全境沈迷於對天問地參風悟水的淩霄界，忽然熱鬧了起來，喊打喊殺的聲音也像某種咒語一般，引動了更多人心底的躁意，忍不住扔掉那獨對蒼茫尋自靈的死水般的孤清路，投入到有爭有搶有輸有贏成王敗寇的熱火朝天中來，痛快！
“師尊……此番淩霄門與古聖門對決，已經傷亡了百十人了……”
隔絕了外部喧鬧的山門裏，徒弟忍不住對自家師尊說起界中的異動。
見師尊還不作聲，當徒兒的又提了提氣，再開口道：“如今山下已經有賣邪路丹丸的鋪子了，雖都是一兩個人出面做的買賣，後頭卻是那兩家的勢力。”頓了頓，斟酌著道，“咱們、咱們也有師兄弟……進出過那些鋪子……”
好一通沈默，才聞上方傳來一聲輕嘆，“中哲，你的自有天靈可找到了？”
方才說話的弟子趕緊道：“回師尊，尚未尋著。”
師尊又道：“講經堂的課你可都聽了？”
當徒弟的忙道：“弟子日日都去上課的，不敢懈怠。”
師尊嘆一聲：“只是應卯的話，倒不必日日去了。”
中哲不知該如何答這話，卻聽自家師尊道：“司澄倒是尋著自有天靈了，你若是俗務過多攪擾修行，不如讓師兄弟們替你分擔一些，你也好多放些精神在自己的功課上。”
“司澄尋著自有天靈了？他怎麽尋著的！”這兩句話在中哲嘴邊打了個轉，還咽下去了，忙行禮道，“弟子心思散亂修行無功愧對師尊教誨，今日便將宗務權印交給司澄師弟，由他來打理……”
話未說完，被師尊攔下道：“你錯會我的意思了。司澄如今已經入煉境閉關，哪裏有空來管這些。中哲，我知你關心外頭紛擾也是為了門派安危著想，只是有一事你總是不能信真，——真能對整個淩霄界有十足益處的，就是你自己的修行。你能尋著自有天靈，便能入門真修。此後悟天地至理，每悟深一層，此間真靈便能增一分，你若能化神，便好比天地重生一般。
“如今界中漸生它意，也是我們萬年間再未有人成功化神的緣故。你只有在正路上盡量往前走，才能拉回邪意漸盛之勢。若只如此日夜擔心，只看到他們的‘成’，忘了自己的‘路’，遲早結成心魔，只去到他們的境中與他們鬥了。到那時候，才真‘有去無回’了。”
關於如何修行才算正路的話，中哲已經聽過幾千幾萬遍了，並不覺得如何，只是今天師尊說的後半段話，卻是從未對他說過的。再一細思，不由得心生涼意，好似蒙眼之人剛發現自己一直走在懸崖邊一般。
“師尊，弟子知錯了……”
看著自家愛徒往煉境裏走去的身影，師尊面露欣慰，只轉眼又忍不住輕嘆一聲。
世道在變，自己能說通一個中哲，卻拉不回千千萬萬個中轉、中異、中變……如今門中還有自己這一個元嬰，已眼看壽元將盡，化神無望，往後呢？
這放在從前也不是什麽大事。金丹、元嬰，哪有那麽容易！能修成的早就飛升上界了，沒成的轉頭再來。這轉頭再來的裏頭，能有宿世累積的，得機緣自然也順利化神而去，再剩下的自然得一世一世地修，一世一世地積攢，靜等道果成熟那日。
可如今不知哪個偏遠地方忽然生出個“魔頭”來，一點正道功夫沒有，卻是一身的“魔功”。善用外物化力收為己用。實在從修路來看，生生世世流轉接續，能帶著走的才算是積累，那些丹丸來的靈力、符陣來的殺招，又同“修”有什麽幹系？！這怎麽能算得上是“修行”！
但它雖於真的修行功夫無用，卻對亂人心力大有效果。
本來要默默經歷不知幾百世幾千世作“累世修行”的人，忽然看到一條只靠吃幾個丹丸就能升到“金丹”、“元嬰”的康莊大道，豈有不動心之理？尤其那些道根淺薄的，更難掙脫這份誘惑了。
也沒法子叫他們明白這所謂“元嬰”、“金丹”也都不過是“相”，並不是道真所在，而那借用丹丸小巧模擬出來的種種“相”，就更是“假相”了，離道甚遠。而執著於追求這些相的“高低”，荒廢了真修路，卻是白費了一世又一世的機緣，更別說因之相爭生恨，別生因果，更難得清凈了。
只是，這天道流轉，又哪是一人一門派能左右的。他雖能看清幾分，可能做的，也不過是循道布置，爭取在正根勢衰的漫長年月裏，能護住一點傳承，靜等那風水轉回的一日……
已經轉向的世勢輾轉向前。
淩霄門的天才門主，終究沒有等來結嬰稱元老的那一日，在沖擊了七次金丹之後，好容易險險過關，結果境界尚未來得及穩固，就忽然經脈爆裂而亡。
而他的那些對手和愛徒們，也仿佛中了什麽魔咒一般，都在沖擊破階升級之時出了相似的問題，或死或傷，無一幸免。
但是這並沒有讓丹丸升級的法門遭受冷落，——畢竟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走到結丹築基那一日的運氣，而用上丹丸，卻可以讓辛苦數十年幾無寸進的靈力輕輕松松突破幾級，混個練氣中階或者高階至少有點“修士”的樣子。
幾代人過，等眾人漸漸發現，那經脈爆裂原是因為引靈靈力與丹丸靈力二力不相容的緣故，兩廂權衡，多勞少得乃至多勞不得的引靈修法立時被棄如敝履，服丹修煉即成界中正統。
萬千年間人才輩出，各樣丹方層出不窮，從前被一視同仁的“野草”“靈礦”們，隨其效用也分出了三六九等，相關研究的著述更是汗牛充棟。
如此一來，修行便成了外物的比拼，凡手握的丹方越高明的，實力自然越強；等界中曾經遍地都是的靈植靈藥變得越來越不常見時，比拼又轉到了對這些修煉物資的占有上，同時各門各派所具實力又成了搶占更多資源的倚仗。
於是搶得到手的自然要拼命搶到手，搶不到的也最好別讓旁人得了去；要盡量護住自己勢力範圍中的各樣資源，同時還要盡力毀去對手控制地帶的一切所有。
你來我往之中，能護住的越來越少，彼此趁機毀壞的卻越來越多。
數十萬年中攢下的滿界靈物，不過萬年便被摧毀殆盡，到後來，界中修士開始不得不依靠定時開啟的所謂“秘境”來獲取資源。而那些常年可至之處，許多地方甚至已經寸草不生了。
此時的修士再看上古所述界中諸般風景，只覺不可思議，多斷為“傳說”“神話”而已。
隨著界中靈能的惡化，靈植靈藥難尋，用來修煉的丹丸也漸漸成了珍罕之物，許多沒有根基的修士，便不得不又循古書或跟著那衰落數千年的落魄門派學起了空手套白狼的“引靈”修法。
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發現那依靠外物的修路竟是死路一條，——外物終究是身外之物，那真修又該往何處去？
至此，那條隱隱綽綽、曾遭塵埋萬千年的路，似乎又漸漸清晰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關於齊恬的番外，這個月會發出來。
另外之前說想寫的日常文，恐怕要再等等了，真的真的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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