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屬於缺心眼的, 根本沒意識到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甚至還刻意拱火，“幹嘛啊, 喝酒多沒意思啊。要玩就玩大的。”

有人附和，“什麽才叫玩大的？”

江衡勾唇，故弄玄虛般停頓了幾秒，“當然是輸了的人脫衣服。”

男人吵著沒勁兒, 女生們興奮地直呼好, 畢竟誰不想一睹沈時澹家兩位的身材。

面對眾人的起哄聲, 沈時澹低頭一笑, 對江衡說：“就喝酒。”

只不過不用猜花色那麽難, 改成了猜黑紅。

沈初陽本意也是為了讓沈時澹不舒服, 沒想到沈時澹居然啥應了他的挑戰, 不免怔楞了幾秒。

明嫣晃晃沈時澹胳膊, 示意他不要拼酒。

沈時澹按住明嫣的手, 眼神示意她不要擔心，轉而看向沈初陽，語調沒有疑似波瀾, 沈而有力，“願賭服輸，如果你輸了, 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就此翻篇。”

沈初陽面色陰鷙, 語氣帶著少年人的沖勁兒，“你怎麽知道我就會輸。”

沈時澹抿著薄唇，不置一詞。

“唉，我說你倆到底什麽事兒啊？”直到此刻, 江衡才後知後覺察覺到一點微妙。

沈時澹看向江衡，“發牌。”

江衡充當起了荷官，把紙牌打散重新組合，一人一張牌放在桌面上，在開牌之前，誰也不知道牌面是什麽。

這種玩法全憑運氣。

江衡讓沈初陽先猜，沈初陽說出答案，江衡指尖按在牌面上，故意拖延時間，問沈初陽要不要改，沈初陽心裏堵著氣，沒空鬧，伸手去掀牌，被沈時澹按住。

“一輪一輪太慢了。”沈時澹低沈的嗓音響起，眾人朝他看了過來，沈初陽也盯著他問，“什麽意思。”

沈時澹指尖在桌面上，輕點，“加碼，一次三杯。”

眾人嘩然，這也玩得太大了吧。

更何況這個酒度數不低，一次三杯，這不是奔著醫院去麽。

沈時澹漆黑眼底，沈穩淡然，臉上表情極淡，不像是剛提出令人咋舌玩法的人。

“我一共跟你玩兩輪，夠嗎？”

兩輪若是運氣好，一次都不喝，但這種情況幾乎很難出現，運氣差的話就是六杯酒。

沈初陽盯著沈時澹看了會兒，點頭，不甘示弱道：“衡叔開吧，紅色不改了。”

屏息凝神，江衡去掀牌面時，沈初陽本能地閉眼逃避恐懼，明嫣緊緊地盯著那張牌，手心沁出一點汗。

沈時澹好整以暇，指尖敲了敲自己那張牌的牌面，薄唇緩緩吐出字，“我也猜，紅色。”

落棋無悔，沈時澹等著江衡揭牌，沈初陽錯了，而沈時澹也錯了。

兩人各三杯很快見底。

第二輪公布答案前，明嫣感覺心臟快要跳出來，她起身拉著沈時澹往外走，沈時澹被她拽得踉蹌了一下，沈時澹笑著跟上去，“慢點。”

明嫣將沈時澹拉到安全通道，沈時澹拉著明嫣的手問，“緊張？”

明嫣點頭，他手心裏汗濕了一片，握著他手心時，應該就感覺到了。

“我輸不了。”沈時澹抱住明嫣，在她耳邊低聲安慰。

這種純憑運氣的事情，誰也沒辦法保證萬無一失，明嫣回抱住他，手指按在他溫熱的後背，“要不，我替你喝吧。”

沈時澹低笑，親了親她側臉，“公主真要保護騎士？”

明嫣點頭。

沈時澹將她抱的很緊，像是擁有某件至寶一般，舍不得松手，“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兩人從安全通道出來，明嫣眼角眉梢染著一層緋紅，她口紅被吮走，只剩下一層薄薄的水光。

迎面撞見沈初陽靠在墻邊抽煙，陰鷙的目光朝兩人遞過來，飽含不善。

沈時澹下意識握住明嫣的手，靜靜地站在原地跟他對視。

沈初陽取下嘴裏的煙，指尖捏著煙頭，用力在墻上按滅，煙頭掉在腳邊，墻上留下一個難看的黑色斑點。

“怎麽，有膽量提，沒膽量玩？”沈初陽說：“小叔，玩法可是你自己提的。”

明嫣聽不得他對沈時澹毫無尊敬之意，蹙眉冷冷地看著他，紅唇輕扯，“誰告訴你我們不玩了？沈初陽，你不覺著今天的行為很無理取鬧，很幼稚嗎？“

若不是沈時澹作為長輩，耐著性子任由他鬧，換個人，恐怕早把沈初陽按在地上教育了。

“那也比小叔好不是麽？”沈初陽冷笑著看向沈時澹。

沈時澹面色極淡，絲毫不受沈初陽的影響，也不想跟他發生爭執，低聲對明嫣說，“先回去吧。”

沈初陽睨著兩人，忽然聽見明嫣說：“他是你小叔，才縱容著你，你別得寸進尺。”

“小叔？”沈初陽一笑，眼底全是輕視，“有小叔會搶侄子女朋友嗎？”

安靜了幾秒，明嫣嘴角浮起笑，眼神極冷地看向沈初陽，“誰是你女朋友？”

沈時澹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跟你早分手了吧。沈初陽，你怎麽總還活在夢裏？“明嫣似譏似嘲，“你真的很讓我厭煩。”

沈初陽臉色稍變，高傲的性格讓他不認同明嫣的話，又聽見明嫣說：“別再騷擾我和我男朋友了。”

沈時澹被明嫣這句話取悅，也有種被自己女朋友庇護的甜蜜充斥在心裏。

多虧了明嫣，他甚至覺著沈初陽都沒那麽不順眼了。

“我……”沈初陽剛想開口，看見眼前一幕，瞳孔劇烈收縮。

明嫣手搭在他肩膀上，踮起腳尖，輕輕在沈時澹唇上落下一個吻。很輕很柔地觸碰，蜻蜓點水一般，然後退開，“看清楚了嗎？我是他女朋友。”

沈初陽捏著拳頭，面色灰敗地站在門口，沈時澹因為明嫣一個吻心口悸動，他牽著明嫣的手回到房間。

江衡嚷嚷，“你們總算回來了。蛋蛋，你運氣真他麽好。”

沈時澹整了整襯衫，目光朝桌面上遞過去，最新揭開的兩張牌，他猜測地答案是對的，沈初陽是錯的。

江衡看了看門口，小聲嘟噥，“小陽放水怎麽這麽久還沒回來？該不會不想喝酒，躲廁所不出來了吧？”

沈時澹和江衡說了會兒話，沈初陽才回來，江衡夾著煙，瞇著眼起哄讓沈初陽喝酒，沈時澹瞥了他一眼，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出去，拿走沈初陽面前的杯子交給服務員，“酒，就算了。”

僅僅這一個舉動，沈初陽輸得一敗塗起。

沈初陽一雙猩紅眼睛看向沈時澹，充斥著憤怒，不甘，仇恨，覆雜情緒交織拉扯。

沈時澹攬著明嫣起身，跟江衡道別，最後再次深深看了沈初陽一眼，出於長輩的溫柔關懷，“我通知司機過來接你。”

“不用！”沈初陽失態地起身。

沈時澹卻沒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攬著明嫣快步消失在門口。

江衡拍著沈初陽的肩膀，看透了什麽似得，雲裏霧裏的勸他，“你小叔怎麽得罪你了，你要這麽針對他？”

“我針對他了？”沈初陽咬著牙問。

江衡哼了一聲，“你倆拼成這樣，還不是針對？他要不是你小叔，你這會兒怎麽死都不知道。你把他惹到這份上，他還沒沖你發脾氣，夠可以了，回去跟他道個歉，都不是事兒。”

誰都知道沈時澹不可招惹，沈初陽仗著自己血緣關系，在他明面上瘋狂蹦跶。

給沈時澹道歉，沈初陽心說等著去吧，他絕不可能道歉。

沈初陽坐不下去了，氣沖沖起身離開。

到了樓下，沈初陽心煩意亂，翻出煙塞嘴裏，低頭點燃，裊裊白霧在口中散開，他目光沈沈地看向遠處。

拿手機，夾著煙的那只手指，在屏幕上輕點。

【沈初陽：盛禾，過來接我，我喝醉了。】

消息發出去，他又猛地抽了一口，任由煙在胸腔肺部游走。

一支煙燃盡，手機出乎預料的沒有動靜，盛禾沒有秒回他消息。

他丟掉煙蒂，撥盛禾電話。

盛禾接起來，傳來慢條斯理地強調，“你哪位啊？”

沈初陽咬牙：“你未婚夫。”

那頭安靜了幾秒，卻叫沈初陽感到不爽。

“我有未婚夫嗎？”盛禾說，“不巧啊，人在國外哦，你找別人吧。”

說完，電話掛點。

沈初陽握著手機懵了，半晌沒回過神來。

——

回到車上，沈時澹的胃部隱隱作痛，手不動聲色按著腹部。

只不過這個細微動作，還是被明嫣看見了。

她側過身，俯下身問她，“不舒服嗎？”

沈時澹嗯了一聲，“有點難受。”

明嫣找司機要了水，遞給沈時澹，忍不住念叨，“你為什麽要跟他比那麽狠啊？明知道會胃疼。”

沈時澹握住她手腕，就著姿勢喝了一口水，嗓子被水浸潤，“不治治他，還能任由他鬧個沒完？”

到底是這樣，可是拿身體去拼，她總歸是心疼的，“那你也不能真喝那麽多，我給你揉揉。”

沈時澹傾身躺在明嫣腿上，敞開了雙臂給明嫣讓開位置。柔弱無骨的手指不輕不重按在胃部，指尖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遞過來，讓他想起夜晚，她手指曾怎麽樣游走。

他頓時覺著嗓子幹澀，這哪是按摩，分明就是撩火，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

“還疼嗎？”明嫣搓熱了手心貼在胃部暖著，好看的小臉微微皺著，擔心急了。

沈時澹擡起手，去戳她緊蹙的眉心，懶倦地笑著，“明老師，教訓的是，以後絕不再犯。”

明嫣噗嗤笑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她重重壓了一下沈時澹腹部，聽見他悶哼一聲，手腕被抓住，沈時澹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小公主，別按了，快忍不住了。”

——

那晚過後，沈初陽兌現承諾。

有時候，明嫣經過籃球場，會瞥見他跟人打球，只不過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纏過來自討沒趣，明嫣如蒙大赦，終於松了一口氣。

明嫣踏進教室，文婷朝她招手，放下書包，她看向文婷，“今天換口紅了？”

文婷嘟起嘴，故意讓明嫣看，“有那麽明顯嗎？”

明嫣笑著說，“你之前不塗口紅，你說明不明顯。”

“你好煩啊。”文婷推了一下明嫣，然後小鳥依人般靠在明嫣肩膀，“是宋秘書送的，好不好看？”

明嫣從包裏翻出課本，“好看。”

文婷一臉甜蜜，揪著明嫣分享她追宋秘書的心得，明嫣有些疑惑，“他都送你口紅，還沒答應你？”

“他要是這麽容易答應就好了。”文婷苦惱的皺著眉，感慨，“老男人的心思好難猜。”

江如雪和狗腿姐妹們進來，朝明嫣看了一眼，直接坐到後面去了。

文婷最討厭江如雪，翻個白眼，“晚上他們聚會你去嗎？”

“去啊。”明嫣勾起嘴角，“為什麽不去？”

文婷有些擔心，“你去不是給自己添堵麽？”

文婷手機響了響，她懶洋洋伸手拿過來點開，目光在屏幕上定格幾秒，忽然彈開，低罵了一句，“我靠。”

然後，他把手機遞給明嫣，“有人拍了你和蕭揚進出酒店的視頻，難怪他們亂傳。”

明嫣接過手機，點擊視頻播放，拍攝角度很好，能清楚的斷定那是明嫣和蕭揚。明嫣靠著衣服回憶了一下，應該是半決賽時，他們跟導師開完會，一起回酒店。

誰閑得那麽無聊？

“他們明知道，你們都是選手。住一個酒店不是很正常嗎？”文婷低聲嘟噥，“又不是進了一個房間門，大驚小怪。”

截圖是別的八卦群，已經在比賽論壇悄悄發酵，有“好心的知情人士”透露明嫣和蕭揚是真情侶，一起攜手勇闖舞蹈比賽，寫得繪聲繪色，纏綿悱惻。

明嫣覺著無聊，抿抿唇，將手機還給文婷，“不用管。”

文婷有些擔心，悄悄將視頻發給宋秘書。

晚上下了課，明嫣提前告訴沈時澹要去參加聚會，晚上不去汀園住。

班長的組織能力很強，幾乎全員到場，江如雪和她的狗腿姐妹們坐在最裏面，明嫣便就在靠近門的位置坐下。

江如雪和她的狗腿姐妹們，邊說邊笑，瞥了一眼竟是嘲笑。

明嫣坐下後，才知道她的位置處於上菜口。

班長人很好，主動問明嫣要不要換個位置，明嫣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笑著說：“不用了，這個位置挺好的。”

狗腿姐妹拋來眼神，陰陽怪氣地說“班長，你怎麽對明嫣這麽好啊，該不會你也是蕭揚粉絲吧？”

班長莫名看了那人一眼，“什麽蕭揚粉絲，跟明嫣什麽關系，同學照顧不應該嗎？”

那人眼含幾分譏笑，“啊，你們還不知道吧，明嫣跟蕭揚關系挺好的，明嫣，蕭揚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明嫣目光極淡地看著那人，嘴角抿出一點弧度，只不過沒什麽溫度。

“你喜歡蕭揚？”明嫣問她。

那人說不喜歡啊，聽見明嫣說，“既然不喜歡，你這麽關心他做什麽？還是你想當他女朋友？”

似曾相識的話，果然讓江如雪臉色一白。

明嫣紅唇扯出極淡的語調，“或者，你嫉妒我認識蕭揚？”

那人被江如雪扯了一下袖子，當即不做聲了。

一頓飯氣氛古怪，只不過明嫣還挺享受，上的菜好些都是她喜歡吃的，她小口小口往嘴裏餵。

忽然，包廂門被推開，服務員拿了一瓶紅酒進來，“這是沈先生送給大家紅酒，他說大家玩的開心。”

一時間視線全被這位“沈總”吸引了視線，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只有明嫣氣定神閑吃菜。

班長見明嫣註意力全在菜上，小聲問她，“你不好奇沈先生是誰嗎？”

明嫣搖頭。

有人已經從哪位同學的家長，傳到了當場誰的愛慕者。

江如雪滿面紅光，狗腿子姐們問她，“能這麽大手筆的，也就沈初陽。該不會是沈初陽給你的驚喜吧？”

其實江如雪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沈初陽對她若即若離，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哄她開心。

只不過，他們這種關冷淡的關系維持了好幾個月了，她都不曾被沈初陽照顧。

服務員說沈總，他們剛問過，這瓶酒好幾萬，現場沒人認識其他的沈總，能這麽闊綽的，想必也就是沈初陽。

被狗腿姐妹一提點，更肯定是沈初陽為她爭面子，或者是找一個和好的契機，不免心緒飛揚，嬌羞地說：“別開玩笑，萬一不是呢。”

這話夠明顯了，江如雪眼睛裏閃著幸福的光。

服務員問酒怎麽處理時，江如雪發話打開，讓大家都嘗嘗好酒，儼然已經把這瓶酒當成沈初陽送她的。

狗腿姐們興奮的拍照，明嫣興味闌珊，放下筷子。

倒上紅酒，江如雪充當主角，提議大家一起碰杯，拍照。

明嫣懶懶地舉起杯子。

沒一會兒，服務員推著小車進來，將沈先生準備的禮品放在櫃子上，明嫣掃了一眼禮品，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

江如雪更加興奮，有些坐不住了，問服務員，“沈先生本人來了嗎？”

服務員點頭，“在的，在隔壁房間。”

江如雪一聽高興了起來，眉目染上點醉意，狗腿姐妹催她去找沈初陽道謝，她也正有此意。

“那個，麻煩你能轉告沈先生，我們想當面感謝他嗎？”江如雪還是委婉了一些，給自己留了點餘地。

沈初陽當時跟明嫣的關系人盡皆知，她還在場呢，沈初陽這麽大張旗鼓給江如雪撐場子，少不了人私下嘀咕，看熱鬧。

服務員點頭，退出去。

大家左顧右盼，等沈先生現身來完成這場壓軸大戲，還有些人看明嫣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班長小聲委婉地問明嫣要不要先走。

明嫣拿著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一根一根仔細擦著，她掀起紅唇，“不用了，我也想看好戲呢。”

“你不會介意嗎？”班長不解，“我怕你難受。”

明嫣很感謝班長的好意，不甚在意地說：“不會，我也很好奇。”

這話說得更古怪了，班長也不勸了，心情覆雜地吃著明嫣夾來的蝦。

“沈先生怎麽還沒來啊？”有人小聲問。

“是不是他忘了啊，江如雪要不你去請請？”

“對啊，說不定他等和你去找他呢，人家都送這麽多東西，哪有他過來的道理。”

大家一人一言，江如雪覺著有道理，而且她也坐不住了，假裝矜持地起身，往外走。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一位身量頎長，穿著得體剪裁收工西服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迎著眾人詫異視線，好聽的聲音猶如低沈的琴音，“紅酒大家還喜歡嗎？”

怎麽不是沈初陽？

沈時澹視線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明嫣身上。

他緩步來到明嫣身邊，拿走她手裏的杯子，放到桌面上，語調雖是責備卻透著寵溺，“生理期，還喝酒，不怕肚子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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